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书涵的胸前很快就渗出了血,他一道掌风逼退一人,手中紫毫笔利索地探出,直取一人门脉。
两刻后,宁书涵以手中紫毫笔撑着地,望着飞身上台的苍南掌门,重重地喘了口气。他压下涌到嗓子口的腥甜,对苍南掌门微一抱拳。
苍南掌门出手第一招就是致命之招,台下七堂一见,心瞬间提到了嗓子口。而就在这时,一阵强风刮过来,梅枝颤动,落花纷纷。
宁书涵眼一眯,来了!
七堂立刻握住了手中兵器。九大门派的人亦是听到了动静,本以为会是这魔头的搞的鬼,但见七人满面肃杀之色,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暗箭射出,箭无虚发。梅林里、水里一下子涌出了许多着黑衣短打的蒙面人,这些人背着弓箭挎着大刀,脚步急而不乱,队列整齐,一看就是专门训练过的。
等这些人按各自方位排好,一人自队伍后面走出来,黑色劲装,面容冷凝,不是薛凝香又是谁!
茴香看到她就来火:“哟,是小贱人来了啊。”
薛凝香面色冷如冰霜,看向台上还在缠斗的两人,“宁宫主,我家主子有话与你说。”
茴香道:“没看到我家宫主正在比武么?小贱人就是小贱人,贱哒哒的。”
薛凝香扫她一眼,忽地抓过旁边黑衣人身上的弓箭,搭箭上弦,拉开弓,对着苍南掌门就射了出去。一整套动作迅疾无比,如行云流水般,九大门派的人尚未反应过来,七堂则是懒得反应。
苍南掌门专心应付着忽然动作加快的宁书涵,一个不慎腿上就中了一箭。
台上比武嘎然而止,
茴香小声嘀咕:“宫主还是那么卑鄙啊。”如果不是宫主故意逼迫,那箭原本是射不到苍南掌门的。
旁边六人笑而不语。
少林方丈蹙着眉上前一步:“施主,有话——”
薛凝香毫不含糊地向他放了一箭。
众人立时明白,这女人就是来找大家不痛快的。刚刚她说她家主子有话和魔头说,果然又是魔头引来的么?这魔头真是祸水。于是,大家谴责地望着台上某人。
宁书涵擦擦额上的汗,不顾形象地在擂台上坐下,双腿垂在空中晃荡着,“让你家主子过来吧。”那语气那意思就是把你家主子牵出来溜溜。
薛凝香身后走出一人,同是一身黑衣,蒙着面巾,但此人身形挺拔,露在外面的一双眼斜挑上扬,眸光有如锋芒利剑,寒光逼人。
宁书涵与这人对视一眼,也不起身,只抱拳行礼:“戚将军有礼。”
“戚将军?”顾南天嘀咕了一句,“莫不是北越皇帝最为器重的那位戚从容戚将军?他的堂弟曾在战场上和我们交过手。”
宁书涵道:“没错。”看向来人,“不知将军来此有何指教?”
戚从容摘下面巾,露出轮廓刚毅的一张面孔,“宁小将军,我来此是想带回我们北越的公主。”他口中的北越公主不是别人,正是清欢。
原来清欢的父亲洛寒音就是当年北越帝游戏民间留下的二皇子。北越曾以二皇子在晋国失踪为缘由对晋国发动战争,后被宁书涵率军击退。这么多年,北越帝一直在找这个儿子,可惜一直毫无消息。
两年前,北越帝驾崩,太子继位,并未放弃寻找自己的这位弟弟。后来得知弟弟死了,但弟弟有个女儿。生性多疑的太子觉得这个未曾谋面的小侄女也是隐患,是隐患就得拔除。于是就派这位戚将军寻找流落民间的公主,后来因为赵家的事情,使他们寻得了查到了点蛛丝马迹。薛凝香为报家仇,自请潜入夜半,伺机行动,于是就有了后面的那些事。
宁书涵想到这些,面无表情地指出他的真实目的:“你不是想带回她,你是想杀了他。”
戚从容微敛目光,“这是我们北越之事,就不劳宁小将军费心了。”
宁书涵伸出一指晃两下:“不对,这可是我宁家的家事。清欢,如今可是我的妻子。”
戚从容闻言面上并无太多表情,只吩咐手下人:“既然如此,就请宁小将军和我们一并走吧。”
宁书涵这回是真的给逗笑了,苍白的面容生动了许多:“戚将军以为我大晋是北越戚府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双目眺望着桑泊湖,周身散发出睥睨众生的傲气,“宁书涵作为大晋子民,曾经的明威将军,岂容尔等在我大晋国土上放肆!”话音落下,梅林中又是一阵响,两百名梅教弟子手握武器,自林中窜了出来。
九大门派众人见此,心道原来这魔头一早就安排好了人手,果然狡猾。
宁书涵转眸看向他们:“诸位,可否容宁某先砍了这帮北越贼寇,再与诸位一战高下?”
