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林无忧。连十皇子都不能把她要走,如今是没有办法了。只盼她未被选中,再充为宫女,那就好办了。这林无忧究竟是什么来头?前些日子十皇子吩咐要优待,你主子也要她。你主子又是什么来头?”太监道:“姑姑还是别多问的好,只求姑姑尽力相助。”太监将银子塞在她手里道:“姑姑,皇上怎么突然将她们定为待选侧王妃了?往日这可都是从王室贵族里选的,寻常百姓出生哪有这样的殊荣?”金翠玉四下看看,低声道:“宫里的那点争斗,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太子爷给皇上出的主意,这批待选的人都是平民出身,无权无势,太子的意思,你还想不明白?行了,去吧,转告你主子,让她出宫的念头千万别动了,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再说。不然你主子和她,都要遭殃了。”太监方告辞去了。
☆、伊人红妆空似梦
面圣的日子转眼即至,无忧木然坐在镜前,任那个老婢给自己梳妆打扮。对着铜镜,无忧无限烦心,她自镜中看了一眼替自己贴花钿的老婢,说道:“姑姑,我看也差不多了。烦你给我弄些糕点,我有些饿了。”那老婢继续将珠钗簪子往无忧头上戴,面无表情的道:“面圣时辰快到了,姑娘忍忍吧。”摆明了没把无忧放在眼里。无忧眉一扬,淡淡的道:“姑姑就这么确定,我这只雀鸟飞不上枝头,做不成凤凰吗?”老婢一怔,忙堆笑道:“老奴该死,冒犯姑娘了。老奴马上去给姑娘拿最好的糕点来。”老婢一走,无忧就拿起眉笔加粗了眉线,将两边的腮红染得毫无美态,又往脸上乱补了些粉,白得有些过头,倒像台上的戏子了。最后对着镜子看看,拿起身旁的薄纱斗笠戴在头上,刚放下薄纱,就听见有人进来了。“姑娘都准备好了?斗笠都戴上了。”是金翠玉的声音。无忧从容应了声“是”。金翠玉围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有人想要保你出宫,如今,只能看姑娘的命数了。面纱掀开让我瞧瞧姑娘是什么命数?”无忧回道:“面圣时辰快到了,还请姑姑见谅。”金翠玉道:“姑娘别为难我,我也是职责所在,上面给的差事,要面圣的女子妆容齐整。我不敢怠慢,姑娘聪慧明理,想必也不会?”无忧心知逃不过,只好掀开面纱。“姑娘,时辰快到了,该去普庆殿了。”方才的中年婢女走了进来,看见无忧时惊呼一声,手内的栗子糕摔落一地。金翠玉也早已脸色发白,又不敢冲无忧发火,只好向那中年婢女吼道:“混账,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重新收拾,她如此面圣,你有几个脑袋可掉?”婢女吓得说话都有些发抖:“可是……可是洪总管已经在外面催了,恐怕来不及了。”金翠玉急得抓住无忧按在铜镜前,乱喊道:“那还不快些,你真不想活了?”正乱着,无忧插口道:“姑姑听我一言,如今换妆已经来不及了。皇上和百官都已经在普庆殿,若姑姑耽搁了时辰,必定龙颜不悦,姑姑一干人等必获重罪。若姑姑现在放我面圣,说不定相安无事。”金翠玉顿足道:“你这副模样去,一样获罪。”无忧道:“姑姑,殿上女子如云,皇上不一定会看到我,我既无心,自然不会惹人注意。如今是箭在弦上,没有回头路,姑姑也只能赌一赌了。”金翠玉瞪无忧一眼,但此时也无法可施,只得忙忙放下无忧面纱,念一句菩萨保佑,吩咐一边面色惨白的老婢引着无忧出去。
普庆殿上,满座的皇子嫔妃,王侯贵胄。宫灯明亮,照得殿前如梦似幻;席间管弦四起,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道不尽的欢庆景象。众女子面遮薄纱,垂立在殿外,宫规森严,即使心里再好奇,也没有一个女子敢抬头观望。无忧被安排站在最后,听着远远而来的管乐声,谈笑声,无忧暗自想道:不知皇上能否算清楚,自己有多少妃嫔,多少皇子公主?这宫里,又有多少伤心空老的红颜?只愿自己不会被选,不用陷入那般的命运。
歌舞声止,殿内,皇上爽朗一笑道:“今日,朕为各皇儿准备了一份大礼,以嘉奖各皇儿勤勉好学,同时也是你们的成年之礼。”婢女们便引着众女子进了大殿,太子使个眼色,洪总管高呼道:“秀女面圣。”婢女一齐掀去女子斗笠,霎时,身着华美宫装的女子们俏生生的立在殿前,柳眉樱唇,纤腰莲足,颔首低眉,美艳不可方物,如盛春百花,朵朵娇艳欲滴。无忧身侧的中年婢女,握着斗笠的手有些发抖,无忧朝她偷眨了眨眼以示安慰,却更将她吓出一身冷汗。
皇上略扫一眼众女子,满意的笑道:“天寿的眼光不错,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各皇儿,你们自己挑一位吧,这是朕赐给你们的新年大礼。”“谢父皇恩典。”一阵声音异常响亮,回荡在空旷的大殿,让无忧紧张起来,更加颔首低眉,自己面如女鬼,最好不要引人注意,否则一个玷污圣目的罪名,就够她死上百次。皇上宠爱的看着太子笑道:“长幼有序,太子是筹谋者,没他的份。老三,你先选吧。”只听三皇子应了声“是”。便有人离座向她们走来。殿内的脚步声在无忧耳中异常清晰,一步步震动着她的耳朵,一步步如踩着她的命运。又一声“谢父皇恩典”,无忧才舒了口气,心想:不知三皇子挑的是谁,会是紫烟吗?紫烟在这里面,样貌是最出众的。若果真如此,紫烟也如愿了吧。
