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往,阴司哪里还有什么声誉?
故而释家西来,弘法不够一年,阴司便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
就在这等危急之际,那武判官还只顾着自家威风,不问青红皂白要拿陈剑臣开刀,合该踢到铁板上。
话说回来,如果陈剑臣的正气这么好对付,当初汪城隍早就下手了,何须一定要卖广寒真人的面子?
辟邪笔不出,陈剑臣右手挺着养吾剑,背后《三立真章》自动跟随,大踏步走向武判官。
此时武判官固然心有怯意,但他毕竟有元婴的修为,迅速镇定下来,对汪城隍喝道:“汪城隍,速带阴兵鬼差杀敌!”
官大一级压死人,汪城隍不得不冲出来,挡在去路,沉声道:“留仙,此事到此为止,你看如何?”
陈剑臣站定,冷眼看着他:“你能做主?”
汪城隍一咬牙,回头看着武判官。
武判官脸色变幻不定,经此一闹,他的脸皮可谓丧失殆尽,成为笑柄。虽然汪城隍等不会反馈到枉死城去,让别家知道,但如此大辱,岂能就此罢手?但是经过刚才圆环法器的一试,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陈剑臣的对手。
此事端是憋屈,怪只怪那正气对于己等阴司存在,实在克制得太厉害了,以阴魂之身对敌,便等于雪人拿着武器在太阳底下打架,自寻死路——这陈剑臣是如何能修炼得出来的?
简直便是天生的克星。
这般存在,绝对不能放纵其存活于世上……罢了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服软一回。等回到枉死城,咱家再向阎罗王禀告,请王上出手。王上乃是佛陀真身,击杀陈剑臣,如踩蝼蚁已。
想到这里,武判官当即能屈能伸地道:“陈剑臣,看在汪城隍的面子上,本判官可以既往不咎。”
陈剑臣沉默不语。
汪城隍又道:“留仙,既然判官大人同意,此事便作罢。真要闹个鱼死网破,牵涉开来,对大家都不利。”
他潜台词就是说,如果真要和阴司全面为敌,不死不休,就算陈剑臣有正气防身,可他的亲人朋友可有呀。到时候阴司哗然发动,对于莫三娘她们施以无休止的报复,会造成某些不可挽回的后果。
汪城隍这么说,并没有威胁之意,而能看做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陈剑臣眉头一皱,似被打动,唰的,背后的《三立真章》被收回魂神内。
汪城隍暗暗松了口气,真要打起来的话,他说不定就要被当成炮灰了。而堂上武判官同样感到压力大减,举步走向陈剑臣,要说些场面什么的——
但他还没有开口,陈剑臣轰然而动,左手一晃,辟邪笔在手,近乎半个拳头粗细的笔头在空中划出一抹诡异的轨迹,就朝武判官心口点去。
彼此距离不过三尺,陈剑臣骤然发难,时机掌握得妙到毫巅,又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瞬间辟邪笔已点到武判官身前。
“你……”
武判官骇然大叫,生死时刻,他也算反应极快,张口一吐,吐出一枚乳白色之物,倏尔化为一张玉简,上面光彩流溢,恰好护住心口。
砰!
辟邪笔端端正正地点到玉简上,如击木石,铿然有声。
呼!
本来已收回魂神的《三立真章》字幅同时飞出,就像一匹布,铺盖而下,把武判官裹住。
啊!
无数的正气从字符上激发,刺入武判官的身体内,他惨哭痛嚎,满地打滚,被裹得像个粽子,手脚毫无抗争的力量。滋滋滋,似乎遭遇滚水的雪,身子飞快地消融下去。
“留仙你!”
汪城隍大叫出声,可根本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心中惊急交加,不敢置信地望着陈剑臣。
“杀!”
。
。
第两百四十三章:偷龙
“杀!”
淡漠冷清的一个“杀”字,从陈剑臣口中吐出,汪城隍听着,竟然浑身打个冷战;再看陈剑臣,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陌生感。
其实要选择陈剑臣为阴司人徒之前,汪城隍便对他进行了一番仔细的调查,但结果有些玄乎——
陈剑臣考中秀才之前,不折不扣就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以书为伴,整天埋在书堆里,除了上私塾之外,平时很少出门。
诸种作为,名副其实便是一个书呆子。
考中秀才,成为明华书院的廪生,陈剑臣见榜之时,乐极忘形,一头栽倒,人事不醒,差点就是乐极生悲了。
自从他醒后,慢慢的,各种变化就来了。外形、体格、性情,各方面都有不小的变化——汪城隍甚至怀疑,原来的陈剑臣被夺舍了!
他的怀疑,十分有道理,只是苦于没有办法证实。陈剑臣身怀正气,哪里能进入他的魂神内仔细搜查呢?
