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心知道她的意思,急忙道:“姐姐的意思是‘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思乐泮水,薄采其藻’,希望皇子是才学之士!”
“准奏!”楚翊瑄慌忙说着。“宜才人诞育皇子,册为宜嫔!即刻起,便是凤藻宫的主位!皇子赐名‘梓芹’!是为襄郡王!”
寝殿内所有人均是一惊!
得宠如宸妃或是馥心。她俩的皇子都未曾封王,白晓媛的孩子一落地便是襄郡王了!馥心被雷击一般的站在当间,但却是一瞬的——白晓媛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皇上,您早就知道的……臣妾从来不在乎这些名分的……臣妾……臣妾只怕是活不成了呢……臣妾,臣妾想求皇上个恩典……”
“晓媛,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朕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楚翊瑄用力攥着她的手。痛心地看着她。
“求皇上……放过爹爹吧……我知道……我知道……父亲已是天下贵无可贵的了……皇上……臣妾这条命……就算替爹爹死了,好不好……”白晓媛气若游丝。眼中已是一片迷茫,“皇上……我求您……求您……”她忽然用尽了全力,竟是撑起了身子,死死盯着皇帝。仿佛是要用尽一生的心力看着皇帝。
楚翊瑄微微一颤,他给白晓媛的目光刺痛,不由得转开了目光——他终究是点头应下,稳稳当当地说道:“朕答应你便是了!”
白晓媛仿佛是笑了笑,苍白如纸的脸蛋一瞬间流光溢彩。在这个光芒一般的笑容消失之后,她重重跌倒在贵妃椅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凤藻宫的主位,大燮兵马大元帅之女,襄郡王的生母——宜嫔娘娘。已经悄然陨落。
“宜嫔,宜嫔你不可以死!这是圣旨!朕不允许你死!”楚翊瑄站起身,死死抓住白晓媛的肩膀摇晃。“你醒醒!醒醒!你看看咱们的皇子!他还那么小,需要你的教养!你怎么能死呢?”
馥心等人已经哭成了一片,付羽瑶亦是痛哭流涕,见皇帝这样,强忍着悲痛上前道:“皇上……宜嫔已经走了……就让她安安心心的去吧……”
下一瞬,付羽瑶给对方要燃烧了自己的眼神吓得推开一步!
“庄贵人!你在撒谎!晓媛这样疼她的皇子!怎么可能丢下孩子一个人走了呢!”
窗外雷声阵阵。今年的雷雨,竟来的这般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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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还没到。长安城却给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包围。数不清的闪电在头上划过,带来阵阵轰鸣的雷声。民间有话:“雷打惊蛰前,四十九天雨绵绵。”
整整二十天,这上清皇城便有如这阴雨绵绵的天气一般,深陷入难以言状的阴郁和寒冷。
白晓媛的死让白墨轩和一向疼爱她的太皇太后深受打击。楚翊瑄为安抚太皇太后,亲自手书一封圣旨,破格升白晓媛为宜妃,并准许其以皇妃的仪制下葬。
白晓媛的遗孤襄郡王楚梓芹被送进了承乾宫皇后那里抚养。这孩子不足月,生下来天生不会哭,连吃奶都不会,只能靠着小勺慢慢往嘴里滴。皇后本就怀着身孕,照顾小孩不甚辛苦,才几日就萌生了退却之意。急急与馥心说了,馥心这几日因为白晓媛的事正在难过伤心,一时也想不出好对策,后来回去颐福宫,见着付羽瑶正在铜缸边喂鱼,落花缤纷洋洋洒洒,付羽瑶穿着一袭藕荷色的宫装,正是应景,美得几乎叫人心醉。
馥心不由得心念一动,忖道:若是能让姐姐抚养襄郡王便好了!姐姐性子和顺,膝下暂时空虚,定然能一解膝下空虚之苦;况且,皇上若肯让姐姐抚养襄郡王,一定会晋封姐姐——岂不是一举多得?
馥心这样想着,却没有什么好办法跟楚翊瑄提及此事。毕竟抚育皇子是大事——燮朝规矩,只有嫔位以上才有资格抚育皇子皇女。而付羽瑶现下只是个贵人,贵人以上是才人,才人以上是美人和婕妤,九婕妤之首“昭仪”位同皇嫔——也就是说,只有昭仪以上的“娘娘”才有资格抚育皇子皇女……
馥心想得头疼,便不愿再动脑子了,付羽瑶抬起头见了她,便做一笑:“妹妹!”
馥心动了点心思,有心试探她的心思,是否愿意抚育皇子,便是笑着迎上去:“姐姐好生清净!不像做妹妹的,还有皇子烦扰,近来梓茂总是吵吵着要找我,黏在身上,竟像是膏药,扒都扒不下来呢!”
果不其然一句话说罢,付羽瑶满脸艳羡,痴痴道:“妹妹,你倒是嫌烦,这样的福气,我倒是求都求不来呢!”
