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爹爹。”她喊他，软软糯糯，娇嗔可人。
宁书涵摆好碗筷，示意她坐下。
“小灰呢？”
“稚儿带着在厨房啃萝卜呢。”
清欢盯着满桌的菜眼神亮闪闪，有些无从下口，“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做这么一桌子菜。”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她捧着碗，声音闷闷的，“小爹爹，你这次要走多久？”
宁书涵坐到她身边，拿过她手里的碗，喂小孩一样地喂她。
他温言温语地说着情话：“乖宝，我很快就回来，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不过你有些亏就是了，找了个老头子。”想到什么又小了，心里默念过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
他是去办正事的，清欢晓得自己不该矫情，她吸吸鼻子，故作轻松地道：“小爹爹也亏，我可没有嫁妆。”
宁书涵抱着她笑，“没事，小爹爹有。我给我家乖宝备上□□的嫁妆，再连着嫁妆和人一起娶进门。”
想得还真是美。清欢佯怒，小脸鼓鼓：“聘礼呢？没有聘礼，我可不嫁。”
宁书涵将她放在凳子上端坐好，起身，站开两步的距离，整整衣服，正正经经地对着清欢行了一礼。
“清欢姑娘，在下宁书涵，金陵人士，曾蒙天子之恩，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挣得少许积蓄。家中双亲健在，温厚纯良。有良田几亩，仆人数名，家世尚可。在下仰慕姑娘已久，愿以吾为聘，倾吾之心，尽吾之力，许吾之命，娶尔为妻，姑娘可愿？”
倾我以聘，你可愿意？
清欢眼中噙着泪连连点头，岂会不愿，岂能不愿？
宁书涵自腰间下一物置于她手心，是块圆形墨玉，巴掌大小，色泽通透，上刻麒麟图腾。
“这是我的令牌。”
夜半自堂主开始，每位都有属于自己的令牌，每块令牌上的图腾各不相同。因着夜半众人都带着面具，江湖上的人常常以令牌认人。所以新任宫主继位，仍会沿用从前的令牌。
清欢从脖子上拉出一直贴着挂着的小金猪，“我有这个了，令牌，不能收。”
宁书涵却不容她拒绝。
清欢苦着脸：“可我没有东西给小爹爹啊。”
宁书涵从怀里取出一物，“这不就是。”
是那只七彩兔子荷包。
清欢掩面。
宁书涵是夜里悄悄走的。
稚儿说，“宫主一定是怕主子你哭鼻子。”
清欢不赞同，手上一句话比划到一半，想起自己会说话，问：“他带了谁？”
“没带任何人。”
晨雾之中，一人一骑一只包袱。
清欢听到这句话，眼皮子突地一跳。
顾南天成亲之前，宁书涵曾给了其他几位堂主一叠子杂七杂八的任务，剩下几人待了一阵开始闲不住，挑着捡着分了，一个两个地拎包袱出门。
莫少青留在夜半陪清欢。有一次两人闲逛，路过北角屋的时候，莫少青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清欢摇头，“我怕我会杀了她。”
这样过了几日，莫少青半夜归来，刚回到自己院子里，屋里烛火就亮了。推门进去，清欢站在桌前，笑嘻嘻向他伸出手，“青公子，拿来瞅瞅？”
莫少青不动。
清欢眯起眼，阴森森笑：“那我只好。。。。。。抢了。” 言罢直接动手，两人隔着桌子过了几十招，烛火倍掌风震得左摇右摆，几度将要熄灭，又被二人合力掌起。
清欢兜手洒下一团细粉，莫少青早有防备，展袖挡开。
“还有呢。”清欢璇开两步，手中银针连连射出。
“你玩儿真的？”莫少青动怒，避开银针，抽出腰间一双弯刀。
两人从屋内斗到屋外，过了几百招也没能分出高下，清欢急了，忽地心念一起，莫少青的刀砍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止住不动。
莫少青大惊失色，拼劲全力避开了她，却还是不甚划伤了她的手臂。
“你疯了？”他怒气腾腾地扣住她的肩膀，眼前人却举起手，冲他得意地笑。
莫少青怒意更盛，狠狠地看她一眼，转身就进了屋子，“砰”一声关上门。
清欢摸摸鼻子，展开了手中的纸，看完之后，去敲门：“莫少青，我们谈谈。”
一物砸到门上，碎裂的声响随之传出，清欢吐吐舌头，冲里面道：“莫少青，其实你是打算背着我一个人去吧？我跟你说，这少林寺我可熟得很。”
又一只杯子砸过来，紧跟着是震天怒吼：“滚！”
清欢站在门外笑：“最后一句，说完就滚。你没看见人家指名要学书堂堂主亲自负责么？”
