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缓缓说,“皇长孙……只怕不日就会是皇太孙了。”
毕竟,永乐帝既然因为汉王此番的举动,彻底绝了改立这儿子的念头,那么肯定要暗示众人,免得许多人蒙在鼓里,继续跟着汉王、赵王图谋夺储,给朝廷、给皇室添乱。
问题是从这位皇帝召见郗浮薇都要兜一大圈子还遮遮掩掩,做足了准备工作,最大程度的降低外界的怀疑与揣测来看,汉王这次犯的事情,大小且不论,肯定不是那种可以公开的。
甚至严重到了公开之后永乐帝都吃不消的地步。
那么永乐帝就不能公然宣布对次子跟幼子的不满,否则朝野上下聪明人很多,不定就猜出了蛛丝马迹。
不宣布对汉王、赵王的不满,也不好贸然加恩太子夫妇,毕竟他们已经非常尊贵了,实在没什么好加的。
倒是孙辈可以做文章。
本来永乐帝就喜欢皇长孙。
有去年皇长孙随他北巡、镇守北京的事情打底,册为太孙也有足够的理由,不至于让人联想到永乐帝不希望他们去想的方向。
又彻底断绝了二王争夺储君的心思。
贵妃回想着娘家的女眷,有些遗憾的叹口气:“可惜本宫跟太子妃虽然都姓张,却素来没多少交情,在瞻基那孩子的婚事上说不上话。”
不然她好几个待字闺中的侄女,就算争取不了正妻的位子,做个妃嫔什么,生下一儿半女的,总也能延续张家跟皇室的情谊。
“国公爷膝下子嗣昌盛,诸位公子孙公子都是孝顺懂事又有才干的。”陪嫁安慰,“就算小姐们入不了皇长孙的内闱,府里头的富贵,也还是会延续下去的。”
而且,“皇长孙不是还有个同母所出的亲兄弟?”
“那孩子还小呢。”贵妃说道,“将来如何也不清楚,万一是个不成器的,岂不是害苦了本宫的侄女儿?”
她娘家家世可不低,就算亲爹已经没了,兄长承了国公爵,几个兄弟都有封赏在身,声势比如今的徐家其实还要鼎盛点。
所以女孩子给皇长孙做侧室可以考虑,给皇长孙的兄弟,那就必须是正房了。
不但得是正房,还得看那皇孙的品行如何,是不是那种能过日子的人。
可皇长孙的同母兄弟如今还懵懵懂懂,谁知道以后是贤是愚?
“皇长孙不是还有表兄弟?”陪嫁灵机一动,“张家子弟之外,太子妃娘家外甥,就是沈家二公子,如今正在济宁府做事的,说是才貌双全,能干的很,太子妃在娘家亲戚里头,向来就偏疼他。那位似乎还未婚娶?”
“是吗?”贵妃眯起眼,“你将这沈二的情况与本宫仔细说说。”
……被贵妃主仆惦记上的沈窃蓝的家里,这会儿也在讨论这儿子的婚事:“那郗氏来应天府已经有些日子,如今业已入宫面圣过了,咱们也该同她碰个面,看看蓝儿的眼力如何了。”
沈窃蓝的亲娘张氏皱着眉,说道,“如果是个好的当然最好不过,宋家义女这个身份配蓝儿固然低了点,勉强也算过关……到时候就说我看中她,主动说给蓝儿的。”
这时候讲究婚姻大事男女做主,可不作兴自己在外面找人。
“可贵妃召宋家女眷入宫时又没叫咱们。”她女儿沈三小姐在旁说,“咱们总不好上宫门外堵人去,何况人家这会儿算算时间应该回去宋府了。直接去宋府的话……咱们这几个月跟宋府都没什么走动,忽然热络起来,只怕惹人怀疑。”
张氏就问:“你那些玩伴里,最近可有办生辰宴啊赏花会之类的?”
“有是有,问题是人家也不见得肯给她帖子,到底只是一个义女。”沈三小姐说,“而且还是跟徐景鸳、宋稼娘关系好的。宋稼娘也就算了,徐景鸳多会得罪人?我们过生辰请客,都巴不得她不要来,实在碍不过面子,才不得不请她。宋家徐家都说徐景鸳跟宋稼娘皆十分喜爱那郗浮薇,甚至推荐给宋尚书做了义女……这段时间,大家堵在说那郗浮薇必然是个谄媚小人,溜须拍马的哄住了徐景鸳跟宋稼娘呢!”
张氏脸色就不好看了:“这些小姐家,怎么都这么碎嘴?”
要是儿子没看中郗浮薇也就算了。
看中了郗浮薇,这女孩子被这么说,等她跟自己儿子成了之后,自己儿子岂不是也要被议论眼力不行?
要说张氏这会儿就做好准备迎接郗浮薇做儿媳妇了,也是没办法。
才接到消息的时候,就是老仆传回来的,她就跟老仆想的一样坚决反对。毕竟高门贵胄的年轻子弟,才推了跟门当户对人家小姐的婚事,跟脚就说看上独自在外时认识的乡绅之女,还是孤女了,任谁都会觉得儿子碰见了狐狸精。
尤其早先沈家跟宋家的联姻告吹,可不就是宋稼娘说郗浮薇勾引自己准未婚夫吗?
