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傅绰仙怔了一怔,就是皱眉,忧心道:“那这可怎么办?本来他在邹府的身份,就不是咱们能够得罪的!要不是他做的太过分,让咱们没法子在邹府混下去,咱们也不至于被逼的去跟他理论……实在没想到这位公子是这样的小心眼,这才转天就报复上了!”
“他这是不把咱们赶走不高兴吗?!”
傅绰仙有点气急败坏,思忖了一回,就跟郗浮薇说,“依我看,这事儿还是禀告给夫人的好!不然的话,说不得就是后患无穷!甚至他要是恶人先告状的说服了夫人,妹妹你将来只怕不好在这府里站住脚……为今之计,只有让夫人知道,邹公子针对咱们、针对你的种种举动,都是为了报复!否则几位小姐如今年纪还小,哪里知道先生的本事大不大、好不好?回头叫他教唆了,一块儿在夫人面前说你的不是……次数多了,哪怕夫人是明理的人,说不得也要同你计较了!到那时候,你说你要怎么办?”
郗浮薇心说她这番话倒是跟自己的考虑不谋而合了,就点头道:“他如今口口声声是来听课的,我也不好这就去跟夫人说!毕竟邹家之前说的是给几位小姐请女先生,这些日子对咱们很是厚道,比预料的待遇还要好很多,他们家公子打算过来听一听,还是开馆之课,岂非理所当然?咱们这就闹到夫人跟前要求赶他走的话,哪怕夫人好涵养,允了咱们,也肯定心里不快,甚至怀疑咱们的功底的!”
她沉吟了下,“所以不若这样:等下就让他听课!要是他当真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我再去请示夫人?”
傅绰仙点了点头,又提醒她:“你要这么做的话,等下他没事找事的时候,哪怕胡说八道,也必须先镇住他!否则在几位小姐跟前失了威严,日后不好调教!”
郗浮薇自忖邹一昂虽然是邹府的公子,作为唯一男嗣,也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到底年纪比自己要小三岁呢,口舌之争,自己还怕他?
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输,所以对此不以为然,闻言只笑着说了句:“多谢傅姐姐提醒……我理会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主要是傅绰仙给初次做先生的郗浮薇传授了一些吸引邹琼若等学生的小技巧,郗浮薇听着很是佩服,忍不住道:“傅姐姐,您可真聪明!才来了几天,就会了这么多东西,要是换了我,可是不行!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福气,才会遇见您!”
“可不是这几天学会的。”傅绰仙闻言谦逊道,“我之前在家里的时候,也常给我几个侄子侄女做先生来着。当然我家里如今已经中落,对于子弟的课业也有点有心无力了……我给他们讲学,也不过讲点皮毛,算不得什么的。”
郗浮薇注意到,她提到“侄子侄女”时,脸色有点黯淡下来,似乎触及了什么伤心事。
“总之,多谢姐姐倾囊相授了!”郗浮薇不动声色的将这点记下来,说道,“时间不早,我先过去……且看看那位邹公子,有什么目的?”
正文 第十九章 昏厥
再次走进学堂里,就见本来好好儿的坐在位子上的邹琼若几个,全部围在了邹一昂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因为太入神了,甚至根本没发现郗浮薇的前来。
还是邹一昂察觉到门口光线的变化,抬头一看,就是露齿一笑,摸了摸身边一个妹妹的脑袋,说道:“好了好了,先生过来了,快点回去坐好,免得先生怀疑我说话不算话,又过来打扰!”
邹琼若几个闻言,慌忙还座,神情很是忐忑。
郗浮薇见这情况暗自皱眉,心道:“虽然说几位小姐如今看着还是很温驯的,对我这新来的女先生,亦有着畏惧,但从方才这一幕看来,她们却很有些唯邹一昂马首是瞻的意思……”
这对于做先生的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本来邹家门楣放在这里,哪怕尚夫人不是那种不问青红皂白偏袒自家女儿的女主人,由于身份地位上的差距,无论傅绰仙还是郗浮薇,对学生们也都不敢轻易责罚管束的。
如果邹琼若她们几个再被邹一昂煽动,时不时的搞点事情出来……女先生们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郗浮薇心里转着要怎么解决这事儿的念头,面上却是一派沉静,走上前去,按照傅绰仙传授的技巧,来了一番不卑不亢又暗藏诙谐的开场白……她这天讲课的过程里一直防着邹一昂捣乱。
谁知道整个过程邹一昂居然都坐在那里静静听着,只是他边听边打量郗浮薇,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叫郗浮薇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半晌后,她下了课,去后头歇,顺便跟傅绰仙交流情况:“邹公子一直安分守己的坐在那儿,竟没开过口!”
