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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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莲-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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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浑身僵硬,往日平静脸色蓦然间变得苍白,修长的指节血色全无。

面色一沉,不二正要上前分开两人,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冢缓缓的摇了摇头,阻止了不二。眼里受伤的神色让不二心里一颤。

心肺针刺一般隐隐的痛。林间的风轻柔拂来,吹在手冢的脸颊上,却是刺骨的冰凉。
在心底,似乎有什么,碎裂了……

摊开掌心,空空如也。似乎什么也没抓住过,什么也没牵绊住过。
苦意在口中弥漫开来,夹杂着混沌的铁锈味。
终究,还是和每一次一样的结果。

指间,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失落声响……

三个人的纠缠,无望的海角,断肠的天涯……

抉择
游云缓缓在幽蓝的天际飘荡,林叶间点点阳光洒下,光影交织,斑驳的影像将事物错落成游离于黑白抉择之间痛苦的灰。

“请问,冰帝的忍足君来我们青学有何贵干?”突兀的嗓音打断了林间的静谧。熟悉的嗓音却是无比冷冽的语调。
不二缓步由树丛间走出。被踩在脚下的干枯枝叶,发出清脆断裂的声响。

栗色的发丝缓缓飘荡,张开的湛蓝眼眸是从未有过的犀利冷酷。愤怒的感觉涌上心头,一向护短的不二无法眼看着自己珍惜的队友就这样被伤害。
无视手冢的阻止,不二越过手冢,大步走到相拥着的两人身边。

“难道忍足君是想要带走我们青学的人。”淡色的唇角勾起,语气在“我们青学”四个字上加强,不二说着,目光却落在背对他的少年那纤细的身形上,复杂莫测。
难道,这就是你的选择吗,重莲。
难道,手冢对你的心意,对你来说就那么不值一文,如此轻易的被忽视舍弃。

自然听出了不二言语中的敌意,忍足面色一凝,仍旧是儒雅的微笑反驳道,“不二君,你是不是记错了。重莲似乎一直是我们冰帝的吧。”

不二抿唇轻笑,带了说不出的嘲讽,“是啊,重莲‘曾经’的确是你们冰帝的学生。不过,他不是被你们舍弃了吗。怎么,在舍弃了之后,又想要找回了?”
直视忍足,加重的语气严厉而苛责,“在重莲伤的最重的时候,你在哪里?在他最难过的时候,陪伴他的人,又是谁?这就是你对他所谓的感情啊,呵呵,真是伟大……”

忍足语塞,面对不二的指责他无言以对。任何一条都直指着他。
是的,在他哭泣难过彷徨无助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他受了重伤的时候,他做了什么?他用冰冷的话语刺伤他,用冷漠的态度无视他。

不二凝望着少年那僵直的背影,许久,淡淡开口,“重莲,难道你连回过头,看一看那个一直站在你身后的人都不愿意吗。” 薄薄的声音,穿透了林间的雾霭,直直的刺入少年的心脏。

重莲身形一滞,仿佛忍受了几乎无法承受的重量一般,无法自制的颤抖战栗。

看着少年的反应。不二轻叹了口气,无奈而沉重。疲倦的合上眼,“我言尽于此,重莲你好好想一想。其他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手冢,你出来吧。”说罢,转身离去。
所有的问题,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吧。旁人如他,没有介入的资格。

重莲在听到那个名字的刹那,呼吸一滞。
那一瞬,他仿佛变成了被人牵着线的木偶,一举一动都无法自制。
所有的情绪,伴随着眼角的一滴泪水,坠落。
世界,崩塌了。

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朦胧的视野里,是那个修长挺拔如翠竹的身影。玉一样温润,剑一样锋锐,水一样清远。
手冢一贯淡漠的脸上的表情有很细微的,不仔细看完全分辨不出的隐藏的忧伤。

茶色的眸中,深埋着伫立千百年守候之后得知结果的绝望的哀伤。

一根针,穿透空气,深深刺入心里。慢慢浮起一种无望的悲伤,重莲忍不住失声的哭泣。
于是,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下去。无法停止。
海水,很咸。

足够坚定温热的胸膛,足够有力拥住的手臂,在那个滂沱的雨夜,是谁整夜整夜的握着他的手,在耳瓣低低的诉说,不会离开,不会欺骗,不会舍弃……

“手冢君。”忍足微笑着招呼,攥着重莲的手,却无知觉的用力,生疼。
他不止一次的看见两人十指紧扣的照片,那一张张幸福的默契的仿佛任何外力也无法将两人分离的无声牵绊,让他害怕。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认知,他深深的恐惧。
他预感,他会因为面前的人,永远的失去重莲。

上前一步,挡住重莲的视线。忍足满意的看见重莲深潭般的墨瞳中只倒影出自己有些紧绷的脸。

越过忍足,手冢慢慢走到重莲身边,“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是这么爱哭的。”低沉的嗓音是隐忍的痛。
如果放手可以成全你的幸福,那么,我放你自由。