打过几次交道后,汪城隍对于陈剑臣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一言以蔽之:有书生意气。脾气比较犟,认定的原则,不会轻易让步……
本来以为对他的了解足够了,可当就在眼前,陈剑臣一举将武判官拿下之时,那一份果断勇敢,仍让汪城隍大吃一惊!
只转眼间,貌似不可一世的武判官就被《三立真章》裹住,身受正气侵体之痛,阴魂之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这般凄惨的情况,看得汪城隍心惊肉跳。
这时候,周围的阴兵才反应过来。齐声呐喊,各执兵器奋勇地扑来,要解救他们的上司。
“杀!”
陈剑臣眼神漠然,笔剑在手,返身冲入阴兵群里,斩瓜切豆腐般。每一次攻击,都掠过一名阴兵的性命。
大开杀戒!
既然把武判官拿下,除了大开杀戒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呀!”
一声悲嚎,被《三立真章》困住的武判官身躯被消融得只剩半截了。他双目通红,大叫一声,天灵盖乍然崩裂,一个小人形象嗖的就从中遁飞出来。
这道人影,看起来不过五寸长短。形貌很淡。仿佛透明,一出来,便慌慌张张地往外面掠飞而去。
元婴出窍!
没想到这武判官还留了这一手。
陈剑臣斜眼瞥见,想出手拦截,又被一群阴兵阻挡住,无暇抽身。眼看就被武判官逃跑掉了。
“收!”
蓦然一声呼叫,堂中一道青光快如闪电。下一刻便准确落在武判官的元婴上。
“汪城隍,你敢……”
凄厉的喊叫来不及喊完。便被青光裹挟着,身不由己往后飞回,最后落入一口淡紫色的葫芦之内。
葫芦,掌握在汪城隍的手里。
嘟!
木塞子堵住葫芦口,再无声息。
嗤!
最后一名阴兵倒下,陈剑臣飘然而立,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汪城隍:“我没想到,你会出手。”
汪城隍把葫芦放到耳边换一晃,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很简单,因为我还想活着。”
如果武判官逃逸出去,不说他返回枉死城后,会如何编排汪城隍,光是陈剑臣,汪城隍便感觉其会杀鬼灭口,顺手将自己也做掉。
为求生路,汪城隍痛下决心,亮出一口葫芦法宝,一举把武判官的元婴收了。这样一来,他就和陈剑臣属于一条线上的蚂蚱,共坐一条船了。
此举,可名之为“投名状”。
“留仙,我更没想到,你会如此决裂!”
陈剑臣道:“和你一样,我同样还想活着。”
武判官想留得青山在,可陈剑臣却不愿意斩草不留根。既然撕开了脸皮,就不会再有商议的余地。傻子才会天真地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那可能吗?
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放虎归山之事,断然不可做。
汪城隍叹了口气,被逼着走到了这一步,实属无奈:“留仙,接下来该如何安好?”
陈剑臣看着他:“你身为城隍,下面就是你应该做的事了。”
汪城隍苦笑道:“此事闹得这般大,如何能捂得住?武判官在江州出事,你觉得我能逃脱罪责吗?”
确实,闹得沸沸扬扬的,早不可收拾,尾巴实在太长太乱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里收拾好。
想了一会,陈剑臣忽问道:“汪城隍,武判官已被你杀了吗?”
汪城隍摇摇头:“还没有……嗯,我这口葫芦,换做‘束魂葫芦’,能收人灵魂,包括元婴。”刚才因为武判官的元婴慌不择路,一不提防,才能让汪城隍轻易得手。
陈剑臣道:“或者我有一个办法,可完美解决此事。”
“什么办法?”
汪城隍眼睛一下子亮了。
当下陈剑臣把自己所想到的法子说了出来。
听完,汪城隍疑问:“真得可行?”
陈剑臣一耸肩:“行不行,还得试过……除了此法,你有何高见?”
“没没,那就试一试,搏一搏把。”权且死马当活马医了。
此时堂上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其他存在,更能便宜行事。
陈剑臣召唤出心鬼宅妖,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轮,宅妖听明白了,欢欣地跪倒在地拜谢。
汪城隍见到心鬼,心一凛,他自是认出心鬼形象:没想到陈剑臣已降服了自己的心鬼,当真是驱除一心头大患。
又想到他身怀正气的事实,也就释然了。
汪城隍带着陈剑臣转入后堂的一间密室,关好门户,打开束魂葫芦的木塞子,往地上一倒,随即一个状态恹恹的小人儿便被倒了出来,正是武判官的元婴。
他重见天日,刚要破口大骂,骂汪城隍的临阵倒戈。呼的,等待已久的心鬼宅妖像头凶猛的老虎扑向他,一口就咬住他肩膀。
武判官大吃一惊,见欺上身的是一只心鬼,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连一只心鬼都敢现身来欺辱堂堂判官大人了,这什么世道?
