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被闻家谋害,后来受到徐景鸳宋稼娘的仗势欺人,这两日被欧阳渊水纠缠跟戏弄……唯一的侄子郗矫还在沈窃蓝手里,郗浮薇早就有点忍无可忍,这会儿听说闻羡云可能又找上门来了,这天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曾公子还在这儿大言不惭,当下就冷笑出声,“吃里扒外以怨报德,做出这么损阴德的事情来,迟早没有好下场!”
傅绰仙急的额头冒汗,又劝她:“沈妹妹你冷静点……曾公子他只是为人比较耿直,误信他人之言也是有的,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忒伤和气了!”
“我跟这种货色有什么和气不和气的?”郗浮薇冷冰冰的道,“何况我说错了吗?这人是济宁府人士,之前邹府老夫人寿辰,他还到场道贺,不然也不会认识傅姐姐你。这会儿却听风就是雨的找我这邹府女先生的麻烦!就算不念傅姐姐你的面子,他有资格代表邹府教训我这个邹家几位小姐的先生?!”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八成是听了什么人的笼络要跟邹府翻脸,所以趁今儿个的功夫,拿我这邹府先生做幌子呢!”
看着曾公子转过头来,一脸震惊的样子,她冷笑了一声,“邹府向来敦厚,对咱们这些女先生尚且和蔼周到,遑论是土生土长的乡里?曾家的生意,估计邹家没少照顾吧?所以我说你吃里扒外以怨报德,哪个字不对?!”
傅绰仙脸上的胭脂都被冷汗冲出了一道道粉红的沟壑,气急败坏的跺脚:“你这个人……你少说几句不行吗?咱们女孩子家,泼辣有为是好名声?曾公子是什么身份,真的要跟你计较,你能怎么样?他不过心直口快的说几句,你让着点不成啊?”
“我又不想嫁给他,凭什么捧着他?!”郗浮薇本来没想针对傅绰仙的,闻言也火了,“而且做妹妹的劝姐姐一句:这人做出这么没良心的事情来,谁知道将来会不会也把姐姐给卖了?还是趁早离他远点的好!不然将来有姐姐哭的时候!”
“你们……你们别吵了!”那孙公子本来一直没吭声的,这会儿大概见傅绰仙被气的全身发抖了,有些心疼,站出来试图打圆场,“事情都是外头那姓闻的惹出来的,咱们别理会就是……且不说这位沈先生说她跟那闻公子没什么关系,就算真是什么郗小姐,那也是郗家跟闻家的家务事,跟咱们这些人没关系,没必要被闻公子当枪使不是?”
郗浮薇闻言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胖子看着腼腆,关键时刻倒还撑得住场面。
正要说话,这时候一直袖手旁观的沈窃蓝却开口了:“且慢!”
他看着傅绰仙跟那曾公子,慢条斯理道,“前些日子我有些事情不在济宁府,才回来就听说有人将我族妹当成了东昌府的郗家小姐?我这两天正打算去找那闻公子当面对质,免得他继续败坏我族妹的名节,谁知道他居然率先找上门来了……既然如此,还请傅姑娘容我与他一晤,也免得如曾公子之流,继续误会舍妹!”
“……”傅绰仙恼怒郗浮薇方才的话语,睨了眼曾公子,挑眉道,“我当然不在乎,怕就怕沈妹妹会不高兴。我们到底同住芬芷楼,也算同僚,可不敢为了个外人,弄的姐妹失和。”
这话看似重视郗浮薇,其实是暗示对当面对质没信心了。
郗浮薇就冷笑了一声:“姐姐不怕扫了自己生辰的兴致,我当然是巴不得水落石出还我个清白的!”
于是半晌后,小二将人带了进来,锦袍快靴,果然是闻羡云。
“这位就是闻公子?”之前庄老夫人的生辰会上,傅绰仙忙着兜搭富家公子,疏忽了庄老夫人跟前的热闹,所以不管是沈窃蓝还是闻羡云,她都没见过。
此刻定睛一看,见闻羡云长身玉立,唇红齿白的长的很是秀美不说,眉宇之间也是一片平和宁静,举手投足都透着股君子如玉的温润,望向郗浮薇的目光更是柔和里带着忧郁,格外的招人心疼。心下就有些羡慕,暗道这样富贵又模样好的男子,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福气,才能够做他的妻子?
对于死活不承认自己是郗浮薇的“沈妹妹”,越发觉得搞不清楚了:这要换了她,哪怕当真不是郗浮薇,也将错就错的认了啊!
“闻公子,是这样的,你一直觉得沈妹妹是你的未婚妻郗小姐。”她定了定神,含笑上前,“但沈妹妹却说跟你毫无瓜葛……现在沈妹妹的族兄沈公子也在,打算跟你说个清楚。你看?”
