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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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山河-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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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浮薇也是神情凝重,知道一旦于克敌落败,自己不死也将沦为人质,急中生智趁于克敌挡住那人视线之际,摘下壁上油灯,低喝道:“缠住他!”

    于克敌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不解其意,但还是抱着对同伴的信任猱身扑上,试图跟对方近身缠斗。

    那人冷笑一声,雪色刀光更疾,守的滴水不漏,还有闲心出言讽刺:“若非事情紧急,教你这鹰犬知道老子拳脚也不是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能对付得了的!”

    “闪开!”郗浮薇小心翼翼的捧着油灯,暗自庆幸这灯应该是早上才加满了油,烧到现在仍有大半,趁着于克敌配合的飞身躲避之际,连油带火泼到了对方身上!

    因着两人如今距离近,那人虽然反应奇快,立刻抽身后退,却还是躲避不及,油浸衣襟,火焰迅速升腾!

    “贱婢!”他骂着,一边扑打着身上的火苗,一边反手就是一刀朝郗浮薇咽喉削去。

    郗浮薇一个倒仰躲开,朝后退去的同时,将头上一堆钗环全部拆下,屈指练弹,将附近的油灯统统打翻在地!

    虽然这些油灯翻到时都被那人躲开了,然而灯油滚了遍地,纵横流淌之下,亦将那人前后左右封住!

    她趁势将已经呆怔的邹一昂朝里一推,低声道:“快躲进去!”

    自己则扯了于克敌朝后方退去,边退边打翻油灯,封了一段路之后,则摘了油灯继续朝那人投掷……如此,中间的甬道火光冲顶,最后一段甬道,却很快陷入了黑暗!

    黑暗之中,郗浮薇与于克敌彼此看不清楚对方,只能通过互相扯着的衣角来判断对方的方位,心中都在默默祈祷援军快来。

    只是半晌后,却仍旧只听到一个人踢踢踏踏的声音走过来,沙哑的嗓音里透着戏谑与怒意:“不跑了?没灯了?”

    正是那混进来的建文余孽。

    雪上加霜的是,这人之后,又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响起,以及牢房门锁被砸开的动静。

    随即传来邹一昂恐惧的啜泣与哭喊。

    “傻小子,方才他不那么说,那两个鹰犬还能放过你?”有个苍老的嗓音没好气的说着,“要是为了杀了你,派人买通狱卒在饭菜里下毒不行吗?非要派好手来劫狱?!我们是来救你的!”

    邹一昂似乎在哭着挣扎:“我不要你们救!”

    他也不是赌气,而是考虑的很清楚,“你们带我走之后,我爹就不会招供。我爹不招供,我祖母、娘、姐姐妹妹,先生们,还有府里的下人……他们都要没命……已经是永乐九年了,我不要跟你们走!今上英明神武,我要做今上的子民,我不知道什么建文余孽……你放开我!放开我!!!”

    “啪!”

    一声脆响,邹一昂的哭闹戛然而止,显然是挨了一个不轻的耳刮子。

    那苍老的嗓音像淬了冰,冷的入骨:“邹家子弟,竟然如此贪生怕死……若非你是独子,老子不剐了你才怪!”

    “我不是贪生怕死!我是不想连累家里人!”邹一昂被吓住片刻后,再次爆发,歇斯底里的喊道,“建文都死了,你们不甘心,你们自己折腾去啊!为什么还要拖我们家下水?!你们这些该死的余孽,我爹他简直糊涂透顶!他……”

    这次抓着他的人显然真的怒了,只听两声闷响,像是重物击打在肉上。

    邹一昂惨叫一声!

    郗浮薇听着他叫了之后就没了声息,微微动容,就察觉到于克敌在自己掌心写着字,让她“别上当,这是故意引咱们忍不住弄出动静,好让他们判断咱们的位置”。

    那苍老的嗓音阴恻恻的问:“还胡说八道不了?”

    邹一昂朝他们呸了一口。

    换来的是又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听得郗浮薇脸色沉了又沉,被于克敌狠掐了把掌心才稳住,只能默默祈祷邹一昂识趣点,别再继续激怒这些人。

    然而这番殴打反而激起了邹一昂的血性。

    他本来作为邹家独子,自幼受尽宠爱,虽然在邹知寒跟尚夫人的管教下,没长成草菅人命的纨绔,却也养了一腔傲气。

    之前锦衣卫抄家因为事出突然,主要也是担心被羁押的父亲以及软禁的合府,这才惶恐压过了戾气。

    方才郗浮薇一番劝慰,他嘴上不说,心里也很认同这都永乐九年了,自家没必要再为劳什子建文帝尽忠。如今再被建文余孽暴打,越发不肯屈服,嘿然道:“建文无德,失位是理所当然之事!今上是古往今来难得的明君,登基是众望所归!你们就算活活打死了我,我也是这句话!!!可惜我爹糊涂,竟不知道早点将你们交给朝廷处置!!!”

