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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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刀-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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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善跨出了门槛,薛宁在后面叫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回头。她恨恨地跺在地上,索性甩了凉鞋,细白的脚丫在地上踩出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她才不会去找他呢,走就走吧!死和尚,臭和尚,没良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真的没回来,她又开始心慌了,探头探脑地朝门外张望。死和尚,不会真这么没良心吧?

    和一个人被扔在这里比起来,丢脸倒其次了。她急急忙忙爬起来,朝门口奔去,跑得急了没看脚下的路,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下,整个人径直扑出门去。

    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了善适时出现,接住了她。她的两只手正好搭在他伸出的手臂上,抬头一看,他的脸庞安详而自然,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打出一排秀丽优美的剪影,似乎还带着点无奈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一刻,了善的目光好柔和,不同于平时那样亘古不变的冷淡。

    不管是横看还是竖看,他还是那么好看,她忽然觉得“宛若少女,静若处子”这样的词用在他身上也是分外贴切。

    他的目光下移,缓缓落到她光溜溜的脚上。白玉无瑕,非常小巧,指甲还泛着微微的透粉。一条红绳编织而成的脚链串在她的脚踝上,坠下几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色小碎片,都刻了梵文,用来辟邪。

    大殿内一片昏暗,只有月光从廊上斜斜地洒进来,晦暗的地板上顿时因为这双脚而显得光彩夺目起来。

    被他的目光盯着,她的脚底忽然热烫起来,脚背踩脚尖,把两只小脚丫尽可能地收起来。

    “你眼睛往哪儿瞟?”她生气道,两手背到身后,紧张地自己捏自己的手指,脸上却是盛气凌人的样子。

    了善心虚地低下头,他再也不能淡静了,被她用一种探寻而挑剔的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脸渐渐有了温度。他想把温度转移到耳朵上,至少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明显,生平第一次事与愿违。他做不到了,想迅速冷静下来,这样就能降温了。但是,她一点一点贴近他,把他逼到了佛像的桌案前。

    他两手往后一撑,就按到了冷硬的桌台。她的气息却是温热的,少女的鼻息,少女的体温,没有沾染一点浑浊,清新美好宛若惋叹。这种美丽太过耀眼凄厉,让他生出一些退缩和恐惧。

    “你为什么不开口让我走开?”她疑惑着,抚摸他的脸颊,“你舍不得吗?了善,我要听实话。”

    他连避开她的能力都有些难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靠近?”她诧异着,摸上他幽长的睫毛,脸上带着少女般的天真和无知,“你也喜欢我靠近你,对吗?出家人不打诳语,快说实话。”

    他的额头慢慢冒出了虚汗,渐渐凝结,一滴晶莹剔透的汗珠混着额角缓缓淌下,滑过他端丽的面颊,在他的下颌挂住,却迟迟没有掉下来。

    她伸出食指,用指腹轻轻一抹,移到他面前,笑容终于露出了掩饰很久的促狭,“这是什么?了善,你还要继续装吗?是不是很紧张,不知道要干什么?你真可爱。”她一眨眼,粉嫩的嘴唇就要贴到他面前,他马上躲到一边。

    薛宁扑了个空,撑着桌面叹气,“你就这么怕我啊?”

    了善默默掏出找来的柴火,用桌案上的油灯生了火。薛宁亦步亦趋跟到他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放在上面烘。

    她的脸颊在火光中妍丽蛊惑,“了善,我不舒服。”

    他有些不解,定定地望着她。

    “我想脱衣服烘干。”

    “……”

    “你可不要偷看哦。”她解了小外套的两颗扣子,弯着眼睛,像个小恶魔。了善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她勾起嘴角,用她大小姐特有的口气调侃他,“你在看什么呀?一直盯着我,想看我脱衣服吗?话说起来,了善,你看过女孩子脱衣服吗?现在信息这么发达,住在寺庙里也不至于闭塞吧?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没见过真人,你总该看过杂志上那些穿着三点内衣的女郎吧?她们有没有我性感?你说话呀?”

    “了善,不要装哑巴。”她越说越过分了。

    他的额头已经沁满了晶莹的汗珠,闭着眼睛,捻着手上的一串蜜蜡佛珠。

    薛宁慢慢踱到他面前,贴着他笑,“你在念什么?可以大声点吗?我也想听。”

    “了善,你这样是不礼貌的,别人问你话的时候,你要回答,不管你的答案有多么让对方不悦。至少,你应该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她的气息是清新甜美的,像这个夏日最新上市的新鲜水果,让人不敢靠得太近。他不敢睁开眼睛,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也许这是佛祖对他的一个考验,就像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几日几夜的顿悟。冥冥之中,有什么束缚住了他,执意把他往红尘里牵绊。

    他没有见过女妖,但是现在他相信,那是真实存在的。

    有双滑腻柔弱的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女孩散开的头发像海藻一样披散开,荡漾着扫过他的脖颈。微微的痒,这种痒意从他的皮肤表层进去,侵蚀着他的理智,慢慢进入了四肢百骸。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像师父说过的女妖,伸出了无数只温柔的触手,仿佛要把他往深渊里拉。

    她说,“了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这声音太可怕了,带着一种吸力,仿佛有磁铁在拉扯他的眼皮,要把他的眼皮拉开。哪怕他外表再维持淡静,捻着佛珠的手指已经越来越用力,骨节嶙峋突出,使它秀丽的外表徒增几分狰狞。

    她又说,“了善,你真的不睁开眼睛吗?那会是你一生的遗憾。”

