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出示身份证明。”看台上的裁判例行公事的询问。
海姆达尔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裁判说的话,正待他准备翻找那张卡片时,他的观测员忽然上前对那裁判说:“他是蓝杯九。”
裁判看了观测员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摆摆手,表示了通融。
海姆达尔对二人道了谢,朝楼梯走去。
“海鲜汤、火腿奶酪串、椰奶布丁、淋了胡椒酱的斯加洛夫牛排,覆盆子蛋糕……”
海姆达尔猛地停步,瞪大眼朝那观测员看去。
“建议你不要吃那些东西。”观测员满脸无辜的说。“你应该好好休息,吃些易于消化的流质食物,蔬菜汁就是非常好的选择。”
海姆达尔张了张嘴,不等他说什么,身体却离开了地面,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斯诺,我自己能走。”
斯诺不接受他的抗议:“好孩子就应该在大人向他表达关爱的时候闭上嘴巴并欣然接受。”
好吧。海姆达尔乖乖的任他抱离看台。
“我忘了问了!”海姆达尔使劲拔高嗓门。
“问什么?”
“我是第几名?”
“第五个,最后这场你是第五个抵达终点的!”里安的声音传来,不止他,德姆斯特朗的同学们一个个都表现的异常兴奋。“你一共超越了11名选手,太了不起了!”
他不是第一名,为什么他们还那么高兴?海姆达尔纳闷了,这些同学不是希望他拿冠军吗?
“你已经尽力了。”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斯诺摸摸他的头说。“他们也都看出你已经尽力了,你应该抬头挺胸的面对这一次的比赛结果,这是非常值得骄傲的成绩。”
海姆达尔不由得懊丧的大叹,之前的比赛我都在干什么!
师兄们对他的回归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每个人都在笑,都在夸奖他,让他意外的是亚当和夏比也在,就连向来吝惜赞美之词的亚当都当面表扬了他。好像他拿了冠军,事实上他没有。海姆达尔禁不住后悔和沮丧,曾经有过的机会全被他自己白白浪费掉了。
帐篷里很暖和。海姆达尔试图专心听他们交谈却累得眼皮打架,他听见威克多的声音,好像是问他先吃饭还是先去洗澡或者直接睡觉。
他随便挑了个选项。喝完威克多递给他的温水,海姆达尔走到最近的一张椅子边坐下,他的背酸的撑不起来,背脊靠在柔软的靠垫上,他舒服的闭眼长叹一口气。
等威克多放下杯子转过身时发现男孩已经坐着睡着了,他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海姆达尔睡得快要从椅子上歪下去,在快要完全失去平衡前,威克多及时扶住他。
“看来暂时不用花心思给他准备饭菜了。”邓肯看着男孩的睡脸说。
“要准备的。”斯诺吩咐家养小精灵随时待命。“中间肯定会饿醒,不过要看他到底会睡多长时间。”
“我怀疑这两天他根本就没睡过。”贝尔尼克撇撇嘴。“不然哪有时间赶超11个人。”
“吃饭也很花时间。”埃德蒙委婉的跟着揭发。
斯诺揉了揉眉心,然后咧嘴一笑,“都留着,以后再跟他算账。”
他甚至考虑是不是该把这事捅给隆梅尔,让那位无用武之地的爸爸好好发挥。
17
「日记 一九八零年二月二十一日」
最近我的情绪越来越焦虑,时常感到恐惧,晚上怎么都睡不着,可恨的是那个老女人总在我耳边反反复复的说我快要生了,快要生了,她越这么讲我就越害怕。
我尝试通过阅读缓解压力。老女人的藏书很丰富,但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种类,书柜里大多陈列着麻瓜们编撰的神话故事。我怀疑她把能够搞到的神话故事全都塞进了柜子里。
她最喜欢的是埃及神话,所有有关埃及神话的书本都被翻看得破破烂烂的,有几本甚至连封面都没有了。她跟我说她的外孙女叫奎特,因为她女儿希望自己的孩子美丽漂亮,容貌对于女人来说至关重要。
老女人强调她更喜欢正义女神玛特,无奈女儿不肯听她的话。
我想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玛特?我才不会让我的孩子叫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我对那些存在于酷热荒漠之上的幻想一点兴趣都没有,北欧诸神才是真正让我着迷的。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给我的孩子起名为海姆达尔——众神的守护神,天界第一人的名字。
我有预感,这胎会是个男孩。
十四个小时以后,海姆达尔醒了。
他张开沉重的眼皮,稀疏的阳光穿透窗帘,使每件东西看上去都雾茫茫的,当眼前的景物变清晰起来,他发现目及所至的摆设熟悉而温暖。他回来了,不是做梦,飞天扫帚速度竞赛已经比完了。吐出一声粗哑的呻吟,海姆达尔尝试挪动身体,却没有感受到预期爆发的疼痛,他动了动胳膊,这时候希娜的脸出现在眼前。
“欢迎您重新回到人间,主人。”
这是家养小精灵们最近流行的问候方式吗?他昏沉沉的想。
