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垂下眼眸,半咬住唇摇头。
赵思齐见她如此,心知急不得,喝了几口茶就起身打算告辞。
清欢站起身,去桌边拿笔写了一行字。“赵公子,你是个好人。”可我却是来害你的。
赵思齐看着纸上的字有些想笑,他是好人?或许是因为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恪守君子之礼。这么长时间的单独相处,若说没点非分之想那是自欺欺人,但是赵思齐头一次希望这自欺欺人的时日能够久一些。
赵思齐走了,稚儿将人送到楼下后回来,手心里颠着一锭银子,“这赵公子出手真是大方,现在对着他,我都有些内疚了。”
莫少青从外面闪进来,很不客气地嘲讽:“夜半的人居然会被这一点银子收买?”
稚儿吐了吐舌头,抱起小灰走出去替他们守门。
莫少青拎着茶壶倒了杯茶水,难得地抱怨:“这老妈子真不是个东西,给我们吃的喝的那是人吃的么?猪都会嫌弃吧。”抓起桌上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又问清欢,“如何了?”
清欢伸手比划给他看:“这才多久,我贸贸然问他你家祖传的制香秘方在哪,他不会起疑心么?”
“他自己就没提过?”
清欢白他一眼:“你当他是贾元章那个草包啊。”赵思齐他每次来坐一个时辰就走,话也不多,只是听她弹几首曲子。
莫少青继续往嘴里塞糕点,“这有些麻烦,我们的时间不多。”雇主只给了两个月的时间。
清欢一手托腮,一手懒懒划着:“我们再想想法子。”
门外稚儿咳了一声,莫少青立马拢起衣服下摆,将剩下的点心一咕噜倒在上面包好,自窗户口跳了出去。
老鸨进来的时候,清欢撑在窗边痴痴望着天上的月亮。
老鸨堆起满脸横肉笑得一脸褶子:“燕飞,又想家了?”
清欢转身,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迎上来搀她坐下,又倒了杯水,恭恭敬敬地递给她。
老鸨笑得更开,喝完茶,跟清欢说了些体己话,临走前稍微提了一句:“燕飞,妈妈瞧着那赵公子对你可是上心得紧,你可得好好抓住机会。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懂的,跟妈妈说,妈妈安排一位老姐姐教你。”
清欢红着脸小小地点头,等人走了,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跟稚儿“道”:“看来是得加紧时间把事情办了,我怕我哪天受不住把她这红月楼给拆了。”
稚儿把兔子放到她怀里,“今儿天色晚了,主子早些休息吧,办法明天再想。”
清欢打了个哈欠,起身时目光略过刚刚莫少青跳的窗户,想起一事:“稚儿,找个锤子和几颗钉子过来。”
稚儿一脸莫名地去寻了东西来,看着她家主子一阵乒乒乓乓的钉钉子,引得走远了的老鸨又回来了,问起原因,清欢红着眼睛说,自己昨儿晚上做了个梦,梦到有贼翻窗而入,偷了东西不成还想劫色。她心里后怕,才琢磨着将窗户封起来。
老鸨心里觉得这姑娘有些小题大做,但奈何柳燕飞现在是红月楼的摇钱树,出不得一点纰漏。她当下就找来两名仆从,用一些木条,噼噼啪啪地将窗户封了个死。
清欢看着封死的窗户安心地笑了,老鸨也放心了,稚儿终于想起主子封窗户的原因,泪奔了。
夜里清欢睡得正香,听到外面轻轻的砸窗声,她睁开眼睛,抱着同样被吵醒的小灰,狡黠一笑。蒙着被子,准备继续睡。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咔嚓”一声,没多久,头上被子就不见了。
清欢猛然惊醒,不及睁开眼,抱着小灰就是一个翻身,接着一脚朝前面踹过去。。。。。。被人给直接握住了。到底是哪个混蛋!
清欢怒抬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更郁愤了。撩开帐子点了烛火看窗户,还是死死的封着,再转头,门锁没了。她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人还是个撬锁高手!回头,不请而入的人已经在桌边坐好,点点茶壶,“乖宝,小爹爹很渴。”嗓音嘶哑,满脸疲惫。
清欢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将小灰放回床上,想去找稚儿弄点热水和点心,被他拉住手,扯到腿上坐好。他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后,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清欢使劲抽了抽鼻子,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挣扎着要从他腿上起来,被他紧紧地抱住。低低的嗓音带着一点恳求,“乖宝,让小爹爹抱一会儿。”
这一抱就再没撒手,直到清欢悬得腿麻了,宁书涵才笑着将她抱起来放到床铺里侧,自己翻身躺在外面。清欢伸手扒他衣服,他促狭地笑着任由她动作,嘴中贱贱地鼓励:“乖宝,不急,时间足够,我们慢慢来。”
清欢懒得理他,认认真真地继续着扒衣服的工作,等到外衣解开,她去扒中衣的时候,某人不肯了。“乖宝,你再这样下去,我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清欢冷着小脸,“师父,你这么晚过来师娘知道么?”