一声声的“谢父皇恩典”响在耳侧,无忧的心渐渐落地,全身放松下来,那些脚步声也变得悦耳许多,就像迈向结尾,迎接将来的乐曲。无忧不禁唇边带笑,正满心盘算着又可以求莫笑救自己出宫,一双脚却毫无预兆的停在自己面前。无忧一惊,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一只手便拉住她的左手,冰冷的触碰,让无忧浑身一颤,脑中空白,茫然的跟着那人的脚步。“谢父皇恩典。”一个清冷的声音让无忧灵魂归位,清醒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惊得瞪大眼,下意识抬眼要看向身侧之人,却在听到皇上“嗯”一声后猛然顿住:这是大殿之上,天子面前,稍有越礼,便飞来横祸。无忧硬生生的僵住欲往上扬的脖子,用眼角瞟向那人,只瞥见他湖青的锦袍与微抿的嘴唇。无忧努力让面上表情平静些,可心里早翻江倒海。“老六,今日的赐婚,你可是心甘情愿哪?”皇上忽然问了一句,语气让人捉摸不透。身侧之人淡淡答道:“父皇的恩典,儿臣自是喜不自胜。”皇上道:“哦?抬起头来,朕倒想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老六一改心意?”语气里,无端多了些凌厉。无忧知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自己逃不过了。这六皇子平日想必得罪了皇上,今日还带累了自己。无忧只好缓缓抬起头来。座上天子,一身明黄的龙袍,高高在上,无限威严,看向无忧的目光,忽的一变,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四顾一望,管事太监及身边的婢女都忙齐刷刷跪倒。殿上一时寂然,无忧身边的婢女骇得瑟瑟发抖。天子之怒,竟这样让人畏惧,因为他手握着生杀大权。无忧感受着四周的紧张,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了,否则大家都会没命。无忧跪下小心回道:“回皇上,是奴婢的错。奴婢来自民间,没见过宫内如此珍贵稀有的东西,又见宫中脂粉香甜好闻,一时好奇,贪心多用了些,不想将自己弄成现在这样,金姑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换妆了。都怪奴婢没见过世面,求皇上宽恕奴婢的无知。”无忧如此说,一则让皇上不至于大怒,累及性命;二则将自己说的如此小家子气,说不定皇上或是身边的六皇子不喜欢,自己就能逃过殿选。皇上见无忧说得天真无邪,淳朴憨厚,脸色微松,再看一眼无忧的脸,竟笑了:“未免也太贪心了些,朕还以为你要开口唱上几句。”说得群臣附和着笑,气氛终于轻松下来。皇上道:“起来吧,朕恕你无罪。”“皇上,倒没想到此女子没见过世面,有些小家子气,与六皇子倒难相配,六皇子另选他人也罢。”说话的声音无忧认得,竟是林晟。无忧知他在帮自己,他是羞愧于过去的劣迹,要替他自己赎罪吗?皇上转向六皇子道:“老六,你故意选这么个妆容丑陋的女子,是对朕赐婚的抗议吗?”六皇子倒是波澜不惊,不紧不慢的回道:“父皇误会了,儿臣是见此女温婉谦和,毫不张扬,从心内喜欢,容貌倒只是其次。”无忧不禁蹙了眉,他这些话鬼才会信,这六皇子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皇上默了会儿方道:“既然你喜欢,便带下去吧。”那只冰冷的手又牵着她往前,无忧真恨不能死命甩开那只手。每一步,无忧都走得异常沉重,这条路,再无回头的余地了吧?她不敢想象自己下一刻的命运。最后,她的手被交在一个宫女手中,宫女引着她出了普庆殿。
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内,无忧手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思绪缥缈纷缠,已经发呆了大半天。桌上摆满山珍海味,无忧却毫无心情,她叹息一声,抹了抹要滴下来的眼泪,抬眼见身边侍立着一个宫女,眉如弯月,眼如秋水,肤如皓雪,形如轻云。她低垂了头,抿着嘴偷笑。无忧顿生亲切之感,好奇的问:“你笑什么?”宫女一听,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语气里尽是慌张惶恐:“王妃恕罪,奴婢知错了。”无忧瞪大眼,一句话怎么把她吓成这样?她平日里肯定没少受主子的责难。无忧扶起她:“起来,什么王妃,我不过是个平民女子罢了。”随即又叹了口气道:“来吧,和我一起吃饭。”宫女不安起来,俏脸微紧,一副抗旨不是,遵旨不成的样子。无忧知宫规甚严,也不再勉强,问:“你叫什么名字?”“奴婢柳惜鸢。”无忧环顾四周,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再走近了些细瞧,不禁“扑哧”一笑:“难怪你笑,原来有这么难看啊。”想想,又叹气道:“哎,可惜白费了我半日心思,这戏也没唱成。”惜鸢睁大眼,奇道:“唱戏?”无忧不接话,只问道:“惜鸢,六皇子是不是眼神不大好?”“啊?”惜鸢更瞪大了眼,一时空白。