“我睡了多久?”声音仍裹着浓重的睡意。
“十四个小时。”希娜回答。
“我没错过什么吧?”听到这个答案,海姆达尔的脑子顿时清醒不少。
“没有。”希娜非常用力的摇头。“不过今天下午有团体赛的比赛,您……”
“我需要下楼吃饭。”海姆达尔斩钉截铁的说。“充分的补充体力。”
希娜眼巴巴的望着他,海姆达尔皱着眉头与它对望,一分钟以后,小精灵垂下脑袋。
“是的,主人。”
事实上这十四个小时他并不是一点知觉都没有的,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现实与幻觉交织在一起的古怪梦境。
海姆达尔当中醒过几次,第一次睁眼的时候他把所有人都折腾坏了,组委会聘请的驻赛治疗师事后表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活力”的病人,何况还发着高烧、神智不清。
海姆达尔第一次突然醒来是因为有人在扳他的嘴,想把什么东西喂到他嘴巴里去,他的警觉性陡然膨胀,闭紧嘴巴拒绝吃任何东西,但是那人不顾他的挣扎硬是把药水倒进他嘴里。是药水,有一股很刺激的味道。他想把药水吐出来,但是嘴巴被捂住了,他无法张口。他很生气,他把药水咽下去以后十分愤怒的喊叫了出来。
然后……仿佛听到有人在大笑。他大惑不解,有什么好笑的。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去开窗,屋子里太热了,犹如置身火炉……有人对他说话,但听不清楚。
他怎么都摆脱不掉酷热,忽然他明白过来了,他死了,对了,他已经死了,他现在肯定在冥府,只有地狱才会设置熔炉炼狱的惩罚。也就是说之前的一切都是他死前的幻想,根本没有什么巫师世界,没有魔法,没有神奇动物,没有德姆斯特朗,那些人也都是他瞎想出来的。他沮丧极了,他想大叫,但是口干舌燥出不了声。然后,有人拉他的肩膀,清凉的水送进口中,当他想多喝几口时,水突然消失了。
他急忙拉住那个给他水喝的地狱使者。“我该怎么办?地狱里该怎么生活?要一直待下去吗?有没有期限?”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和地狱生物沟通,后来知道不行,因为使者只是站在那里瞪着他,不回答,什么都不说。
连续几次醒来,地狱使者都在陪伴他,他感到安全,地狱肯定是一个异物丛生的可怕地界,至今都没有怪物敢找上门来,所以他由衷的感谢使者的守护。
后来他发现这个使者会说话,而且总叫他里格,可他不是里格,没有里格,里格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人。地狱使者特别喜欢问里格的童年,他就把他自己亲生经历的那些幻觉全告诉了他。久而久之,他觉得里格或许不是幻觉,自己就是里格。
在醒醒睡睡间,他的脑子越来越混沌,在陷入真正的深眠之前,无尽的黑暗向他包围过来,他紧紧拉住使者的袖子,想要借此得到勇气和慰藉。
地狱使者拉开他的手,并摸了摸他的额头,做了这动作之后地狱使者又不是地狱使者了,是威克多正圈抱着他,安慰他,并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轻轻说着什么,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威克多的安慰方式和地狱使者的一模一样。
“威克多,我是不是瘫痪了,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海姆达尔有气无力的说,脑袋里一团浆糊。
“我又是威克多了吗?”威克多笑了。“你没有瘫痪,你在发烧,快闭上眼睛睡觉。”
海姆达尔没听见威克多的回答就直接昏睡过去了。
勤劳灵活的家养小精灵很快帮海姆达尔梳洗穿戴好,当他走下楼梯的时候,第一个看见他的邓肯夸张的揉眼睛。斯诺以及四位师兄都在,还有夏比和亚当,莱昂也在。
邓肯说:“那个据说经验老道的治疗师此前声称,没有二十个小时你根本不会清醒。”
海姆达尔走到餐桌边,“经验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的。”当看到威克多的时候,朝人家恭恭敬敬的欠了下身。“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你记得?”埃德蒙有些惊讶。
海姆达尔摸摸鼻子,“有点印象。”
“你太过分了。”邓肯一脸的忧伤。“你居然说我们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都是幻想出来的。你知道么?你的一句话就抹杀了整个巫师界。”
“我差点没控制住把隆梅尔叫来。”一直没有吱声的斯诺也加入到了指控行列,并咬牙切齿。“那个磨磨蹭蹭的治疗师来了之后只看了你一眼,第一句话居然是让我们准备后事!”。
“那是开玩笑的。”贝尔尼克嘟囔着提醒。
“这种事能随便开玩笑吗?!”斯诺瞪直眼睛。“我警告你,海姆达尔?斯图鲁松!”某叔叔冷着脸,一字一顿的说。“不要再有下一回,不然我就把你打包送去芬兰,去领教斯图鲁松主席的管教方式。”
海姆达尔乖顺的点头。“你没有说什么吧?”他小声问。
斯诺白了他一眼,“你希望我说什么?”
