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仍在打哈哈,不过话里总算有了点意思。 “哪里,这百工部也是我闲着没事弄的,你们男人干大事,我一个女人家,忙忙这些小东小西的,也不致于闲得慌。”我也敷衍着,但说到这里,想到那位范目的身份,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道:“不过萧将军难道就没查过这人的底细?” 萧何目光一凝,想必他原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这一问他倒心生了疑虑,道:“这倒不曾,莫非此人身份有疑?” “这位范先生可是大有来头呢,他是巴人范氏部族的族长,在汉中这一带也算是个跺跺脚地都颤几颤的角色呢。”我淡淡地道。 以萧何的聪明,我的话说到这儿他便应该知道什么意思。果然,萧何微微沉吟了片刻,便有了一丝了然之色,俯身道:“谢三嫂提点,末将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我微笑了一下,道:“萧将军如今可算得上是汉营中最忙的一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到我这儿来大约不会只是说说那个范先生的事情吧?” “这个,”萧何突然迟疑起来,顿了一顿方道:“这个,末将确有要事欲来请示夫人。”又停了一下,却再没说出话来。他越是如此,我越是狐疑,却竭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紧张之色,只是神神平静地看着他,等待他说下去。 萧何微咳了一声,道:“是这样的,嗯,三嫂也知道,如今三哥已经是汉王了,也算是一方诸侯,这个周礼有云,天子一娶十二女,诸侯九女……”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我。 我仍然保持着平静,淡淡地道:“萧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汉王有纳妾妃之意吧。” “呃,是末将等在一处商议,觉得汉王也确实该……。”萧何忙解释道,声音却渐渐小了一些。 “你们一处商议?”我含笑看着他,“除了萧将军,不知还有哪位将军也一起商议了这事?” “这……”萧何含糊着应道:“也就是我们几个老兄弟,觉得该给汉王操操心。” “当真还是老兄弟好啊,知道为你们三哥着想。”我感叹了一声,“你们怎么商议的,也说给我听听可行?” 萧何沉吟了一下,道:“三嫂知道,我军如今已入蜀中,栈道烧绝,日后所有钱粮需用皆要取之于此地,半分也延误不得。末将等商议了一下,如想短期之内就得到当地士族大户的支持,联姻当是最直接的途径,所以欲从蜀中大户中挑选数名品性温良的女子配与汉王为滕妃。”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只是此事需得三嫂的首肯……” 终于还是明刀明枪的摆到台面上来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到,但当萧何十分严肃的仿佛在说什么极其重大的军国大事般的道出这番话时,我的心里还是钝钝的痛了一下,像是被人狠狠击了一记重拳,好一会儿,才道:“汉王知道这事吗?” 萧何眼神又开始飘移:“这个,尚不知晓,末将等想先来和三嫂商议之后再劝谏汉王。” 劝谏?这种事还需要劝谏?我几乎想大笑三声,但笑容却只到唇角便再也散播不开去,淡淡地道:“萧将军就不怕吕雉从中作梗?” “以三嫂的睿智大度,自然知道此事并非只为替汉王纳妾,而确实是快速稳定巴蜀、汉中的需要,”萧何若有深意地看着我,“三嫂素来深明大义,必会体谅末将等的这片用心。” 我微微闭了闭眼,觉得喉口似乎堵塞着浓浓稠稠的一团东西,吐又吐不出来,只能强自向下咽。好半晌,这种梗塞的感觉慢慢淡去,才能开口说话:“萧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事关夫君大业,我自然不会如此不识时务,这件事还请萧将军预做安排吧,我会亲自去和汉王说这事。” 萧何似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俯身道:“末将遵命。” 冷眼看着他告辞退出营帐的身影,我忽然一阵冲动,道:“萧兄弟……” 萧何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不知三嫂还有何吩咐?” “我不知道在萧兄弟的眼中,吕雉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注视着萧何的眼睛,道:“可吕雉始终还是个女人。有些事,我也有我的底线。” 萧何呆立了片刻,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终于俯身道:“是。” …… 明烛初上之时,我哄回了听得风声跑来声援的妹妹,独自一个在帐内坐了一会儿,面前铜镜里人影昏暗模糊,连眉眼都有些看不太明白。镜里的人究竟还是不是我,连自己都有些茫然了,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还是已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吕雉。 有些事情总是越想越糊涂,微微叹息着将铜镜盖上,起身去做自己今晚该做的事,去见自己的那个夫君、男人、孩子的爹——刘邦。 一路走一路思量,待站到中军大帐外的时候,心里已经渐渐清明。门口的侍卒忙急步进帐通报,我则立在帐外,深深吸了口气,又仰头看了看幽黑深广的夜空,看着那点点荧星在空中闪烁,心道,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只要肯忍,这世上原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好吧,刘邦,这一次,我向你低头。
