,但应该是实际存在的威胁,就像恶鬼。
若是如此,护身符真有驱业魔的功效吗?
不对,等等。我灵光乍现。
我懂了,直觉告诉我护身符的真正用途,只是没办法立刻转为文字说明。对,这个护身符或许用来「探测」业魔?这是提醒我们,危险正在接近。
业魔正在接近我们。
或是……
「早季!」
觉紧张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以为他要抱怨我在偷懒不划船,但马上就知道猜错。一道黑影飞掠头顶,那是刚才的乌鸦,乌鸦长啼一声,大大回转后飞回。我们转头探看,见到数艘船只正在逼近,因为顺风满帆,速度惊人。正面估量不出船的规模,但比我们的独木舟长三倍。船缘万头钻动,想必挤满化鼠士兵。
「早季……」觉万念俱灰地叹气,「我们被逮到了。奇狼丸就在那里。」
我们牵起手,等待化鼠船队靠近。觉的手心冒著冷汗,我也差不多。
我们默默看著霞浦景色飞逝,独木舟急速前进,比刚开始划的时候快得多。三艘独木舟都被粗绳绑在化鼠战船后拖行,战船上都设置著由数个三角形组合成的古怪船帆,精准掌握湖面风向,速度相当快。
「我都不知道化鼠的船跑这么快。」觉喃喃自语,「这方面的技术说不定比人类强。」
「我们有咒力,当然不需要靠风帆来带动船吧?」
无论帆张得多大,速度都有极限,但咒力没有这种物理限制。
「话是这么说没错……」
觉盘起双臂,凝望远方的青山。
「别管化鼠,记得我刚才跟你说什么吗?」
「嗯。」
觉从领口掏出驱业魔的护身符。
「觉也看看。」
觉犹豫地打开护身符的锦囊。
「你看过里面的东西吗?」
「当然啦!谁没偷看过?」觉把圆盘掏出来看。
「怎样?」
我看著觉,他脸色铁青。
「给我看。」
「不行!」
觉紧紧握住圆盘,握得手指发白。
「有没有哪里变得怪怪的?」
「有啊。」
觉没有进一步说清楚,我至少宽心一点,如果只有我的护身符出问题就太讨厌了。
「会不会是热到融化了?」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问问看,觉立刻否定。
「不管材料多怕热都不可能。圆盘放在袋里,还一直带在身边,怎么可能热到变形?」
「那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觉的表情沉下来。「总之不是个好兆头。」
觉又愣愣地注视一会湖边。
「我还是把它丢掉好了。」
「咦?」
还来不及阻止,觉就从脖子拿下护身符扔进湖中。装著玻璃圆盘的护身锦囊扑通一声慢慢沉进水底。
「等一下,你干什么!」
「别管,早季也快扔。」
「为什么?」
「回去这东西被人看见,可能惹麻烦。『纯洁面具』融化掉这件事一定代表负面徵兆。等会看一下瞬他们的护身符,如果有一点点变形就叫他们扔掉。」
「可是说不定是警告我们业魔就在附近啊?」
「就算是,我们也束手无策,毕竟连业魔是什么都不清楚。」
觉交叉著双臂,长长的浏海随风飘动。
「那怎么找藉口?一、两个人弄丢就算了,所有人都弄丢护身符不是很怪?」
「我想想……对了,没问题,说土蜘蛛抓住我们的时候,把护身符都抢走就好。我们应该先跟瞬他们套好招,说大家都被抓了。」
觉的鬼点子真的很多。我同意觉的说法,跟他一样把锦囊扔掉。我刚才只扔玻璃圆盘,如果没扔掉其他东西也说不通。我的锦囊比较轻,不像觉那样往下沉,漂在水面上渐行渐远。
我们的独木舟不知不觉在化鼠帆船的拖曳下逐渐接近目的地。
虎头蜂鼠窝的士兵到船尾解开拖曳绳,拖曳绳仅是一条绕过独木舟船头的小圈圈,不需要走到我们的独木舟就可以轻松回收绳索。一只比其他士兵大许多的化鼠出现在帆船的船尾,那是奇狼丸,昨天的爆炸让它的肩膀与背后受到重创,绷带缠至头顶,但行为举止依然俐落威武,看不出伤势的影响。
「神尊感觉如何?」
「谢谢你们,我们轻松不少。」
我一说,奇狼丸就扬起嘴角,咧嘴笑著直达耳际。
「眼前阳光闪烁的水域正是进北利根川的界线。很遗憾,我等不能再前进了。」
「没关系,前面我们自己划就好。」
多亏化鼠帆船拖曳我们的独木舟,仅花三小时就穿过霞浦巨湖,如果单靠手划,日落前都不可能抵达这里。但化鼠说不能再前进,一时让人摸不著头绪,觉也一头雾水,但没多说。
「神尊、神尊!」史奎拉从奇狼丸身后探出头。「这次真的要告辞了!祝神尊一路顺风!」
现在看到它真是五味杂陈,它看起来真心为我们担心,但既然搭上这艘帆船,它想必从带路之际就奉奇狼丸的命令,随时通报我们的去处。
