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箫说,“她叫乔落,是乔尚书的独生女儿。从小和颂琪玩的好,我们都熟。”
林灵听到这里却是一怔,乔尚书……崔语欢的爹爹以前不就是尚书吗,“我倒知道以前那个告老还乡的尚书姓崔。”
夏箫道,“告老还乡?捡了一条命罢了。”
林灵停下脚步,“什么?”
“朝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哪里知道。”
“你是说现在的乔尚书逼走了以前的崔尚书,所以崔尚书才举家离京的?”
“那倒不是,乔尚书以前官拜太尉,不过是崔巍走了以后把他升到这个位置罢了。唉,跟你也说不清楚,你问这些事干吗?”
“……也没什么。”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夏箫见林灵神色倦怠,不复刚开始的兴致,就带着她回去了。到了晚上林灵却又发起低烧来,夏箫想她是白天累着了才会如此,自此更加悉心照料。林灵纵是再不领情,却也不能不承认夏箫对她是呵护备至,就算比起李逸扬对她也完全不差。
堪堪过了一个月,林灵才慢慢养好了身体。
一日清晨,睡梦中的林灵正拿着一只风筝去找李逸扬他们。
江磊一见她的猫风筝就哈哈大笑,“又是这只肥猫。年年在天上飞,纸张倒是结实。”
林灵不理他,对着李逸扬说,“老大,帮我放起来。”
李逸扬拿住风筝,起身跃到最高的一棵树上。
林灵把线拉长。
李逸扬喊,“我松手了!”
林灵愣了一下,“不要松手。”
可李逸扬还是松了手,林灵看着她的风筝歪歪斜斜的向草地落去,情不自禁的往前踏了一步却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林灵抬头一看,正是夏箫,心中不悦道,“你怎么在这?”
夏箫不说话,只冷冷看看她。
林灵用力推了夏箫一把,“你走,不要在这里。”
夏箫纹丝不动,不管林灵怎么又推又踢的赶他,夏箫只是用一种很陌生冷淡的眼光看着她。林灵心生惧意,停下了动作,却发现老大和程浩然他们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走了,只剩她一个人。林灵心中更是责怪夏箫,她想本来我们好好的出来玩,都是他把一切搞砸了。可不知怎的心中惧怕又不敢上前,只觉又气又怨又委屈,无处发泄只能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捂着脸背过身去哭,越哭越觉得气不过,心里似有一团无名火烧,可又无法可想,终于焦急无奈到连梦境都难以继续,林灵才恍恍惚惚的睁开自己的双眼。刚才梦里的情绪仍在心间,她看着睡在枕边的夏箫,心中五味陈杂。伸出手顺着夏箫的鼻梁往下抚摸,夏箫的侧面轮廓很漂亮,鼻子又高又挺,嘴唇薄而有型,触感却是想不到的柔软。林灵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这样的一个人,每天醒来看见他竟也渐渐觉得自然起来……
夏箫突然张口咬住林灵停在他唇上的手指,林灵吓了一跳想往外抽,夏箫却稍微用力的咬住然后用舌头勾引似的舔弄。林灵又羞又窘只用力抽手指头,夏箫又不敢真的咬太紧,只好由着她抽了回去。
林灵看着湿润的手指,想起在青园那天夏箫也咬过她手指,还说……林灵恨恨的踢了夏箫一脚,下床梳洗去了。
夏箫打了个哈欠,侧着身子看林灵对着铜镜梳她那头乌黑的长发,昨夜她的头发便是如此像上好的丝缎一样散在床上,她还嫣红着小脸低低呻吟。夏箫的下腹又热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宝贝儿,我给你梳头好不好?”
林灵头也不回的说,“不好。”
夏箫只得作罢,下床去洗脸。
两人梳洗完毕,坐在桌边吃早饭。
夏箫突然说道,“对了,今天的晚宴父皇叫你参加。”
“哎?什么晚宴?”
“当然是端午节晚宴。今日是端午,你忘了?”
“我知道,可是为什么要我参加?”
“想来父皇是怕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宫里想家,关心关心你。”
“啊?我不需要啦,我也不想去。”
“这由不得你。”
“皇上究竟为什么要见我?我不想见他,我在宫里待一年就走了。”
“小笨蛋,你就不会动脑筋想想我父皇为什么要见你。”
“为什么?”
“他自然是想见见把他儿子迷的团团转的狐狸精到底长什么样。”
“……我不要去啦~”
“怎么能不去,必须得去,还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给我父皇留个好印象。”
端午晚宴。
林灵上穿金丝绢花罩衣,下着紫绡翠纹裙,云鬓高髻,灯火熠熠处宛若仙子出尘。她跪坐在自己的食桌面前,目不斜视的盯着盘子里的粽子。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嗯,总共有五个粽子……没办法,皇帝还没来,她的旁边和对面位置上坐的都是尊贵的皇子,而且每一个人都在或明或暗的打量她。
林灵坐在左边,而夏箫是坐在右边起第三个位置,夏箫旁边一个样貌清俊的青年男子悄悄凑过头来说,“七哥,以前你不喜欢这类型啊,倒是清清雅雅一副弱柳扶苏的模样,但依你的口味会不会太淡了?”