    大概是被他气的够呛,建文余孽一时间居然没有动手。

    片刻后,那沙哑嗓音才说:“你跟这小子啰嗦个什么?反正只是救他出去,让邹知寒有个念想,等邹知寒熬刑熬不住没了之后,要怎么处置还不随便?”

    邹一昂本身是没什么价值的,所有的价值就来自于他那个知晓众多秘密的亲爹邹知寒。

    “被这小东西气糊涂了。”那苍老嗓音恨声道,“等邹知寒死后,老子要亲手扒了这小子的皮!”

    窸窸窣窣的,似乎他绑了邹一昂,道,“快走!”

    “你先带这小子走!”沙哑嗓音冷然道,“还两个番子在那边暗处……其中一个女子,据说是沈窃蓝的相好,既然遇见了,断没有留她性命的道理!”

    “没必要。”那苍老嗓音道,“沈窃蓝是沈家子弟,转着弯的皇亲国戚,什么样的美人弄不到手?杀了这个还有后来人,犯不着为她冒险!”

    沙哑嗓音不甘心:“老子刚才差点被她烧死!这贱婢狡诈,留着恐怕成祸患!”

    “一介女流能成什么事?”苍老嗓音嗤笑了声,催促,“我知你脾性,但如今不是睚眦必报的时候……虽然外头的人不是已经被制住就是被杀,然而此地到底是卫所所在,哪怕沈窃蓝等人此刻不在城中,那几个总旗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我不联手离开,万一外头已经有了准备,功亏一篑,回去如何交代?!”

    “……好吧,便宜这对狗男女了!”那沙哑嗓音迟疑了下,这才转身。

    听着他们脚步声远去,郗浮薇正要出去,却被于克敌按住,等待良久之后,又有一个极轻微的声音传来,一直走到他们附近,静静凝立片刻,似乎在侧耳细听。

    两人皆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这声音离开后又过了片刻,总算大批人马拥入,喊着他们的名字,挨个牢房的搜查与敲打……吵吵嚷嚷里,于克敌方让郗浮薇暂时留在原处,自己黑着脸提着断刀出去:“这到底怎么回事?!守狱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质疑

    守狱的人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

    鲁总旗脸色铁青的看着面前一具具盖住头脸的尸体:“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城里,堂堂锦衣卫所,居然被人潜入不说,还死伤惨重……你们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老子都没脸跟大人禀告!这是想把脸丢到御前去么!?前辈们打生打死攒下来的招牌,你们砸起来这么痛快,做什么不把自己脖子上的家伙也摘下来砸了算了!?”

    “也是没料到,守狱的校尉里有内奸。”匆匆赶来的关总旗在旁小声解释,“估计跟是邹知寒差不多的情况……然而记载已经毁于火中,所以咱们都不知道,这种事情防不胜防,着实怪不得底下人不够精心。”

    本来济宁卫所昨晚刚刚有了大动作,一直到今早都没停,还去抄了个邹府的。

    这会儿牢狱里正有些人满为患的意思,里里外外虽然都有人盯着,但也不免跟鲁总旗说的那样,觉得天色尚明,还是在城里,怎么会出事呢?

    心头既松懈,又赶着内奸里应外合,给取暖的炉子里放了迷药,可不就是一下子都被放倒了,任其宰割么!

    “为今之计,最要紧的是亡羊补牢。”关总旗提醒同僚,“年节才过,运河那边刚刚开工,此番陛下可是除山东本地外,还征了镇江、应天、徐州等地三十万民夫的!要是这时候传来咱们卫所被劫狱不说,还死了好几个自己人的消息,且不说陛下会何等失望,日后见了其他卫所的同僚,也是无地自容!是以这事情万万不可传播出去才是!”

    但死了的人可以安抚家属,劫狱的俩余孽可以假装不存在,被劫走的邹一昂却不能不理会。

    毕竟这是邹知寒唯一的儿子,关系着这人是开口招供还是顽抗到底。

    而邹知寒又是在永乐帝跟前都挂了号的建文党,不让他拿出相当分量的情报来,根本蒙混不过去的。

    “都在这里看热闹干什么?!”鲁总旗微微颔首,呵斥围观的手下们,“还不赶紧去抓人!?难道要等着府尹那边的衙役替你们做事?!”

    打发了众人,他转头问亲随,“郗姑娘请出来了吧?她怎么样?”

    听说郗浮薇有惊无险,两位总旗都是松口气,暗擦一把冷汗,“这位祖宗没事,还有挽回的可能。不然都不用等应天府的发落,就是在大人跟前也没法交代。”

    “怎么这位祖宗一去探监,就有人劫狱了?”关总旗为人多疑,喃喃自语,“只差个前后脚的功夫……该不会有什么内情吧?”

