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上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想请将军赐教。” 发布宋义微眯了眯眼,沉声道:“请说。” 发布项羽踉跄走到庭中,道:“素来行军贵神速,可我军从出兵之时起,每日仅走三、四十里路,刚过午时便扎营休息,拖到今日才刚到安阳。这倒也罢了,这一路我也曾问上将军,是否要从安阳直指巨鹿,上将军却只答我需在安阳驻扎些时日。今晚当着众位将军的面,我倒要请教上将军了,这一些时日究竟是几日。” 发布“项将军,你醉了。”宋义冷冷的道:“来人,扶项将军回去休息。”虽这么说,但一边侍立的士卒却犹豫了一下,互相看看,一时谁都没有动。 发布“我醉了?”项羽怒极反笑,重瞳如血一般,道:“宋义,人都说你知兵,你究竟知什么兵!你们在这里大酒大肉好生快活,却不知巨鹿城内一天要饿死多少人!” 发布听到项羽直呼宋义之名,坐于一边的宋襄便露出了怒色。他即将远赴齐国为相,眼看大好前途在手,又听得庭内众位将军的曲意奉承,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怎知却跳出一个大煞风景的项羽。不由起身冲着一边的士卒喝道:“怎的还不把他带了下去?由得这个醉汉在这里胡说八道!” 发布项羽的神色一凛,腾腾几步走了过去,一把拽起了宋襄的衣领,厉声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自与上将军说话,关你鸟事!”他原比宋襄高大,手足又长,力气又大,这一使劲,竟把宋襄擒得双脚离了地,一口气憋在胸口,“你……你……你……”了几声,就说不出话来了。而宋义则啪的一拍桌子,立起身,喝道:“项羽你做什么!” 发布众将一见事情闹大了,先是呆愣了一下,接着便一哄上前,劝架的劝架,拉扯的拉扯。项羽酒后到底身子疲软无力,且也没想真的把宋襄怎么样,纠缠了几下也就放了手,被几名武将拥着拉出了府衙! 发布宋义怒气犹未消,满脸通红,恨恨道:“你项羽几岁娃娃又知什么兵!老夫按兵不动自有道理,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如今秦国围攻巨鹿,就算胜了也是师老兵疲,我军正好以逸击劳,如果不胜更好,我军全师西行,秦庭必一鼓而克。”他冷哼了一声:“也不过就是一勇之夫,若论运筹帷幄,连你叔父都不及我,何况是你!” 发布众将听得他突的提起项梁,一时都静了下来,缄默无语。 发布宋义眼睛在厅里扫了几遍,看众人都垂语默然,也觉得没什么趣味,袍袖一拂道:“散了吧,哼,晦气!”说罢,转身向后堂走去,他的儿子宋襄则一边揉着颈子,一边跟在他的后面。厅内众将面面相觑,也只得三三两两散去。 发布萧何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酒宴情景,刘邦只是摇头叹气,我也只是沉默不语,心里却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宋项之争终究不可避免。项羽被压抑得越久,将来爆发出来的威力就越大,而这种可怕的力量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宋义的死就消散掉。 发布次日,上将军府便传下令来,晓喻三军,“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之。” 发布刘邦听到这道军令,不禁摇了摇头,叹道:“这不明摆着是冲着项兄弟去的吗?还好,听说昨晚项兄弟喝了一夜的闷酒,现在还睡着,若是昨晚知道这道军令,借着酒劲还不知要闹得怎么样呢。” 发布“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好在北征军已到,我们也该走了,省得和他们挤在一个屋子底下碍眼。”萧何微笑道。 发布刘邦却迟疑了一下,挠了挠头,皱眉叹道:“我就是有点放心不下项兄弟,年轻气盛,毛毛躁躁的别又闯了什么祸。”萧何轻笑了两声,然后看了一眼默默跪坐于一边的我。每当他希望我说话的时候,总是这样一副神色。 发布“夫君,”我微笑道:“您还不知道项将军吗,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别人哪能欺负到他。” 发布“这倒是。”刘邦哈哈笑道:“你是没跟他上过战场,没见他杀人时的那副凶样,老实说我也看着心里直发毛啊。别看他现在忍着,谁要真惹到了他,那纯是找死。” 发布我微笑了一下,心道,我何尝没见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见刘邦和萧何已不在谈论这事,而是在商量如何东击成武,便悄悄的起身走了出来。 