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带着以上自己得出的所谓结论,到婶子住的西屋叫上鸾子,向两位老人道了别,便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小庙庄。
一出村,鸾子就带挑战性地提问道:“刚才你叫我姐什么?”云凤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笑着说:“以前在咱们村,论辈分我叫你娘嫂子,你姐和你都得叫我姑姑,和长文成亲后,我反过来得叫你娘姥姥,叫你姐婶婶,这都是你娘给我找的好婆家,让我连降三辈儿,吃大亏了。”鸾子大笑着说:“以前我叫你姑姑,今后你得和长文一块叫我姨姨!”云凤假装生气地说:“你做梦去吧!”两个姑娘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向曹家镇走去。
云凤心里清楚,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必须打通侄媳妇的思想。她虽然是个小辈儿,但她岁数比自己大好多,母亲临终前曾把自己托付给她,让她代替母亲以后管自己的一切。从庙庄回来后,这个小辈儿就以长辈的身份对自己大发脾气。别人不同意都不用管,她要是不同意那可就不好办了,这就是她让长文先不要急着写信的真正原因。云凤突然心生一计,有一天,她以长文的名义给侄媳妇写了一封信,侄媳妇不识字,得自己念给她听。信中首先诚恳地向侄子、侄媳妇表示感谢,感谢她们像父母亲般地照顾云凤这么多年。并对天发誓:今后一定将云凤紧紧带在自己的身边,不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并始终忠于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一辈子不离不弃,直至白头偕老。侄媳妇听了大受感动,还流下了眼泪,于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云凤总算放心了,这才向长文写了第一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对不起,你来晚了
乌云把半个太阳遮住,逼着它只把一束光直射下来,像长出了一条腿。曹云凤大声地对嫂子说:“太阳长腿了,看来是要下雨了。”声音还没有落地,邮局的邮递员走了进来,交给了她一封信,她一看地址是:清水河矿山钻探队。自己和这里没有任何来往呀!咦,一定是他。曹云凤突然想起,那天到勘探工地参观时,有一个小伙子一直盯住自己不放。这封信肯定就是那个小伙子写的求爱信,心想:对不起,你来晚了,我都有对象了,还写什么信!我说太阳怎么长腿了,原来是有人又要插一腿!三下两下就把信撕了个粉碎,连写信人叫什么名字 都不闻不问。
过了两天,有一个年轻小伙子突然跑到家里,云凤一看,原来是那天和鸾子参观矿山时,那一个用闪光的眼睛死盯住自己不放的年轻人。云凤有几分明白了,哪天收到的信估计就是他写的。心想:你写信求爱是你的权利,人家不给你回信就是不同意,还死缠住不放,就是你的不对了。只见他先是假装要求给一杯水喝,云凤尽管不愿意但出于礼貌,还是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水给了他,看他到底要说什么。小伙子精得很,他一看云凤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先是说了声谢谢,然后就避开云凤,直接找她在院子北头儿的哥哥去了。云凤觉得有点好笑,心想:我看你要耍什么花招儿,找我哥顶啥,事情还不是我说了算!一边想着一边干自己的活儿去了,不再答理这件事。过了半小时的样子,他又转门儿过来和云凤很客气地道了别,就带着稳操胜券的神情走了。果然哥哥来劝云凤了:“人家家里父母都在大城市工作,家庭收入比长文多许多。同样是大学毕业,可人家是矿上的技术员,既不是臭老九,工资还高得多,你好好想想吧。”云凤斩钉截铁地说:“他就是皇帝老儿我也不稀罕,我和长文都定好了,人不能见了好的就忘了旧的,我成啥人了!”哥哥进一步劝道:“你和长文仅仅只谈了一次话,啥也没定下来。你还有重新选择的自由,人往高处走嘛!”云凤来气了:“我都给你说了,我和长文已经定了,要往高处走你走,我是不会那样做的!”结果,兄妹俩顶了大半天的牛,最后,云凤还是坚决不听哥哥的,哥哥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又过了几天,云凤去河边洗衣服,忽然,走过来一个年轻小伙子,他穿着一件合体的蓝衣服,一张还算英俊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云凤一看正是勘探队的技术员,心里不太高兴,哥哥嫂子怎么可以告诉他我来了河边。