“姐姐喜欢孩子吗?那,我让梓茂管你叫姨娘,咱们一块带这个孩子呢!”馥心还在试探,偏偏就想知道她的真实心意。馥心接着往下说,“你不喜欢梓茂吗?”
付羽瑶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姐姐并非不喜欢梓茂,只是,我还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妹妹,这样说实在太没羞没遮的……唉!便是当我胡言乱语吧!”
馥心看得出来,其实付羽瑶也在试探她。内阁的女儿便是这样,说话办事皆是留有余地,不仅如此,付羽瑶一向绵里藏针,说的话做得事,皆是大有深意。
馥心不仅悲哀地想起了白晓媛,直爽性子的她,从来都是以诚待人……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姐姐,你愿抚育宜妃姐姐的遗孤吗?”馥心终于还是把话引到了这上面,小声说道,“皇后娘娘现在怀着身孕,极为辛苦,襄郡王又是早产,格外难带。皇后娘娘适才召我过去,话里话外都想把这个孩子送去其他人抚养……姐姐,对于你,倒是个好机会!”
付羽瑶恬然安静的瞳仁瞬间收缩了数倍!馥心的潜台词和用意她怎么会不知道?!既能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有机会晋封,这样的好事她做梦都想不到!她不由得颤颤说道:“真的可以吗?襄郡王我也很想抚养的……可皇后娘娘即使愿意让我抚育,可是……可是我只是个小小贵人呀!”
馥心见她颜色,分明知道她已全然动了心,如果这时间能把孩子要过来,定能让付羽瑶更加死心塌地跟她交好!她也算得到了内阁付家的支持!
“姐姐不必挂心此事,便交给妹妹来做吧!”馥心一笑道,“只要姐姐愿意便是了!”
馥心回了扶风殿后,心想着,该是趁个机会与皇帝说了,可她又转念一想,楚梓芹早产,身子极为不好,连奶都不会吃,要养的住养的好,只怕不易;若生出什么变故,岂不是毁了付羽瑶?
心中这样想着,馥心便对兰菱说道:“襄郡王是由谁照顾的?”
兰菱答道:“回娘娘的话,襄郡王本是由明太医照顾的——可他父亲突然病故,明太医自请出宫丁忧去了。皇上本就存着他没照顾好宜妃娘娘的心,便由他去了。现下是由太医院的通判桂太医照顾着。”
“哦,倒是想起来了,”馥心若有所思地颔首道,“前几日倒是听他说过,只是我心情忧郁不堪,竟是忘了。今儿是轮桂太医的班吗?”
“今儿是陈太医的班。娘娘,您是要问襄郡王的身子吧?奴婢倒是知道一点,不知当说不当说。”兰菱缓缓抬起头看着馥心,好像在告诉她刚才她有多么莽撞。
馥心一愣,忙屏退左右,问道:“怎么了?”
兰菱却不直说,而是道:“娘娘,奴婢不敢说。”
“说吧,你我还需要这么客气吗?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馥心知道兰菱常常有着惊人的见识,常常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那一面去。她想的多,更想的远。有的时候,她确实离不开兰菱。L
☆、第096章 心机初现
“娘娘,您不该着急把襄郡王大包大揽给庄小主的。”兰菱抬起头,眼睛带着些凄冷看着馥心,“娘娘,您这么做,或许是害了庄小主。现在皇后娘娘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想要把襄郡王这个包袱甩给别人——襄郡王是早产,又丧了亲生母亲,现在身子病弱,只怕是会夭折。说句犯忌讳的话,这孩子死在谁手里,都会激起皇上的愤恨,激起白帅更大的痛苦!
“娘娘,在这宫里,咱们死敌太多了,从前有宸妃淑嫔元修容,现在贾贵人,丽贵人,何尝不是记恨着娘娘?现在宜妃不在了,咱们身边可靠的小主只怕唯有庄小主!连慧小主都不是可靠的!更不用说萧田两位选侍了!”兰菱的话越说越是焦急,脸上遍布疑虑。
“我知道只有羽瑶是可以信任的。所以,才要赌一把。”馥心慵懒地端起茶盏,浅尝辄止那酸甜适口的玫瑰果茶,红红的颜色像极了甘醇的葡萄美酒,“你看,这茶刚刚出了第一遍色,颜色正是红得喜人,可是,等到第二泡第三泡的时候,颜色便会淡了许多——后宫的女人也是这样。起初的时候,花朵颜色靓丽娇艳,然而过些日子,花朵便不会像从前那么美艳——而到那时候,这些颜色不美的花朵,又会被置于何处?”馥心仿佛说了很多不相干的话,但是她眼中忽然划过冷厉的寒意,“兰菱,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又怎么不明白?如果我和羽瑶继续这样的话。宸妃迟早会反扑,不如趁这时候皇上会多看我们几眼的时候,赶快把皇子要到自己身边。好歹我们姐妹也有个依靠。”
“主子,奴婢知道您的心思,可您把一切都押到一个丧了母的孩子身上,是不是太……太……”兰菱没有继续往下说。
“或许,我也不光是因为这些吧……”馥心若有所思,“宜姐姐的孩子,养在身边还是放心些。”
“娘娘既存了这样的心思。奴婢便不好多话了。”兰菱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退开一边。又道,“奴婢去太医院递牌子,待桂太医轮班之时,召他过来问话。”
馥心看着兰菱一礼退出。心里渐渐升起了一股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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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三月,一年一度的大选武举又开始了。
大燮皇朝一向尚武,科举每三年一选,而武举却每年都会开恩科。而此番与焰族海军作战,以备扩充军队,这次武举显然声势浩大。
馥心一向对这些事情不多在乎,可付羽瑶早早跑来跟她说,这次武举,状元竟是他父亲的那名笔帖式。
其时馥心正在荷月园赏玩一株开得正旺的梨花。这株梨花正对着暖阳,开得满树雪白,梨花香遥遥便能嗅到。站在树下,清风悠然而过,如若新雪降落,十分好看。
“妹妹,早就听你说过,那人功夫了得。不想竟然能够一举夺魁呀!”付羽瑶很是惊讶地说着,“你们是不是认识呢?”