就是因为这句话，莫少青更不愿意带清欢去了。他学宁书涵，悄没声息地出了夜半，刚穿过密林，就见一身形纤弱的碧衣女子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莫少青准备从另一个方向走，面前人转过来，一个纵身跃至他身前，“青公子，这是打哪儿去啊？”
莫少青咬牙，枯枝被他泄愤似的一根根掰断。
清欢削了一根枯枝串着馒头片儿放在火上烤，香喷喷的味道散出来，她从随身的包袱里摸出一瓶辣椒粉撒上去又烤了片刻，凑近鼻子，闭着眼睛陶醉地嗅了一口。
莫少青啃着干巴巴的馒头，控制不住地吞了口口水。
“给你。”一串馒头递到眼前，他看了看，又看了看，很有骨气地扭过了头。
清欢哼了一声，“不吃拉倒。”极快地将馒头吃完，翻身上马。
莫少青忍不住了，“你去哪？”
“你管我。”手中鞭子一抽马屁股，疾驰而去。
莫少青踢了火堆，无奈地跟上去。
清欢一路都崩着脸，莫少青有时候跟她说话，她都是“嗯，哦”地敷衍一下，实在敷衍不了的时候，就打手势。幸好他都看得懂。
夜半的清欢姑娘不会说话，几位堂主都学会了手语或是唇语。莫少青学的时候虽是万般不愿，但为了保证任务完成，只好跟着茴香苦学了两月。
他慢悠悠地骑马徐行，没话找话，“你又把小灰丢给稚儿了？”
清欢不理。
“整个夜半，宫主和其余七堂都不在，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清欢扭头看他，手抬到一半，一道劲风扫过来，她嗖地收手侧身避开，横着小脸，“莫少青！”
“哟，会说话啊，我还以为清欢姑娘又哑巴了呢。”
“你不毒舌会死啊？”
“不会，但是会无聊。”
清欢许久没理他，直到进入一座小村时忽然开口：“美人出任务的地点就在云州境内，我已书信于他，这会儿想必已经在宫里和稚儿你侬我侬了。”
莫少青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倒是会心疼侍女。”
“稚儿可不是侍女。”
前方有青烟寥寥，清欢见着，心下大喜，今儿终于可以不用睡山林了。
这座村庄很小，从村子这头走到那头不过一刻多些的时间。他们在村外下了马，走进来的时候，忙碌的村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两个外来客，那眼神不是很友善。
有垂髫小儿跑到跟前打量他们一眼，又匆匆地跑走，一边跑一边喊着，“娘，娘，来了两位仙人。”
孩子的叫声打破了诡异的安静，清欢和莫少青对视一眼，两人朝旁边一位灰衣老者走去。老人头发花白，长长的胡须垂在身前，眼睛不大睁得开的样子。
老人眯着眼睛打量他们片刻，摆摆手，站起身，许是坐得太久，踉跄了一下，莫少青眼明手快地扶住他。老人对他们道：“敝村简陋，两位若不嫌弃，请随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苦逼地搞了两天的开题报告，已经废了。存稿就剩一章了，呜呜呜，赶紧滚下去码字。
☆、杀敌
莫少青边走边跟老人说着话，知道这村子已经在这里安扎了百年之久，而这位老人就是这个小村的现任村长。
清欢听着，时不时打量着周遭，这里很穷，人们穿着朴素，但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对劲。
老人家的房子不大，一间小院儿，三间屋，自己住一间，儿子媳妇儿一间，闺女一间。他们来了后，老人让儿子和自己、闺女和媳妇儿凑合一晚，给他们腾出了一间屋子。
老人的儿媳给他们换了床被褥，憨厚地对二人笑笑，就出去了。
清欢将门关上，无声“说”：“很诡异，我们要不要走？”
莫少青卸下身上包袱丢在床上，“说”：“估计走不掉了。”
“那怎么办？”
“等。”
因为他们的到来，这家人特地杀了一只鸡，清欢和莫少青吃得很欢。莫少青没有再给银子，而是摸出了一吊铜钱，硬是塞到了老人手中。“老人家，您若是不收，我兄妹二人心里难安。”
老人就没再客气。
一时两人回屋休息，清欢躺倒床上，莫少青坐在桌边。
清欢支起头，俏皮地喊了一声：“哥，还不休息呢？”
莫少青往门外看了一眼，扬声：“就来。”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清欢在他手臂上写：“刚刚菜里面有软经散。”
莫少青点点她手背，表示知道。
两人一时无话，没一会儿，屋里响起规律的呼噜声。
清欢困倦地嘀咕：“哥，你又打呼。”
夜深人静，院中响起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和极力放轻的脚步声，“咔嚓”，门闩掉了下来。
“给我抓活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几人朝床上扑去。
“没人？”有人惊呼。