他紧走几步,蹲下来,拿起一件衣服和云凤一起洗,云凤赶紧抢过来说:“不用不用,衣服不多,你不要洗了。”“云凤,我已和父母说了我们的事情,只要你和我结了婚,父母答应把你的户口签到城里,还给你找一份工作。云凤,你就嫁给我吧,我一定好好对你,不让你吃一点苦,让你享福。”云凤很客气、但又很坚决地对他说:“对不起,你的条件很好,但你来晚了,我已有了男朋友,我可不是脚踩两只船的人,你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请你赶快去找更好的吧。”技术员满怀信心地以为凭着自己家的优越条件,哥哥早已说服了她,现在碰了一鼻子灰,技术员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默默地背转了身。云凤又觉着有点太伤人家了,不忍心,于是站起来擦了擦手对小伙子说:“对不起,真的不是你不好,的确是你来晚了。有好多好姑娘在等着你,要树立起信心来!” 小伙子一下抓住了云凤的手,激动地说:“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吧,第一次见了你,就喜欢上了你,你像天上的凤凰一样让我眼前一亮,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除非死。”云凤急忙要抽回自己的手,技术员盯着眼前红红的花一样的脸庞说:“凤儿,你真美。”云凤抽不出手生气地说“快放手,不然我生气了!”技术员赶忙松开手说 “你不要生气,都是我不好,你一定要答应和我谈朋友。”云凤退了几步平静了一下说:“真的不行,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技术员难过地说“你难道不怕我伤心死?”“我拒绝你是为你好,如果拖拖拉拉纠缠不清才是害了你,这样对谁都不好,你说呢?”技术员紧紧地盯着云凤看,想把她的倩影留在心里。云凤只好说“你走吧,不要再来了,你人好、工作也好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还好的姑娘。”技术员扭过头说:“谢谢你的安慰,你也要幸福,再见了。”说完抹了一把脸踉跄地走了。
没过两天,生产队支部书记的夫人突然来到了云凤家。云凤很客气地接待了这位领导夫人兼长辈。谁知道,她也是来给云凤提亲的,是亲自来给自己的小叔子说对象,你说新鲜不新鲜。云凤的确是有些发愁:第一、聪明的云凤知道,这家人是不好得罪的,不能采取断然拒绝的方法。第二、更不能说出与长文的事,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这正在耀武扬威的一家,什么样的幺蛾子都会做出来的。想来想去,只好往北京的亲戚身上推:“大婶儿,首先,谢谢您的关怀。但是,你来的确实是太晚了。北京的亲戚已给我定好了亲。”领导夫人立刻变了脸,霸道地说:“立即和北京退了亲,找一个本乡本土的多好。”云凤满心地愤慨,但却装出一幅惶恐不安表情:“不行,不行,不行,北京可不是咱镇上,这事就是我的亲戚说了也不算,实在是毫无办法。咳,你的小叔子条件多好,有多少好姑娘在等着他呢。等等吧,今后我保证给他挑一个比我更好的。”好话说了几大车,好不容易才算把夫人哄走了。
不久村里有人传出话来:“曹云凤要是不嫁到我家,她连结婚介绍信都开不出来!”又过了不几天,村里又传出谣言:曹云凤作风有问题,乱搞男女关系,谁也不能要他。
曹云凤一听,就明白这两招儿都出自一人之手,第一招儿她已领教过,早已不放在心上。尤其是第二招儿,最使她气愤,以坏别人名誉的手段让人家嫁不出去,逼人家就范。这一招儿真损,真的是太坏了!可她心里想:任你风高浪急,我自岿然不动!今天是□□、□□的天下,有人给我撑腰做主!不信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可这两件事,又勾起了她对许多往事的回忆。有一次,她到北京看亲戚,火车上,有一个小伙子忽然就和云凤搭讪了起来,说是要交朋友,还死皮赖脸地写了他的地址,并向云凤索要自己的地址,闹得不可开交,直到给了他一个假地址才算收场。还有个年轻人,为了想达到自己的目的,竟到处造谣,说:“云凤跟我定了,我已经在她家住了一夜。”等等,所有这些往事,都历历在目,确实给曹云凤一个感觉,是得催催长文,该赶快结婚了。漂亮,对于一个正派的姑娘来说,有时会带来一些莫须有的麻烦,结婚后这些乱七八糟的烦人事情就不会再有了吧?过去,在这些事情面前,有时实在无奈,现在她有了长文,就有办法了。他决定马上给长文写一封信,商量一下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在新婚大喜的日子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前面咱们集中说了云凤的一些情况,现在该从长文这一边讲讲了。