“认识的。他是结拜姐妹的兄长,若论辈分,我也该叫他一声哥哥呢!”馥心毫不避讳地说着。
付羽瑶恍然大悟,说道:“哟,还不知道,你还有个结拜的姐妹!”
“从前十五爷的宁妃韩言语,便是了。”馥心说着,转而又道,“昨个儿皇上翻了姐姐的牌子,姐姐可有跟皇上说起襄郡王的事?”
“没有……几次三番都像开口,可是,皇上似乎愁眉不展的样子。”付羽瑶脸色一暗,“父亲前几日与我说,西海的战事一直吃紧,皇上心情似乎不大好。这些事,我着实不敢提。”
馥心点了点头,她明白付羽瑶的潜台词,她想让馥心跟皇帝提及此事。
“姐姐,这几日闲着,我和兰菱她们做了一些孩子的小肚兜什么的,到了春日里,正好穿呢,”馥心转而笑道,“过一会儿,我让兰月送过去。”
“妹妹,这八字还没一撇,你急急送什么小衣服呢!”付羽瑶脸上多少流露着几分尴尬,“叫人知道了,没的又说什么闲话。”
馥心莞尔:“怎么,姐姐还不信我?”
“不是不信,只是……”付羽瑶忽叹了口气,“或许我没这子女的命,也说不定!你看,你有了孩子,晓媛有了孩子,现在皇后娘娘也有了,就是我没有……或许,这就是我的命也说不定……妹妹,有时做姐姐的也在想,要是没这么个命,不如不强求,若是强要来这孩子,反倒害了她,总归有一日我是要去地下见晓媛的,如何有脸见她呢?”
“姐姐总是这样,想的太多,想的也太细了!”馥心拉着她手轻轻拍拍,转而道,“桂太医呢?今儿不是要过来?”
身后不远处的小乔答道:“回娘娘的话,苏喜已经去请了,去了约莫半个时辰了,想来快回来了。”
“姐姐,扶风殿这几日晒了些干果,拿来跟玫瑰花兑在一起泡着喝,酸甜适口呢!”馥心拉着付羽瑶手笑道,“不知姐姐赏不赏这个脸呢!”
付羽瑶知道她要召桂太医过来问襄郡王的身子,以打消自己的念头,转而恬静一笑:“小嘴说的,都不知是该谢你,还是该怪你好呢!”她并不推辞,而是对贴身的曼丽吩咐,去漪兰殿拿一些好吃的甜点过来。
“前几日跟柔嘉做了一些腌渍的果子,这几日味道该出来了,不知道,妹妹赏不赏这个脸呢!”付羽瑶回握着她手,笑着跟她并行去往扶风殿。
喝了一盏茶,大约出了两遍色,果子味道已经很浅了,只有玫瑰香遍布整个扶风殿,让人嗅了沉醉。
此刻暖阳正好,苏喜带着桂太医进了殿叩拜。
馥心几日不见这位太医,竟觉得他像是老了许多,略有些吃惊。转而换了一副和颜悦色地笑容:“起来吧!桂太医几日不见,你老身体可好?本宫怎么觉得,你身子似是不适?”
桂太医起身后,诚惶诚恐答道:“回娴妃娘娘的话,多谢娘娘的挂怀。微臣年岁大了,多少一些力不从心,这些日子,明太医回家丁忧,微臣独自照顾襄郡王,实在是不胜劳苦……微臣年岁大了……实在是……”桂太医说着,脸上满面愁苦。
馥心与他寒暄几句,大约是问他一些俗事,大约问了一些家里的状况,以及宫中的小事。说了一会儿话,馥心让宫人们为桂太医备上茶点,同坐下来。馥心这才悠悠然说道:“皇后的身孕,一直是由张太医照顾,可还好?”
“回娴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当年还在含嘉宫的时候,曾经小产过,身子后来虽调养适当,但身子总归不像从前那般强健,这一胎怀得又是在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