    鲁总旗瞥他一眼,说道:“你觉得有什么内情?大人自己穿着单衣在大雪地里走,都要让她披着自己的白狐裘,就是太子妃娘娘赐给外甥的那件……她有什么问题也是大人的事情,你我多什么嘴?”

    “我不是说这个。”关总旗沉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漏了。”

    倒是郗浮薇自己,此刻正捧着茶水,脸色阴沉的问于克敌:“尚夫人那边有什么说法?”

    “一大家子才押进监里,还在挨个盘问。”于克敌抹了把脸,心情看着不是很坏,这主要是他手里正在把玩的一柄刀,这刀是鲁总旗得知他的佩刀被敌人砍断后,从自己的收藏里拿出来给他暂用的。免得遇见类似的情况时,再次因为兵刃不如人而吃亏。

    虽然说好了风头过后要还,但男人天性喜爱神兵利器,能够用上一段时间,也足够他爱不释手了。

    这会儿嘴上回答着郗浮薇的问话,眼睛却死死的粘在了刀身上,头也不抬道,“因为你会起意去看邹一昂,乃是尚夫人拜访之后的事情,所以底下兄弟首先提审了她,她说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示跟引导,更没有任何的歹意,就是想着自家乃是被锦衣卫查抄的,找府尹那边没用。然后咱们锦衣卫,她最熟的就是你,还都是女子,说话跟见面都方便。”

    “尚夫人又不是那种不长脑子的蠢货。”郗浮薇哼了一声,“之前他们家女眷虽然暂时还都在府里,可邹知寒父子却都进了牢狱。这情况要是她察觉到有人在幕后做什么,早就设法卖给咱们以换取邹家父子的优待了!”

    于克敌说道:“怎么你觉得这事儿她是清白的?”

    “我觉得有件事情很奇怪。”郗浮薇沉吟,“狐裘的事情,昨晚才发生,你们知道不奇怪,建文余孽是怎么知道的?那砍断你佩刀的余孽说的话你听到的,他可不是狐疑,而是笃定了我跟大人关系匪浅!”

    “不是邢行首吗?”于克敌提醒她,“邢行首昨晚也没落网,哦,还有欧阳渊水也不在邹府下狱的名单里。这两人应该都知道你同大人的事情吧?我觉得邢行首比较可能,因为那人杀你的决心很是强烈,要不是他同伴态度坚决,咱们就算当时藏身黑暗,也未必蒙混的过去。”

    “欧阳渊水跟你关系不坏,应该不至于特别想弄死你。倒是邢行首,女人争风吃醋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郗浮薇没理会他话里隐约的调侃,仔细思索着,道:“嗯……我在想,建文余孽此番劫狱的目的,按照他们的说辞,乃是为了让邹知寒闭嘴。可是我想不通一点:邹家不是说最近才决定给建文帝做事,他们家几代应该都是遵循太祖皇帝陛下的吩咐,侍奉建文的。既然如此,余孽要保证他们家的忠诚,难道不是应该提前将他独子想法子弄走?等真正出了事情再来劫狱,风险既大,未必能够成功不说,成功了还要面对咱们的追杀……这是何苦?”

    “可能他们不知道邹府暴露了?”于克敌猜测,“还打算让邹一昂继承邹府之后继续给他们做事?毕竟邹家偌大家业,就邹一昂一个男嗣,要是被建文余孽带走,那明面上少不得要过继子嗣,不然就是不合情理了。可正常人谁会将家产不传给亲生儿子,而是传给外人?”

    “你忘记我之前在邹府做过一段时间女先生,还因为徐小姐跟宋小姐指使闻羡云找上门去的事情,身份瞬间暴露的七七八八?”郗浮薇摇头,道,“那会儿尚夫人对我来历就是心里有数了,她不可能不告诉邹知寒的。告诉了邹知寒之后,夫妇俩怎么会不为子孙考虑?问题是之后邹知寒一直继续放任邹一昂跟我走动,丝毫没有阻拦甚至提醒儿子的意思。”

    于克敌说道:“那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就是邹知寒心中摇摆不定,这才让邹一昂跟你保持好关系?因为站在他的立场上想,如果成功了,他论功请赏的好处,少不得传给他儿子;如果失败了,他自己没个好下场也还罢了,他儿子至少还能求你帮忙照顾着点不是吗?所以建文余孽没能在那时候就带走他这儿子。”

    他觉得邹知寒这种心态也可以了解,“建文如今是死是活也未可知,就算真的还在人世,这都十年没露面了,底下人心气再坚定,坚持了这么久,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邹一昂今年是十四岁了,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连家里的基业都不怎么上心,除了请了欧阳渊水这举人教导功课外,一点都看不出来富家独子的身份。可见邹知寒从开始就没有认真栽培他。这是邹知寒的独子,还是嫡子,他没理由不心疼的。之所以这么做,不无希望儿子摆脱邹家的命运的考量。”

    “问题是,如果我是建文余孽的话,对于邹知寒这种要紧的同伴,一定会盯的紧紧的。”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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