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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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莲-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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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互相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画室的光线很是充足,重莲目光落在正对着画布描绘的男人身上,“绯村老师,找我什么事?” 

“坐下吧。”闻言,正在画布上涂抹的男人转过头来,一头黑绸般的柔亮长发高高扎起,左手端着一个涂满颜料的调色盘。

绯村御臣,重莲所在的美术社监督。绯村有着一张能令所有女人为之着迷的俊美脸蛋。而且他很爱笑,一笑起来,左颊边就会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如果不说的话,没有人会相信面前这个浅笑着的男人竟然已经是三十多岁了。更重要的是,某人的情人便是冰帝网球部神监督。( ……好冷的笑话……)

“我说,九宫寺你也偶尔来参加社团活动吧。这样下去你都快成幽灵社员了。” 绯村语气中带着丝丝幽怨,看样子就差没拿个手绢来咬了。
这个美术社最有实力的社员三年来竟然只参加过几次活动,这让做为监督的他很是气恼,却又偏偏拿他无可奈何。谁让他惜才呢。别看这家伙原来一直沉默寡言的,画出的画却充满灵性才气。不过,近来他的风格倒是转变不少。

“大叔,换个表情,这个表情不适合你。”重莲毫不留情的吐槽,“而且,这可是你自己允许的。只要定时交上画稿,社团活动什么的不做强求。”

“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绯村小声的抱怨道。自从一场大病之后,九宫寺性格变了很多,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如果说原本那孩子是干净剔透的水晶,一眼看过去通透到底。那么现在的他却是一汪讳莫如深的幽潭,完全无法窥探他的想法。甚至在长时间凝视那双墨色的眼瞳的时候,有着被诱惑的错觉。
面前的少年,有着让人堕落的魔力。

放下手中的调盘画笔,绯村取下随意搭在画架上的西装外套,从那微略有些褶痕的昂贵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票卷,递给重莲。

“东京新人作品画展?”重莲把玩着手中的票券,“为什么给我这个?”他对这些画展没太大兴趣。
“这次的东京画展展出的全是有潜力的新人画手作品。我寄了你的几副作品过去。其中两幅被选中了。”绯村在重莲对面坐了下来。

“去看看同辈人的作品对自己的画技也是一种提高。”谈及作画,绯村的表情严肃起来,“你近来的画风改变较大,和早先的风格处于两个极端。这次被选种两幅作品,一幅是你以前的,一幅是现在的。建议你去看看,对比观摩一下两幅画之间的差别。从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画风不稳是作画者心智还不够坚定的表现。这样较大的波动会对作画产生不良影响。

“唔……好。我会去的。”低垂下眼帘,扇似的睫羽投下美丽的剪影。微微的波纹在眸内缓缓流转开来,原本打算拒绝的重莲在心思陡转间改了主意。

透过画,可以看出所作画人的思绪。

他……想看看原本的那个莲……
是怀念……抑或……哀悼……

微敛了心神,重莲抬起眼,千尺深潭般的眸子沉淀着无边的暗色。晦暗不明的目光越过窗外,融入到苍茫深邃的某处,低低的徘徊……

  莲殇
“就在这里停车吧。”车子开到展览馆对面,重莲蓦然出声。
“是,少爷。”司机听话的将车停在路边。
缓缓的走下车,重莲走向对面的展览馆。

一走进展馆,似乎立刻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面的喧嚣繁华被隔绝开来。
展览馆是根据不同主题进行布置的,展厅分为两层。第一层展厅展出的是现代油画,那些出自年轻少年笔绘下的油画将整个展厅渲染成了一个夺目的艳丽色彩空间。洋溢着青春热血的色彩。

重莲慢慢的一幅幅的欣赏过去,看这那些专属于青春的张狂色彩,明朗艳丽,却不是现实中的虚浮奢华,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超脱不羁。

缓步踏上旋转的木梯,发出吱呀的声响。雕花的扶手上细致的刻出一幅幅古朴精致的画面,这些也是展出的作品的一部分。轻轻的抚摩那些凸凹雕刻肌理,重莲心里一阵感慨,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那个古老的家族中。那些摆放着的浮木古雕,那些连空气中都闻的到的幽幽檀香。

进入第二厅,光线在那一瞬间暗了下来,布满视野的,是渗透天地之间的黑与白。

轻纱、烛台、莲座,映着淡淡烟雾笼罩的水墨画作,二楼的展厅里构筑了一个古色古香的世界。人们便在烟雾缭绕的水墨意境创出的氤氲世界里缓缓徜徉。

重莲首先注意到的,是挂在左手边的一幅烟雨图。图很简单,没有太多着墨,却让看的人仿佛一下子置身于三月的江南烟雨之中。轻柔的细雨拂过面颊,打湿了衣衫,一人依然悠然的闲庭碎步,远远望去,只见一个洒脱的背影。目光轻移,落到落款处,重莲轻念作者的名字,“幸村精市。”