发布----------------------- 发布负手在军营里慢慢走着。已是秋季,草色渐黄,偶尔轻风拂过之时,也有了几分寒意。 发布不知道秀儿和如意现在怎么样了,我心中默默的想着。其实我实在不算是个好母亲,自刘邦起义以后,我便一直东奔西跑,心中思虑的都是些争争夺夺的事,几乎找不出时间陪伴他们。与他们更亲近的反而是妹妹吕须。 发布孩子们会很快长大的,我微叹了一声,知道自己已经注定要错过他们成长的这段岁月,可能只有到天下大定的时候,我才能像一个正常的母亲一样和自己的孩子共享天伦。 发布校场上,几名低级将领正在训练的士卒,一大批青壮兵士赤祼着上身,正练得大汗淋漓。我停住脚步,无意识的看了一会儿,忽又觉得不妥,忙转身急步离去,走了几步,瞟见审食其正在我前方匆匆走过,低头钻进了一个有两名士卒看守的营帐中。 发布因他做的事属于机密一类,所以在自彭城出兵前我私下和萧何说了一声,给他弄了一个单人营帐。此时看到审食其,我心念一动,忽然想起那日吩咐他的事还不知怎么样了,便跟着他身后掀帘走进了那座小小的营帐。 发布营帐里大大小小堆的全是竹简和布帛,一圈放着五张案几,其中四张的后面都坐着一名少年,正在低头写着什么。而审食其则在案几的中间皱着眉踱步,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少年正在写的东西。 发布听到掀帘的声音,屋里的一大四小都猛的回过头,一脸警惕之色。审食其见到是我,神色才放松了下来,转身对那四名少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那四名少年站起俯身喏了一下,便鱼贯走出了营帐。 发布审食其这才施礼道:“小姐。” 发布“嗯。”我点点头,随意走到一个案几前拿起一编竹简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的是帐务之类的东西。“这四个孩子是你选上来的?”我问。 发布“是。”审食其道:“他们两个管来往情报的汇总与选摘,一个负责各地财货往来,还有一个则是负责各地人事方面的调配。” 发布“只有四个人,不太够吧。”我知道目前各地的生意、人手已经到了何种规模,仅这四名少年,肯定忙不过来。 发布“是。原本的生意都是各自为政,各家镖局、饭庄不过是年底缴上一年利润以及总帐,如今既要联络成网,那么就要有新规矩,很多事都要重头来。人手肯定是不够。不过小人觉得还是宁缺勿滥,宁可忙些,也不能让信不过的人插进来。” 发布我听审食其有条有理的说着,微笑了一下,点点头,知道他虽然变得沉默少语,但依旧勤恳忠心,依旧还是那个精明能干的审食其。 发布“武安侯这一二日就要东进成武,我前些日子吩咐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我放下竹简问道。 发布“小人已经按小姐的意思办了。”审食其嘴角一动,似乎有点喜色,“这两日成武、毫南、成阳等地都有大量秦兵外调的迹象。咱们在成武的人传来消息,目前那里的守卒仅剩下了三千余人。咱们三万多人打成武一县,当是不在话下。” 发布--------------本书已建立读者群22838133,有兴趣者可加入讨论。
七二章 宿命
其实审食其去办的也不是多么难的事,不过是造谣而已。 发布造谣也造势。 发布造秦楚两军决战巨鹿的势。 发布对秦军而言,决战巨鹿原就在他们谋划之中。有章邯的几十万郦山役众,又有王离的二十万北地强兵,攻破小小的巨鹿,本不在话下。围而不打,便是欲以巨鹿吸引天下诸侯,诸侯救赵,则带本部攻击诸侯,一举扫荡诸侯。诸侯不救,则拿下巨鹿,尽歼赵军,打击诸侯士气。再者,远在咸阳的二世与赵高自李斯亡后,只懂得频频催其速战,若再与楚军旷日持久的缠斗下去,且不说胜负如何,单朝中的压力,就不是他们前线的将领能承受的。 发布既然要战,就满足他们轰轰烈烈打一仗的梦想。我并不担心结果,因为我知道这一战秦军必败。 发布审食其广发人手,四处传言,只道楚国怀王也欲与秦一战,倾全国之兵二十多万而来,已至安阳,只待稍作休整,便将兵发巨鹿。这些话有九分都是真的,唯一的不同是把刘邦的部队含糊的说成是宋义的前锋,仅此小小的一点差别而已。现在两军同驻安阳,倒也容易混淆视听。 发布事实证明,秦军对宋义这只义军中最精锐部队的重视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想。我原只希望王离能将成阳的部队调走,岂知他竟连成武、毫南的精锐士卒也一并抽走了。在其后的情报中我才知道,真正围困巨鹿的是王离的北路边防军。而章邯则只是只在棘原扎营,为王离看护粮路。 发布当年陈胜王大将周文西进函谷,二世才不得不起用章邯,而王离则是在蒙恬死后立刻被赋予了北地的兵权,两相比较,自然能看出在章邯与王离这两位将领之间,二世显然更信任出身将门世家的王离。