海姆达尔干笑两声。一分钟后,他把所有人的脸都看了一遍,然后问,“我是第几名?总分应该出来了吧?!”
大家微笑起来。
至少奖杯有着落了。站在巨幅看板前,海姆达尔心花怒放。
第三名。很好。他觉得很满意,对第一个发表冠军宣言的人来说,这个结果应该不算很掉份。
飞天扫帚速度竞赛最终成绩公布的看板前一团混乱,有哭有笑又骂又叫,比如海姆达尔右手边这位,突然“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眼泪鼻涕双管齐下。
也有乐的合不拢嘴的,比如现在正站在他右手边的冠军。从刚才笑到现在,抽筋似的止不住。至于冠军右手边的亚军,他的态度应该改进,脸板得像被拖了巨额欠款一样,就连面对众记者以及不断闪烁的镁光灯他都舍不得扯一下嘴角。
海姆达尔倒是能够理想亚军的心情,前九场全是头筹,最后一场晚节不保被人反超,而且还是被同一学校的校友超了过去,再加上目睹冠军极为张扬的做派,他的心情肯定更加郁闷。本来,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面对镜头张扬的也应该是他。
在整个冠亚季的十分钟采访里,海姆达尔彻底当了回布景板,光给另两人当陪衬了。本届糖耗子大赛的飞天扫帚速度竞赛在赛前就十分引人注目,主要因为哈桑?穆斯塔法之前曾向媒体隐晦透露他对这项赛事的关注,这样的做法促使全世界的媒体工作者们决定充分利用有限资源兵分两路,一路追踪十二月十二日开幕的飞天扫帚国际大奖赛;一路跑来糖耗子蹲点。
在此之前,糖耗子从来都只是占据版面一角的小儿科,不太有报刊杂志愿意分出大版面来报道它。
十分钟之前,记者们要求要为新出炉的一甲三名拍一个合照,照片是在持续拍摄,但都是针对冠军和亚军在问,海姆达尔只是闲闲的站在那里摆笑脸。偶尔也有一两个问题提及他,不过风头很快被冠军拉走——那位状元十分爱抢镜。
这届速赛的头两名均出自同一间学校,这个骄人的成绩让那间在国际上没什么名气的魔法学校大放异彩。一夕之间所有人都知道巫师世界还有这么一个学校存在,人们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兴趣,什么样的学校能培养出这么多骑扫帚的人才?应接不暇的曝光率让这间规模不大的学校开始考虑扩建扩招等问题。
海姆达尔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十分钟都过了,他收起怀表,大声说:“不好意思,我还有比赛,失陪了。”镁光灯在他身后不停闪烁,记者们对他的唐突吃惊不已。
“请不要介意,我想他的心情一定很差。”镁光灯前的冠军对记者们笑道。“他是本届大赛第一个发表冠军宣言的选手,速赛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很遗憾。”他故作惋惜的皱眉叹气。“不过他还有团体赛,我想他一定会更加努力,大家一定要理解他的心情并且多给他一点掌声,这才是他最需要的。”
就当记者们为高手的大方姿态表示折服钦佩时,亚军突然冷笑:“结果怎么样还不好说。”
在场所有人都楞住了,冠军面容僵硬的看了他一眼。
亚军视若无睹,“评审过程以及最终分数要上交未成年巫师教育促进委员会审核才能最终定论,现在下结论早了点!”
冠军闻言怒目而视,后者冷哼着转头就走。
记者们面面相觑,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相互交头接耳,这糖耗子绝对比飞天扫帚大奖赛有看头——记者们挖掘八卦的热情沸腾了。
“我数到三,大家一起施放魔法,一定要配合好,不能快也不能慢,不然振控即使装进去也发挥不出最大的作用。记住了,我们这是给十秒内加速可达每小时140英里的飞天扫帚内嵌振动控制装置,不是给家用飞天扫帚放置挂钩篮筐或者附加防盗设备。”
亚当说的很慢很仔细,希望引起两位队员的高度重视。
海姆达尔和夏比都一脸严肃的点头。
这时四周又响起羽毛笔刮擦纸面发出的沙沙声,海姆达尔不喜被别人当成珍稀动物围观,无奈这是组委会的安排。团体赛从本轮开始即进入“被围观”阶段,不是被观众或记者围观,事实上本届团体赛从第一轮开始便谢绝参观。他们现在正被【飞天扫帚维护修理大赛】的选手们围观评论,据说这是该单项比赛的最后一个考核内容:点评团体赛最后的阶段性成果,观察对象至少为三组参赛团队,报告上交的截止日期就是团体赛结束之日。
“准备好了吗?”裁判看看他们仨。“准备好了就开始了。”说话间另两位裁判也一一掏出魔杖,杖头微微向上翘起,摆出准备施法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