这人正是八皇子夏宇,夏箫和他素来亲厚,悄声答道,“太油腻的坏了胃口。”
夏宇看了看死命低头盯着面前盘子的林灵,“七哥的意思是清粥小菜你却胃口大好喽?”
夏箫笑道,“自然是好。”
林灵觉得她被人盯的就快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了,这时只听一个太监高声宣到,“皇上驾到!”
皇子们都起身站好,林灵也慌忙站了起来,繁复的纱裙几乎没拌了她的脚。林灵小心站好朝前望去,只见皇帝皇后两人一身明黄的走进殿里,皇帝身后跟着的是穿了一袭淡粉纱裙的颂琪公主。
林灵见只有皇帝坐的地方有一张高桌,其他人面前都是需要跪坐的小食桌;也就是说只有皇帝和皇后能坐在椅子上,别人都要跪着吃饭。林灵心道刚才她腿都跪酸了,这还要跪一晚上,皇家又怎么样,还不如他们普通人家一桌吃饭其乐融融呢。
众人向皇帝皇后行礼后各自就坐。明帝吩咐给颂琪挨着皇后赐了张座,又对身边的太监说,“请天女也上来坐。”
林灵慌忙起身,“民女不敢。”
明帝笑道,“天女身份尊贵,怎可自称民女?今晚只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天女进宫是客,自当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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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灵无法,只得告了罪上来侧坐在明帝身旁。看着宫女把一盘盘精致菜肴摆了上来,想起夏箫早上说他父皇要见见把他迷得团团转的狐狸精长什么样;想到这里纵是美味佳肴她也胃口全无。
第32章 夜宴(中)
晚宴正式开始。不过这些皇家子孙又有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不过都是意思意思剥了一两个粽子,应景而已。林灵托皇帝的福也坐在高台上,她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只剥了个粽子用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夹着吃。台下的歌舞林灵不爱看,倒是趁机偷偷用眼睛溜了一遍各位皇子,看完之后她不得不承认里面最帅的还是夏箫,瞧他玉带金冠,谈笑风生,人模狗样,笑容淫贱……哼~
因为明帝兴致好,颂琪公主还表演了一段舞剑。颂琪公主的这段舞剑动作甚是花哨,就见她俏丽粉红的身影满场翻飞,下面坐的都是她的哥哥们,自然全部卖力叫好。颂琪抹了抹头上的薄汗,得意的上台领她父皇夸奖去了。
林灵虽然身手一般,但李逸扬、程浩然、江磊就连顾小米都是年纪轻轻就一身好功夫,顾伯还说程浩然是不出世的奇才呢,所以颂琪公主的这段舞剑林灵根本不看在眼里。再加上珍禽园里的不愉快,林灵还在心里恶毒的评论颂琪公主只会满场子乱窜,这也叫舞剑?
和皇帝离的近了林灵倒也不觉得十分畏惧,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有。明帝随意问了她几个问题,不过是些多大年纪、家在哪里、父母作什么、读过什么书、在宫里习惯不习惯之类的闲话,林灵都小心回答了。
坐在皇后那边的颂琪突然面向林灵说,“天女姐姐,你刚刚说你读过什么书?”
“我说没读过什么书,只是爹爹从小请了个老师来家里教导我识字。”
“父皇,我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外面好多人家请不起老师教家里的女孩子,所以要我好好读书。”
明帝点头。
“所以天女姐姐不是一般穷人家的孩子,是大家闺秀呢。”
林灵其实是说了谎,她家可没给她请过老师教她识字。小时候李逸扬去学堂读书,她哭着喊着非要跟去,学堂又不收女弟子,大人们无法只得把林灵也扮成个小男孩和李逸扬一起送了去,谁成想这一送就送到了长大。现在林灵听颂琪这么说,心虚的不敢答言,心想这是不是已经犯了所谓的欺君之罪?
明帝道,“你这小鬼脑筋又想说什么?”
颂琪道,“我只是想天女姐姐的父母这么疼爱她,还专门为她请老师教她读书,那天女姐姐也一定多才多艺。父皇你今天这么高兴,不如让天女姐姐给大家展现下才艺,才又热闹又有趣呢。”
林灵忙说,“公主这却是为难我了。我不会什么,公主才是多才多艺。”
颂琪不似刚才那么脸色和悦,“天女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弹琴作画都是女儿的本分,哪家姑娘不会几样?更何况你又是富裕人家的小姐。父皇怕你过节想家宣了你来参加家宴,还让姐姐到上面来坐。我想姐姐必然是内心十分感激,当然愿意展现才艺表达对父皇的孺慕之情,姐姐却这样!是驳我的面子,还是驳父皇面子呢?”
