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未得机会,想与我军合作,内外接应,共图大事,嘿,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想着赵高那厮阴狠狡诈,这回又不知是出的什么鬼主意,倒是不要上他的当才好。” 张良微笑道:“巨鹿之战后,秦廷已如风中之残烛,赵高身在二世身边,想必更清楚事已不可为,所以要急着为自己寻找后路了。” 刘邦眉锋一动,道:“子房的意思是,赵高真的有意与我们合作。” “我军已至武关之下,不管是真意假意,都与我军无害,倒不妨同他虚与伪蛇,”张良沉静地道:“若事成,我军可顺势入关,直进咸阳,到时赵高手里那点人马当然无法相抗,我军可顺势扑灭此贼。若事不成,也可乱秦人军心,有赵高那贼于后掣肘,自然于我军大有好处。” “嗯。”刘邦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子房此言有理。”却又道:“不过我还是担心其中有什么诡诈之处。” 张良微笑道:“既是谈合作,自然是要有条件。如果我们的条件是要赵高杀了秦二世。那么他既已弑君谋位,就算有什么阴谋,最后自己也脱身不得。若是他不肯,那么显见其中有诈,大家也不必谈下去了。” “子房这话说得好。”刘邦一拍大腿,终于面露喜色,道:“待明日我便以此去试那二人。” “夫君,吕稚愚见,此次与赵高约分关中还当私密些为好,”我跪坐一旁听了良久,见他二人的谈话已告一段落,便轻声道:“毕竟赵高其人罪大恶极,天下之人皆恨之入骨,若知夫君与其定有私约……”我顿了顿,不再说下去,心时也知道以刘邦和张良的智慧也不必我再说下去,便知其中的意思。 “吕公子此言甚是有理。”张良大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轻笑了一下道:“沛公有望异日为王关中,此时更当爱惜羽毛才是。” 刘邦挠挠头,呵呵笑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 次日,刘邦便将那两人召至帐中密谈。对那二人言道,如此大事,自然大家都要小心些为是。二世暴虐,世人痛恨,如若赵高同意先杀秦二世,那么,大家还可以继续谈下去,如果不肯,那么大家也没什么合作的必要了。 那两人中一直细声说话的那位显然没想到刘邦会提出这个要求,愣了一下,吃吃的道:“这……这……” 另一人忽道:“此事倒也不难。”刘邦目光顿时落到了他的身上。只见这人身量不高,容貌普通,实在是属于丢到人群里找不到的那种,但说出这话时,眉宇间顿时有了几分傲气,“以我家丞相在朝中的实力,莫说一个二世,便是两个二世也不过反掌之间的事。” 刘邦倒没想到像弑君这般的大事他们居然也答应得如此痛快,不禁微怔了一下,哈哈笑道:“如此,刘季便在此等待赵丞相的好消息了。” “好说。不过若我二人回去,却只带了刘将军这么一句话,未免难以向丞相交代。”那人淡淡地道,“刘将军最好能派一二亲随与我等同回咸阳,当面向丞相大人说明刘将军的意思,总比我等转达要好一些。” 刘邦沉吟了一下,道:“也好。事关重大,倒是该当如此。”拱了拱手道:“二位先请回帐歇息,今夜入更后,我派人随二位赶赴咸阳。” “是。”那两人俯身喏了一声,退了出去。 我与张良则从帐后转了出来,既然昨晚就已经知道了此事,这次听壁角就是堂而皇之,过了明路的了。刘邦看着我俩在面前坐定,这才摇头道:“不想我竟看走了眼,原来那个未通名也不说话的小子才是这次的主使。” “想必是赵高极之亲信之人。”我微笑道:“我已令人将他二人面容绘下,让人秘送入咸阳,吕家在咸阳还有一些产业,查出他们是谁,未必是件难事。” 其实这二人的画像送入咸阳后,也是通过审食其负责的情报系统进行调查,但这个私下建立的情报网,我却并不愿意透露给刘邦知道,只能推说通过吕家在咸阳的产业和人手来做此事。当年我曾在咸阳留下了“五味居”、当铺、镖局等数家铺面,这些都是刘邦早已知道的,因此说到这个程度他也不觉得惊异。 “嗯,也好。”刘邦点了点头,又转向张良问道:“子房看当派何人前去咸阳?” 张良沉吟了片刻,道:“此事极之隐秘,所选之人当沛公亲信之人方好。”又道:“其实此行倒也不需做什么决断,故而只要为人谨慎机警便可。” “既要亲信,又要谨慎机警……”刘邦皱着眉,想着手里哪个人够得上这个标准。 “夫君,”我轻声道:“依我看,派往咸阳之人最好能分为两路。” “噢?”刘邦和张良的目光顿时看向了我。 “明面上一路可以敷衍赵高,而另一路可在暗中观察局势,于适当的时候把咸阳的水搅混。”我微笑了一下:“混水可摸鱼,明暗两路互相支撑,互相掩护,才能产生最大的效应。” 刘邦和张良四只眼仍看着我,却都没有作声。我心中微微有些发慌,不知道自己这两句话有什么错处,在我那个时代,什么间谍战、第五纵队、无间道,电影都拍得没有新意了,我所说的也不过是最简单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种吧。 张良缓缓点头道:“吕公子这釜底抽薪之计大妙,把咸阳的水搅混让其自顾不暇,确实对我军进军关中极有好处。”
