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华丽,举至雍容,显然是大有来头的人。如此,救小姐就又多了一份希望了。
一路上皇甫员外又道:“陈公子,宴饮之后,无论如何你也要到庄上做客一番,呵呵,小庄距离此地不远,就在那边的东山山麓下。”
他一指,指着后面一片连绵的山脉,正是那横环状的东山。
陈剑臣来不及多想,他们就到了岸边去,而“黄龙饮水”画舫也划得距离差不多了,从船头上推出一张宽大的梯子来,一端留在船上,另一端则定在岸边,顺着这梯子走上船去,简直如履平地。
“皇甫员外姗姗来迟,当罚酒三杯呀!”
船头上,已簇拥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官人来,对着皇甫员外大笑着道。
第九十二章:图穷
这大官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留三缕胡须,年纪约莫四旬,身穿皂金袍,头戴儒巾,肚子微微凸出,使人一看,就觉得不怒自威,别有一番威风。
见到他,皇甫员外一拱手,笑道:“见过李大官人,老朽有礼了。”那李大官人瞥见其身后的陈剑臣,不由问道:“员外,这位是?”
皇甫员外身子一让,介绍道:“这位是来自江州明华学院的廪生,陈姓,名剑臣,字留仙,乃是老朽的忘年好友。”
其实他和陈剑臣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而已,但介绍的功夫就有如此讲究,以免被对方看轻了陈剑臣,那他的面子就不好过了。
果然,李大官人立刻堆起了笑容,很是热情地道:“原来如此,员外的好友就是在下的好友,赶紧往里面请。”
刚才事情仓促,陈剑臣并没有从香儿口中得知这李逸风的底细,如今一见,第一印象就是觉得对方有枭雄之态,举止大方,滴水不漏,绝非好对付的。当下道:“不请自来,冒昧打扰,还请大官人见谅。”李逸风哈哈一笑,豪气干爽地一挥手:“留仙这是什么话?你我皆为读书人,所谓天下读书皆同窗,不分彼此。你这么说,可得罚酒哦!”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很快,他们就进入了画舫厅堂之中,见到里面十分宽敝,足足有三多平方其中摆了十余桌,宾客盈座,热闹非凡。
李逸风带着皇甫员外和陈剑臣到一张空桌子处坐下,吩咐shì女倒茶上酒,寒暄几句后他就去别的地方招呼客人了。
趁着空暇,陈剑臣问:“员外,你和李大官人很熟?”皇甫员外笑道:“不过是生意上的往来罢了。”
陈剑臣心里顿时亮堂堂的,明白宴甫员外和李逸风sī交并不怎样,又问:“员外,这李大官人应该是官身就职了?”
皇甫员外喝了一口茶,道:“不曾,他是去年中举的为二甲进士,本来可以到县城任职,不过他自己推脱了。”所谓“推脱”陈剑臣却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意,清楚到其中的道道一在天统王朝,中举后即可由吏部安排就职当官。但由于中举名次问题,以及出身阶级原因,这当官也分很多层次的。
一般的进士被分配的官职并不怎么样大都为文书、主薄等,好一点的才是县丞之类,能直接当县令的极少。
如此,就出现了一些选择xìng的问题,比如说秀才中举后由于暂时无法分配到好的乌纱帽,他就可以推脱不受,而是留起橡白的身子等待机会。
当然,这机会是不可能守株待兔就能等到的,需要大量的“活动”需要巨额的“金钱攻势”等等。
不过李逸风已经中举,无论如何一个官身是跑不掉的了,所以人皆称其为“大官人”这个世界的称呼各有讲究,秀才为“相公”进士就能当“大官人”、“老爷”了。
一自从陈剑臣不再纠结八股文的死板形式,有心仕途他就对这方面做足了功课,故而深有了解。毕竟在红尘世界最大的力量就源自权力,唯有把握住了,才能更好地大展宏图,实施自己的抱负。否则没有地位,不管怎么蹦醚,都难以蹦醚成气候。
有言道:“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可在家里卖红薯,那是更不可能为民做主的。
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通过皇甫员外的回答,陈剑臣立刻就大概捉mō到李逸风的身份背景,以及,更深层次的xìng格野心。
皇甫员外目光闪动,忽问:“陈公子似乎对李大官人甚感好奇呀!”陈剑臣呵呵一笑:“那是当然,李大官人的进士出身,就是我辈所趋之若鹜的。”轻轻一句话揭过去。
皇甫员外哦了声,意味深长地道:“公子此言欺我,老朽不才,也曾会些面相之术,我观留仙,虽为富贵中人,但绝不会因此而热衷留恋,岂会为一进士功名而折腰?”