正说话间,门外太监报道:“太子妃到。”宫女簇拥着一个仪态万千的女子进来,扑面而来的还有浓郁的花香气。惜鸢忙请了安,无忧也跟着行礼。那太子妃云鬓高挽,珠翠华美,举止间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一双丹凤眼勾人心魄,身姿更是妖娆妩媚,见之难忘。可她看无忧的眼神,无端多了些怒意。无忧虽奇怪,却并不在意,女子之间,恐怕天生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太子妃毫不客气的打量无忧良久,冷哼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原来六皇子要娶的,不过是个庸脂俗粉。”无忧低头,并不搭话。太子妃转身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无忧,没有要走的意思,惜鸢忙去倒了杯茶,谦卑的奉上道:“太子妃请用茶。”太子妃伸手接,手指刚搭在茶碗上,却忽的脱手,滚烫的茶水直倾在惜鸢手上,惜鸢疼得皱眉,却未敢出声,正要跪下请罪,太子妃却甩手给惜鸢一巴掌:“不长眼的狗奴才,想烫死我吗?”惜鸢跪倒磕头道:“太子妃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太子妃傲然道:“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杖责一百。”无忧早已蹙了眉,她压下心头火气道:“还请太子妃饶过她这一次。”太子妃正眼都不瞧道:“拖下去打。”无忧见一旁的惜鸢,心内怜惜,这一百大板打下去,惜鸢的命就没了。无忧不能置之不理,只得忍着气谦卑的说道:“太子妃,奴才犯错,是我教导无方,我替她赔罪,只求太子妃原谅她。”说着向太子妃跪下,惜鸢轻呼了一声“王妃”,也不敢上来扶。太子妃冷眼看着,良久才皮笑肉不笑的道:“瞧你,我要责罚的是奴才,又没怪你。”太子妃扔下一句话,自己转身走了,趾高气扬之势让她的金步摇放肆的晃动。惜鸢忙过来扶无忧道:“对不起王妃,奴婢连累你了。”无忧道:“受连累的是你,她这明显是冲着我来的。烫伤没有?这里有药吗?我给你抹点药。”惜鸢含泪道:“奴婢没事。多谢王妃救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体贴奴婢的主子。”无忧道:“什么主子,跟你说了我不是。这个太子妃什么来头,如此嚣张?”惜鸢低声道:“太子妃闺名孟青瑶,是孟御史大人的千金。”无忧边给惜鸢擦药边道:“我今天刚来,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她为什么和我过不去,故意来找茬?”惜鸢摇头道:“奴婢……奴婢也不好说,王妃以后还是小心些好。”无忧看惜鸢面有难色,自己心里倒已经猜到几分。无忧也不追问,叹口气道:“六皇子有几房妻室?”惜鸢道:“还未有。”无忧很是诧异,六皇子应该早到婚娶之年了。惜鸢见无忧神色,猜到她的疑虑,于是回道:“皇上先前多次提过赐婚,六皇子都婉拒了,皇上也就顺了他的意。”无忧道:“那他这次就乐意了?”惜鸢经过方才之事,倒和无忧亲切了许多,如实答道:“自六皇子生母玉妃失宠后,皇上对六皇子的疼爱也少了,奴婢想,六皇子也是抗旨不得。”无忧听着,心里却有些高兴起来,似乎看到事情的转机似的,说道:“难怪我这副样子他也要,皇上说他在抗议,他就是在抗议。”惜鸢一惊,跪下道:“王妃恕罪,是奴婢口不择言。”无忧忙扶起道:“你有什么罪?你肯和我说实话,我还感激不尽呢,在别人那里都听不到这样的真话。”无忧支着脑袋,却又开始发呆叹气。惜鸢见她烦恼的样子,轻笑道:“王妃这醋吃的有点大,奴婢想,六皇子不是抗旨不得,是真心喜欢王妃的。”无忧听得一怔,愣愣的瞅了惜鸢半天,惜鸢现在和自己亲近了不少,自己可以将心事告诉她吗?这终究关系到自己的一生,她不敢冒险。
不过几日,就有人来替无忧量尺寸,要裁制大婚礼服。这是皇子选立侧妃,本不会如此隆重,但这是皇上恩赐,各皇子没人敢不尽心尽力,全力张扬。礼服布料那般火红的颜色,直烧灼到无忧心底。她绝不可以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更何况是必定会妻妾成群,不能给她全部真心的皇子。深宫争斗,她适应不了,也不想去适应。无忧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