林灵听的冷汗直流,这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说出的话吗?这是吗?这是吗?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天天都在干吗啊?这就是公主和民女的差别吗……
林灵嗫嗫的说,“公主,你这样说我岂不罪该万死?实在是我这人口拙心笨,只识得几个字,歌舞琴律一律不通。”此话倒也不假,林灵小时候天天只想着跟李逸扬到外面疯玩,这些女子该学的才艺方面确实差了些。
明帝今天本就有心试探林灵,见颂琪这样索性顺水推舟,不言不语的由着颂琪继续说;皇后也佛爷似的端坐在那里,台下皇子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上来。
颂琪继续咄咄逼人的说道,“连我也要表演舞剑为父皇助兴的,偏是天女姐姐身份高贵,不肯下场。”
林灵虽不知颂琪何以这样跟她过不去,但也看出颂琪是不打算放过她了,只得抬头道,“看来我不下场公主是绝对不肯的。那么公主请说吧,林灵自当奉陪。”
颂琪哼道,“天女姐姐既然什么都不会,叫你弹奏乐器姐姐又该推说没学过不肯演奏,只好请姐姐清唱一首了。我想是人就会唱歌?姐姐总不能说自己不会吧?”
林灵起身道,“好,就清唱一首吧。”
林灵下得台来,随意从众皇子的食桌上分别拿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碗碟,走到夏箫面前时林灵挑了只汤勺,夏箫回她一笑。林灵心里一哆嗦,干吗冲她笑的这么妩媚动人O__O”…
林灵拿着碗盘席地坐在大厅中央,美丽的纱裙像花朵一样盛开在她身下。林灵把碗碟都扣过来,用汤勺敲了敲试音,因为材质和大小不同,每个碗碟都发出了不同的声响。林灵向明帝微微一笑,“皇上,我献丑了。”说罢一边按着节奏敲击不同的碗碟一边朗声唱道:
繁华市井,不若独上西楼。
限于一隅,不若策马南行。
安居于业,宁若东海寻珠。
世事人情,宁若孤雁北飞。
叹世间碌碌庸庸,
终究意欲何为?
不若同我放眼天下,且歌且行。
想那人间情意相投,终抵不过造化弄人。
想那人间如花美眷,终抵不过似水流年。
想那人间娇妻爱妾,终不过是声色弄人。
想那人间相敬如宾,终不过是戏如人生。
何以泯灭其间,灭我灵窍?
何以谨言慎行,灰我志气?
叹世间庸庸碌碌,
终究意欲何为?
不若与我笑傲江湖,且歌且行!
林灵边敲边唱,只听歌声清朗、乐声清脆,也别有一番意趣。林灵今日虽是妆容精致、衣裳华美,但她歌中的情志却是安闲自在、无拘无束,那才真可谓是真名士自风流呢。
夏宇小声对夏箫说道,“怪不得七哥你喜欢,果然非同凡品呵。”
夏箫不答话,眼睛只深深的盯着林灵。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展露风华,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华衣美服倒是限了她,夏箫只觉林灵的眼角眉梢一颦一笑都是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林灵一曲唱毕,大家恍然大悟般鼓起掌来。
明帝也笑道,“天女好才情。”
林灵忙起身福了一福,“皇上谬赞。”这首清平调的曲子原是程浩然作的,林灵喜欢曲中那股自由轻扬的意味,填了词献宝似的拿给程浩然。程浩然难得没像往常一般毒舌,反而立时拿着词坐到古筝边弹唱起来,那声音气度相貌姿势才真的如仙人一般呢。林灵心想今日真是侥幸过关,提着裙子就要回台上去。
颂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天女姐姐,你刚才还说什么都不会,原来真的是骗人呢。你看大家都说你唱的好,何不再为我们舞一曲?也叫小妹长长见识。”颂琪是打定主意要林灵出丑,以报她夺猫之仇,七哥之恨。我就不信你还会跳舞!就算会跳,哼,还有别的呢。
林灵怒从心起,“我不会跳舞。”
颂琪笑道,“天女姐姐怎么又是如此说话?”
“不过我会舞剑。”
颂琪脸色一僵,“这样啊,原来姐姐和我一样喜欢舞剑。姐姐这么说,是想和我比试比试喽?”
林灵冷然道,“公主如果喜欢,未尝不可。”
林灵嫌身上的衣服碍事,索性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家常青绿色窄袖紧腰衣裳和淡青细纹薄裙。散开绾住的望仙髻,把头发用一根青丝带拢在脑后,持着宝剑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颂琪道,“天女姐姐,我不客气了!”提剑刺了过来。
林灵也提剑相迎,台上一粉一绿两个身影舞在一起,一时难解难分。
林灵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