听到一句,陈剑臣心一动:这来历神秘的员外果然不是寻常人翁,嘴里应付道:“员外过誉了,正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学而优则仕,正是我等读书人的追求。”
闻言,皇甫员外耐人寻味地一笑,没有继续争辩。
陈剑臣这才松口气,找了个空当,说要四下走走,看一看,便离席面去。
望着他的背影,皇甫员外面lù沉思之sè,忽而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此子xìng格豁达灵通,为人洒脱不羁,不拘泥,乃是不二人选。
娜儿,不管如何,爹爹都会把他请回去给你当老师的”
出到外面,陈剑臣马上叫香儿过来,面授机宜。
香儿人小,但十分机灵,又是在遛鸟楼里伺候人的,所见所闻颇多,早养成一副聪明伶俐的xìng子,得到陈剑臣的吩咐后,连连点头。
他们两人就佯装闲逛,到处寻鲁公女的踪迹,不料找了一炷香时间都毫无现,心里不免有些急躁,尤其香儿,急得快又要哭了。
出来的时间太久,未免会让人生疑,无奈之下,陈剑臣只得又带着香儿回去。
此时画舫中庭的桌子上基本都坐得差不多了,宴席也早开放,胱筹交错,人声鼎沸,甚是热闹。
陈剑臣重新入座,和皇甫员外说些闲话。忽然站在他身后的香儿伸出小手在他背上捏了一下。
这丫头手上不知轻重,疼得很。
陈剑臣微一回头,就见到香儿在悄悄给他做手势。顺着手势一看,正见到中庭门口处进来两个女子,当先一个,满脸脂粉,披金戴银,小步子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就像个小姑娘,但论起年龄却是小姑娘的妈了!
她后面的女子才是真正的青春逼人,身形妖娆,穿的很朴素,但光从身段上看,已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只可惜她脸上méng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能看见一对漂亮月牙眉,以及眉下的如星辰明亮的大眼睛。
从香儿的表现,陈剑臣立刻就知道,此女正是她家小姐鲁公女!
陈剑臣目灼灼,密切注意鲁公女的一举一动,见她自进入中庭后,头便很自然地微微垂了下去,一双玉手,正捧着一具古琴。
利器,当藏于此琴中!
陈剑臣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皆因鲁公女身上,其他地方根本没有办法藏起来刀刃,最好的藏刃之处,显然就是古琴里头。
看来她也是苦心孤诣地准备了很久的,有备而来。
她们走进来,在座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便看了过去,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落在鲁公女身上,不乏大有心思者。
李逸风第一个站了起来,走上前对那领头的女子道:“张妈妈,这位便是你所说的,那位来表演琴乐的陆姑娘吗?”那张妈妈笑道:“正是,陆姑娘的琴技当真是举世无双,人间不得几回闻呀!”
李逸风哈哈一笑:“张妈妈说话好不夸张,如果此女琴技如此厉害,怎么以前不曾听说过。”张妈妈回答:“陆姑娘不是本地人,而是路过苏州的,只是刚好没了盘缠,这才屈尊答应表演一曲,赚取些费用。”
李逸风哦了声,注视着鲁公女,道:“果真如此。”
张妈妈回答:“这哪里还有假……”却一下子被李逸风打断:“陆姑娘,你来回答。”
鲁公女微微一弯身,道:“妾身不敢虚言。”其声jiāonèn,犹如黄莺初啼,听得人耳朵一下子就sū软了。
李逸风大笑道:“好,不过你既然要来表演,何不揭开面纱,让本官人一饱眼福。”
后面立刻响应起一片哄然。
张妈妈小声道:“大官人,陆姑娘不是画舫上的,所以”“你闭嘴!”李逸风一声叱喝,道:“这小娘子既然上得画舫来表演琴艺,那就得依照画舫上的规矩做事,赶紧脱下面纱来让本官人以及所有的贵宾看一看。嘿嘿,小娘子你也不必害怕,本官人一向讲道理,如果你长得真入我眼,自有重赏。”
鲁公女头部越低垂,黑如云,道:“妾身容颜粗鄙,不敢惊吓大官人,以及一众贵客。”李逸风哪里听不出她的推搪之意,冷哼一声,道:“废话真多,莫非要等本官人动手?”跨前一步,作势要伸手去扯掉她méng面的面纱。
与此同时,陈剑臣分明见到鲁公女的右手正悄悄藏在古琴的底部下面,似乎把握到了什么利器一般,连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一她要等李逸风近身,然后抽出利刃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到了那时,定教刀光现,血光见。
“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陈剑臣后面的香儿再也按耐不住,把陈剑臣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不经同意就快步冲了上来,一下子冲到鲁公女的面前去。!。
第九十三章: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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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自家小姐就要受辱,护主心切的香儿再也把持不住,急叫出声,疾步冲了上去——这一下,全场哗然,纷纷注视过来,要看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皇甫员外也觉得疑惑,转头看着陈剑臣——香儿不是他的贴身丫鬟吗?