一三七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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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场艰难的谈话,面对着刘邦,我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刘邦也沉默着,两个人在灯下相对无语。 “今天萧将军来找过我。” “嗯。”刘邦却只是嗯了一声。 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道出这件事,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勉强道:“萧将军说到要给你纳滕妃的事,来问问我的意思。”定了定神,慢慢地又道:“萧将军说的不错,如今咱们初到这里,也确实需要巴蜀士族大户的支持。夫君身边……多几个人伺侯,也是好事……”说到这里,心里忽的涌起一阵浓浓的酸涩,咬住牙,再也说不下去了。 刘邦还是沉默着,我抬起眼帘,只见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半晌才微微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夫人,和你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吗?”刘邦道:“当初你为了一个赵姬都和我闹成那样,如今又怎么肯让我另纳妾妃?”他又重重叹了口气:“其实你若今天也像以前一样和我闹一场,我心里倒高兴些,胜过你现在坐在面前说这些口不对心的话。” “这几天我也在琢磨这事,你说咱们俩这是怎么了,原本都是好好的,也没什么大矛盾,怎么现在就连句掏心窝子的话都讲不了呢?” “妾身将栈道烧了,夫君不还在着恼吗?妾身也不想自讨没趣。”我垂眉细声道。 “这……”刘邦顿了一下,道:“别提那档子破事了,下次见到张良,我非骂他一顿不可,烧就烧呗,搞得神经兮兮的,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连个台阶都找不到。” 我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低声道:“夫君搬到中军独住,又不肯见妾身,难道还不是生气?” 刘邦静了一下,然后道:“不说这事了。纳妾妃的事,这回我听你的,你若心里真的不愿意,我就不纳,没有这几个女人,我这几万部队也不至于饿死在蜀中。” “也不光是钱粮问题,”我静静地道,“夫君目前只剩六万多人马,急需招募训练新兵,若无士族支持,只怕此事不会顺利。没有一个安定的后方,又不能迅速壮大实力,夫君又怎能重返关中。” 刘邦目光闪动了一下,道:“栈道已毁,重返关中怕是句梦话了。” “自关中入蜀,未必只有栈道一途。”我垂眉道:“自栈道烧毁后,妾身深感不安,实在无颜面见夫君,故而令人多方打探,近日终于查到陈仓有一小道可通关中,虽道路险峻,但如暗中加以修整,也能通行无阻。” 刘邦一怔,大喜道:“此事可真?” “应该不会有差错,妾身知道此事后,已令人前去绘制陈仓小径的帛图,想必数日内就能回音。” “陈仓……”刘邦站起身,负手在帐里来回走了几步,“有了这条路,我刘季就有活路了。”他忽又顿住脚步,回身看向我:“关于纳滕妾之事,夫人当真愿意?” “夫君,若你我今日还只是沛县乡下一介小民,妾身宁死也不会让第二个女人进家门,”我沉静地道:“可如今您是汉王,所谋者乃是天下大事,妾身自然知道其中轻重。” 刘邦静了一下,然后在我身边坐下,沉声道:“夫人,你放心,我刘季今生只有吕雉一个老婆,必不会辜负于你。”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妾身明白。”心中微微舒了口气,这个令人痛恨的话题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又道:“对了,还有如意的事,他如今已经跟着请来的先生读书,可妾身想男孩子不能光知道些个知乎者也,也得精通骑射才是,所以妾身想在骑军之中为如意请个老师。” “噢,这个,你看着办吧,”刘邦点头道:“不光如意,还有肥儿,他也不小了,我前几天看到他,好像读书也不太上进,让他到军中炼炼身子骨也好。” 刘邦居然会提到刘肥,这真是难得。刘肥如今有十多岁了,正是青春叛逆期,脾气古怪得很,虽是跟着吕须她们一起来到了军中,但偏偏躲着不肯见我。