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东黎把我送回了酒店,嘱咐我一人住着注意安全,然后他说明天送我去机场吧方便些,我想想同意了,那就明天见。
进了酒店房间,空荡荡的,还真凄凉,正感伤着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是萧何,接通,“困吗?我在酒店楼下,想不想去校园走走?”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笑,若干年前,如若在这样的夜接到这样一通电话,该是怎样莫大的幸福!
送温暖的来了,我在心里想,Luise不是说么,我只是和Chris出现了问题,刚好她又给了我温暖…
“好啊,我现在下去。”我走出了门。
他倚着一辆崭新的银色速腾抽着烟,要不怎么说国内生活条件好呢,美国人的第一辆车基本上都是二手的。
“挺快的,当年总让我等很久。”他掐了烟。
“快了?都怪我急于见你~”在我这样的年纪,调情只是顺口拈来的事情,何况我有意要和他调一调。
“呵呵…现在好大的身价,酒店要住五星级的~ 幸好没娶你,养不起~”
“过什么日子消什么费;再说我会员网上订的,便宜很多。”
“呵呵,你和你老公在美国开什么车?”
“我开二手的,跟你的不能比。”
他笑了笑,不知是不是比较满足,然后拉开门,“上来吧。”
酒店离学校挺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他把车停在南门外,听说这条街后来管治挺严格,大排档都拆了。
我们进了校园,我没说话,跟着他走,他往大礼堂方向走去,一阵熟悉的气味飘进鼻子,梧桐、河水、残荷夹杂起来的味道,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心酸,又觉得和爱情无关,心酸我曾经的轰轰烈烈,心酸我曾经的青春无悔。
礼堂黑黝黝的,在一片莲塘后面,我们站在小桥上,他面对着我,“你现在这个气场,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再抱抱你,我今天一晚上都很想抱抱你,又不敢。”
我扑哧一下笑了,“这和气场有什么关系?我没气场,别忘了我是你当年的手下败将。”
“你怎么这么说,爱情没有成败,没有输赢。”
我笑了笑。
“我听到你今天唱的歌了…想见不敢见的伤痛…桐桐,我对以往的感触也还是很多,我没有忘记过,我也真心真意等过…”
哈哈,哈哈哈!唱者无心听者有意,说的就是我们吧?我感激这黑夜掩饰了我那张满是讽刺而不再淡定的脸。
他拉起我的手,我没拒绝,他又慢慢抱住了我,我也没拒绝,只是僵硬得很,但是我要让他抱让他给我温暖,Luise,你看,我真的可以在任何人身上找到温暖。
“你还是那么动人,动人,让人动心……每次看到你都有动心的感觉。”
也许他给我的,只能是浅浅的动心,从来都是这样。
我像一根桩子靠在他身上,大约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握着我手臂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冷?”
“恩。”
“要不要送你回去?”
“好。”
他拉着我的手走过礼堂走出了校园,俨然当年那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开着车,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像被胶在了一起。
车到了酒店楼下。
“我能用一下你洗手间吗?”他问。
我在黑暗中扬起了嘴角,可怜的男人。
“可以。”
打开房门,他进了洗手间,出来,我在门边等他,他抱住我,凑过来吻我,我反射性地躲开。
“怎么了?”
怎么了?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傻女人吗?我不能接受他的吻,这比和Chris亲热还让我难受。
我没说话。
他重新搂着我,把头埋在我的颈部,用舌头轻轻挑着我的耳垂,在我耳边呵着气说:“我还记得你这里最敏感…”
我闭着眼睛,感觉我的血液像sparkling water一样肉麻地抗拒着,一把推开他,“我不想!”
他诧异地看着我,半响,“怎么了?为什么?”
“因为我这里属于别人了,不是你!”我把手放在心上。
他盯着我的手出了一会儿神,
“那个美国佬有什么好的?!”
“她不但让我心动还让我心痛,我爱她!”我庆幸汉语口语里没有他她之分。
他颓然,然后笑了一下,“那我得祝你们幸福。”
“也祝你们过好。你回去吧,老婆孩子说不定还在等着你呢。”
“ …行,那你保重。”他转身走了出去,又折回来,“你变了,变得我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了…”
“就像当年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他没再说话,然后关上门走了。
我原地呆呆站了半分钟,然后冲到电话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我要告诉她她错了,还有,我要听一听那把声音,那把可以滋润到我心田的声音…
手机关机了,我看了看表,芝加哥快上午11点了,她在诊所。
拨通了诊所座机,跟秘书说我要和Dr。 F说话,秘书说她在忙问我是谁,我说告诉她我是Tong,我必须现在就和她说话!
