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渊水心里堵的慌,冷笑道:“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我是奉长辈之命回乡收拾些东西,以后就彻底迁走了……正好离得近,就过来转转,顺便打点秋风而已!你也不是什么倾城绝色,就算早先在济宁的时候的确有些爱慕你容颜,这会儿去应天府见识到了那些桃红柳绿,难为还要继续眷恋你吗?”
“快过年了,打秋风的人一波又一波。”郗浮薇面不改色的笑,“我就防着你呢,不想你倒是直接说出来了,这下子我是给是不给?”
她居然顺着自己的话给了台阶,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她虐多了,欧阳渊水居然有点感动。
想想又觉得怨恨,这人这么聪慧,当初会没有及时察觉自己的心思吗?
只怕未必吧。
可她从来都没表露过,就好像两人只是比较谈的来一样。
欧阳渊水不免想着,郗浮薇到底是看中了沈窃蓝的人呢,还是看中了沈窃蓝的家世地位?
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他既希望是后者,又不希望是后者,心思的矛盾,连自己都理不清。
好一会儿,茶水都凉透了,欧阳渊水才端起茶碗,慢慢的呷了口。
郗浮薇提醒他:“凉了,我叫丫鬟进来给你换一盏。”
“你给我一支戴过的簪子吧。”欧阳渊水没理会这话,将已经冰凉的茶水一点点喝完,喝的涓滴不剩,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点点冷下去。
这是在应天府就可以预料到的结局,可能一路上都在告诉自己此行除了心痛之外不会有其他结果的缘故,他这会倒没有进门前所惶恐的失态,只听着自己的声音冷静道,“以后我们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就当是个念想。”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孩子都骗,这个人渣!
郗浮薇没怎么犹豫就拒绝了欧阳渊水的要求,她很认真的说:“你年轻有为,还有大好前程,日后又不是不娶妻了,跟我要一支簪子,回头要怎么跟你将来的妻子交代?”
欧阳渊水说没什么好交代的:“她若是不痛快就回娘家去好了,我自会给她放妻书。”
“那你可得好好祈祷,千万赶上个真正温柔贤惠的。”郗浮薇嗤笑一声说,“要是碰见我这种,我不会回娘家,我只会守寡。”
欧阳渊水眼睛有点发亮,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份狠劲儿。”
郗浮薇冷静说:“你是很有指望金榜题名的,你家长辈又不是傻的,会让你随便娶个村姑不成?必然是给你挑个父兄在朝的官家小姐。到时候人家有父兄撑腰,哪怕本身没什么心眼,娘家人也不是摆设,会容忍你一点儿真心也不付的作践他们家女儿?何况人家女儿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做这样的事情,同闻羡云有什么两样?”
她就端茶送客了,“我什么都不会给你,你若是一定要的话,我顶多让人拿俩金铤给你路上花销。”
欧阳渊水拗不过她,只好站起来,又说:“那你送我到门口吧。”
“不送。”郗浮薇眼皮都不撩一下,道,“本来我们姑侄俩守孝,是不见外人的。何况家里没有长辈,我见你个外男已经不合适,破例至此,没有下一次了。”
他苦笑了会儿,道:“我真希望沈幼青忽然死掉,英年早逝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没有他?”
“他死了我也未必会跟你。”郗浮薇淡淡说,“醒醒吧,你以为我只能在你跟幼青中间选么?”
“宫里的贵妃有意将娘家侄女说给沈幼青。”欧阳渊水定定看了她良久,目光一寸寸扫过去,这人俏丽的面容像是用整块羊脂玉雕琢出来的,精致美貌而冷漠,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心意已决。
他失望愤怒于这份无动于衷,却又偏生爱极了这种铁石心肠的姿态,“沈家那边态度暧昧,没答应也没拒绝,贵妃以为是在考虑,很是安排了一番侄女跟沈家女眷照面。我求了长辈,辗转透了话给贵妃,贵妃这才消停了。”
郗浮薇有点意外,但也没追问缘故,只淡淡点头:“多谢。”
欧阳渊水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叹息转身,涩声说:“浮薇,我走了。”
一身素服的女孩子很平静的“嗯”了一声,拿一只手臂撑着腮,歪头喊管家:“送客。”
相比她的干脆,欧阳渊水却是边走边回头,出门槛后还徘徊了会儿,才一咬牙离开。
郗浮薇等他出了庭院,也就起身回后面了。
边走边叮嘱丫鬟:“你等会去给管家说,接下来陌生人来门上,一个也不许放进来!”
