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
安西普的律师说起话来特别有腔调,跟说故事似的跌宕起伏,对兰格的攻击火力也很猛烈,轻易掌控了观众情绪,做出暗示性的引导,旁听席上的巫师们显然都着了他的道。
明白整个案子来龙去脉的巫师当然不会被蛊惑,这反而显示出安西普的狗急跳墙,他已经开始通过旁门左道来给自己加分了。
律师对自己的表演还是非常满意的,尤其在察觉到观众们的情绪已经全部朝他希望看到的方向而去时,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转眼扫向法官席,就连最边上的白板装小文员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律师心里一突,偃旗息鼓,乖乖坐了回去。
安德鲁。安西普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升级一下CPU,仍然以二十年前的模式来操纵二十年后的法庭,这儿不是爱沙尼亚威森加摩,IW里没有乐意卖他面子的巫师,他的老资格在国际巫师联合会大家庭里不值一提。
兰格的律师安安稳稳的听完了对方的陈述,期间没有打断过,或者反对过一句话,直到对方在法官的不为所动下黯然退场,她整了整衣襟站起来。这位女律师说话言简意赅,与长篇大论的对方律师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我收集的关于我的委托人整个案件始末的资料,以及反驳当初各项罪名的证据,请阁下过目。”她直接走到法官长桌旁,递上了厚厚的文件。
对方律师的眼皮跳了跳,特想冲过去给那些资料来一个粉碎咒。
穆萨耶夫面无表情的接过羊皮纸,右手拎起法槌一敲,宣布休庭。
旁听席上立刻响起叹息,围观者们刚开始觉得有滋味,这感觉就跟看不到电影结局一样让人七上八下。
爱沙尼亚魔法部长的夫人直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朝外走去,她一直关注着兰格,既希望对方能看见她,又不想对方注意,她在这种万般纠结的心态下悄悄离开法庭。
“感觉如何?”中午吃饭的时候,霍林沃斯问。
穆萨耶夫又貌似一脸醋意的说:“斯图鲁松是我的助手。”
霍林沃斯当没听到。
海姆达尔笑了两下,说:“安西普是不是打算利用病痛拖下去?难道他还指望有变数?”这事儿进行到现在,就算国际巫师联合会主席换人做,也妨碍不到IW宣判。
“听说他身体确实不好,今天是不是真犯病就不得而知了。”霍林沃斯说。“庭审不会因为他的不到场而无限期的拖延下去,铁证如山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是不打自招,现在的安西普应该感谢他身体不好,进了监狱以后能少受很多罪。”
海姆达尔不敢吱声了,他这是在诅咒人家早点那啥呀。
“一个月。”霍林沃斯说。
海姆达尔一脸茫然。
穆萨耶夫却是明白的,他点点头。
“一个月已是法外开恩了,一定要让他在这一个月内亲自到庭,不能再拖了,不然外面会以为我们IW办事不利,姑息养奸。”
“斯图鲁松,以后你就跟着一块儿上庭。”霍林沃斯吩咐海姆达尔。“你写的庭审记录我看了,不错,那些评价很有意思,虽然不乏片面和幼稚,不过以你目前的年纪能得出那样的结论,我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再接再厉。”
那些所谓的庭审记录实际上是海姆达尔在庭审过程中的随笔,庭审结束后被眼尖的穆萨耶夫要了去,没想到还是转到了霍林沃斯手里。
面对上司的“我看好你哦”,海姆达尔苦逼的要死,刚刚冒出的欢喜雀跃顿时化为乌有,敢情把他当吐槽牌打字机了。
隆梅尔在风雪中眯了下眼睛,转而看向正兴高采烈的和斯诺说话的海姆达尔,这就是他说的好玩的去处?爬山勉强凑合,斯图鲁松主席特想知道如何在德姆斯特朗山区里钓鱼,把湖上的冰面砸开?