“这可真是奇怪了!”傅绰仙闻言很是不解,迷惘道,“这位公子虽然被老夫人护着,传闻里很有点不学无术的意思,但毕竟是邹府这一代唯一的男嗣,邹府的未来可全部系在他身上呢!都这么大了,再贪玩,有夫人在,肯定不会让他这么闲的!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咱们学堂这边来听这么久,还没点儿动静?”
因为邹家几位小姐年纪还小,虽然尚夫人是希望女先生们认认真真教导她们的,到底没有考状元的压力,所以如今这课程不算很严格。
郗浮薇这天接下来就没课了,倒是傅绰仙,还要过去讲一场。
这会儿郗浮薇就提醒她:“姐姐,这邹公子不是一直自承学业不精吗?是不是他想找事来着,只是学业太凄惨了,竟然找不出什么能够将咱们将死的理由,故而正思索着?如果这样的话,姐姐可要小心了!万一他迄今没想到什么理由找茬,等会儿姐姐开讲的时候却想到了,这?”
傅绰仙闻言脸色一白,暗道晦气,定了定神才说:“他要当真这么小气,我也不是好惹的!咱们进府谁不是夫人亲自面试过,认为上佳才聘了进来?他再精明还精明得过夫人吗?夫人都没开口要解聘,他在这里上蹿下跳个什么?”
她这番话说的硬气,实际上就透露出担忧来了。
郗浮薇故作不觉,笑道:“姐姐有把握,那我就放心了!”
她这会儿还是很期待邹一昂能够找一找傅绰仙的麻烦的,因为说不定就能逼得傅绰仙自乱阵脚,又或者露出什么破绽之类,方便她确认这人的跟脚。
然后片刻后,邹一昂也确实找傅绰仙的麻烦了!
但他找麻烦的方式,却让郗浮薇想打死他:他当着邹琼若几个学生的面,直截了当的说傅绰仙水平一塌糊涂,根本不配做女先生,末了一句“比起沈先生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说的邹琼若几个都是哗然。
因为这几位小姐如今年纪还小,缺乏辨认先生水准的能力,由于信任兄长,邹一昂这么说了,她们也就这么信了,顿时看这位傅先生的眼神都满是怀疑。
傅绰仙被这情况气的差点当场大哭,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用微微颤抖的嗓音说道:“邹公子若是不喜我,想要解雇我,原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当初我原本也是揭了贵府的榜文,堂堂皇皇的通过夫人的考核才进来做女先生的!邹公子因为一己喜恶,轻易判断我的水准,岂非过于刻薄了?毕竟自从家父去后,我为了家里人,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一个弱女子,全靠当初家父还在时,请人教授的一些音律技艺讨饭吃,邹公子空口白牙的坏我招牌,难道是想存心逼死我么?却也不知道,我来贵府这几日,自认为循规蹈矩,没有做任何冒犯贵府的事情,何以就这样被邹公子厌烦?”
她这话说的很是讲究,先点明邹一昂就是想赶走她的用意;末了提醒在座之人,自己的水平是实打实的通过了尚夫人的考核的,绝非邹一昂说的不行;跟着提及家境,主动示弱;最后自陈没有任何对不起邹家的地方,暗指邹一昂如此对待自己,实属理亏。
要是换了尚夫人之流,这会儿说不得已经缓和下颜色,要站到她这边帮腔了。
只奈何邹琼若几个年纪太小,因为尚夫人贤惠宽容,小姐们虽然都很有规矩,却没什么心机,此刻哪里听的出来傅绰仙的苦心?
个个面面相觑之余,俱看牢了邹一昂,等待他发话。
邹一昂倒是知道傅绰仙的小心思,但他就是盯着傅绰仙找麻烦,这会儿自然不会给妹妹们解释这位女先生的伶俐之处。
此刻闻言,左右看了眼妹妹们,就笑眯眯的说道:“傅先生何必动这么大的气?您的水准,我也没说教不了妹妹们啊!只不过觉得比沈先生差远了而已!毕竟您也知道,娘要您跟沈先生教导妹妹们,是希望妹妹们能够在两位的调教下,长成才貌双全的女孩子的。沈先生固然博古通今,才学过人,但傅先生么……恕我直言,技法是不错,这底蕴到底欠缺了些?”
傅绰仙暗自咬牙,她功课确实不如郗浮薇,不然当初也不会应聘教导邹琼若她们音律的女先生了,毕竟这时候的风气,还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相比之下,音律之中固然有雅乐,邹琼若她们既然是女孩子,多少也要学点琵琶、古筝什么的作为日后宴饮、交际时的才艺。
而傅绰仙被尚夫人看中的主要原因,就是她很擅长琵琶。
这番内情她自己守口如瓶,尚夫人家教很严,底下人也不敢随便乱说,所以郗浮薇根本不知道。
傅绰仙也不希望郗浮薇知道。
谁想如今却被邹一昂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她差点就按捺不住要哭着跑出去,立刻收拾东西离开邹府,这辈子都不要过来受这样的羞辱了!