闻羡云这才将视线转到沈窃蓝身上:“我从未听说薇薇有你这样的兄长。”
“那是因为舍妹根本不是什么薇薇。”沈窃蓝淡然道,“你口口声声说舍妹是你未婚妻,闹的满城风雨,若再不澄清事实,还舍妹一个清白的话,休怪我告上衙门,追究你败坏舍妹闺誉的责任!”
又说,“莫以为你是东昌府望族之后,就可以在济宁撒野!”
“我今日冒昧过来是有缘故的。”闻羡云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转对郗浮薇说,“前段时间兖州府城的铺子送了消息来,说在城外乱葬岗寻到一具男童尸体,看着跟矫儿年岁仿佛,而且手肘后有痣……仵作说是被人失手打死的,估计惊慌失措之下,不敢报官,就草草下葬了。只可惜这两日天寒地冻,乱葬岗的野狗饥饿的很,到底将人从地下挖了出来,分食的时候,被经过的路人发现,到底闹了出来。”
郗浮薇听到此处,神色不动,却下意识的抓紧了帕子:她知道这事儿八成是闻羡云为了逼自己露陷,又或者是离间自己对沈窃蓝的信任,故意为之,甚至干脆就是编造出来的。
但心底还是止不住的生出担忧与怀疑:毕竟事实就是,自从她进入邹府起,就没再见过郗矫!
更不知道郗矫的近况!
“……”她忍了忍,才用漠不关心的语气说,“闻公子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你说的矫儿是谁我又不认识!我也没兴趣听陌生人的遭遇。”
“我知道这消息后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巧。”闻羡云看着她,继续道,“但也难保不定……所以就将那男童的尸体弄回了东昌府,打算找郗家的下人辨认。毕竟如果矫儿当真没了,郗家的香火也就断了,为免祭祀无人,我得给岳家弄个嗣子才是。”
“然而野狗将男童尸体的面容毁坏,几个下人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实在无法确定。”
郗浮薇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闻羡云注意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慢条斯理道:“怎么办呢?后来有个老年仵作给我出了个主意……”
他眯起眼,语气里满是戏谑,“你们兄妹都说跟郗家毫无瓜葛,是我认错人了,却不知道,可愿意与郗家遗骨滴血认亲、以证清白吗?”
正文 第七十章 左支右绌
“……我若没记错的话,闻公子你的岳家家破人亡迄今不足半年。”郗浮薇使劲儿掐着掌心,才按捺住澎湃的情绪,一字字道,“如今还是隆冬,也就是说,你岳家一家子的遗体,应该还不至于达到露出骨殖的地步!却不知道你说的滴血认亲,是哪门子滴血认亲法?!”
闻羡云微笑道:“薇薇,你忘记了吗?虽然岳父跟大舅子入葬未久,可是岳母大人是在生下你不久之后就过世的。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来年,这会儿棺中八成已经是一具枯骨!我已经同乡间的地保、耆老们商议过,都觉得就郗家的温良敦厚,岳父跟大舅子去后,无人祭祀,实在不是个事儿。”
“因此说什么也要将后人找到!”
“实在找不到的话,那也只能从乡里挑选忠厚老实的子弟,为其过继,以继宗祧了!”
他毫不意外的看到郗浮薇瞳孔之中燃起的火光,笑容愈深,“你也不要担心我会专门打扰岳母大人的安宁。因为朝廷开河的缘故,岳父岳母大人合葬的地方,将来不定会是水底。为了二老的长远考虑,迁坟是必须的!左右也要起棺,这也是顺带的事情。”
“这事情太荒唐了。”沈窃蓝察觉到手下气息不稳,一皱眉,开口道,“一来舍妹的身份,已经有许多人证明,与尊驾根本就是毫无瓜葛,尊驾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苦纠缠,如今甚至弄出个滴血认亲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二来滴血认亲必然要割破肌肤,舍妹如今虽然落魄,当初也是娇生惯养的,凭什么因为你的一面之词,要受这样的委屈?”
“不过是划破手指取那么几滴血。”曾公子阴阳怪气的给闻羡云帮腔,“多大点事?要是当真心里没鬼的话,索性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不是更好?”
沈窃蓝头也不抬道:“照这么说,在下回头找几个小孩子闹上曾府去,说都是曾公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要曾公子滴血认亲,曾公子也愿意答应?”
曾公子一挺胸,说道:“为什么不愿意?清者自清!”
“那曾公子请预备好日日割指证明自己的清白好了。”沈窃蓝冷淡道,“到时候可千万别嫌麻烦才是!”
“日日割指?”曾公子皱眉道,“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了!你这个所谓的妹妹只要证明了自己不是郗家小姐也就是了,闻公子难道还会在她洗清嫌疑之后继续找骨殖来让她滴血认亲吗?”
沈窃蓝冷然道:“闻公子跟郗家并无血缘,之所以追着舍妹不放,是因为他认为舍妹是他未婚妻。此例一开,再有其他浪荡子有样学样,作践舍妹名节,岂不是要毁了舍妹的一辈子?!”