「你也多保重,希望你顺利重建鼠窝。」我克制住心中不满,尽量成熟回应。
当我们开始划起独木舟,身后的奇狼丸突然说:「神尊,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觉回头问。
「可否请神尊回去后,别提起我等拖曳独木舟一事?」
「为什么?」我天真地问。
「理由不敢在此说明,这件事情曝光,我必定会被赐死。」
我这才惊觉,奇狼丸眼中带著战场上见不到的认真眼神。
「我知道了,绝不会说。」觉代替我沉稳地回答。
或许因为养精蓄锐一阵子,或顺了北利根川的流向,独木舟愈走愈快。没多久,化鼠船队的影子已经变得如米粒般细小。
「原来奇狼丸也是冒著危险来救我们。」我对觉说,但更像自言自语。
「是啊,伦理委员会果然有命令它杀我们,或关住我们。」觉自认猜得没错,口吻洋洋得意,「因此帆船才得半途折返。毕竟大老远就看得见船只,若是被人目击,就知道它抗命护送我们。」
「可是它为什么这么做?」
「还用说?」觉笑了,难以相信我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们昨天不是救它一命?如果没把气球狗塞进洞里,它肯定沦落到跟离尘师父同样的下场。」
「喂──!」
瞬在前方,回头对我们大喊。
「喂──我们要过去了──」
觉也大声回应。一听这道悠哉的呼喊,心中情绪瞬间溃堤,彷佛这三天经历的一切全是白日梦,我们依然在夏季野营的路上划著独木舟。
「喂,早季!你怎么啦?喂……」
觉惊慌失措的模样让我想笑,一边笑著却哽咽起来。我情绪失控将近十分钟,真理亚划著独木舟靠过来关心,但被我传染,一群人一发不可收拾地痛哭失声。然而,心情在狠狠哭过一场之后舒畅许多,而陪著我们哭的男生看起来有点疲累。
我们进到北利根川顺流而下,一路平安地回到町上……我很想这么写,但再次面临惊涛骇浪的惊险境遇。
首先,我们五人从没试过不靠咒力顺流前行,身心疲劳囤积到极点,加上太阳在划到半路就西沉,能见度顿时大减,生死关头刚过,我们像弹性疲乏般瞬间松开紧张至极的情绪,独木舟几次撞上石头或互相冲撞,险些沉船。
当时一个人都没牺牲,堪称奇迹。
夜幕低垂,河流变幻姿态,我们看著满天星斗映在黑曜岩般的水面,误以为自己停滞原地,可是响亮的流水声又提醒我们水流奔腾。我感受到来自心底深层的惶恐,这是彷佛浸淫在前世一般的神秘体验,生活在洞穴里的祖先记忆剎时苏醒。
大家都很担心受怕,希望快点回家,我和觉深深怀疑,回去之后究竟要面对什么困境;但另一方面,根据我们身心的耗损程度,通宵顺流而下简直就是自杀。
我们无计可施,决定先找河边的空地扎营,但一阵子都找不到适合地段,回想起日落时曾经行经辽阔空地,不禁懊悔咋舌。当时所有人都希望多少推进路程,过平原而不入,早该预料不可能一路划回町上,应该早早上岸扎营。
好不容易找到扎营处,我们已经筋疲力尽。这块空地并不辽阔,河水一涨就会被淹没,而且地面布满大小碎石,不是一个舒适的睡处,但没得挑剔了。我们按照之前的顺序在地上挖洞、插竹架、盖帆布、绑皮绳,挤出最后的力气搭起三顶帐篷,野营第一天明明轻松成功,今天怎么也做不好。
「怪了,怎么就是搭不好?」觉连抱怨都软弱无力。
「因为当时还能用咒力啊。」陷入苦战的瞬回答。回想起来确实如此,但三天前的事情已经恍如隔世。
「觉,你还是没办法用咒力吗?」
我抱著一丝希望问,但觉摇摇头说:
「嗯……我现在好累,不太能集中精神,但小事应该还可以。」
「咦?怎么回事?」
真理亚听到我们的对话,面露讶异地插嘴,我于是提起「碰巧」记得觉的真言,使用催眠术唤醒他的咒力。
「原来如此,知道真言就可以拿回所有人的咒力。」瞬兴奋地说。「我们都被离尘和尙唬了,原来那些催眠暗示根本没什么大不了,连早季都解的开。」
连早季都解的开──这句话可以不用说。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的真言吧?我会记得是因为凑巧看过觉的真言。」
我环视所有人,尽管天色昏暗,但双眼习惯漆黑,因此看得到大家的表情。
「我知道。」瞬说。
「嗅?为什么?」
「我试过很多次,总算想起真言,可是不管怎么默念都无法唤醒咒力,原来是解除催眠暗示还需要其他步骤。」
夺走我们的真言,其实就是用催眠术暗示我们想不起真言,瞬能够凭本事回想真言,真的很惊人。瞬解释,他平常就用各种谐音编制口诀,避免不小心忘记真言的时候还能想起。「可是我想不起真言……」真理亚伤心地说。