诛杀敌寇,这是爱国大义。就算是江湖人也不好说你别杀敌先让我们把你杀了吧,这会被老百姓指着鼻子骂的。
于是一帮江湖人围成了一圈,观看宁书涵杀敌,当然你北越人也别想跑就是了。
莫少青与这些人交过手,清楚他们的实力,想着宁书涵的伤势,担忧道:“宫主,这些人都是个中高手,你要小心。”
宁书涵大笑:“此一战,若宁书涵不幸,也算是为国捐躯,何其壮哉!”言下之意,与其死在那些白道人手里,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一些,也算死得其所。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放结局,已经写好啦,所以肯定是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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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桑泊湖畔,梅林之中,两国之战,一触即发。
宁书涵跳下擂台,抓起赤血剑,丢到赶来的梅雪骨手里,不到最后他还不想将这把剑交给白道中人。他杀退两人,纵身跃到戚从容面前,和他缠斗在一起。
戚从容带来的人都是他调教出来的高手,更何况他本人呢?宁书涵忍着胸口撕裂的疼痛,拼尽全力抵挡。他倒不是要必须杀了他,而是得拖延着他,好给其他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茴香握着赤血剑直接招呼上薛凝香,“小贱人,找死。”
薛凝香亦抽出剑迎上,“你若是嘴巴干净一些,何至于此。”
“对贱人何须干净?”茴香虽有伤在身,但以她的武功对付薛凝香实在是戳戳有余。她脚踩着薛凝香,没有立刻要她的命,而是将她提手一丢,丢到了旁边梅雪骨的手中,“给我好好看着她。”
梅雪骨点了薛凝香的穴,拎着她的衣领往后又是一丢,管她是死是活。扬手一挥,示意一拨人放箭:“都给我看准了射。其他人随我下去助宁宫主杀敌。”斜目看向围成一圈的白道人,“诸位,可得围好了,莫让贼寇钻了空子。”
有梅教的人相助,又有九大门派困敌,敌方死伤越来越多,渐渐败下阵来。就在众人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那处缠斗的两人身形同时一顿。
一瞬,静得能听到梅花落地之声。
茴香头一个反应过来,尖叫着奔过去,“书涵!”
宁书涵腹部插着一把剑,又是透体而出。而他手中的紫毫笔深深地刺入了对方的身体中。
茴香走近了,却不敢碰他。眼见着他吐出的血越来越多,急慌慌道:“乖宝,快去叫乖宝过来。”莫少青已经将戚从光推开,茴香半抱住宁书涵,“书涵,你撑着,乖宝很快就来了。”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
昨天他重伤醒后,得知清欢领着众人在桑泊湖抵挡九大门派,心下急切。她拦着不许他去,忽听他说:“茴香,你说我如果死了,她是不是会活不下去?”所以用最短的时间想出了最笨的办法,以夜半威胁九大门派,以己之命换得清欢自由,又以成亲为借口,想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宁书涵口中的血不断地涌出,胸前和腹部一片暗红,月白衣裳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望着头顶一簇怒放的红梅,想到卧房之中酣睡的妻子,时光流转,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的三里镇。午后阳光很好,他抱着她,她抱着小灰。
彼时意气风发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问着怀中女娃:“就叫‘清欢’如何?”
清欢,本想许你一世清欢,却终究叫你难过了许久。
眼前一片模糊,似是有湖绿身影狂奔而来,如蝶一般,美得他不忍闭目。
清欢纵身而来,满头大汗。七堂见到她,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心中沉沉,难以言说。
清欢死死地盯着茴香怀里的人,忽然弯唇笑了。她走过去,将宁书涵接过来小心地抱进怀里,脸贴着他的,嗓音糯糯地撒娇:“小爹爹,你又点我睡穴,可真讨厌。”
宁书涵嘴角溢出一丝笑。
“小爹爹,你若是死了,我就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跳桑泊湖。”
宁书涵嘴角的那丝笑断裂,再也没有延续。
一朵梅花落下,粉粉嫩嫩的,落在他的心口。清欢注视着那朵梅花,拿起来别在了发间。她望向茴香:“哥哥,乖宝漂不漂亮?”