武判官正要还以颜色,咝,一道白光套到自己的头上——原来是陈剑臣使出了《役鬼术》,将一道正气化形,套住武判官的元婴。
白圈如枷锁,沉甸甸的,武判官的元婴竟正挣扎不得,扑通一下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心鬼钻进体内来……!。
第两百四十四章:北上
眼瞅着心鬼一点点地钻入武判官的元婴之内,汪城隍一边看着,咕声吞口口水:看来得重新审视陈剑臣了……
心鬼入体,武判官的元婴通体颤抖,只是苦于被陈剑臣的役鬼术压迫住,抗争不得,受那魂神被吞噬之痛,悔恨交加,小小眼角处竟流淌下了泪水。
……
朝阳喷薄,从窗户的空当照进来,似乎要提醒某人,太阳已晒到屁股上,该起床了。
“相公,好了吧,太阳照屁股了……”
轻柔的唤声从床上传出。
而此时床上的光景却十分的儿童不宜,两个人儿正亲密地一上一下叠在一块,翻腾的被单之下,两者分明不着丝缕的。
“嗯,还早着呢。”
“不早了,等会出去,娘亲阿宝她们不得笑死妾身?”
“哪里会?夫妻缠绵,天经地义,她们才不会说闲话。”
“相公,求求你了,快起来吧,今天你要北上京城呀。你的同窗朋友们,可能早就去到城外的十里亭,摆下酒席等候相送了。”
这一下,陈大秀才才乖乖的爬起床来。
鲁惜约娇羞地白了他一眼,赶紧穿衣服——念及离别在即,日后相思苦累,昨晚鲁惜约爆发出无以伦比的热情,施展出浑身解数,逢迎着自家相公,几乎折腾了一晚上。到了早晨,陈剑臣居然还生龙活虎的,真是吃他不消。
累归累,但想起那些不可为外人道也的夫妻之乐,鲁惜约心中便如吃了蜜糖般。甜蜜非常。
相公,一点都不呆。不但不呆,有时候还很精怪呢。有些花样,就连她都不曾听闻过,不知相公是如何想到的,实在令人费解呢。
疑惑归疑惑,并不妨碍鲁惜约的幸福。试问天下女子,有谁愿意嫁给一个木头呆子的?懂得情趣的男人,总能更容易地获取女子的欢心。
终于梳洗完毕。出得门来,见到莫三娘她们,果然被投以奇怪的目光,鲁惜约两颊飞红霞。螓首地垂,娇羞无限。
倒是莫三娘笑呵呵的,佯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可是希望儿子和儿媳妇多多房事,早点生孙子的。
由于时间不紧迫,也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可以很从容地吃着早饭。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琐碎事情都搞定了,陈剑臣和婴宁。各自牵着一匹马出到门口。
——在天统王朝,马匹乃是重要的资源,这两匹马,还是依靠顾学政出面,才用高价购买下来的。给予两人赶路。毕竟坐马车的话,实在太慢。
陈剑臣不敢推辞。虽然他们不大可能真会骑着马匹万里迢迢的一路颠簸而去。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该应酬的事宜,还得做样子,免得招人疑心。
挥挥手,开始告别。
阿宝是一个哭出声的,而鲁惜约早已是泪水涟涟。肆意地流淌在晶莹的脸庞之上,也不伸手去擦;莫三娘眼眶内同样溢满了泪水。
陈剑臣强作笑颜,道:“娘亲,惜约。阿宝,你们不要哭了。我此去京城,安顿好后就会想办法接大家一起北上。一家子从此以后,团团聚聚,不再分离。”
莫三娘重重的点头嗯了声,又吩咐道:“留仙有心即可,切莫太过于劳累费神。”
一一惜别,无论有再多的不舍,最后毕竟还是要放手。
在城内不可纵马,便牵着,得得得的从城门出去。
出到外面,走不多远,便到了那十里亭处,果然一大帮同窗都来了,其中领首者,赫然为顾学政。
他亲自来送,可见现在对于陈剑臣的态度已大不一样,分量变得甚重。
该叮嘱的话,早就说过了,剩下的,不外乎一些例行的告别套路,如斯又耗费了半个多时辰。
最后,顾学政交给陈剑臣一封书信,让他到了国子监后,交给一位名叫伊凡的先生,可以获得一些照顾云云。
陈剑臣再三感谢后,把书信放进怀里,贴身收好。
辞别众人,翻身上马。
骑马不但是技术活,还是力气活,尤其奔腾得快速时,那种颠簸,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两人骑马,当然不会赶速,只缓缓而行。
走了一段路后,小义突然从血檀木书筪中冒头出来,首先跳跃到陈剑臣的马头上。
马匹有灵,当即受惊。
“不要动!”
鼠妖一喝,那马匹顿时一动不敢动了。
随即小义就这般在马头顶上,朝着陈剑臣纳头就拜:“小义祝公子此去京城,一路顺风,万事亨利。”
说得这些吉利话,那一个麻利圆转。
陈剑臣道:“小义,家里就拜托你了。”
“公子宽心即可,小义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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