两道银光划破黑暗，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踉踉跄跄地从屋里跑出来。清欢瞥见，解决完身边一人，飞速跟上，一脚踢在那人后背，不等他抬头，脚一踩，剑抵在他脖子上，“想跑？”
前方火光大亮，脚步声急而不乱，清欢抬头，见一群黑衣短打的人举着火把背着弓箭靠近，满脸肃杀。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清欢瞪大眼眸，朝着屋内疾呼：“少青，快走。”
两人从屋里飞出来，莫少青紧随其后押着一人走出，是那位老人。
“你们是什么人？”莫少青问道。
老人道：“杀你们的人。”
“你知道我们是谁？”
“夜半青公子和未来宫主夫人，我等已恭候多时。”
二人闻言脸色大变，这些人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那么。。。。。。清欢看着已经靠近的人，和莫少青对视一眼。
莫少青一掌将老者劈晕了过去，清欢手起剑落解决了脚下的人，望着面前的四五十人，眸光微凛，勾起唇角，“来吧。”单手一扬，袖中银针毫无预兆地射｜出去，劈开一条路，莫少青纵起身迎着箭雨往人群里冲，阻止他们布阵。
清欢在外清敌，手中长剑瞬间绾出几十个花，剑气如虹，寒光湛湛，一剑封喉。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体力也在快速的消耗。
莫少青忽地大喊：“清欢。”手中剑绾出一个招式，清欢眼睛一亮，斩落两个碍事的人跃到莫少青身边。
莫少青将两把弯刀合二为一，与清欢手中的剑并头而立。鸳鸯蝴蝶剑，练了这么久，此时不试更待何时？
两人虽年少生隙，但这几年培养出来的默契也是惊人的，这套剑法被他们练得炉火纯青，配合得天衣无缝，加上此时心中都有着共同的信念，威力大增。剑气聚集在剑尖，爆开，往四周扩散成一道圆弧，炸成无数银花，所到之地，哀嚎一片。
这套剑法威力很大，但也极耗内力。清欢气喘吁吁，莫少青亦是汗流浃背，但是他们不能放松，面前还有十个人，应该是这里面的高手。
清欢咬牙，口中吐出一个“杀”字，持剑相向。忽然，一声稚嫩童音响起，一个人小人唤着“娘”冲了进来。“姐姐，不要杀我娘，不要杀我娘。”
清欢极快地收手，这才注意到这群人里有个女子，目光森然地盯着她。
“姐姐，不要我杀我娘。”小孩子突然跑向清欢，欲要抱住她腿求饶。
莫少青大喝一声“小心”纵身扑过来挡住了洒向清欢的粉末，一脚踢翻了那孩子，自己却倒在了地上。
“少青！”清欢抱住他，疾呼。
莫少青扣住她的手站起来，“快，不能再拖了。”
被踢翻的孩子“咯咯”地笑起来，面目狰狞，“青公子，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力气吧。”
“该是我劝你才对。”莫少青提刀在手背上划拉一下，疼痛让他瞬间醒了神，他看向清欢，“再来。”
鸳鸯蝴蝶剑需要催动内力，清欢担忧地看着他，“不行，这样下去，你会——”
“闭嘴！”莫少青道，“这次任务我主事，你该听我的。快点！”
惊痛怒吼声让清欢咬牙配合，两人再度合力，绞杀了五六人。
莫少青脸色苍白，嘴唇现出诡异的紫色，清欢将他踢到一边，“你歇着，后面我来。”
莫少青握着刀坐在地上，对她笑一笑，“那就靠你了。”摸出一粒药丸喂进口中。
清欢盯着面前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孩”，冷冷一笑，“你该死。”出剑如电，狠戾决绝，招招毙命。
她明白以自己现在的体力只能速决，手中的剑越使越快，招式变化亦越来越诡异。
有人瞪大了眼：“这是什么剑法！”话音落下的瞬间，头歪在了一旁。
莫少青在一旁看着，眉心微微皱起。这个剑法。。。。。。不是夜半的，也不是其他派别的。
清欢手里的剑果断地划过最后一个人的脖子，血喷了她满脸，她只冷声一笑，提着滴血的剑走向莫少青，“你怎么样？”声音魅惑沙哑，像是换了一个人。
莫少青扯着衣袖给她擦干净脸上的血，温和地说：“清欢，醒醒。”伸手摸摸她的脸，“已经结束了。”
清欢抬起头，有些怔然地看了他片刻，扶他起来，“我们走吧。”
“等等。”莫少青回身，自死人堆里翻出那位老者，摔到马上，拿绳子绑好，“走吧。”却在上马的时候身子歪了一下，幸好清欢及时扶住他，“莫少青？莫少青？”
莫少青靠在她怀里，虚弱地笑了笑，“清欢，快走。”杀了对方这么多人，他们接头的人定会很快知晓。
清欢带着莫少青和那位老人，专挑小道捷径走。孙一不在，夜半其他的大夫不如他医术精湛，可是又要去往哪里寻大夫？清欢一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