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阿谁的表情被美女看见了，于是她笑了一下，“怎么了？你不喜欢？这可是东北最上等的狼肉啊。”
“什么？！狼肉？！”
阿谁一惊，手里的刀险些握不住——这个女人其实是和吃知了的那个老板是一伙的吧？狼肉能吃么？
“狼肉补益五脏，厚肠胃，填精髓，可是比猪肉什么的有营养价值多了……待会儿我做完了你可得好好尝尝……啊，你替我将这些肉切成块就好。我先去拿点东西。”
说完，美女就走开了。
“可是我……”
阿谁伸手，却发现她走远了。
嗯……可是狼肉是一小块一小块的么？还没切呢，怎么就这么零碎呢？而且……闻上去味道有些怪怪的……
小当家是最闲的那个，于是只有他注意到了阿谁忽然站在一处料理台前不动了。至于阿飞，抱歉……他还在和凯由对视着，势有谁先眨眼谁就认输的趋势……看来，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
“那里的……是不是菜先馆的红？”
小当家问了及第一句。
“嗯……和当初跟你一起考试时候的魔女芝灵是一个风格的。专做珍奇的料理，为人诡诈，不过听说做的料理还是很不错的……”
及第还在那边说着，忽然就听一阵锅碗瓢盆的砸碎声爆裂开来——
“你还想胡说！这分明就是快变质的蛙肉！”
“……可你刚才明明说这是狼肉啊。”
阿谁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看着忽然就爆发了的女人——明明只是走开拿了些调味料回来，一回头就盯着料理台上的肉看，然后就尖叫了起来。
“你这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狼肉会是这样的么？分明就是你趁乱换了我的食材！说，是谁派你过来害我的？！”
一瞬间，无数人都转过脸来看她们。
……大姐，谁会闲得蛋疼地来害你啊？又没有钱拿，又不劫色。话说你的胸部比起嘟嘟来简直差远了！
不过情况似乎有点糟糕。一次两次三次……现场的混乱都是因她而起……已经有人开始对她不满了……
真是的……切个肉也能中枪。
“我真的没有动过你的食材。还有你声音太响了，影响到其他人了。”
阿谁尽量镇定地说着。
“不可能！分明就是你故意使的诡计，和谁勾结了？我的食材已经全毁了，不能够完成料理了！”
女人顿了一下，“……除非，评审官重新出题。”
……喂喂喂最后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不要再装了，全都暴露了啦！虽说脸皮厚是一种美德，但是比城墙还厚就是你的不对了。
“换题？那不可能。”
及第师傅走了过来，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又对着料理台上的那些肉眯了眯眼，“红，你是认为你现在所带的食材里没有任何能够完成本次料理的东西了么？”
红望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袋子，“当然。剩下的就只有普通的猪肉。我不认为只靠那种食材就能够合格。”
那边的小当家也走了过来，然后蹲下身，认真地检查红的袋子——猪肉半成品、普通的香菇干货、还有几罐调料，还有面粉。没有了。
“说起来，评审官，为什么要让这种连肉的种类都不会识别的小丫头来品尝我们的料理？你确定她有这样的水平？别开玩笑了！”
听见这句话的阿谁，微微垂下眼睑——来了！终于还是有人说出来了。或许……这是在场无数人的心声吧。
果然，不一会儿的时间，明明已经进入到“无我烧菜”境界的众人纷纷议论纷纷起来。
“是啊，这样的小姑娘懂什么？”
“评审官还真是会胡来。”
“我刚才看她切肉的样子简直是外行，那肉居然都不会飞起来！”
阿谁：“……”
而还在保持对视中的阿飞和凯由在此期间进行了如下的脑电波传送对话——
凯由，脑电波：呵，她又有麻烦了，你不去帮她？
阿飞，脑电波：她一直惹麻烦，习惯了。
凯由，脑电波：真的不去？
阿飞，脑电波：……
然后在下一秒，阿谁就感觉有人走近她身边。阿谁当即回头看了看他——“啊，阿飞，你怎么过来了？不和凯由玩了么？”
阿飞：“……”
“说起来……其实并非不能做。”
小当家仍然蹲在地上，但是说出的话却意外有些低沉。然后忽然抬头看着阿谁，“阿谁，你说是不是？”
阿谁听见这句话，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也蹲下身，看着那个袋子里的食材——普通，实在太普通了。只用这些的话，除了做肉包就只能做菜包。
但是……
“小姑娘，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别在这里折腾了……”
“你说什么？”
终于，阿谁站了起来，眼神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第一，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第二，想不劳而获的人通常有着无聊的优越感。第三，欺负弱小不分男女，只分废人和脑残。你是哪一种？”