茴香流着泪哽咽:“漂亮,乖宝最漂亮了。”
清欢冲她眨眨眼,下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夺过了她手里的赤血剑,划开了手臂。以血祭剑,赤血剑散发出万丈红光,逼得众人后退数步。
七堂死死地撑着,清欢持剑一挥,灼热红光逼得他们下意识地后退。
就是这一个退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清欢纵身跳进了桑泊湖,眨眼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七堂失声惊喊,一个接一个地跳湖找人,梅雪骨怔怔地站着,心头钝钝得难受。九大门派亦是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震在当场,无法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莫少青抱着浑身湿透已无生息的清欢游上岸,孙一全力施救,只是徒劳无功。莫少青推开孙一,将她抱起来放到宁书涵身旁,又将她的手塞进了他的手心里,嘴唇嗫嚅许久,才拼凑出了一句话:“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打扰你们了。”眼睛很疼,却流不出泪,心口似被千钧铁锤不断地捶打着,痛到无法呼吸。
其余六堂一个个地扑通跪下,顾南天悔不当初,如果不是他因为一己之私引来薛凝香,结局何至于此。
茴香哭晕了过去,孙一抱着她,死死地咬着唇,却压不住呜咽之声。
祁泓手抓着地,痛极攻心,吐出一口血。
薛美仁面上悲痛一览无余,目光中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恨意。
谢奕以剑撑地,方不使自己倒下。
七人心中只余一念: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你们了。
宫主,清欢,愿你们一世安好。
数步外,少林方丈阖起双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永宁二年,春末夏初,九大门派诛杀二魔成功。圣剑赤血被梅教夺回,月余后,梅教教主梅雪骨亲自去往少林呈上一只棕色木盒。少林方丈打开后,发现里面只有废铁一块。圣剑赤血被梅教主耗费七七四十九天炼化一事传遍江湖。自此,世上再无赤血剑。又过一月,夜半新任宫主茴香继位,座下只六堂,未在增设。同月,宁秉正宁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在潼关与北越军展开了为期一年的战争,将北越往北又赶出了几百里。其夫人柳氏因痛失爱子,缠绵病榻。
***
永宁二年,夏,秦山。
涟笙背着药篮子刚回到山上,就看到小妻子小跑着迎了过来,“夫君,夫君,那位公子醒了。”
涟笙“哦”了一声,“醒了你为何不开心?”
“可是姑娘走了。”
“哦,啊?”
涟笙去了山上的后院,果见一位月白衣裳的公子倚在廊柱下发呆。
涟笙走过去,忍不住挖苦他:“你倒是好的挺快,刚醒就能下床吹冷风了?”
月白衣裳的公子转眸看向他,撇撇嘴:“我什么时候能痊愈?”
“半年吧。”
“这么久?”公子不悦,“你是不是医术退步了?”
涟笙忍着揍他的冲动,“拜托,宁宫主宁将军宁公子,你先是中了赤血一剑,接着吹梦毒发,然后又被刺了一剑。我能救回你,已经是医术高到九重天上了好嘛?”
他愤愤想着,看来祸害遗千年还是有些道理的,比如他那位侄女,又比如眼前的这位。竟然是吹梦再次毒发,造成了假死的现象,自此躲过了九大门派的追杀。也幸好孙一那家伙发现的快,不然就这么给埋了,不是真死也得死了。只是可怜了他那小媳妇儿,跟着跳了湖,幸好被及时救了上来,怕白道的人发现,孙一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了她的睡穴,气得茴香知道后十天没与他说过一句话。鉴于这人刚醒就得罪他一事,涟笙准备不告诉他某件事,由着他担心好了。
宁书涵在秦山定定心心地养了两月,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收拾了几件行装,捞了涟笙一些银子,偷偷溜下了秦山。
他先是去了梅谷,给梅雪骨做了三天的春卷,这家伙终于伸出他高贵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云州。宁书涵狐疑,但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快马加鞭地赶去了云州。到了夜半之后,他熟练地摸索进小楼,并没有人。只看到一只恹恹的兔子,孤单地啃着胡萝卜。宁书涵生出一些歉疚,弯身将兔子抱起来带走了。
他前脚刚出夜半,后面就有人自角落里钻出来,“你说宫主能找到乖宝嘛?”
“咳咳,容我提醒你,你现在才是宫主。”
“哦,我忘了嘛。”
薛美仁揽着稚儿肩膀,摸出一粒银子:“我押十天。”
茴香犹豫了一下,“我押六天。”那家伙不是人,六天六夜什么的,肯定干得出来。
祁泓:“我也押六天。”
谢奕:“我押。。。。。。十天?”
几人开了赌局,又回到麻将桌上继续搓麻将了。
顾南天自从回来后,总是隔三差五地接任务出门,至于莫少青,他撂下一堆摊子拎着一只包袱云游四海去了。
宁书涵于第七日的夜里到了三里镇,寻着记忆找到了当年的那家客栈。刚刚跨进去,迎面撞过来一灰衣灰裤的人。那人看见他,瞪大了眼,回身往里喊道:“老板,来了位神仙似的人。”
宁书涵抱着兔子好笑地站在门口,见帘布后一身着湖绿衣裙的女子掀帘而出,螓首蛾眉,眸如秋水。看见他,弯唇一笑:“客官,住店还是打尖儿?”
宁书涵站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