宁书涵却笑,伸手捏住她小下巴摇了摇,“乖宝不开心了?”
清欢想,她能有什么不开心的?等等,她明明是在扒他衣服的,怎么说到这些了。她遂伸手继续动作。
宁书涵扣住她手,“乖宝,很晚了,早些睡吧。”
清欢才不听,见他还要阻止,当下就有些生气,使了些力气在他身上写:“小爹爹,你信不信我明天就离开金陵?”
宁书涵扣着她的手,黑眸望进她眼里,二人一阵无声地较量,最终他败下阵来。
“丫头,你总是这么犟,以后会吃亏的。”
清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解开他中衣扣子的手却有些颤抖。半敞的衣服下,白皙的皮肤如玉一般,可是。。。。。。剑伤,刀伤,新伤旧痕几乎遍布全身。
她的手指沿着一道道伤疤划过,最后落在一道鲜红的伤口处,是剑伤,此刻,尚未痊愈的伤口处渗出了血。她检查得认真,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因为她的动作紧绷了身体。
宁书涵瞧着身上的小丫头眼睛都红了,叹息着将人拉入怀里抱着,暗哑着嗓子安慰,“乖宝,不哭了。”
清欢趴在他身上,顾忌着他的伤不敢乱动,只敢轻轻地在他身上划:“是两天前?”
宁书涵点头。
两天前的夜里他翻窗而入,告诉她他要离开两天,等办完事情再来找她讨茶喝。鉴于这人最近经常夜里翻窗来讨茶喝的行为,清欢极其鄙视,所以今天才突发奇想,封窗。
“还疼不疼?”
“你别乱动就不疼了。”
“朝廷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么,还有什么事要你亲自去办的?”关键是还弄得一身伤。
“私事。”
清欢不再追问,静了许久,正当宁书涵准备看她是否睡着时,身上又是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师娘,好么?”
宁书涵:“。。。。。。”
“一定很好。”
“乖宝——”
“我困了,小爹爹。”
清欢自他怀里翻身下来,侧身背对着他,抱着小灰闭上眼。
“乖宝?”宁书涵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没回应。
再唤一声,还是没回应。
他叹气,可怜兮兮,“清欢姑娘,赏点被子。”
一半被子砸他身上,宁书涵乐呵呵钻进去,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愿意,连人带兔子一起抱进怀里。“别动,再动就起火了。”
清欢:“。。。。。。”这两年小爹爹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清欢习惯性地伸懒腰,手臂砸到了一软软的物什,她惊得坐起来,低头,有人满眼笑意地看着她,在她呆滞的目光里,拉她入怀,在她额心落下一吻:“乖宝,早。”
清欢怔住,怎么忽然有种跟小爹爹变成老夫老妻的错觉?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急急忙忙跨过人跑下床。
宁书涵忍笑着看她兔子一样地蹦到门口,下床几步赶上去将人揪回来,“都大姑娘了,还毛毛躁躁的,过来把衣服穿好。”
他拉着清欢走到衣柜前,瞅着满眼的大红大绿眼睛都疼,“有没有别的?”
清欢推开他,挑了一件水红的高腰襦裙。宁书涵拿过来在她身上比了比,塞回柜子,拿起自己的外衣给她穿上,“你先去洗脸漱口,等会儿我叫你。”
稚儿送来早饭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房间里会多个人。宁书涵边喝粥边吩咐稚儿,“等会儿随我回一趟华荣道,给你主子拿几身衣裳过来。”侧眸打量她一眼,“你换身方便的衣裳。”
稚儿:“。。。。。。”
宁书涵眨眨眼:“不然翻墙不方便。”
稚儿:“。。。。。。”
清欢最后换了件浅碧色的衣裳,这衣服是她自己随身带过来的,被他从箱底给翻了出来。等她坐在铜镜前梳妆的时候,某人继续指手画脚,“擦点胭脂就好了,你上回那口脂太红,眼睛也画得太浓。不好看。”还有头上那些金钗步摇,不重么?
清欢不乐意了,摔下手中胭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小爹爹既然深谙此道,不如今儿就由您替清欢梳妆,可好?”
清欢本以为他会拒绝,谁想他真的就绾起她的长发,认认真真地替她梳妆。只是——
清欢瞪着镜子里擦得像猴屁股一样的脸和奇怪的发型震惊了,身后那人还在小心问她觉得如何?她能觉得如何?清欢脱下绣花鞋将人砸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写甜文就是虐自己的节奏TAT
☆、献艺
面前的男人带着蓝帽穿着绿袍,手中握着一柄洒金折扇。清欢不由得想起那年的木小五,穿得跟只大头苍蝇似的。现在她深深得领悟,原来苍蝇也是分类别的。眼前的这只,定是里面最丑的。
清欢干干地笑着,手拧着帕子,脑中回忆着夜半的规矩:不知道雇主家的人能不能揍?