一幅幅古色的水墨图如浮光掠影般在眼前闪过,展开了一个又一个画卷。或许悲伤,或许悠远,或许苍茫……最后,重莲轻移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在一副挂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水墨图前停住。

蓦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没有丝毫的浮华,没有浓重的笔墨,洁白的画卷上仅仅有着一朵三笔间勾勒出的幽幽墨莲。

真正只有三笔……

一笔,勾出莲瓣。
二笔,勾出莲心。
三笔,勾出莲殇。

莲殇……殇莲……

那朵墨莲幽幽跃于纸间,没有清泉的潺潺流动,没有微风的温柔轻抚,甚至,连根,都不曾存在。
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

那朵墨莲,就那样,静静的,静静的,生长,消亡……

他的世界,没有风,没有声,茫茫间,甚至连自己,都不是真实的存在。都不曾真正拥有。

“镜花水月”,秀丽的小篆题在画旁,起笔却是淡淡的。仿佛连这痕迹也要消亡了一般。

镜花水月……
水月镜花……

一切皆惟虚妄……

重莲再也无法动弹,晶莹的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一串串,滴落了下来。直直的砸到古木花纹的地板上,渗透进木板间的缝隙里。

三生百年,百年的孽缘,此生此岸,彼生彼岸,不断剪,也剪不断。

时光在这黑白交织出的世界里快速的流逝倒退,恍惚间,重莲仿佛看见那个有着自己一样容貌的少年。
少年一身白衣,安静坐在画架前,略微苍白的脸上有着看破一切的从容。执着笔的手在画纸上轻移,一笔,二笔,三笔……一朵墨莲跃然纸上。
随后,少年缓缓起身,转身,微笑。那笑容,空若幽谷,却带着几许浅浅的涩然。

佛曰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 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生;老;病;死
爱别离;
怨长久;
求不得;
放不下。

可他,从来连经受这些的机会都没有。

莲,从来只是,一魂一魄,而已。
仅此而已。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底这么悲伤。悲伤到呼吸都觉得疼痛。

静谧的空间内,少年慢慢的走上前来,眼神是水一样的温柔。微踮起脚,少年轻轻的,轻轻的,在重莲额上印下一吻。那个吻,轻柔的如同漫天飘洒的柳絮。

低低的耳语响起。
莲说,他无怨。
莲说,你要幸福。
莲说,保重……再见……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真正的悲伤,是你甚至连哭泣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重莲淡淡的笑了起来,墨色的眸子里还盛着剔透的泪。

缓缓地抬眼,凝眸,一双湮灭红尘的眼。淡漠而苍凉。

细长的眼眸微微弯起,唇瓣间流溢出的浅浅的笑。那笑意,自内心向外,慢慢洇染开来……
仿佛初升的朝阳,驱散了晨间凉薄的烟雾,有如春天的睦风,融了一树寒梅上的冰寒。
却,带着一串晶莹的凝霜……

原来,原来,莲,从来都是重莲……
并蒂莲,并蒂双生,半生半灭……
半生莲,怜半生……

有人说,高山上淌下的流水,是滴落在地球上的眼泪。那么,重莲眼角的眼泪,就是挂在另一人心尖的湖水,心尖的泪……

重莲的泪直直的落下,砸到了另一个看画人的心里。

少年静默的站在重莲身后不远处,脊背直直的挺着,悠远的灯光将他身后的影子拉的修长,清瘦的身形勾勒出一抹淡金。
清冷的一张脸,却奇异的有着令人安心的味道,隐在眼镜下的清冷眼眸似秋山般沉静,清寂。

手冢来看画展只是个偶然。原本打算来参观的不二临时有事,于是便将票券塞给他。
却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见这样一个场景。

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手冢全身都无法动弹,只能静静的立在少年身后。

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竟然可以哭泣的,如此美丽。
不是轻声啜泣,却是无声的垂泪。
大颗的眼泪自那玉一般的脸颊悄然划落,少年的脸上却洋溢着微笑的表情。
那是怎样的笑容啊……
那是绝望哀伤到极点的笑,

裂痕,由冰封湖中一层层的扩散开来。
他听到了心底寒冬冰融的声响。
一圈圈波纹由那解融的湖中心荡漾开来,而那少年,便是心湖那一圈涟漪,微笑着哭泣的涟漪。

然后,手冢却听到了一声轻叹。 
低低的,忧伤的,悲弃的,无望的……………

于是,用一秒钟的时间,他爱上那个微笑着哭泣的涟漪。

伸出手,想要抓住少年的衣袖,少年却恰在那一秒,转身。
于是,转瞬间,错过……

指间,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失落声响……


  醉莲
夜色渐渐降临,黑色的幕布铺满天际,闪亮的霓虹灯点亮城市。白天的熙攘化作黑夜的喧嚣。漫步在熙熙攘攘的东京街头,重莲突然觉得自己竟然没有方向。

车辆人流来来往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眼前晃动,下意识的想要寻找熟悉的面孔,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底,竟然是一片空白。害怕的情绪渐渐蔓延,手足不由自主的冰凉起来。

