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略过她的脸孔,她抖着唇试图解释。
“没有,是我自己……”
然而,她这一刻再说什么,他已是不信。
“你好端端在上楼,又怎么会自己滚下去?可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被谁推下楼的?”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凉轻勾唇角。
过去,是她看轻了伊可韵,直到这一天,她才知道这个女人是那样会演戏。
若是她不知情,恐怕也要被蒙骗了吧?
那厢,伊可韵躲避着裴聿的目光,几次试图转移话题无果,只能低垂着头,双手在腿上把薄被绞成了麻花状。
“你别问了,行吗?”
男人眉头紧锁,他倏然站起身来,面容严峻。
“你既然不说,那就算了,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你自己好好在医院里呆着,我哪天有空再过来看你。”
说着,他便想要转过身。
见状,伊可韵急了,连忙伸手拉住他。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抖着唇,阖了阖眼,随后,她抬起手,指着苏凉的方向,艰难万分地开口说话。
“就是她把我推下楼梯的!……”
这个答案,是裴聿怎么都意想不到的。
他吃惊地看着耸拉着脑袋一脸委屈的伊可韵,而后,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苏凉身上。
他没有看见,苏凉嘴边,那抹名为讥讽的嘲笑。
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想也没想就吐出了三个字。
“不可能!”
这一句话,不仅伊可韵,就连苏凉自己也惊得抬起了头。她看着这个背对着她的男人,心情复杂无比。
反倒是伊可韵,眼底快速地闪过一缕阴鸷,
tang不漏痕迹地换下,才泫然欲泣地瞅着他。
“阿聿,你这是认为我在污蔑她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脸上那坚定并没有褪去半分。
伊可韵是满嘴的苦涩,强行咽下喉,她咬着唇,抹不去心底的失落。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是不相信的,可事实就是如此。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我从来都没想要去伤害任何人,她是你的妻子,我也不可能会这样……”
她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刚上二楼准备到房里歇息,苏小姐追了过来,她一心觉得报导的事是我所为,我跟她说真不是我,可她就是咬着我不放……我们就在二楼靠近楼梯的地方争执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了,她就错手将我推了下去……我知道,苏小姐不是故意的,是我错了,是我不该跟她吵……”
“这事我是真的不想说,因为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苏小姐不会那么冲动把我推下去的,那时候我们俩的情绪都激动,我也忘了我后边是楼梯,所以才会……阿聿,我犹豫着不告诉你,是不想追究这事。等我好了,我就搬回裴宅,我跟苏小姐发过誓,以后再也不打搅你们了……我也明白,是我的出现才会出了那么多的事。就好比这事,我不怪她,我只怪我自己……”
随后,她轻扯他的衣角,哀求地望着他。
“阿聿,这事不追究了好么?”
旁边,目睹这一切的苏凉是觉得好笑极了。什么叫作黑白颠倒,她今个儿算是见识到了,明明是伊可韵自己故意滚下去的,偏被她说成是她推她下去的。甚至,她还向裴聿哀求不要追究不要责怪她。
这一刻,苏凉很冷静,她以一种冷眼望着那个坐在病床上的女人,仿佛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一样。
裴聿的眉头依然紧锁,伊可韵说是苏凉将她推下楼,而两人争执的原因是那关于报导的事。对于那件事,他还是知情的,他知道是伊可韵散布出去,也知道她那么做的意图。但是,苏凉并不知道事情确实是伊可韵所为,更甚是在初,苏凉认定了就是伊可韵,因此,伊可韵所说的苏凉质疑报导的事,他有些动摇。
但并不代表,他会觉得苏凉会因为这事而将伊可韵推下楼。
他站直身,深邃的黑眸里凝着狐疑。
“这事还不清楚,以后再说。”
这样的话,无疑表明裴聿这一刻是站在苏凉这边的。苏凉看着他顷长的背影,因为他的一句话,嘴角的笑才落了下来。
可是,那种担忧并没有完全褪去。
伊可韵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着头默不吭声。男人拿出手机,走到外面去打电/话。
等到他走后,苏凉才走到床边,冷眼地看着她。
“你不去当个演戏的真是可惜了。”
她这话大意就是嘲讽伊可韵,然而,伊可韵听见她的话,反倒是迷惘地仰着头,眼睛微微泛红。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这是认为我污蔑你么?不是你推我,难不成我自个儿从二楼滚下来?我又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开这种玩笑?”