「你们回家后有把真言抄在哪里吗?」
我、真理亚和守面面相觑。
「我有抄起来。」我想起偷偷雕了一块真言木牌埋在走廊底下。
「我也有。」
「我写在日记本。」
真言的每个字都寄宿著言灵,绝不可以告诉他人,说得更精确些,连写都不可以写下,但我们三人很怕单靠记忆来保留真言会出意外,所以偷偷记录下来。我和觉把真言写在纸上互相亮给对方,这种违规行为对其他组的同学来说是天方夜谭,后面也会提到,这就证明我们这组确实是一群特别的学生。
「那就没问题。回町后让大家知道我跟觉可以用咒力,就没人会认为我们的咒力被封印过。之后大家找个筋疲力竭之类的藉口窝在家里,找回真言,让早季唤醒咒力。」
瞬的话将我们的负面思绪一扫而空。
虽然我们不会庆幸离尘师父被化鼠杀死,但还是要隐瞒一条失去的人命。
大家异常现实地估量完对策,精神忽然一振。觉用咒力让帆布飘起,我们很快搭好三顶帐篷,接著收集枯枝生火,用铁锅煮点杂烩壉ザ瞧ぁT踊饪谖侗鹊谝惶旄姹悖词钦饧柑斐怨蠲牢兜囊徊汀�
我们吃饱饭,围著营火交换走散期间发生的事。瞬、真理亚和守三人的故事没什么戏剧性,当我跟觉被土蜘蛛捉走后,他们试图营救我们,因此来到土蜘蛛的鼠窝附近,但鼠窝戒备森严,难以接近,他们决定回町上求救。白天比较容易被发现,三人谨慎行动,半途却听到杀声震天,不禁吓破胆,躲在树丛。直到晚上周围安静下来,趁著夜色穿过山林前往霞浦,就在这时被我们赶上。三人又惊又喜,真理亚还以为「被筑波的狸猫给捉弄了」。
另一方面,我俩的故事让他们吓得目瞪口呆。关于被关进土蜘蛛牢房到杀死哨兵逃走的这段历程,三人激动地轮番发问,而前往盐屋虻鼠窝到遭受土蜘蛛攻击,仿徨奔逃在地洞里的段落,三人听得屏气凝神,接下来,我在生死关头,出乎意料地唤醒觉的咒力,一口气扭转局势,大家听得忍不住为此齐声欢呼,最后超乎想像的惊悚战斗又吓得他们哑口无言。
觉负责说故事,我订正与补充。觉的本事就是将故事讲得生动出色。我原本担心他说谎成性,大家会不会觉得他在胡扯,但我想太多了,三人听得目瞪口呆的模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幼稚得多。
觉说完之后,大家沉默下来,只有营火的燃烧霹啪作响。最后总算有人开头,问题排山倒海涌来。大家最想问的是,在奇狼丸收容下明明很安全,为什么非逃不可?
觉提出他的想法,因为我们可能被伦理委员会「处分」,原以为大家不会相信,没想到每个人都确信如此。我最初认为觉想太多,不过瞬正面肯定觉的推测,大家因此才相信这种说法。而且当下气氛相当乐观,减少这项事实带给我们的冲撃,瞬如果说得没错,我们应该可以隐瞒离尘师父冻住咒力的经过,顶多就被导师狠狠数落一顿。
「早季,那就拜托你了。」故事告一段落,瞬拿起一张纸条给我。「唤回我的咒力吧。」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摊开瞬给我的纸条,对著营火念出来,真言很长,八句二十七字,我本来想背起来烧掉纸条,但内容这么长,没有小抄有点不放心,还是将纸条握在手里。没问题,一定可以,照觉那时候的顺序做就好。我试著安抚情绪。
但现在跟当时有三个决定性的差异,第一点,觉当时意识模糊,瞬现在意识清楚;第二点,瞬知道要接受催眠;第三点,他还想起真言。不过,当时的我完全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看著火焰。」
我回想清净寺仪式的细节,将瞬的注意力转到营火上。无瞋上人命令我晃动火焰,但咒力遭冻结的瞬可能会因此出现反效果。
「看著火焰的摆动,向右,向左,摇摇摆摆,摇摇摆摆……」
我轻声细语,瞬一直没吭声,其他人屏息地看著我们。
我拿起一根长树枝伸进火堆掏起火花,效果想必不如护摩坛的火堆,但火花在黑暗中划出如梦似幻的耀眼轨迹。
「青沼瞬。」
瞬动也不动,看不出是否进入催眠。
「青沼瞬!你破坏规矩,擅闻禁地,犯下禁忌倾听恶魔妖言。这已是大罪一条,但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
瞬还是毫无反应。
「你们违反伦理规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