九一章 入关
刘邦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又转了一圈,然后点了点头,道:“果然不错。” “只是这人选问题却是麻烦。”张良微皱起眉道:“明里一路倒好办,可这暗中的一路,不仅要不惹人注目,机变灵活,处事不乱,敢于决断,并且还要有能力把咸阳搅乱……”说到这里,他不禁停了下来,苦笑了一下。 一时都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张良才又道:“这明路的,我倒想到一个人,吕公子手底下的萧尚,他是萧何将军的族人,为人谨慎,武功也不错,至不济也能自保,再配上一个谋辩之士,想必可行。但是这暗里……” “夫君,”我俯了俯身道:“既是妾身提出,可否便由妾身前往一试? 刘邦和张良的目光充满惊诧地又看向了我,刘邦沉声道:“夫人,你毕竟是一介女子,随军出征已是诸多不便,怎能……” “夫君。”我打断了刘邦的话,道:“这军营之中除妾身,只怕没有更加合适的人了。” “身为女子,混入关中想必不会太引人注意,吕家在咸阳经营多家生意,二哥也久居于此,可对妾身进行掩饰,至于张先生所说的其余条件,妾身虽未必能做得很好,却也可尽力一试。” 自我嫁给刘邦以后,虽不算温柔解语,却也基本算是安守本份,做人行事相当低调,从未如此强势的提出过在一般人眼中相当出格的要求,我看见刘邦的眼睛忽然睁得很大,有些震惊地看着我,而张良则一脸的若有所思。 “妾身也只想为夫君尽一份心力而已。”我垂下眼帘,轻声道。 我想刚刚那一瞬间,刘邦看到了我眼中的欲望。是的,提出这个建议,其实是因为我想去咸阳。想去那阔别十多年的伟大都城,想去再看看灞桥柳,兰池水,想看看还没有成为亡国之君的子婴。我只是一个女人,在这个时代注定只能站在男人背后的女人,波澜壮阔的时代大潮我也无力去改变,但我也实在无法坐视那些注定的悲剧命运在我眼前一次次的发生。 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或许可以改变,或许至少可以给一些人带来一丁点幸福。 当晚,刘邦回到了营帐,他坐在案几之后,看着我来来回回的忙着叠被铺床,一脸的疑惑之色,直到我忙定下来,才慢慢道:“你……真的想去咸阳?”顿了顿,又道:“雉儿,我不想你去,那地方就是个龙潭虎穴。” 我微笑了一下,道:“夫君不必太担心,妾身第一次去咸阳之时,只有十二岁……” “我知道你当年去咸阳的事,”刘邦打断我的话,道:“你爹当年都和我说过了。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如今是反贼的老婆,不是当年那个啥也不是的小丫头。一旦身份泄露,只怕立时便有性命之忧,我就算想救你也不能插翅膀飞过去。” “夫君,”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走到刘邦的身边,跪坐下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夫君,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随军远行吗?我不想只当一个武安侯的夫人,我想做一个能与夫君并肩共战沙场的人,与夫君同喜共忧,同生共死。” 刘邦凝视着我的眼睛,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道:“雉儿,我不放心。” “我会保护自己。”我温温地一笑:“一定会的。” -------------------------------------- 最终前往咸阳的共有五人,其中萧尚和军中一名谋士随赵高派来的那两人同行,而我和审食其及他手下一个名叫莫小三的少年一起入关。武关是大秦关中的南大门,交通要冲,虽然面临战事,但仍每日开放半个时辰让来往的商旅通过。我们这三人组合里有一个女子,一个少年,审食其也不显得多么强壮,看上去让人觉不出多少危胁,倒轻轻松松的混过了武关的边防。 当年入咸阳,走的是函谷关,那时我才十二岁。 