陈剑臣心里叫糟,忽而作揖道:“员外,小生求你一事。”如今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皇甫员外算是一根“救命稻草”。
皇甫员外哦了声,眼珠子一转,心道这正是一个契机:“公子有话请直言,老朽定然倾力相助。”
陈剑臣道:“小生请员外保那二女下船。”
——他指的,正是鲁公女和香儿。
皇甫员外呵呵一笑,答应得非常爽快:“小事耳。”
说着便起身离席,踏步走向李逸风。
香儿突然冲出,事发突然,不但李逸风,就连鲁公女都呆住了,看着自己的丫鬟出现在船上,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自然也没办法执行原先的刺杀计划,放在古琴底下的手缩了回来。
皇甫员外把李逸风叫到一边,一阵耳语。
后面陈剑臣察言观色,见到那李逸风一时激动,一时冷然,似乎并不愿意在众宾客面前丢自己的面皮。好在随着皇甫员外的继续说动,他终于长吁了一口,一摆手,不再言语,倒是朝陈剑臣这边扫了一眼。
看到这一幕,陈剑臣就知道事成了。
其实也幸亏鲁公女此时没有暴露身份,也没有亮刀子——话说回来,香儿突然冲出去,反而在客观程度上阻止了事态的恶化程度,不知算不算歪打正着。
当然,她家小姐的报仇计划也随之付之东流了。
可怎么说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根据陈剑臣的观察,如果刚才鲁公女真要出刀,并不能保证一定能刺死李逸风,毕竟双方一个是魁梧男人,一个是弱女子,在力量上相差有些悬殊。
陈剑臣不知道皇甫员外用了什么法子,从而使得李逸风让步,但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他自觉没必要继续留在画舫之上了。
皇甫员外果然老道,早就想好了一切,安排妥当,已请李逸风让人把“黄龙饮水”划到边上靠岸,随后和陈剑臣等人一同下了船。
脚站实地,香儿终于确定自己和小姐都脱离了虎口,忍不住抱着鲁公女哭成一团。鲁公女本想责罚她一番,但话到喉咙又说不出去了。香儿忠心耿耿,本身并没有过错的地方。反而自己,在没有实际施行刺杀计划后,倒有些如释重负之感,全身软软的。
陈剑臣对皇甫员外一拱手,歉意地道:“劳烦员外了,还累得员外宴饮扫兴,喝酒不成,真是过意不去。”
皇甫员外哈哈大笑:“哪里话?其实老朽应该感激你才对,对于这一次的宴饮,老朽本来就不愿意来的,只是耐不住李大官人的催促,才不得不来而已。”
陈剑臣当然不会当真,又问:“对了,员外是怎么说服李大官人不追究的?”
——请来的歌妓,在满堂宾客之前,莫名其妙地半路被人截胡,被带下了船,算是面皮受损了。
李大官人属于有头有脸的乡绅进士,要他卖这个面子,绝不简单。
皇甫员外眨眨眼睛,道:“没什么,老朽就说这位陆姑娘是你的未婚妻,不过她不愿意嫁给你所以就逃跑出来,谁知逃到半路没了盘缠,就只好到画舫卖艺了。”
这也行?
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很有理由的说法,也不知道皇甫员外是如何想出来的。
陈剑臣哭笑不得,那边两女显然也听见了,连哭声都戈然而止,大感惊愕。
看见三人反应,皇甫员外吃惊地问:“陈公子,难道这是真的?”事先他可是真不知道三人的关系。
陈剑臣连忙解释,把事情缘由说了一遍。
听完,皇甫员外一拍手掌,赞道:“路见危难,不问亲疏,而救人于水火之中。公子果然有大义,老朽佩服。”
说着,恭敬一作揖。
陈剑臣赶紧还礼,然后走过去对那鲁公女道:“鲁姑娘,不知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一阵沉默。
鲁公女忽而伸出玉手,牵着陈剑臣的衣袖,脆生生道:“公子请随我过来。”
陈剑臣不明所以,只得随她走到边上去。
此时夜幕遮天,星月熹微,苏州河上画舫如云,一艘艘地都漂流了出来,甚为壮观,灯火点点,反比天上的星辰明亮几分,每一处灯火之下,都有阵阵的笑语之声传出来,只不知其中的笑声,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几分是买,几分是卖了。
鲁公女和陈剑臣面对面站定,她个子有些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