贾元章见着美人,就想上来牵小手,心里琢磨着今日一定要把人给睡了。
清欢往他腿上瞅了一眼,怨念道:小爹爹下手不够狠啊。
“美人。”贾元章缓缓走到清欢面前,伸出手,一握,小小的,软软的,毛茸茸的?毛茸茸?贾公子低头,灰色的,红眼睛,兔子?!当下有些怒,“你敢戏弄本公子?”
清欢无辜地摇头,急急地去拿笔写字,“小灰确实是美人。”
什么?贾公子看兔子,哪里美了?
“小灰是母的。”
贾元章盯着这行字一遍又一遍,彻底怒了,再也不管什么君子风度礼仪,一把扣住她的手,“臭哑巴,敢戏耍本公子,也不打听打听公子是谁。”
清欢很认真地看着他点头,表示自己真的知道他是哪根葱。
贾元章将人拉到身前,恶狠狠道:“不过一个下贱的妓女,都不知道被睡了多少次了,还整日戴着面纱装什么清高,你还当自己是贞洁烈女么?爷今天就要看看你在床上是个什么浪荡样。”
清欢从小被众人呵护在掌心,就算长大后步入江湖,也没人敢如此羞辱她。当下气得浑身发抖,眼神却极为平静。
贾元章见此,以为她是同意了,手抚上她的脸,“美人放心,爷定会好好疼你,保你欲仙欲死。”
清欢扯开一抹笑,悄悄弯起腿,夜半的规矩也拦不住她想废了这草包下流胚子的决心。蓄力待发,千钧一刻,有人推门而入。
他小爹爹的,谁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进来坏本姑娘的事!抬眼瞪过去,宁大宫主您可来得真是时候。
宁书涵看见屋内情形,目光从抚在清欢脸上的那只蹄子上扫过,一咧嘴,笑开了,“贾公子,好巧。”
我巧你大爷!贾元章收回手,躬身行礼,“原来是宁小将军。”
宁书涵笑得更欢,“不敢当不敢当,我早就辞了将军一职,目前也就是名小小的太傅。”
清欢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新帝继位后,同意他辞去将军一职,却请他每年抽出一点时间给太子授业讲课。宁书涵不好再推辞,就应了,正好赚点小钱给自家乖宝添点头面。
贾公子脸色有些僵,干干地“呵呵”了两声,“不知太傅来此——”
宁书涵“哦”了一声,大言不惭地说着瞎话:“迷路了。”
贾元章脸色更僵了,这时候外面传来稚儿清脆的声音:“赵公子,您来了?”
清欢转头去看窗外天色,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么好死不死地都挑这个时辰过来。贾元章在这里还好说,关键另一位呢?
清欢心念一转,眼睛一亮,指向床底,目露哀求。
宁书涵无奈地笑笑,对着贾元章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见他不动,身影一晃到到了近前,点了他的穴,拎着人直接丢进了床底,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堂堂夜半宫主太子太傅钻女人床底,这事传出去,好像也不怎么。。。。。。丢人。
清欢姑娘放心了,示意怀里小灰叫了一声,外面稚儿结束了攀谈,笑嘻嘻地请人进了房间。
赵思齐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清欢替他斟了茶后,开始抚琴。曲调中有幽幽情丝,剪不断,理还乱。赵思齐目光闪了闪,床底下贾元章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疼得眉头都皱起来,偏偏呼救不得。
一曲终了,赵思齐开口:“柳姑娘,小生今日来是有一事想请姑娘帮忙。”
清欢对他笑笑,示意他但说无妨。
“三日后是家中老爷子寿辰,这几天我听了许多琴音,都比不得姑娘一二。这才冒昧,想请姑娘赏脸过府一趟。”
清欢心头一喜,这种送来门的机会真是求之不得。她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赵思齐忙道:“柳姑娘不必心忧,姑娘担心的那些问题,小生都会解决。”
清欢听他话说都到这个份上,不好再拒绝,笑着应了。
当下又是一人抚琴,一人饮茶,一个时辰后,赵公子离开。宁书涵将贾公子拖了出来,清欢惊愕地看着地上的人,怎么只一个时辰,这草包真变成大头苍蝇了?
地上的人脸肿得高高的,鼻头红通通的,嘴唇也变成了香肠嘴。贾公子再次被仆从抬回去,贾老爷看着这不争气的儿子,气得躺在床上两天没吃饭。
宁书涵洗净手,接过清欢递来的巾帕,对她眨眨眼:“我特意加重了药量,这次他没个把月好不了。”
清欢满脸不同意:小爹爹你太坏了。
宁书涵挑眉:“清欢姑娘让我钻床底不就是让我好好招待一番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