张氏甚至都觉得儿子到底年轻,该不会见色起意,被人家有手腕的女孩子迷的神魂颠倒,以至于冤枉了宋小姐?
然而沈窃蓝写回来的信一次比一次态度强硬,反正就是他的婚事他做主。
如果张氏不肯让他娶郗浮薇,那他也不会娶张氏选的女孩子,大不了就这么拖着。
拖个一年半载没指望的话,他就让郗浮薇另外嫁人,自己等遇见下个心动的女子再成亲……万一遇不见?那就不成亲好了。
反正他只是嫡次子,传宗接代有他大哥在呢!
张氏被气得要死,偏她丈夫儿子都没当回事,确认是良家女,人也清白,反过来让她放宽心:“只要是真心对蓝儿的,出身差点就差点吧,不是好歹还有宋家义女这个身份撑场面?”
毕竟沈家现在对于联姻的需求也不是很强烈,属于能门当户对就门当户对,孩子不愿意就算了的那种……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宋稼娘。
她大儿子就很坦白的说:“如今赶着风起云涌,正好让二弟建功立业一番,不说封侯拜相,总也能趁势擢升几级,不必在底下苦苦熬资历。这会儿在他婚事上挑剔,弄的他无心办差,错过机会不说,还搞得骨肉离心,却是何必?反正咱们家是娶人进来,又不是许女孩子出去!人好不好的,进了门之后,这么一大家子人还怕了一个亲生父母都没了的孤女不成?!”
沈三小姐也觉得大哥说的对:“二嫂过门之后不是有您跟大嫂看着?要她实在不像话,二哥那么能干的人,能糊涂一时,还能糊涂一世?到时候要暴毙要休弃要怎么处置不好?这会儿跟二哥闹起来,平白叫人看笑话。”
张氏忿忿说:“那要是她像话呢?”
“那您就当儿媳妇处呗。”沈三小姐不以为然,“二哥又不是那种见着个美人就走不动的,也不是不知道世道艰难全不在乎家境的,这二嫂能笼络得他不在乎门第也要娶到手,显然有着过人之处。祖父跟爹爹不是说了?金山银山也不如自己有本事,咱们家兄弟都是听着这样的训诲出来的。若是二哥给您找了个自己有本事的儿媳妇,您干吗不高兴?”
“你们都说赞成,我也懒得做这恶人。”张氏被儿女说的没了脾气,恨恨道,“这么着,你看有机会同宋家那边递话的,透点风声过去罢。”
抿了下嘴,“不过咱们家才为你二哥推了跟宋家小姐的事情,你过去问话的时候那边要是甩脸子了,可别回来跟我抹眼泪诉说委屈!”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悔婚
沈三小姐接了张氏交代的差事,就找人辗转传了话给谢氏。
谢氏于是去跟婆婆商量。
宋家夫人闻言就有点心烦,她也不是多歹毒的人,这段时间跟郗浮薇相处下来甚至很有点正经义母的样子了,偶尔会嘘寒问暖,之前徐景昌派人在宫门口接郗浮薇去定国公府时,还让宋稼娘陪着。
可人有远近亲疏,宋稼娘怎么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掌上明珠,想到这女儿痴恋沈窃蓝,却被沈窃蓝拒绝,反倒是东昌府一个乡下地主的女儿,叫沈窃蓝顶着门第落差也要求娶,宋家夫人心里要说不是百味陈杂那不可能。
她沉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觉得呢?”
“媳妇觉得当然是答应他们。”谢氏毕竟只是宋稼娘的嫂子,更多的是站在自己以及自己孩子的立场上来考虑这件事情,“一来沈家会开这个口,主要就是沈窃蓝自己认定了郗浮薇,就算咱们回绝了,拦也拦不住,反而要跟沈家交恶。就算咱们不怕沈家,犯不着结这个仇;二来外人又不知道妹妹跟沈窃蓝的事情,早先的一些风波,因为郗浮薇的缘故,现在走出去谁不夸咱们妹妹一声心善?”
“到时候人家看咱们家义女都嫁了沈二公子,亲生女儿岂有不嫁个更高的道理?”
宋家夫人一听,这么做对宋稼娘也有利,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但仔细一想又皱眉:“可是之前没料到这些事情,那会儿你妹妹才回来的时候你也知道,见天的以泪洗面,弄的一家子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你出的主意,说赶紧给她定门远一点的亲事嫁出去,免得一直惦记着沈窃蓝……现在要怎么办?!”
谢氏听出婆婆这话里很有埋怨自己的意思,嘴角扯了扯,心说这能怪我吗?你这心肝宝贝天天哭着闹着要去找沈家人说清楚,甚至跑去济宁城找沈窃蓝当面解释,反正就是死心塌地的要嫁人家……堂堂尚书家的女儿弄成这个样子,她虽然理解这年纪女孩子情窦初开之后把持不住,可是为了宋家的名声,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怎么能不拦着点?