我忙起来有时连秀儿和如意都顾不上,哪里又能管得到他,也便随他瞎混去。如今刘邦这么一提,我才猛醒过来,原来我还有一个叫刘肥的儿子。 …… 第二日清晨,我早早的便去把刘肥和如意两个孩子叫起来,又领着他们到先生那里告了个假,这才带着他们往骑兵营而去。 刘肥这孩子一脸古怪神色,虽是叫了我一声娘,脖子却梗梗的,老是向着与我相反的方向转去。而如意听说今天是去教他骑马,兴奋得一路又叫又跳,看他这副模样,估计对骑兵营中的那些马垂诞已久了。 我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身后的萧尚,忽然起了一个念头,道:“萧将军,你看如意这孩子资质如何?” 萧尚不防备我问出这话,愣了一下,才道:“公子的资质自然是好的。” 我微笑道:“我想让如意拜萧将军为师,不知萧将军可肯收下这个徒弟?” 萧尚这回才真的大吃一惊,呐呐道:“小人这身功夫要下狠心才能练成,公子身娇肉贵,恐怕……吃不了这个苦。” “想学真本事自然要吃苦,”我含笑道:“如意从小在富贵中长大,哪里知道人世艰辛,吃些苦头对他倒是好的。萧将军到时只管任意管教,吕雉绝不护短。” “这……”萧尚仍在迟疑。 我将如意唤到身边,指着萧尚道:“娘为你请到了一位师傅,这萧将军日后负责教你功夫。来,先给师傅见个礼。”说罢摁着还一片懵懂的如意,压着他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萧尚忙将如意扶了起来,连声道:“公子请起。” 我蹲下身,对小如意正色道:“你磕了这个头,以后就要听师傅的,若是不听话挨了打,娘可不会管你。” 如意扭头看了看萧尚,小声问道:“他就是那个爬墙爬得很快的将军吗?”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萧尚高来高去的本事出了名,在如意的理解中,那应该就是爬墙爬得很快的意思。笑道:“是啊。如意好好学,以后也能爬墙爬得很快。”说罢站起身,笑看着有些尴尬的萧尚道:“萧将军,你知道我就如意这一个儿子,今后是变成虎还是变成狗,就全看先生的了。” 萧尚神色一肃,俯身道:“小人必不辱命。” 我微笑着点点头,忽然瞟见刘肥立在一旁,虽是扭过脸去,眼神里却有着一点委屈之色,心中不觉一软,招手道:“肥儿,你也过来。” 刘肥低头走了过来,一声不吭地站在我的面前。 “肥儿,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跟着弟弟一起学,萧将军也会指导你的。”我尽量柔声道,但看着刘肥还是一副死硬不吭声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毕竟不是亲母子,总是隔了一层。 到了骑兵营,灌婴早已得到消息,带着手下几员将领在营门前等侯,见我们到来,忙上前见礼:“末将等见过夫人。”他原是从我手底下出去的,跟过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现在虽早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但见了我还是一如往日那般恭敬。 “我也只是小事,倒是打扰几位将军了。”我看向他身后的几人,“这几位将军是……”一一看去,眼神却忍不住跳了一下,认出立于灌婴身后左手边的第一人,正是昔日秦王子婴手下的那名吕马童将军,而他,显然也有些震惊地看着我。 “这位是吕马童将军,这位是杨武将军……”灌婴指着几人向我介绍,而那几人也纷纷再次见礼。我微笑着一一还礼,心里却暗道,蛲关的吕将军原来就是这个吕马童。
一三八章 川马
骑兵营中,我一边看着骑兵们早晨正在进行的训练,一边对灌婴道:“来找你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给如意找个骑射师傅。男孩子嘛,自然要骑得烈马,拉得硬弓才算是有点样子。” 灌婴看了看跟在我身后东张西望的小如意,笑道:“公子还小,身量未长大,只怕控马都不容易呢。” 我也回头看了一眼如意,确实,小胳膊小腿,骑在马上估计连马腹都够不着,不禁微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点拔苗助长了,道:“先找匹小马对付着。等他长大了再换大马。” 说到马,灌婴苦笑了一声,道:“那夫人还真来对了,咱们营里以后恐怕都是一色的小马了。” 我一阵诧异,问道:“怎么回事?” “不瞒夫人,咱们骑兵营日常都要采购些马匹加以训练,以备万一马伤之后替换使用,自到南郑后,末将原想在汉中采购些川马,结果军需送来的尽是些体矮腿短的驽马,这种马拉拉车驮驮货还行,要是骑到战场之上,岂不是要被人笑死。”灌婴一脸苦恼状地说道,“汉王让我扩充骑军,可连马都没有,让我到哪儿变出骑军给他。” 我心念一动,突然想起以前看起的那本《鹿鼎记》,上面有段关于川马之争让我印象深刻。川马,我倒忘了这个问题,巴蜀地形险峻,所产马匹多矮小而耐力悠长,擅于行走山路但短途冲刺的能力却弱,说起来,当真是最不适合战场的一种马匹。 本地川马无用,却又向何处寻马?以前大秦骑兵的马匹主要来自长城以北,可如今章邯等三王踞守关中,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