我握着听筒等了将近一分钟,那边传来一声熟悉得穿入骨髓的“Hello”
“听着,是我,你说得不对,我不是因为和Chris出了问题需要温暖而和你在一起,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Huh? er…uh…oh…”
“我知道你现在说话不方便,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还有,我想你,你等着我!”
“…你在哪里?”
“我现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我会回去的。我还有机会吗?你还在等我吗?”
她没有说话。
“你只告诉我yes或者no就可以。”
沉默。“yes。”
YES!!我挂了电话,不想让她听见我又哭又笑。
奖励早起的同学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迷迷糊糊睡着的;大概是太累太困了;然后手机闹铃从我杂乱的梦中放大;放大;直到我听得真切;一骨碌翻坐起来;当时的心情;怎么说呢;竟有些豪迈…吃了早饭;说实话也吃不进什么;一切都准备妥当;东黎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到了楼下;我下楼,和东黎赶到机场。
到了机场办了托运后离登机还有些时间,我们去店里喝奶茶,东黎看着我,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有什么话说吧。”我问道。
“还真有些话,那我说了,”他笑了一下。
我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继续。
“昨晚在KTV,我觉得你不大正常…你不会对萧何还…”
“噢,”我笑了笑,“惨了,看来我昨天有点失态,让大家都误会了,冤枉啊冤枉。”
“真是误会?”
“可能不大正常,但绝不是因为萧何,我心里没他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叫上他。”
他又想了想,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我们也算是挺铁的朋友,除了性向,我觉得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就算是性向,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告诉他。
“东黎,不瞒你说,我有可能回美国后和Chris离婚。”
他张大嘴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我理解他,上次见面还来参加我们婚礼呢,再见面就说要离婚了,呵呵。
“你这是折腾的哪出啊?…是不是那哥们儿对你不好?”
我想了想,“那到不是,我觉得我爱上别人了。”
他下巴再一次往下掉,我都不忍心看了。
“这不像你作风啊!怎么说变心就变心了?”
呵呵,变心么,我怎样跟他解释当初我就不爱Chris呢,毕竟隔着R的事情,而那又是无法启齿的。
“这年头到处都在闹离婚啊,”他接着说,“我觉得你要三思,婚姻这东西,你觉得跟一个人过不下去了,换一个人又会发现别的问题,自己不调节好,跟谁都过不下去。”
“你这孤家寡人就是纸上谈兵,”我老实不客气给他指出,“‘爱’这个东西没法勉强自己。”
他无奈地摇摇头,“敢问你这出墙的又是哪国人啊?”
“鬼子,依然滴。”我想起Luise的样子,不禁笑起来,她要是知道我说她鬼子会怎样一副表情?
“哟,看你一说到他这幸福的小样儿…不过舒桐啊,我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劝你三思呢还是祝贺你找到真爱呢?”
“什么都不用说,祝我人生顺利就行。”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快到登机时间了,我跟他告别,往安检口走去。
“舒桐,”他叫住我,“我觉得你还是三思吧。”
我点点头,冲他挥了挥手。
坐在飞机上我正好有一大把时间去思考,东黎让我三思,我就思前想后起来,从心底里我是想离婚的,但想到Chris我又挺不忍心,况且跟他提出离婚理由是什么呢?坦白我喜欢女人?更别说父母这边,父母,想到这点我头都大了,先别说离了婚再跟女人在一起,单单离婚这件事情本身就够伤害他们的,一来我这跨国婚姻在他们圈子里比较高调,二来他们骨子里都是传统的人,我妈向来看不惯离婚的人,从小她就经常给我灌输这种思想…然后又想到luise,说实话我拿不准她对我投入几分,她是不是确定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一辈子,多么庄严,我们到了那个程度吗?但我又真的很爱她,起码当时就我而言是想要跟她生活一辈子的,如果可以的话。
我的脑子里就不停地转着这些问题,中途大概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都在转啊转,转到都有点恶心的感觉,然后终于飞机着陆在O’Hare机场,我是逆着时间飞的,从中国出发的时候上午十点多,这会儿到了芝加哥又差不多是同一天同一个时刻,我的生命又赚回了十几个小时,这十几个小时我全用来思考了,不知道算不算数。
出了大厅Chris早等在那里了,心里想如果是Luise来接机该多幸福,又觉得这么想对不起Chris,唉!