他眯起眼,冷飕飕的看着曾公子,“还是公子觉得,凭舍妹的才貌,会没人问津?!”
“这个……”曾公子下意识的看了眼郗浮薇,见她这会儿固然寒霜满面,却也不掩颜盛色茂,弱骨丰肌,就算没有能做邹府女先生的才学,也能轻易吸引众多男子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说这女孩子有什么好稀罕的,含糊道,“令妹如果不是郗家小姐,也还是邹府的女先生,谁敢冒犯?”
“方才曾公子不是还想要我跪下来认错?”郗浮薇不客气的冷笑了一声,说道,“可没见你对邹府有什么敬畏的!”
沈窃蓝又说:“何况起意纠缠舍妹的是闻公子,这会儿提出滴血认亲的还是闻公子!我们兄妹都是从来没去过东昌府的,然而也知道闻家在东昌府的地位,乃是数一数二的高门望族!既然如此,说句不好听的话,谁知道闻公子到时候拿给舍妹滴血认亲的骨殖,是什么地方来的?”
他慢条斯理道,“毕竟,我们兄妹离开济南府也有些日子了,因为辈分低,年纪小,祖坟那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着,是吧?”
谁知道你闻羡云会不会为了咬死我妹妹是郗浮薇,悄悄将沈家祖坟里的骨殖,冒称郗家夫人的遗骨,让我妹妹滴血认亲?
“沈公子说笑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郗家如今没人,在下也只是一个没成亲的女婿,怎么敢擅自行动?”闻羡云眯起眼,“当然是要请官府出面,会同乡间耆老等见证人,才能开棺的。两位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东昌府上下?”
“信不过!”郗浮薇冷冰冰的说道,“谁不知道你们闻家是东昌府大族,在东昌府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相比之下,我们兄妹是济南府人氏,在东昌府是彻彻底底的外人,东昌府的衙门,还有乡间的耆老,不向着你们闻家向着谁?”
闻羡云闻言就笑了起来,说道:“这样的怀疑我也考虑过……那么就只能冒犯岳父或者大舅子了!”
见郗浮薇脸色大变,他笑容越发的愉悦,“这两位下葬不几日,音容尚在,乡里乡亲的见过他们的不在少数,俗话说人多口杂,这总不可能是从沈家祖坟那边移花接木的了吧?”
“事关郗家祭祀的大事,想必无论是岳父大人还是大舅子,都不会在乎区区一截指骨的!”
“这种搅扰死者安宁的事情,你身为郗家准女婿肯做,我们兄妹却没必要陪着你作孽!”沈窃蓝警告的瞥了眼郗浮薇,示意她收敛住情绪,不要当众失了态,沉声道,“何况我们兄妹虽然没见过郗家家主以及郗公子,然而郗家主算算年纪也算长辈,郗公子是东昌府出了名的读书种子,这两位的遗体,可不敢冒犯!”
他眯起眼,“要么就是乱葬岗的那具男童尸体,可以一试!但滴血认亲证明与舍妹无关后,闻家也必须给出一个交代,作为滋扰舍妹这些日子的赔偿!”
这话其实也是在委婉暗示郗浮薇,郗矫还在人世,绝对不会是那具男童尸体。
闻羡云皱眉道:“沈公子,之所以会想到滴血认亲,正因为那男童的面容被野狗毁坏,伺候过郗家的下人,也无法确定,那男童是否就是矫儿!”
“闻公子。”沈窃蓝看着他,缓缓道,“这年头跟郗矫岁数差不多的孩子多了去了,如果不是你这个准姑父有着相当的把握,这都快过年了,会不顾晦气的将个孩子的尸体专门从兖州府送回东昌府去确认?!至于说那些伺候过郗家的下人会有不确定的,八成也是被你慈悲孝顺的心肠所打动,不敢或者不忍说出郗家已经没人的噩耗吧?”
“事关郗家宗祧。”闻羡云沉声道,“岂是小事?我找的都是郗家近侍,最是忠心不过的,如何会在这样的大事上含糊?”
沈窃蓝道:“反正你说的那些人我们兄妹一个都不认识,还不是由着你随便说?”
闻羡云冷然说:“沈公子这么胡搅蛮缠的死不认账,很有意思么?”
“难道你空口无凭说舍妹是你未婚妻就不是胡搅蛮缠?”沈窃蓝反问。
“那我为何不说这儿的傅先生姚姑娘是我未婚妻?”闻羡云被气笑了,“之所以专门找‘令妹’,还不是笃定她就是薇薇?!”
沈窃蓝没什么表情的说:“也许是因为舍妹的美貌最合你眼缘,自知高攀不上所以起了走歪门邪道的心思呢?”
“两位!”眼看他们越说越是剑拔弩张,傅绰仙这个地主终于有点坐不住了,干咳一声圆场,“今日是我生辰,请大家过来无非为了一块儿高兴下。关于沈妹妹的身份……是否可以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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