“娘,当初谁也没想到现在,的确委屈妹妹了。”谢氏思索了下,就说,“好在现在要给妹妹换门亲事的话,也不是全没办法。”
就建议宋家夫人再收个义女,“反正当初跟那边说的是您女儿,事情固然约定了,庚帖却还没换过,又没打包票是亲生女儿!如果没有郗浮薇的话,您忽然收个义女,人家还要说咱们是故意李代桃僵。可爹爹既然都在济宁收了郗浮薇了,您再收个义女,说是图膝下热闹些,人家能说什么?毕竟郗浮薇的夫家门楣那边摆着,您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许去那么远的地方呢是不是?”
宋家夫人皱着眉说:“真是胡闹!哪有动不动认义女的?”
而且远地的那人家门楣实在不高,比郗浮薇家里强的有限,当初是因为考虑到女儿远嫁,娘家人来往不方便,在地方上太有地位的,别偷偷欺负宋稼娘。
可世事难料,现在这弄的,就算是义女,宋家夫人都觉得嫁过去有辱门楣了。
婆媳俩商量了半天都没个好对策,最后还是郗浮薇过来请安的时候看她们脸色不好看,嘘寒问暖了一番,宋家夫人心烦意乱之下透露了一句:“你的前程自不必说,可惜我的稼娘……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看着她几眼?”
郗浮薇就说:“娘膝下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干嘛远嫁呢?不若留在跟前,逢年过节也能团聚一番,岂不是好?”
“我倒是想。”宋家夫人郁闷道,“算了,不跟你说这些,沈家递了话来,打算过两日同你照个面,你看怎么样?”
郗浮薇对这没什么意见,她现在就在等沈窃蓝那边正式上禀永乐帝,准确来说,是等闻家的结局,趁这功夫敲定婚事也好。
不过既然提到这个问题,她也猜到八成是沈家的举动让宋家夫人心疼起了亲生女儿。
说实话郗浮薇对宋稼娘低嫁又远嫁也没什么同情的,毕竟之前这位大小姐的不问青红皂白没少坑她,换个软弱点的只怕坟上草都长过一茬了。
然而如今既然做了宋家女儿,现在跟将来少不得要用到宋家的权势地位,也没必要为了宋稼娘让宋家人心里存着芥蒂。
就说:“娘啊,说到这个事情,我就好奇了,我之前在济宁的时候,仿佛听了一耳朵,说是妹妹许给远地了?可这怎么可能?”
宋家夫人以为她是故意奚落自己女儿,脸色瞬间很难看,道:“我跟你爹还活着,稼娘的婚事怎么样,轮得到你多嘴么?还是你以为巴结上了沈窃蓝,就可以不把我宋家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宋家小门小户,伺候不了你,就请你出去罢!”
“娘您想到哪里去了?”郗浮薇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是,娘跟前就妹妹一个亲生骨肉,怎么可能远嫁?这根本就是别人胡说八道吧?我前两日出去,还在市上听人家讲,说妹妹跟徐小姐之前在济宁怎么怎么不好,这不是无中生有的造谣么?要不是那些人走的快,我真想追上去跟他们理论一番!”
宋家夫人怔了怔,跟谢氏对望一眼,会过意来:这是劝她们直接悔婚,不承认打算将宋稼娘许给远地啊!
“娘,郗浮薇说的也不是不可以?”婆媳俩顿时没心思跟她多说,敷衍几句打发了郗浮薇,又遣散左右,急切的讨论起来,“这门婚事咱们家又没人出面,不过是打发了管事私下操办……就说管事做错了事情被妹妹发现,禀告到您跟前挨了惩罚,心中记恨妹妹,所以故意整这么一出,存心给妹妹添堵?”
虽然说能够被托付这种事情的管事肯定都是心腹,但再心腹,到底没有亲生女儿重要的。
何况宋家也不会叫人家平白背黑锅,肯定会有补偿的。
宋家夫人跟儿媳妇讨论了半日,当下就写了家信去跟宋礼商量:只要宋礼不是坚决反对,这事情就这么办了!
想到女儿从此可以留在跟前,不必低嫁更不必远嫁,宋家夫人简直做梦都要笑出声来,再看郗浮薇,就是和颜悦色,心里肯定还是不能跟亲生女儿比,可场面上已经是一碗水端平。
而宋稼娘晓得此事后,欢喜了一瞬,想想又觉得不对啊:要不是郗浮薇,她能跟沈窃蓝闹么?她不跟沈窃蓝闹,不定婚事就不会告吹!婚事不告吹,她就嫁进沈家了。沈窃蓝这会儿虽然在济宁,可他迟早会被调回中枢,同在应天府,两家府邸就隔了几条街,哪里会远嫁跟低嫁?!
合着郗浮薇坑了她之后又搭把手,让她有了尚书府大小姐应该有的待遇,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