但凡是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这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可是伊可韵不一样,她是个疯子,所以,她有理由做出这样疯狂的行为来。
只是,伊可韵的真面目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正确来说,是伊可韵只在她的面前才会摆出那样毒辣的姿态。人前,她善良得犹如圣母在世,人后,她心肠如同蛇蝎。
无可厚非,伊可韵是一个极会演戏的白莲花。
苏凉勾起一抹冷笑,终有一天,她会亲手拆穿她的真面目,让所有人知道,伊可韵才是那个最恶毒的女人。
她不愿与这样的一个女人共处一室,抬起脚就往外走。刚反手关上门,就远远瞧见裴聿站在边上讲电/话。
她向他走近,隐约听见他是在交代小奕的事,还有公司里还未处理的公事。
她走过去的时候,他瞥了她一眼,快速地说了些什么,而后把电/话挂断。
苏凉昂着头,他的眉宇间带着疲惫,但望着她的眼神,却是坚定无比。
“怎么出来了?饿吗?我带你先去吃饭?”
她张了张嘴,吐出口的却是带着淡淡醋味的话语。
“你不用留在这陪她吗?”
他轻笑出声,伸手将她带进了怀里。
很显然,他也嗅到这醋味了。
“我一直将可韵当作妹妹,不要想太多了。”
只是妹妹而已吗?
苏凉看着他,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伊可韵跟她说的那些话,她依然记得很清楚。虽说,她分辨不清伊可韵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但有一点,她是能肯定的。
伊可韵说的那六年前和三年前,与顾宸告诉她的,一模一样。
不可否认,裴聿这两次离开回来,的的确确与伊可韵有关。
可是她无法分辨,裴聿的回来,是不是因为小奕。
他曾经说过,小奕不是他的孩子;而伊可韵告诉她,小奕的全名是裴奕。
倘若小奕当真是裴聿的孩子,那为什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裴家的子孙,不是理所当然公布天下的吗?还有,为什么裴聿告诉她,小奕不是他的孩子?
裴聿和伊可韵,到底是谁在说谎?
苏凉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是乱成了糨糊,男人并没有发现她的一脸所思,圈着她的腰跟旁边的护士说了一声,就带她往医院门口走去。
他并没有就近随便找个地方,而是开了半个钟头的车去她最爱吃的那家泰菜,点了满满的一桌想要喂饱她。苏凉看着自己面前的东阴公汤,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抬起头看向他。
“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我?”
对面,裴聿不禁一怔,明白她这是在说些什么,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怀疑你?”
她有些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重新组织起语言。
“可是,她说是我……”
“她说,我就相信?”
他笑了笑,伸长了手掐了一把她的脸。
“你是我的老婆,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就算当真是你将她推下去又怎么样?你想推,就推了,难不成还得得到她的允许?”
这下,苏凉是彻底呆若木鸡了。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啊,她以为,凭借着裴聿与伊可韵的那点青梅竹马的交情,裴聿是绝对会相信伊可韵的,更何况,伊可韵的戏可是演得非常足,不知情的人都会忍不住相信她可怜她。
☆、她不愿委屈自己,但也不愿卑微了自己
许是她呆滞的模样太可爱,他站起身,大掌绕到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向自己,随后,薄唇覆上了那两片他早就肖想许久的唇瓣。
他吻得很深,分开的时候,她已是娇喘连连,而他却是一脸的餍足,不顾她的怒瞪开始给她布菜糌。
裴聿不会知道,他的一句话,足已取悦她,让她心里的沉重挥之不散。
两人吃过饭,裴聿本想将她送回家,苏凉想了想,到底还是说要去医院,男人无奈,惟有转着方向盘驶向医院方向。
苏凉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唇线慢慢下弯,她知道,伊可韵不会善罢甘休的。因为,她还有一个证人,能够证明就是她苏凉把她推下去的。
那个人,就是林姨。
两人回到医院,碰巧在门口的地方遇见了林姨。林姨手里拿着饭菜,跟他们打过招呼后一齐上了楼。
病房里,护士守在床边,伊可韵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难得安静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口的方向。等到他们进来,便扭过脸来看着他们。
林姨走过去,把带来的饭菜摊开。
苏凉径自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她没有去看伊可韵,而是拿出手机开始阅读起新闻楮。
倒是裴聿语气平淡地让她吃点东西垫垫胃。
伊可韵看着面前的饭菜,却是没有拿起筷子来吃,林姨有些无措,只能无助地看着他。
男人蹙起了眉头,走到床边看着她。
“怎么不吃?”