“一共有四十二只马人。”这边斯图鲁松室长还在跟斯诺说着马人。
斯诺好笑道,“你已经跟我讲了三遍。”
“是吗?”海姆达尔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斯诺揽住他的肩膀,走向貌似不太领情的隆梅尔,并用眼神警告兄长适合而止。
隆梅尔心想我也没说不好啊,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以为儿子至少会把他们领去个风景迷人的海岛,再不济海边也行,没想到跑来跑去还是回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斯图鲁松主席这下真的领悟了,在吃喝玩乐上对他儿子就不该报太大希望。
他们来到当初接待马人的林道,刚站稳,就听到一阵马蹄跺地的声音,海姆达尔匆忙转身,见到了马人们的先头部队。由埃阿尼尔和埃阿努尔打头阵,他们身后跟着三名魁梧的马人,每个马人都挎着弓箭,背着箭囊。埃阿尼尔腰身上还悬着一把裹褐色皮套的短剑。
“欢迎欢迎。”海姆达尔觉得他应该热情点,在这件事上老爸肯定指望不上,斯诺已经毕业了,在校生责无旁贷。
埃阿尼尔扫了眼隆梅尔和斯诺,面无表情的对海姆达尔点点头。埃阿努尔对海姆达尔微微一笑,比他哥哥平易近人。海姆达尔注意到埃阿努尔手指上戴着一枚红铜色的戒指,因为距离关系看不清楚,只觉得是个年头不短的东西。
“我们校长就在前方,我带各位去。”海姆达尔见埃阿尼尔没有给他做介绍的意思,于是也歇了把家人介绍给他的心思。
埃阿努尔向弟弟使了个眼色,埃阿努尔明显有些犹豫,在兄长的冷眼坚持下,他转身循着旧路离去。
海姆达尔不明所以,以为只是普通的沟通,没往心里去,笑眯眯的目送埃阿努尔走远。
隆梅尔几不可查的撇撇嘴,脸部线条多了几分冷硬。
都到这个份上了,这马人居然还留着心眼,亏他儿子对他们的到来这么上心,从昨晚一直惦记到现在。隆梅尔相信,那个栗色马身的马人一定是得了命令,转回去告诉后面的族人暂缓前行,等前方的先头部队传回准确信息再行动,要不然也不会全副武装。他们打从心底里不相信海姆达尔,不相信巫师。
斯图鲁松主席这会儿特想把儿子丢进阳光明媚的热带,玩玩沙子,晒晒太阳。
TBC
作者有话要说:NND,家里的电脑今天开机一下黑屏,再启动后就找不到显卡了,前两个月刚买的电脑,只能用尚在保修期内安慰自己,我勒个去!
ACT·595
马人们显得过于谨慎,这让海姆达尔不得不往那些他原本以为对马人们来说或许是侮辱性的可能上去琢磨,比如他们在防备自己。他们重新上路后,三个马人貌似自然而然的分开,左右两边各站一个,由埃阿尼尔断后。这让海姆达尔想到警察部队在押送犯人到某地的过程中的布局。
跟他们套近乎的念头不翼而飞,海姆达尔沉默下来,老爸隆梅尔和叔叔斯诺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变化,同时在心里咒骂一声。
三个马人对气氛的微妙浑然不觉,或者说他们不想觉。
一行人在林道上静悄悄的前行,马人们出于防范心理,故意缓行,海姆达尔三人只好放慢步伐。想象不出有一天巫师居然会觉得马人腿太短。
在一株干枯倒地的树干边转弯,树干那一边的灌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安静的环境放大了声效,突兀的令人心惊。三个马人立刻弯弓搭箭,面容紧绷,瞄准不断诡异晃动着的植物。
植物一阵猛烈的摇晃,灌木一分为二,一道黑影从劈开的空隙中钻出,并迈着四条腿欢快的直扑海姆达尔。是小面包。
嗖嗖嗖,三支箭离弦。
海姆达尔明白劝他们放下戒心不如日后用行动去证明,所以在他们弯弓搭箭的时候也没有阻止,也不准备浪费口舌,他悄悄拿出了魔杖。在马人们放箭的同一时刻,飞快的在小面包身前连续套了三层盔甲咒。
三支箭如同砸在坚实的金属上发出乒乒乓乓的摩擦声,颓然落地。
为了避免马人再次动手,海姆达尔迅速朝他们打了个巫师们难以理解的手势,包括埃阿尼尔在内的三位马人怔了一下,左右两边的马人转脸看向埃阿尼尔,似乎在等待他的指令,埃阿尼尔略一点头,三个马人同时松弦。
海姆达尔打的手势是从禁林里偷学来的,偷自禁林马人首领马格瑞。海姆达尔大闹禁林马人部落那会儿发现马人之间会用很多种复杂的手势作为行动期间的沟通手段,而不单单使用语言。那些手势他弄不懂,但是马格瑞做过几种简单的手势他记住了。这个貌似代表解除警报的手势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当初马格瑞一做这个手势,其他马人就不再剑拔弩张。
埃阿尼尔他们停止了攻击,说明这个手势他作对了,而且有效。
埃阿尼尔注视海姆达尔的目光越发复杂,不过他还是让自己保持一定的警惕距离,并不急着跟海姆达尔增进友谊。因为在他看来,警报并没有完全解除,他仍然需要确定。
到底是客迈拉兽,从天而降的三支箭无法吓阻小面包,何况也没射中。小面包舞动着四肢继续它的扑进之路,海姆达尔收好魔杖,弯腰把它抱起来。
“哎哟,沉了,再这样下去就抱不动喽。”海姆达尔眉开眼笑的说。