略略冰凉的指尖触及上少年印着泪痕的面颊。轻柔的拭去眼角的晶莹,手冢凝望着重莲,平日微冷的眼神却显得分外柔软,“对不起,是我,让你难过了。” 
那清透晶莹的水滴凝结在指尖上,像是沉睡在地底的岩浆,冰冷而又炙热。冻结了他的心,烫伤了他的灵魂。
原来,最终却是他,将重莲束缚在一张无法逃脱的网上。

嘴唇动了动,重莲却发现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有喉间无声的嘶哑。
空气被抽离的困难,一点一点腐蚀到心脏的末端。什么地方,已经,坏掉了……

一阵风,刮过,卷落一地凄凉的叶。

霞光璀璨的天空一片猩红,手冢压沉的声音渐渐融入周围肃穆的色彩,盖过了天际的穹隆。
重莲听见手冢的声音自遥远的彼端传来,恍惚而不真实。他说,“忍足君,那么以后,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那一秒,重莲到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响,从龟裂再到粉碎,片片落地,割伤了五脏六腑。
你也,要舍弃我了么……

光与影的浅浅水纹缓缓的流动于手冢清冷的脸上,缓缓的,终于,划开了一抹极淡的笑,那是别离的最后讯号。
笑意暖不到心里,那是霜傲了整个严冬的白梅,告别的祭奠之礼。

“我永远不会先背对着你离开,所以这次,让我看着你离去。” 
当你走过生命中那长长的而孤单的路,我总会在身后等待守候着。永远,不会比你先转身离去。

重莲扭头看看身边的忍足,墨蓝色的发有些凌乱,疲倦的脸上是一闪而逝却被捕捉到的不安恐惧彷徨。
心,顿时清明了起来。轻轻的呼吸着,世界最沉静的空气,那个瞬间,忽然热了眼角。
原来,如此。
无声的笑了起来,是该,做下决定了。

印刻在茶色眸里的最后影像,是两人慢慢相携离开的背影。
“…后悔吗,放他走?”不二在身后轻声问道。没想到,最后依然是这样的结局。
慢慢阖上眼帘,手冢低声回答道,“不,”简单的一个字,倾诉了所有的爱恋情意。
重莲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成全,是我爱他的方式。


逆局
都市里的人,灯火太亮,早已经忘记了星星的迁徙和潮汐的涨落。有些事,有些人,有些感情,往往因为太习惯得到,反而变的不在意,变得学不会珍惜。

夜风从疾驰的车窗外吹来;如雪的发丝随着风轻轻舞动;白色衬衫的衣角翻飞出少年单薄的身形。裸露在外的肌肤映着月光漾起一层细腻而冰冷的光晕。
狭长的街道无尽的向前延伸;盘曲蜿蜒,交错纵横,一点点的将人引入那未知的黑暗之中。

将手伸至车窗外,任冰凉的夜风自掌心穿透而过,留下夜的寒气。

狭小的车内一片寂静,安静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响起。路边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光照映在忍足脸上,流转着变幻莫测的光芒。
坐在副驾驶席上,重莲偏过头,仔细凝视忍足开车时认真而淡漠的脸。不似平日的翩然,不似方才表现出的深情。这样的忍足,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冷漠肃然。
椭圆眼镜下掩藏的深眸里,刻着不为人知的寒意。满是心事的复杂表情。

笑意,自心底浮现了出来,慢慢的自脸上氤氲开来。嘴角划开一个清浅的弧度,重莲缓缓偏过头,将头轻轻搁在忍足的肩膀上。

只是轻轻的碰触,却没有真正将任何重量托付。

“冷吗?”忍足转过头,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关切的问道。
重莲微笑着摇了摇头,慢慢阖上眼帘。纤长的睫羽微颤,如绝望独舞的蝶,旋转着一生短暂的辉煌。

风,在手心划出刻骨的伤痕。
慢慢收拢掌心,一寸一寸,决绝而惨烈。

重莲在车的疾驰飞奔的摇晃中睡著了,梦里,无尽的泪水将他淹没,窒息。 

忍足,对于擅长算计人心的他而言,他的演技,还太过拙劣呐……拙劣到,眼泪,止不住的因为好笑而滴落下来。虽然在林间已经认知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和忍足走,因为想要确定。但是真正要接受这个结果,还是,很难受呐……

怎么办,国光,我好痛啊……



打开灯,偌大的房间有着久无人居住的阴凉气息。虽然有佣人定期来打扫,房内保持着一贯的清洁。但那种毫无生气的凄冷味道阴郁在心,却始终无法消散。

地方太大太空,人心也容易跟着,空了……
此刻,重莲很是想念居住在手冢家里的日子。温暖的灯光,伯母的微笑,热腾腾的饭菜,手冢淡然表情下无微不至的照顾关怀……
抚上心口,一想到那个人安静的望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身影,就一阵阵的抽痛。