如今再入咸阳,走的是武关,我也已经嫁人生子。 坐在马车之中,卷起了竹帘,看着两旁的风景,一时感慨万千。 莫小三是审食其从吕家家奴中挑出的孩子,才十六岁,人很聪明,三年前就跟在审食其身边,学文做事,如今也能顶得上用场了。考虑到两个青年男子过关未免惹人疑窦,便挑了他随行。这一路他跑前跑后,倒也勤快。 我当年在咸阳留下了五间食肆,两间当铺和一间镖局。二哥释之跑到咸阳之后,就一直赖着没回沛县,他开拓不足,守成有余,这许多年过去,也不过多增添了一间酒楼、两家商行而已。近半年来,审食其为了整合情报网,将咸阳的产业又重新进行了盘整,这些铺子明里经营,暗地里都成了情报系统的一个节点。当然这些事,连二哥都不知道,只有铺里子的掌柜以及几个心腹清楚。 我们一路向北行去,审食其早已将消息传到了咸阳,于是行至蛲关之时,便有镖局派了二十多名武师等侯在那里迎接,领头的正是我的二哥释之。“妹妹,”二哥跳下马,掀开了车帘,将我扶出了马车。十多年不见,吕释之显得成熟了很多,颔下留了部短髯,眼角也微现了几条细细的鱼尾纹。 “二哥。”我心里也不禁一阵激动,毕竟是多年不见的亲哥哥,想着他当年初到咸阳时那种意气风发仿如昨日,只觉得这岁月流逝得未免也太快了些,他和我转眼都已经不再那么青春明媚了。 二哥释之一路陪着我们回咸阳,看得出吕威镖局在关中混得人头很熟,各个关防哨卡都有熟人,几个镖师上去打声招呼,再塞上一串大钱,便顺利过关,一路平平安安的走了数日终于到了咸阳城。 因吕释之在咸阳定居已久,便在城中繁华地段置了房产,一色青石的高院墙,看着也有几分大户人家的模样。审食其和莫小三都在前院安置了,二哥独将我领进了后院,二嫂梅氏和二哥后纳的两个妾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站在屋门口,见我走进院子,便都迎了上来。 二哥释之和梅氏成亲数年,一直没有孩子,梅氏便替二哥纳了一房妾室,又把侍奉自己多年的一个丫环给了二哥。如此又过了两年,这个叫小喜的丫头才替二哥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吕禄。母以子贵,她便也从丫环小喜而升为了喜夫人。 在来的路上,二哥向我说了说这几年的情况,虽然时常也有信送回沛县,但都不亲口说来细致。然后他忽然问了一句:“刘季如今也是手下带着几万人马的武安侯了,妹子你有没有给他……嗯……纳几房妾室?” 我笑容一敛,看了吕释之一眼,淡淡地道:“二哥就这么急着给你的妹夫找女人?” “噢,不是,不是。”吕释之有些尴尬,笑道:“问问而已。” 天下男人都一样,我不禁在心中暗想。此刻,二哥的一妻二妾都到了面前,我不由细细的打量了她们一番。中间那位身材丰腴,约有三十多岁的女子,我还有印象,正是正妻梅氏。她的右手站着一名身材瘦小的女子,瓜子脸儿,看着倒也眉目清秀。而左手站着的那名女子则略高一些,肤色白晳,大眼睛,鼻梁挺直,看着就有七分妩媚。 若以尊贵来论,在这个时代以右为尊,想必右边瘦小的女子就是为二哥生下儿子的喜夫人,而左边的则是二嫂替二哥另纳的一房妾室。其实在这个时代,一妻二妾已经算是相当的普通。大户豪门通常还养着成群的姬妾,那都是连名份都没有的女人。而且二哥少年时迷上习武,成天打熬身体,对女色上也不太在意,所以就算这两个妾室也都是二嫂出面替他纳的。 我不禁想起了远在沛县的大哥吕泽,他如今也是三妻四妾了,不由在心中微叹一声,暗道,刘邦终一日也会如他们这般妻妾成群,不,甚至更多,因为有一日他将贵为皇帝,而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则是他该享受的待遇。 到那时,不知我又该如何自处。 ------------ 不好意思,昨夜有事,回来很晚,没顾上更新,今天一早补上。
九二章 灞桥
当晚,二哥设家宴为我洗尘,也将审食其和莫小三请了来。莫小三倒罢了,审食其是十多年跟随在我身边的老人,所以阖府上下也都客客气气,称他一声审先生。 原本女子不上席,但因我也是女子,所以二哥破例让三位嫂子也陪了末座。几个嫂子也都很热心,不时吩咐一旁侍奉的奴婢替我挟菜倒酒。梅氏出身儒生之家,难免还有些矜持,徐氏地位最低,也不敢多语,唯有喜夫人,亲切热辣,还不时将小吕禄叫到跟前,说说孩子的事。不过吕禄这孩子圆头圆脑的,因从小不缺营养,长得壮壮实实,倒也很是可爱。 刘邦如今做的是掉脑袋的事,怕人多嘴杂,二哥一直将这事瞒着三位嫂子,此次也只推说我是到咸阳看看,散散心而已。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