丫鬟点头:“奴婢记住了。”
又小声请示,“今儿个这事情要叫底下人闭嘴么?就是不知道那位公子来的时候,有没有外头的人看见?要不就说他是来找于校尉的,只是今日于校尉没来给孙公子授课,扑了个空。”
“你倒是有心了。”郗浮薇笑了笑,“不过你大概不知道,那人是隔壁兖州府的才子,年纪轻轻就是举人,在那边的声望,就如同哥哥生前一样,跟哥哥是神交已久了的。”
这话也不算撒谎,郗浮璀要是没有去世,跟欧阳渊水相识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两人虽然不在一府,可是出了山东那就是理所当然的同乡了。
年岁仿佛,才华横溢,性格也没有很狷急,八成还会一起结伴上京赶考。
郗浮薇想到那种可能,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下来。
丫鬟倒是被误导了,露出恍然之色:“原来那位公子是专门来吊唁咱们大公子的吗?”
快年节了,人家怀念郗浮璀,前来拜访,也说的通。
只是……怎么两手空空不说,也没去给郗浮璀上炷香?
瞥一眼忽然郁郁寡欢的女主人,丫鬟心道:“兴许这些才子不讲究俗礼,心意到了就算吧。”
毕竟郗浮薇的准未婚夫沈窃蓝,那可是应天府贵胄子弟,前途无量,家世显赫不说,人也是清隽挺拔,还对郗浮薇情根深种,打破门第差距也要明媒正娶……丫鬟觉得这女主人也不是那种糊涂的,难道还会跟欧阳渊水有什么不成?
她晃了晃脑袋想好了日后有人打听欧阳渊水的说辞,正要跟郗浮薇确认下,外头忽然传来些动静,有小丫鬟细声细气的说:“小姐不知道在不在休憩,孙公子小点声。”
脚步声顿时放轻了,郗矫却愤愤然说:“连走路也要管,烦死了!等我长大之后继承了家业,早晚赶你出去!”
小丫鬟顿时啜泣着求饶。
郗矫哼哼唧唧的不搭理她,只是未来当家人的威风还没摆足,已经听到姑姑冷冰冰的一句:“滚进来!”
他一个哆嗦,瞬间换了一副苦瓜脸,磨磨蹭蹭的入内行礼:“姑姑!”
“越来越厉害了么?”郗浮薇眯着眼睛看他,“我这儿的小丫鬟你也敢呼来喝去,怎么是不是想呼来喝去我这个姑姑很久了?”
郗矫赶紧说不敢。
他之前倒是承认过来着,结果下一刻就被上了家法,当着一群下人的面,扒光裤子,打的大半个月都只能趴着睡,最气人的是不管下人还是授课的先生都说他不懂事,说要没你姑姑早就没有郗家了,你也配赶你姑姑出去?
“谅你也没那个本事。”郗浮薇不屑的说,没有追究的意思,继续问,“功课做完了不曾?做完了拿来与我看!”
“……已经做完了。”郗矫憋屈的说,叫自己的丫鬟拿了功课给她检查。
见郗浮薇专心看起自己的功课,他才小心翼翼的露出屈辱之色:他最恨这姑姑这一点,就算不满他的行为跟做派,顶多呵斥个几句,或者动家法,根本没有下狠手调教的意思。
管家跟先生都说这是因为郗浮薇到底还是宠他,舍不得。
然而郗矫觉得不是。
这种态度他很熟悉,就是之前郗宗旺跟郗浮璀还在时,郗浮薇也是这么对他的。
不娇纵不苛刻,该他的都不会缺少,但要说掏心掏肺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那是想多了。
以前郗矫没什么不满,因为知道自己只是庶生子,生母是不上台面的丫鬟,还是在主母没进门之前出生的,往后主母若是厉害点,又或者娘家势力大,他甚至都没资格以郗浮璀的儿子的身份外出行走。
所以郗浮薇对他平淡他也认了。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是郗家唯一的男嗣,生父郗浮璀已死,正经的妻子跟嫡子嫡女都不会再有……凭什么这姑姑还是差不多的态度?!
她就他一个亲人了,甚至都不担心日后他长大了报复。
这姑姑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他始终都是郗浮璀的婢生子,不值得当成正经的侄子对待。
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越看越觉得无法忍受。
还不得不忍。
郗矫心里乱七八糟的,眼底甚至蓄起了薄薄的雾气。
忽听郗浮薇“咦”了一声,似乎发现功课有问题,他顿时一个激灵!
瞬间收起所有的委屈,站的挺拔如松,做好了随时跪下来求饶的准备!
“你腰间的荷包呢?”还好郗浮薇合起功课,没有追究他学业的意思,而是朝他腰间抬了抬下巴,问,“就是前两天才给你的那个……我记得你今天早上带着的,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掉花园了?”
“没有。”郗矫忙说,“我送人了!”
郗浮薇一皱眉:“送人?送谁了?”