三月一日开学之后,盼了一个多礼拜,弓长文终于收到了曹云凤射来的第一支丘比特之箭——用书面文字示爱的第一封情书,即云凤在打通了侄媳妇思想后所写的那封信。自此,便一发而不可收,他们俩是每半月一封书信来往,真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在书来信往之中,首次相会迸发出来的爱情火焰,已迅速燃烧成熊熊烈火。双方都在像盼望最珍贵的礼物一般,如饥似渴地等待着对方的来信。而一旦收到对方的书信后,都会如获至宝似的,将它珍藏在枕头之下,一有空就小心地拿出来,反复地看呀看呀,真是爱不释手。而每看一遍,都会给自己带来新的温馨和爱情的升级。直到下一封书信到来,才把前一封信认真地珍藏起来。而对新来的情书,仍旧重复地看上无数遍。
公元一九六七年的七月二日,农历丁未年五月二十五日,是个好日子。这一天,大概河南、河北的广大地区,麦收已胜利结束一、二十天了。可地处古襄国的今山西襄垣地区,因在太行山上地势较高,农时晚半月左右,此时麦收才刚刚进入尾声,弓长文带着学生支援夏收的任务即将结束。在大丰收的麦场上,学校派人给长文一下子送来了两封信,一封是叔父的笔迹,一封是云凤来的。叔父平时不写信,长文知道一定有事,就先打开看。信中写道:“你和云凤年龄都不小了,家里希望尽快把事办了,也算了却了长辈们的一桩心愿。外祖母已经和云凤商量好了,到暑假完婚。希望你一放假就赶快回来,家里也已做好了准备。”长文一看,就热血沸腾了起来。立即又打开云凤的信,原来这就是遇到书记老婆逼婚后所写的那封信。其中言词当然就更加激烈、炽热,显然,她正在望眼欲穿地等待自己的到来。弓长文立即筹集了一笔钱,又从学校开了一封结婚证明信,就匆匆忙忙地动身回家了。
公元一九六七年的七月七日,即农历丁未年的五月三十,弓长文从天而降,又突然出现在云凤眼前。实际上才仅仅不到半年,可给云凤的感觉,好像已阔别多年。
“老,老天爷!你总算,总算又回来了!”云凤本来已知道长文要回来。可是一旦见他真地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还是突然激动得不知所措了。平时能牙利齿的云凤,连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长文拉进屋里,原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这时反而不知从何说起了。长文更是按捺不住心潮澎湃的激情,一下子把云凤紧紧地抱在怀里。两颗心脏都在怦、怦、怦地猛跳着,当然,仅仅隔着薄薄的两层单褂子,双方也都能互相感觉到对方这种带有强烈共鸣的心声。此时,语言是不用再发挥任何作用了。古时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诗句,肯定指的就是当下这种情景和气氛了。
时间,总是在不知疲倦地一分一秒地向前飞进着。谁知道过了多少个分分秒秒,还是长文先醒过神儿来。从提包里拿出了一包水果糖,一包饼干。这在当时还是很稀缺的,他告诉云凤:“这就算喜糖和新婚的糖干粮,谁来了就给人家发一点。”想了一想又说:“另外,常年在外,我也不懂咱们老家的规矩,明天,或是什么时候,咱俩到石家庄一趟,你喜欢什么,咱就买点什么,结婚穿。”云凤也从刚刚见面的炽热情潮中冷静了下来:“什么都不用买!”云凤猛地站稳,“咱们都是革命青年,一定来个新事新办,一分钱都不用花。说到糖干粮,那是娘家姐妹在结婚的头一天,专门儿给新郎准备的,是洞房夜新娘子送给新郎的见面礼,只给新郎一个人。咱们这儿还有一个习惯,同辈兄弟姐妹要闹新房,谁抢到糖干粮吃了,就把喜气儿抢到了手。这是娘家亲人和我的任务,不用你买。不过这些饼干,可以让我发给孩子们,当做见面礼吧!”长文大笑起来:“我就说不懂咱们老家的规矩嘛,饼干的事就全听你的!买衣服的事,可得听我的,一辈子就结一次婚,岂能草率!”云凤咯咯地笑了起来,非常有把握地说:“你只要认真地听我讲一讲,就知道我是对的。第一,国家提倡新事新办,移风易俗。作为□□时代的新青年,应该听党的话,对不?第二、老家的陈规陋俗太厉害了,咱们实在是闹不起!一般的规定是:六身单,六身棉(买六身新的单衣,六身新的棉衣),毛衣绒衣要齐全(买一身新的毛衣,一身新的绒衣)。新鞋新袜买几双,一蹬带上两转转(用脚蹬的缝纫机,靠轮子转的自行车,旋钮转的收音机)。两斗麦子,两斗米,还有彩礼两千元。”直说得长文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娘”地叫了一声。云凤坚定地说:“这种媳妇你娶不起,我也不当这种傻媳妇。欠一大堆的外债,还不是咱俩还!我说哪,咱们根本就不管那一套。明天就是阴历的六月初一,是赶大集的好日子,咱们就去公社登记结婚去。再过五天,等我们准备好了,到下一个集,六月初六就正式办喜事。”看云凤说得那么利索嘎巴脆,长文有点如梦初醒的样子,事情到了云凤这里,凡事总是显得那么容易、简单。原来自己想的是那么复杂,那么难办。云凤啊,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