伊可韵抬起头,那双微肿的眼隐约可见里头的泪光。她咬着下唇,看上去是委屈极了。
“阿聿,你认为是我自己弄出这事的对吧?”
她还没等他说话,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怎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裴聿默了许久,看着她的眸光幽深,语气深长地开口: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我真有些看不清了。”
这话,无疑就是在提醒着她之前的事。伊可韵全身蓦地一僵,她抬起泪靥,脸色复杂地瞅着他。
“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问问林姨。我从二楼滚落下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你问问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直接就将林姨摆上了台面,只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裴聿的眼神很自然地就望了过去,就连苏凉也自手机前抬起了头。
成为众人焦点的林姨显得惴惴不安,她摩擦着双掌,她出自农村,为人朴实,当初裴聿也是看在她的性子上才会把她招进家里照料家事。而她自己也不曾说过谎,伊可韵的这一指,让她再无任何退路。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苏凉一眼,犹豫了半晌才道:“先生,是谁把伊小姐推下来的我不知道,我……我只是在伊小姐滚落下来后,就瞧见太太站在二楼的平台上。确凿是怎样的,我不敢瞎猜。”
林姨自恃只是实话实说,虽然,她很想站在苏凉那边,但她又不得不把自己所见的一切坦白交代,不添油加醋分毫。
但她并不知道,她的这一席话,造成的究竟是怎样大的反响。
裴聿的脸上出现了惊诧,而后虽慢慢沉寂了下来,但那两道剑眉还是皱在了一起,其中的“川”是尤为明显。
苏凉将手机放下,这一问一答,她是早就料到的。林姨是伊可韵最后的一个武器,她又怎么可能不善加利用?
林姨没有错,她不过是说了自己的所见而已。如今,就只是看裴聿怎么看待这事。
他到底是相信她,还是相信伊可韵。
意外的,男人并没有说话,他抿着薄唇,目光锐利地望着林姨。
“你说的都是真的?”
林姨没敢迟疑,连忙点了点头。
床上,伊可韵的嘴角勾勒起一抹浅笑,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苏凉想起了她在楼梯上跟她说的那句话。
……
“想知道阿聿有多爱我吗?苏凉,你争不过我的,我会让你亲眼看到,那个男人,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
她悄然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吭。
裴聿依然眉头紧锁,他没有去看伊可韵,而是直接走到苏凉的面前,牵起了她的手。
她昂着头,看着他俊美的容颜。
“回家吧!”
他说了这三个字,就带着她走向门口,临走前,她下意识地回身望去,伊可韵嘴角的笑没有落下,反而,愈显笃定刺眼。
她觉得烦躁极了,刚走出病房门几步,她就甩开了他的手。
男人转过身看她,她抬起头,望着他。
“你相信她的话,对不对?”
他默了一下。
“我什么都没说。”
是,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的反应,却让她的心渐渐覆上了寒冰。
她阖了阖眼,心,这一刻竟
tang是无比疲惫。
“我没有推她下楼梯,更没想迫/害她。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也不管你到底相不相信,反正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以后,我不会再说了,再也不会了。”
因为她知道,若是他不信,她说什么都是多余。既然如此,她还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她不愿委屈自己,但也不愿卑微了自己。
裴聿目光闪烁,刚想说些什么,她便大步地越过他走开。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难得没有追过去,而是伫立在那,脸色复杂难辨。
其实,他对她,始终还是那句,她若想推,便推了,不需要得到伊可韵的允许。
只是他在想,若她知晓那报道就是伊可韵弄出来的,她真的不会气得将伊可韵推下楼梯吗?
他无法想象,倘若有一天她知道了,是会恨伊可韵,还是会恨他。
大概,会比较恨他吧?他和她的未来,早就葬送在他的手上了,不是么?
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就连守护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他没有告诉她,他也有他的害怕,他也有他的犹豫不决。
他靠着墙,用手抹了一把脸,却始终抹不去那抹沉重。
已经,越来越近了,他的选择,必须继续下去。
……
……
伊可韵住院后,苏凉仍像个没事人一般出入公司,报导的事大概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