他亲了我一下,问我是不是很累,我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他们都没睡好在等我的平安电话,然后我们向家驶去。
“对了,你的家庭医生来找过你。”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已经熬得不够用了。
“Luise Fraire,她昨天下班后来家里找你,说打电话找不到你,我告诉她你在中国。”
我紧张而又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好。
“她说给你递体检报告表,”Chris看我没说话又继续道,“我告诉她我们已经收到了。”
“然后呢?”
“然后她就走了。不过我觉得她挺负责任的,我在考虑是不是也把医生换成她。”
我没说话,闭着眼睛躺在车座上。
“亲爱的你需要好好休息。”
又到了自己的家,自打飞机着陆后一切竟比祖国更让我感到熟悉,这就是吃里扒外吧,恩。
放下行李我就把自己关在浴室刷牙洗脸洗澡洗头,这么个长途飞行后不把自己拾掇干净实在连坐都不想坐下来。一边拾掇着一边叹息,真想立马就飞奔到她身边,Chris下午要赶去上班,让我好好睡一觉,Luise这会儿也应该在上班,怎么全世界就我一个闲人?!
拾掇好了看看表才两点多,虽然我已经尽量很慢地洗很慢地收拾,但时间就是捱不过去,去床上躺着,虽然很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又起来洗衣服,洗完了还是没到她下班时间,干脆开始写采访报告,很能谋杀时间…
终于,我估摸着她到家了,给Chris留了个条子,说导师晚上请我吃饭讨论访问结果,然后穿上衣服向门口狂奔…
开着车在路上我才注意到芝加哥已经很冷了,刚才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不知是太疲乏还是被Luise来家里找我的消息震到,我都没注意看路上已经有了积雪,当时刚回中国就听Chris说芝加哥下雪了,这会儿仿佛比我走的时候又冷了几度。
虽然天气冷但大街上到处一片节日的祥和气氛,这个我倒是刚到机场就看到了,圣诞树和圣诞装饰到处都是,街道两旁的大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很是热闹,我的心里也温暖祥和起来,圣诞是我最爱的节日了。
在Luise家门口停下,却没看到她的车,心想不会还没回来吧,正想着一辆Jaguar S…type驶了过来,夜色下看不清颜色,在我身边停下,再一看驾驶座上,居然是luise。
她下了车,我呆呆地看着她,这才叫气场,我想到萧何的话竟觉得好笑。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立领掐腰毛呢大衣,及膝的黑色高跟皮靴,一侧头发別在耳后,耳朵上的耳钉在车灯掩映下爠爠生辉,关键不是她穿什么戴什么,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永远挺得直直的后背,跨出步时的优雅,看着你时目光的自信而又不咄咄逼人…
“你换车了?”我也走了出去。
“没有,秋冬天我开这辆。”她朝我伸出手臂,“我以为你在中国。”
“我回来了,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我抱紧她,寻找到她的唇。
我把脸贴在她的耳后,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成熟香水尾香,“我想你,我好想你,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喃喃地说。
“我自从接了你的电话就dying to see you(这句怎么翻?),昨晚我还去你家找你了。”
“我听Chris说了,递体检报告表,呵呵~”
“那让我怎么说?说‘我想你老婆了,所以来找她’?对了,我们要在这站到圣诞节吗?”
我把脸埋在她颈窝幸福地笑了。
锁了车门跟她进了家,打开灯,她看着我,有些担忧地摸着我的脸,“亲爱的,你多久没休息了?眼睛都是红的…”
“我上午飞机落的地,没关系,不见到你我无法入睡。”
她来帮我脱大衣,我伸着手站着,做一回一不许动而不许说话的小木偶,也许是圣诞气氛的渲染,我觉得当时的我就像一个跟妈妈撒娇的孩子,然后我又看着她自己脱大衣,她穿着一件紧身黑色羊绒衫,越发显得身材的曼妙,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我乐呵呵地想。
她挂完了衣服们转身看着我,“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一下,你这样子让我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