“就是刚才来咱们家的公子啊。”郗矫道,“刚才在外面碰见他,他问我是谁,我说了身份,他就问我腰间带的荷包谁做的,我说姑姑您给的,他就想借过去看看,结果看了之后说拿东西跟我换,我想着姑姑素来叮嘱我要大方,不能小气巴拉的,丢了郗家的脸,就说不用换,送给他了!”
说着眼巴巴的看着郗浮薇,是等着夸奖自己慷慨。
“……”郗浮薇无语片刻,骂道,“混账!”
连小孩子的东西都骗,这个人渣!
瞥一眼受惊小鹿一样的侄子,叹口气,“下次我给你的东西,你再随意送人试试看!”
郗矫哭诉:“明明是您让我大方点的!”
他抹着眼泪质问,“您是不是故意戏弄我?我就知道您不喜欢我!!!”
“……没错,我还能更加不喜欢你一点!”郗浮薇没好气的吩咐左右,“拖下去,动家法!”
郗矫大哭,边哭边喊郗宗旺跟郗浮璀,这一手是有次被打急的时候想着要是祖父跟亲爹在,没准会帮忙劝着点这恐怖的姑姑,没想到当时郗浮薇一听也哭了,顿时就不打他了。
但再好的招数用多了就没什么效果了,郗浮薇现在就没心软,不但没心软,还让下人多打几下:“要是你祖父跟你爹在世,知道你把你姑姑我亲手做的荷包送给外男,不打死你才怪!还敢喊他们,喊了他们再过来补几下子吗?!”
见丫鬟在旁欲言又止,显然觉得就算自家小姐对欧阳渊水没什么意思,欧阳渊水居然走的时候会跟郗矫要荷包,这用心一目了然,也懒得解释,只拍着桌子骂郗矫,“就你这样还想着以后长大了给我颜色看!将来不蠢的拖累我成天给你操心就不错了!”
正在生气,管家进来,说道:“小姐,门上又有一位公子来。”
“不见!”郗浮薇想也不想说,“强闯就给我轰出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河随人意
半晌后,郗浮薇跟沈窃蓝在后堂面面相觑。
“……怎么忽然过来了?”想到方才命下人将他赶打出去的事情,郗浮薇有点尴尬的轻咳一声,问,“这会儿……应该还没散衙吧?”
沈窃蓝似笑非笑:“是没有,这不是公干么?”
“公干?”郗浮薇心念转了转,问,“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要你亲自出马?”
“你说什么事?”沈窃蓝呷了口茶水,慢条斯理道,“之前宋尚书才到山东的时候,在东昌府这边就遇过刺。当时陛下就下了口谕,要锦衣卫看着点宋尚书以及尚书眷属,免得被人下了阴手,影响了给朝廷办差。毕竟陛下可是亲自盯着运河开凿的!这不,闻说有人偷偷摸摸的从应天府过来,招呼也不跟我打一下,就直奔宋尚书掌上明珠的府邸,我能不亲自过来瞧瞧么?”
郗浮薇啼笑皆非道:“我就猜欧阳渊水的行踪瞒不过你,还在想你居然放他来了东昌府,莫非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合着是跟在他后面就来了。”
她觉得很诧异,因为沈窃蓝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按说他要不是实在脱不开手,是不会让欧阳渊水这么顺利的登门的?
“谁叫他运气好?”沈窃蓝笑了笑,说道,“咱们好久没见面了,我觉得这倒是个登门的好机会,索性就让他过来走一趟,我也好光明正大的过来问几句……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将口供给我写了?”
郗浮薇掩嘴笑:“自己写去!我如今既不在你手底下做事了,可不给你操这个心。”
又解释,“他过来同我道别的,说是日后不再见了。”
沉吟了下,还是说了出来,“他走之前跟我要支簪子,我没给他。不过矫儿年纪小不懂事,却被他走的时候将我给做的一个荷包骗了去。”
“我早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你看到了吧?对小孩子也那么多心眼。”沈窃蓝听了这话,忽然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个荷包来,似笑非笑说,“还好我早有防备,方才人才出去,就叫人拿下搜身,给你把东西弄了回来。”
那荷包可不就是郗浮薇做给郗矫的?
她有点哭笑不得:“欧阳渊水怕是叫你吓坏了。”
“若不是看在他背后那人伺候陛下多年的份上,岂止是吓唬他一场?”沈窃蓝心中冷笑,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微笑道:“锦衣卫办案,只是拿下来问一问,岂非不足挂齿?”
他却没有将这荷包还给郗浮薇的意思,又塞回了自己袖子里。
郗浮薇看见了就说:“这个荷包你留下来,回头还给矫儿吧,我辛苦好几天才做好的。”
“辛苦好几天才做好的。”沈窃蓝重复了一遍这个话,微笑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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