女人着实愣了一下，被突然而至的抢白给说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就在这时，阿谁回头就对还在忙碌的大伙歉意地笑了笑，示意大家继续，然后再悄悄走到女人身旁补了最后一刀——
“你弄了那么多花样是为了特级厨师的证明？不是。那只是为了你的虚荣心。虚荣心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只有‘虚’没有‘心’。大姐，你的心是空的呢。”
阿谁至始至终都很平静。
她曾经也对另外一个人这么说过——“你的心是空的。所以你觉得‘欺骗’根本无关紧要。你的自私只因为你根本没有见过真正宽容的人。”
凯由看着那样平和淡然的阿谁，忽然就紧了紧掌心——还是一样……认真起来的时候漂亮得不行，真想掐住她。
众人：……这才是正宗女刁丝！我淡定我自豪！
“不去认真去想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自己一顿吃不下十碗饭就以为别人也吃不下十碗饭？”
阿谁认真地看着她，步步紧逼——“你太真了！我就吃得下！”
小当家：……所以说，为什么阿谁每次的重点都不太对劲呢？
“其实包子是很枯燥的一种食物，翻不出很多的花样，而肉包这个主题已经将更多的空间给限定住了。所以这场比赛主要考验的就是各人的技术问题——如何将最简单的食物做得特别美味。”
阿飞转过头看着及第，“及第师傅，我说的对不对？”
及第不说话，只是无甚兴趣地转过身走远——“悟不到这道理的这场考试根本不可能合格。”
而阿谁只是在人群中沉默地看着那个食材袋子。
其实是可以的。
因为肉包的精髓就是鲜香厚实——如果先将猪肉腌制配上调味料煮至半熟，再包裹整片的卷心菜，再将其包进面粉团里……是可以的。
因为这样肉的鲜美就能完全被锁住，一口咬下去有两层，肉汁一下子能迸发在口中，口感也能发挥得很出色。
阿谁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青白的女人，最终没有开口提醒她。
开玩笑！提醒这种人就是吃饱了撑的！
而至于阿谁的实力问题，在第一位合格者出现便被她整整塞了十个包子进肚子后，大家都大彻大悟了——其实……吃不吃得出来好坏也不是很要紧啊……只要她能吃！我们就还有机会啊！这才是重点啊有没有？！
而且——
“大叔，你的牛肉包子在皮子里头是不是放了胡椒粉？还有……一点点的香菜汁？”
在吃完后，阿谁这样问道。
那人一愣，“我只放了一点点……你真的吃得出来？那明明就是我的秘密武器啊！我还等着你问我，我来解说的呢！我说姑娘，你不能这么抢我台词的啊！”
“……”
在第一个合格者出现后，人群顿时更加卖力了起来——希望啊！终于看见希望了啊！原来评审官是靠谱的！那个连肉包都要栽赃陷害的娘儿们才是不靠谱的！
大伙！上啊！
就在这样疯狂又欢腾的节奏下，凯由终于举起了手——“评审官，我完成了。”
阿谁坐在一边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及第师傅走过去查看，然后提了一些问题。
在此过程中，阿谁都只是双手撑着下巴看着。
这回凯由的料理没有什么特技效果——是很朴素的白色包子，香味很强烈，微甜的淀粉和酱肉的鲜香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
对于凯由的实力，阿谁从来没有怀疑过。
“你不去吃吃看？”
阿飞站在她身边，问道。
“不想吃，有小当家和及第师傅就够了。”阿谁答道。
“可是凯由……好像在看你。”
“……难道不是在看你？”
“……”
阿飞面无表情地顿了顿，“你……是不是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包子？”
静默了两秒，阿谁忽然微笑着抬起头来看阿飞，“你怎么知道的？啊……是呢。因为我吃过。他很了解我的口味。”
“是什么？”
阿谁有点不了解为什么阿飞会执着于她的口味，所以只是懒懒地回了一句——“酱牛肉。我喜欢吃酱牛肉。带点甜，带点咸，还带点辣。”
阿谁回忆的时候语气有些软软的，和刚才步步逼迫的样子判若两人，回复到了平时的温柔样子，让阿飞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点不舒服，有点别扭，还有点……怒意。
他微微皱眉。
“阿谁。”
听见及第喊自己名字了，阿谁立马站起来走过去。面对面瘫怪兽及第师傅，她从来不反抗。
“凯由和另外一个考生做了几乎一样的料理，你来尝尝看。”
阿谁闻言微微一愣，然后露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看着小当家端在盘子里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包子。
而眼前的凯由则是沉默地看着她。
☆、39
嗯……嗯少皆宜，全家的……怎么说呢？如果硬要说凯由和另外一个考生做的料理有什么不同的话……
一个发红光一个发白光算不算区别？