可是正要这么做的时候,到底被理智按捺住了,心念电转之下,傅绰仙身子晃了晃,悄没声息的倒了下去!
这下子轮到邹一昂傻眼了,他虽然是邹府的公子,也是目前唯一的继承人,到底还没到当家的时候。
而且尚夫人由于他的不学无术,自来对他很是严厉,这会儿居然没事找事的将尚夫人专门给女孩子们找的女先生给气晕了,这还了得?
邹一昂踌躇片刻,果断选择了不要脸:他指点邹琼若等人去后面找郗浮薇善后,自己则脚底抹油一溜了之,跑去庄老夫人跟前讨好卖乖,以求庇护了!
郗浮薇接到消息之后不敢怠慢,匆匆跑去看,只是才到傅绰仙跟前,就察觉到她是在装晕,挑了挑眉,心里也是有数,只是故作不知,装模作样的摇着喊着,要绿莎赶紧去找大夫,又要红芝去禀告尚夫人。
尚夫人那边闻讯大为惊讶,很快派了管事姑姑过来询问来龙去脉。
郗浮薇一推二六五,揉着帕子,满脸惶恐道:“当时我正在后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几位小姐忽然过来,说是傅姐姐好像晕倒在学堂上了,我吓了要命,赶紧过去瞧瞧……看这情形,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除了叫人请大夫,就是想到请夫人做主了!”
管事姑姑不置可否的点头,谢了她之后,留话让人好好照顾傅绰仙,就起身告辞,回去复命。
她怎么复命的郗浮薇不知道,却很快听绿莎还有红芝说,尚夫人亲自去给庄老夫人请安,跟老夫人发生了还算克制的冲突,最终还是将邹一昂拖到祠堂里动了家法……邹琼若几个,则被管事姑姑压着,一块儿到傅绰仙跟前赔礼道歉。
尚夫人又派人专门送了一批衣料,以及几件首饰过来,以示安抚。
傅绰仙见好就收,估摸着面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挨打的邹一昂也需要养伤,正是自己重建威严的时候,便起了身,上了层粉,将脸抹的雪白,做出病容来,去尚夫人跟前谢罪,说是自己才疏学浅,没资格教导邹家的小姐们,请尚夫人允许她辞去西席之位。
这话一听就是场面上的,因为傅绰仙要是当真想走,之前昏迷后才醒过来的时候怎么不走?
拖到现在,邹家都在尚夫人的坚持下,对于学堂风波做出明确的表态了,口口声声的说要走,倒不如说是找个台阶下顺便拿个乔。
尚夫人对此心知肚明,然而也觉得傅绰仙过于倒霉,好好的上着课,偏生叫邹一昂给盯上了,心中多少有点愧疚,也就默许了她这样的做法,非但没有责备,反而很是和颜悦色的哄了一回。
傅绰仙也怕这么好的待遇给飞了,意意思思的装了会儿,也就答应了尚夫人的请求,继续留下来做先生。
这次风波结束后,郗浮薇找借口离开邹府,去寻沈窃蓝。
正文 第二十章 宋稼娘
沈窃蓝似乎才从外面回来,有些风尘仆仆、尚未梳洗的意思,见她过来,一面将斗笠挂到不远处的壁上,一面挑眉问:“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傅绰仙背后是否有人,我这会儿还没看出来,但接下来,只怕她要容我不下了。”郗浮薇无心同他寒暄,开门见山的说道,“也不知道邹家那位公子怎么回事,每次挑傅绰仙的不是时,总是要带上我,之前两次我设法化解了,但这次事情闹的有点大,傅绰仙只怕是要迁怒我了。”
她沉吟道,“我就是想问你一下,要是我将她赶出邹府的话,要紧么?”
“你倒是有信心!”沈窃蓝闻言,不置可否的说道,“这傅绰仙的跟脚虽然还没彻查出来,来历却非秘密。她就是济宁府人士,亡父跟邹家还有点七拐八弯的关系,尚夫人叫她进府做女先生,除了看中她的技艺外,也是有点专门照顾她的意思。最主要的是,她家里很是复杂,姨娘什么的一大堆,她自己就是庶出,不过是运气好,叫嫡母养在跟前……总言而之,这位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别没赶走她,反叫她赶了你走?”
郗浮薇不在意的说道:“她家里既然是复杂的很,想必彼此牵掣着,就算她运气不错养在了嫡母膝下,却也不知道,她嫡母对她有没有好到给她请武师教授武艺的地步?”
眯起眼,淡淡说着,“真惹急了我,随便寻个法子送她下去……她那些锦绣心思再多又有什么用?她打不过我的。”
这话让沈窃蓝噎了一下,才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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