文人相轻,武人亦难免,王离深受二世宠信,又怎会将商人出身的章邯放在眼里,自然也更加看不上章邯手底下那批由郦山刑徒组成的杂兵了。 发布所以,当王离与章邯在巨鹿城下并肩作战时,整个战场的指挥权有意无意间滑向了王离。而章邯只能委屈的为他看护粮路。 发布可是王离不是蒙恬,也不是王贲、王翦,严格的说,他并没有打过多少大仗。所以才会为了等待在巨鹿辉煌的一战,将成武、毫南等地的精锐士卒大半抽去巨鹿,给刘邦留下了可趁之机。若换了章邯,或是蒙恬、王贲中的任何一位,只怕这战局又会成为另一种样子。 发布楚国自项梁死后,其实早已外强中干。彭城守军居然仅剩区区一两万,秦军只要在巨鹿严阵以待,层层布防,拖住项羽数日,然后以数万精兵直袭彭城,只怕倾刻之间就能将楚王都覆于掌下。到那时再回兵巨鹿,项羽纵有不世之勇也只能徒叹奈何了。 发布但是,王离身上那传自名将王翦、王贲的血液在激荡着,他渴望着打一场能证明自己、能使自己的名字并列于先祖之旁的大胜仗,所以他选择了与楚军在巨鹿生死博杀。 发布这将是两个名将世家的宿命对决。 发布若干年前,在秦灭六国的战役中,王离的爷爷王翦与项羽的爷爷项燕在淮水血战,今天轮到他们的孙辈在黄河之畔再次相逢。 发布那一次,赢的人是王翦,而这次胜利者将会是项羽。 发布历史的巧合竟是如此奇妙。 发布------------------------ 发布在我记忆中的历史中,关于巨鹿,只有项羽和章邯两个名字,直到今天,从审食其不断收集回来的情报中,我才注意到王离这个决定巨鹿之战胜负的人物。有这样一位人物存在,是是大楚的幸运,更是刘邦的幸运。 发布审食其见我看着关于前线战报的竹简只是沉思不语,便也没作声,只静静地立于一边。 发布过了半晌,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轻轻放下手中的竹简,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道:“知道了,干得很不错。”又道:“你继续忙吧,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就马上就送到我那里去。”说着转身走出审食其的营帐。虽是在军营之中,但与审食其两人长时间单独呆在一顶小营帐里总是不好,孤男寡女,若被有心之人看到,难免又是一番口舌。 发布走到门前,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猛的又转过头,打量着审食其营帐里那堆得高高的竹简。 发布那个念头几乎抑制不住的要从我的口中迸发出来——“造纸,我要造纸”。 发布其实刚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我便曾惊奇的发现,这里也有纸。但这时代的纸却并不能写字,因为这时的纸只是絮麻产业的一项副产品,若在上面写字,墨汗便会洇开,以致字迹模糊,不成形状。所以这时代的纸用处并不大,偶尔包包东西而已,我则也只是买来处理个人卫生问题。 发布也曾想过造纸的事,但在这个绝对没有专利意识的强权时代,任何新的技术发明,如果没有实力去保护,最后的结果便只能是被掠夺,发明者绝不可能成为最大的获利者。所以,我开饭馆、开当铺、开镖局,却不做任何一项技术上的简易革新,除非有一天我可以确定能保护到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可以确定别人不敢对我的利益起占有之心。 发布单父的小女子吕雉没有这个能力,但现在的武安侯夫人在砀郡却可以办到了。 发布更重要的是,原始的造纸工艺并不复杂,历史上的比较成熟的造纸工艺出现在东汉,由蔡伦所创,相距并不遥远,技术上也完全可以实现。 发布以前旅游时在山区作坊里看过的原始造纸工艺一下子涌进我的脑海,忽而又想着中国四大发明之一居然会从我的手中出现,不禁有些恍惚,只是怔忡的站在门口发呆。 发布“小姐?”审食其想是发现我神情不对,小心的问了一声。 发布“呃,”我猛的清醒过来,扫了他一眼道:“你跟我来……噢,不,你等一下,嗯,待会到我的营帐里来……”一时连说话都有些乱,转身急跑着回到自己的营帐里,也顾不得四周兵卒们投来的那种惊异目光。 发布“造纸,造纸……”我心里默念着,摊开一编空白的竹简,将我所知道的最原始的造纸工艺写了上去。 发布造纸的工艺说是复杂,其实也简单,将树皮、麻头以及破布、竹节、鱼网之类纤维性物质全部剁得极碎,然后放入石灰池内碱煮数月,再放进清水中浸泡一两月,然后再捣烂搅打就可以形成纸浆了,然后用编得极细的竹丝密帘抄之,再杠压,最后晒干,就可以揭下成纸了。 发布我飞快的在竹简上写着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