“重莲……?”忍足诧异的唤道,“怎么了吗?”他伸手想要碰触重莲,却被重莲一个错身,不着痕迹的躲了开来。

“我没事,刚刚只是想事情入了神。”走到冰箱旁,打开,“要喝点什么吗?”
冰箱内的饮品食料佣人会定期更换新的。即使无人在家,也按照以前的惯例办,这是重莲早先定下的规矩。

“啊,随便就可以。”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伸出却被重莲的闪躲过的手,忍足眼里划过一瞬的失落。
“那就红茶吧。”在忍足有些诧异的眼神中,重莲拿出贮藏的茶叶。

“我还以为你会放茶包。”忍足微笑,看着拿着茶具操作娴熟沏着茶的少年。
“怎么,不相信我的手艺?”重莲挑眉,晃了晃手中的茶盏,细长纯黑的眼中氲氤着一抹如茶落寞,在不为人知的瞬间,一闪而过。
“怎么会,能喝道重莲亲手泡的茶是我的荣幸。”忍足慵懒的搭腔,勾人的桃花眼挑起一个戏谑的弧度,“要知道,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重莲微笑不语,提壶,咕噜的细流顺着小巧的壶口流淌而下,浸满茶盏中。淡淡的茶香弥漫,薄薄的雾气冉冉升起,熏蒙了忍足的镜片。

眼前的原本清晰的影像,突然变的朦胧模糊。

“忍足君,我想我们是该好好谈一谈了。”朦胧的视线内,少年蓦然开口,那是一种冷静而阴寒的语调。仿若一段脆生生的寒冰,直直掉落地上发出的断裂声响。
情况急转而下,与先前若无其事的相处对比的是无法逃脱的质问。

偌大的房间内,寂静的让人觉得窒息,浓重的夜色将一切笼罩。只剩下了两个人越发清晰的呼吸声,难堪的沉默着,难以开口。
有些事一旦挑明,掩藏在假象之下的伤疤一旦揭开,那么,便是万劫不复的鲜血淋淋。

不知道过了多久,忍足终究是重莲漠然的注视下低下了头,“……还是,瞒不过你啊……” 
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忍足复抬起头,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那么……不如就从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说起……”轻啜一口红茶,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重莲将自己的真实的表情掩藏在浓重的水雾之中。
牙齿咬紧,紧到似乎可以听见因为激动而上下颌骨轻颤由此摩擦产生的、细微的咯吱声。

忍足笑了笑,笑得苦涩而沧桑,没有回答重莲的问题,却是反问道,“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重莲默然,转过头去,将目光落在窗外无边的夜色之中。
他有怕的东西吗? 他不是和自己一样能够为了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人吗。
这样将自身的情感都能够算计利用的他们,有什么资格说害怕。

忍足涩声道,“我害怕你知道一切,害怕你离开我。”说着,他蜷缩起来,将头深深的埋入腿间。以一种及其脆弱的姿势。
可是,他从来,别无选择。
家族赐予他们的,不仅是荣耀,更是责任。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百年积累的家族慢慢被毁灭。族内亲人的殷切期望,母亲的低声哭泣,德高望重的爷爷屈身恳求……这不是他忍足侑士,可以承受的重量。

“所以……你选择再次欺骗我……”重莲微笑,却是将要哭泣的表情。
他起身迅速的转进书房,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个文档袋。
啪,大力的甩在桌几上。大叠的股票认购书从文件袋里散落出来,凌乱的扑了一地。

“就为了这些东西吗?”重莲笑,眼眶发涩。灯光打在那苍白的脸色上,刻出一道道暗影。“就为了从我手上拿到这些,你不惜出卖自己的感情,不惜欺骗我?”

忍足惊愕的看着散乱铺开在眼前的文件,上面无一例外的落款是——忍足侑士。
这是重莲忙了许久的结果,多天来日以继夜的工作只是为了将九宫寺财团收购的忍足财团的股份回收,再低价转回忍足手上。原本以为这样的放手会将那些过往的仇恨完结,却没想到,竟是另一场欺骗的开始。

重莲遮住脸,努力不让自己的脆弱泄露一分一毫。此刻,他突然想要放声大笑。

命运之中残酷太多,我们无力拯救,于是,只好冷漠。

“不——”从喉间吼出仿佛野兽临死前绝望的嘶哑,忍足无力的抱着头,痛苦的揪扯着头发。

小而又小的误会,微不足道的错过,总会有足够的力量把一些我们原本以为会坚若磐石的东西击的粉碎。于是触手可及的存在,变成了咫尺天涯……

他的头埋的更低,只听到忍足闷声道“……不能,原谅吗?” 紧咬牙关,不让痛苦的呻吟泄露。

“你知道你毁灭了什么吗?”重莲淡淡的说道。
“我毁灭了你对我的信任。我不该……欺骗你……”忍足沉声答道。

“不;”重莲微笑,“你毁灭了一切我爱上你的可能。”
“不——”忍足起身,从后面抱住将要转身离去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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