……别说不是！那必须得是！没有大胸的美女姐姐在大堂里跳舞已经很好了！发发光还是单色的已经很科学了！虽然它是舞台环绕效果的；但是阿谁已经很满足了！最起码它没有音响效果不是！
所以阿谁异常淡定地等着舞台环绕效果的双色光芒在她面前缓缓落下。就在她想要伸手拿起包子的时候——
等等！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那个发红光的包子在发好效果之后居然变成了红色的？！！！！血淋淋的呀……电视里的都是骗人的！等真正看见了怎么也下不去嘴啊！！
“这……这个是你的？”
阿谁忍不住扶了扶额；然后强作镇定地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兴奋得眼睛都红起来的考生。
“是啊是啊！这就是我特质的酱牛肉红灯笼包子！融合了现代艺术和超前卫的色彩元素……我敢以我三姑妈的二舅子的名义发誓！”
大嗓门考生顿了一会儿，然后就冲阿谁笑着眨了下眼——“今年过节不收礼呀～收礼只收红包子～红、包、子！”
现场莫名的一阵寂静。
此刻几乎所有人的心声都是——此人已疯；速去急救。
阿谁先闻了闻——“红枣？”
然后又对比了一下凯由的料理——从外表来看，凯由的料理明显稍逊一筹。不过……凯由做出来的味道她实在太熟悉了……
所以当众人发现阿谁只吃了另外一个考生的包子却没有吃凯由的时候，不由疑惑：她故意的？
舌尖触到的味道干香味美，甜味、咸味还有辣味混为一体……
“很好吃。”
阿谁说着，然后发现身后的及第就这样看着她，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你要是不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把你踢出阳泉酒家”。其实很多年后；阿谁都很感谢那样凶神恶煞的及第师傅；因为是他首先挖掘了阿谁的一条好舌头。
“不过……主题不是肉包子么？你的打散在皮里的红枣香味已经掩盖了牛肉的微甜味……你……”
说着，阿谁终于抬起眼睛看着一直抱臂不说话的凯由——“你的料理不如绿茶馆的凯由。”
在那人有所反应之前，及第就及时将阿谁拦在身后；然后伸手就将凯由的包子一掰为二，展示到那人面前——“你自己看吧。”
是汁水……
掰成一半过后，在厚实的皮里居然也能看见牛肉汁在缓缓流淌……
“小块的百叶结？！”
在后面的小当家有些微微吃惊，然后笑了起来，“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本包子这种食物是很难储存水分的，因为会在蒸熟的过程中让水分过多流失，但是如果用百叶结这种东西吸收水分的话，在咬下的瞬间依然能吃出美味的汤汁来！”
阿飞则站在一旁，不说话。
他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阿谁不去吃凯由的料理？难道是因为……味道太过熟悉，所以不需要尝么？
不过阿谁这之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及第身后一个人默默地站着，低头玩着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她明明可以大胆指出那个考生的缺点并以自己的想法加以改正，但她没有。她宁愿维持这样没什么主见的样子。只要别人不惹她，她也不会轻易去招惹别人。
阿飞想起很遥远以前阿贝师傅曾经对他说过——无论是谁，做什么工作，和什么人交往，都要记住，内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第一场考试在阿谁每尝一个人的料理便能给予正确快速的判断中迎来最后的落幕。
到了后头，大家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阿谁吃了一份又一份的包子，一边咬，一边鼓着腮帮，在考生还未发声之前就用一条舌头尝出他们的各种秘籍食材。并且乐此不疲。
然后最终由及第品尝过后判断是否通过审核。
其中一个考生甚至死命摇晃着阿谁的肩膀，咆哮——“姑娘你醒醒啊！你都吃了二十个包子了！别再吃了！评审官快来阻止她啊！这绝对不是个姑娘！是野人啊！”
……喂你够了啊……说我是纯爷们真汉子也就算了，野人是肿么回事啊？！没有我的胃口哪来幸福的你们？！
于是阿谁不满了——“我才是最公平公正的！不管你们的料理是否发光！不管是否有美女在你们身后跳舞，哪怕跳得难看我都一视同仁啊！”
“……”
一秒钟过后，全场掌声雷动，众人纷纷拍案而起，鼓掌叫好——这才是人民的好代表！百姓的好榜样啊！信姑娘得永生！好！！
“第一场考试通过人数八人。那么接下来，就有请各位去往第二场考试的考场——斗味场吧。”
第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原本人满为患的料理场里已经稀稀落落了。夕阳的橙色光芒从很高的玻璃上落下来，散在为数不多的几人脸上，斑斑驳驳的。
及第说完这句话后，便让开身后的一扇大门。
红漆铜锁，半圆拱形。
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