生命中,有的人到来,有的人离开……在一场场进进出出的轮回表演中,最后,你身边,还剩下谁……

静静站在猎猎的夜风中,重莲脸上有着一瞬间的迷惘。
他该……到哪里去呢……
似乎哪里,都不是真正的归宿。
宫夜家需要的是能够把族里的辉煌延续乃至发扬光大的宗主,九宫寺家期待的是能够接管家族事业的继承人。

那么,谁在等他……

有谁……在等一个叫重莲的人么……

那一刻,重莲的表情,脆弱的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
现在的他,不是宗主,不是九宫寺财团长孙,只是重莲。只是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少年……

“莲,你是不是……曾和我一样迷惘……”,按着胸口,重莲轻声问道。
看的比所有人都透彻的你,是否早已了悟了一切。

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
这就是他,和他,的命运。

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为了责任,为了荣耀,还是,为了所谓的……注定……
牺牲了所有,摊开掌心,抓住的仍旧是一片虚无……

我们,同样在无人注目的黑夜里,哭泣……

半生莲,半生缘起,半生缘灭。

彼岸两端,凡尘过往。花落尘埃,冰封成哀。

抱着膝头,将脸埋入膝间,恍惚的靠在黑暗的角落,夜间的霓虹将天空渲染成缤纷的色彩,晚间的东京是属于喧嚣繁华,热闹熙攘的街头,人们相拥而过。那些温暖的笑靥,欢快的戏言,离他,很远,很远……

一辆加长版凯迪拉克在街边缓缓停了下来。
一个银灰发丝的少年迈步走了过来,少年身材修长挺拔,干净清爽的休闲服装在他身上显得华贵无比,俊美的面容在夜间闪耀的灯光下流光异彩,全身上下散发着华贵雍容的气质。眼神凌厉张狂,举手投足间透着王者之气。

“重莲?”华丽慵懒的语气带着一丝丝惊诧。
迹部刚从公司回来,在父亲的授意下,他已经开始接手处理部分公司业务了。回家的路上经过这里,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重莲。
看到,这样的重莲……

重莲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迹部敏锐的感觉到重莲情绪的异常,于是又唤了一声,“重莲?”语气是不自觉的放的轻柔,“你怎么在这里?”

“埃?”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重莲抬起头来,表情是丝丝迷惘,银色的发丝微微凌乱却俊美的发稍,深潭般的眸子里的笼罩着缭绕的雾气,薄薄的唇微微抿着,露出漂亮的线条。
孩子气的歪了歪头,终于认出眼前的高贵少年,“啊,你是、你是景吾,呵呵。景吾。”

迹部蹲下身去,即使是如此不华丽的动作,也无损他身上那与生俱来的优雅尊贵。闻到重莲身上淡淡的酒味,他微皱起眉,“你喝酒了?” 
重莲曾说过,他是完全不能碰酒的体质,无论是什么种类的酒,无论喝的分量多少,都会醉倒。而且,醉了的他,很……古怪。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很……古怪……

“呵呵,”重莲继续对着迹部傻笑,白皙如玉的脸蛋上浮着淡淡红晕,墨色的凤眸里水光脉脉流动,“只、只喝了一点点喔。”说着,还孩子气的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他的确没喝多少,只是在酒吧点了一杯鸡尾酒而已。只不过,对酒完全没有抵抗力的重莲,即使只喝了一口,也会醉倒。

看着这样孩子气的重莲,迹部除了一丝好笑还带着心疼。这还是平日里那个优雅魅惑的重莲吗?明明是个小醉鬼。
然而,迹部却为这样的重莲感到心疼。平日里理智聪慧的他竟然在明知道自己不能碰酒还反常的跑去喝酒,这样的他,让人不得不担心。

迹部深深的体会的到,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除了享受家族带来的荣耀财富外,还必须负担起家族的沉重责任。
重莲,他到底背负了多少,才会这么失常……

仰起脸,看著站在身前个子高高的男人,重莲的眼神很是恍惚。白皙如玉的侧脸在街头路灯的照印下打出一片深色的剪影,眸子里忽明忽暗的流光宛转。

迹部靠近了重莲,不经意的碰触到重莲的手,那刺骨的冰凉让他心里一惊。双手包裹住重莲那冰凉的双手,掌心的温暖渐渐由相触的肌肤传了过去。重莲身行微微一颤,却没有挣扎的任他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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