小面包在他怀里亲昵的拱了拱,身后那条裹着鳞片的小尾巴钟摆似的摇来摇去,隆梅尔和斯诺笑眯眯的看着,仨马人虽好奇却也只是冷眼旁观。
“奶糖他们呢?”海姆达尔问。
话音刚落,奶糖通过小面包刚才的出口冲了出来,正常大小的成年体客迈拉兽骤然逼近的画面还是相当震撼的,马人们急忙举起弓箭……小八眼紧随其后,嘴里还呼呼哈哈的吆喝,最后一个奔出来的是国王。
仨马人木然的看着一群凶神恶煞似的生物围着海姆达尔打转卖萌,对海姆达尔以外的活物不屑一顾,他们傻了一会儿,彻底没脾气了。
“他们都在这里栖息?”埃阿尼尔没忍住。
“不是,它们跟我一起生活,不住在山区里。”海姆达尔让他放心。
埃阿尼尔没再说什么,退回到最后。
又往前走了大约几十米,卡卡洛夫等几名巫师站在向上而去的坡道边冲他们挥手。
海姆达尔回头道,“我的带路任务完了,各位跟着我们校长走就行了。”
“你去哪儿?”埃阿尼尔脱口而出,心里划过一丝懊恼,脸上没有流露出来。
隆梅尔和斯诺飞快瞥了马人一眼。
“不去哪儿,还是跟着你们一起走。”海姆达尔笑嘻嘻的说。“我可喜欢看别人搬家了,顺便数数人家的家当。”
那天来踩点,埃阿尼尔只在山谷外兜了一圈,远远瞧见缕缕如雾似霞的白色烟尘往天上飘,就知道那是海姆达尔口中的热水潭子,那天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可惜就像他们对巫师放不下戒心,巫师们同样留有底线。好在初次试探后的结果差强人意,就是回去之后族人们问起具体情况时难免含糊。
今天终于见到了。
经埃尔南多等多位研究者们的共同探索,德姆斯特朗专科学校背后的这个山谷进深比想象中还大,小强盗的喳喳兽家族占据的只是入口处的一小部分,里面实际上还有好几个纵深不一的类似山坳。如今研究者们把后来引进的动物们依个体大小以及族群多寡,一一安排在各小环境中。新搬进来的动物大多属于小型神奇动物,由二十匹雨点天马组成的天马家族算是其中最大的一群。为了让马人看看德姆斯特朗专科学校的诚意,研究者们和校长商议下来,决定把其中最大也是环境相对最优美的一处山坳预留给埃阿尼尔的部落。
当初格林德沃带领海姆达尔穿行的忽上忽下的崎岖石头路就是贯通整个山谷的主干道,通往每一个山坳的小径就是从主干道上分出的支路。这样既可以保证路路畅通,也能周全各动物族群之间的隐私。
德姆斯特朗山区的布局尽显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犹如给动物们设置的出租房,区别于德校所处位置上的一成不变,冰封千里,山谷中气象万千,别有洞天。
埃阿尼尔仨马人一进入埃尔南多等研究者们戏谑为“花生干酪”的山坳就舍不得走了,这儿山清水秀、花木繁茂、气温比山谷外高,满山坳叫不出名字的小型植物上结满了白色的浆果,尝起来味道像芝士,还有股若有似无的花生味,因而得名。看得出马人极其满意,前后打量不停,马蹄子跺的又急又促。
巫师们看到他们这样哪儿还有不明白的,海姆达尔不禁洋洋得意起来,转眼看到奶糖它们扑通一声跳进了水潭子里翻滚,顿时稀里哗啦,水花四溅。
奶糖它们自从山谷被发现以来就老往小强盗它们那儿蹭澡盆,十之八、九给老爷和海姆达尔影响的,尤其是老爷,喜欢泡澡,而且还特别讲究,估计它们被耳濡目染成条件反射了,一看到冒热气的水就往里扎。
海姆达尔让它们赶紧起来,用水神马的还需要房东给租客示范?
埃阿尼尔倒是不介意,面部线条柔和了几分,八成环境比他想象的还好,传承了好几百年的搬家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心态上有了变化,开始爱屋及乌了。
同行的一个马人在征得卡卡洛夫的同意后解下挂在腰间的巨大号角,并用力吹响了它。号角声在山谷上空回荡,谷中的动物度过了由突如其来的声响带来的一瞬间的恐慌,发现号角声绵长悠缓,没有一丝一毫的紧迫感,于是慢慢放松警惕,直至最后在持续的号角声中泰然自若。
马人吹完了号角,向来时的路奔去,迎接后方的族人。
在场的巫师们一个都没动,海姆达尔站在池子边看奶糖几个在池中扑腾,小面包还利用小八眼当跳台,上上下下来回折腾,玩的不亦乐乎。海姆达尔有种家长站在娃娃池边看孩子戏水的错觉。隆梅尔和斯诺饶有兴致的四下参观,他们在校那会儿可没有想到学校后面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第一波进来打头阵的是埃阿努尔,一副兴冲冲的样子,他和三个看上去跟他关系不错的年轻马人在山谷口停留了几秒,然后巫师们听到几声稚嫩的叫喊,五个小马人从埃阿努尔他们身后争相恐后的挤进来。
第一个小马人用劲过猛,埃阿努尔一收腿,它尖叫一声向前跌去,跑了好几步,在奶糖它们扑腾的池子边栽倒在地。小马人捂着疼痛部位,哭丧着脸爬起来,抬眼与奶糖四目相对,一转眼就看见海姆达尔笑眯眯的看着他,再加上小八它们的围观,小马人嘴巴一瘪,也顾不上疼了,掉头往回跑,一把抱住埃阿努尔的一条后肢,想把自己藏起来。
等了半天没啥动静,小马人好奇的探出脑袋,他的同伴们已经围在了奶糖它们四周,一脸渴望的看着热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