    “哒”的一声,手里的念珠终于捻断了。“啪嗒啪嗒”,琥珀色的珠子在地上翻腾跳跃,奏出动听的乐章。

    室内的光又暗了一暗,阴影拖沓着他沉重的脚步。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仿佛在这一瞬间的功夫里,已经苍老了一轮。

 第12章 性本清净(2)

    性本清净(2)

    “你可真不经逗。”她趴在他肩膀上,肩膀上裸……露的肌肤光洁如新,没有一丝瑕疵。她确实脱了衣服,湿了的衣服用木棍架在柴火堆上烤着。不过,她在胸上扎了一条黄色的布,一直垂在膝盖上。

    那是从右边的第三个菩萨身上剥下来的。

    虽然如此,还是让他面色泛红。

    “湿了,你也很难受吧,要不要脱下来干一干?”她的笑容看起来很真诚。可是,了善知道她肯定不怀好意,肯定是想看他出丑。

    “怎么,不愿意?”她的动作比他快,扯了衲衣外的白色罩衫,剥地他只剩一条里衣,哈哈大笑,“你太没用了,了善,我想剥就剥。”

    他的脸上终于有了愠色,“你怎么这样?”

    “我怎样?”她把半透明的纱衣在手里揉来揉去,猝然转身,“剥了你衣服,难道你还要死要活不成?”

    这么蛮不讲理的女孩,了善实在是无言以对。

    她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总是不怀好意的。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薛宁很得意的样子。

    了善叹了口气,“我要回去了。”

    “回去?”薛宁一把拉住他的手,紧紧地扣住,“半个月的期限,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要陪着我到午夜。在这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了善的目光浅浅淡淡落在地上,面色踌躇。薛宁不高兴了,“你不愿意?”

    他只能答应下来。

    这一晚,了善没有走,陪着她在寺庙里烤火,在走廊上看星星。很多年以后,薛宁依然都记得,她死皮赖脸地抱着他的胳膊,死死钳制住。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那种淡淡的檀香味,能让她很快安宁下来,甚至轻易地陷入睡眠。在将军府的时候,她很难睡着。

    温瑜从来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很久以前她就知道,那和别人家对待自家子女的严厉不同,她是发自内心地厌恶她、恨她。

    如果八年前她不回来,她也可以过得很好,温瑜也不会这么恨她。有时,她真恨不得时光可以倒流,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生活。

    “了善,你知道吗?我妈妈她很不喜欢我。”她抱着膝盖,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望着头顶的天空发呆。

    “她巴不得我去死。我在想,如果我八岁那年不会来找她,她是不是会开心很多?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回来找她的。她以为我稀罕吗?那又不关我的事!她这是偏见,大大的偏见!”她满不在乎地说。

    了善微微侧头,却看到她的手在膝盖上握成了拳。

    他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却似乎能感同身受。她沉默述说的时候,没有白天里那种飞扬跋扈的感觉,安安静静的,判若两人。夜风吹起她的卷发,拂过他的脸颊,微微的痒,这种痒痒的感觉一直被他记在心里很多年。其实他那时候根本就没发觉。

    这个晚上,他什么都选择忘了,没有回清水寺,只在这个荒庙里陪她。

    后来,薛宁才知道这是未成年的小沙弥们受具足戒的日子,他违背了约定,被师父惩罚,却绝口不提她的事情。薛宁那时候可不领情,她只是在想,他可真是个呆瓜,傻瓜,把她供出来不就好了。她可是将军的女儿,还怕只有虚名而没有实权的一帮臭秃驴。

    况且,确实是她强留他的。要是她就这样不闻不问,岂不是显得她太薄情寡义了?

    几天后,有人来给她通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在房间里思考了一个上午,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可不是喜欢找人背黑锅的人,她可是很有原则的人!

    于是,这天晚上,她趁着夜黑风高爬进了清水寺的围墙。清水寺在山上,占地很大,地形曲折,她找了好久,才找到戒律院。

    整个院子里旷无人声,两棵茂密的菩提树在廊檐下栽种,叶片上还带着深夜的气息。她蹑手蹑脚地穿过堂屋,到了后院的菜地,远远就看见了在菜地里弯腰忙碌的那个清瘦身影。月光不大均匀地洒在白色的衲衣上,他吃力地抬起一桶水,雪白的手臂滑出宽广的袖子,薛宁心里不由地一荡。

    心里头热乎乎的,有什么东西仿佛要呼之欲出,她的脑袋有些发蒙,居然就这么傻呆呆地站在那儿看他。

    了善回头,视线不偏不倚就和她对上了。

    薛宁保证,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半个小时以后,了善从厨房里出来,给她端来了一碗面。为了能装病出来,她晚饭都没有吃。

    还好不是那种软乎乎的面条——看着碗里的东西,薛宁幸福地想。

    仿佛看懂了她的想法,了善开口,“阿婆牙口不好,所以给她做那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就那么说了。薛宁回头看他,眼波流动,意味不明的样子,看得他神色极不自然。

    面条很细,嚼起来特别有劲道,还加了酱油和生抽。虽然上面只洒了几片包菜叶,却格外好吃。薛宁吃得很开心,三两下碗就见了底。她大呼了口气,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怎么了?”室内只有靠墙的一面有张木板床,了善拿了蒲团,坐到她身边。

    “我在想,你做的面怎么可以这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她抿了抿唇,抓了他的胳膊,抱到胸口,当抱枕一样靠了靠,蹭了蹭。这时候,她就像只小动物一样,没有一点危害性。了善思索道,晚上的她应该和白天不太一样。

    薛宁不喜欢穿鞋子,尤其是夏天。这个院子虽然在后山的山谷里,气温却依然不是很低。她把鞋子踢掉,开心地吐了吐小舌头。

    那舌头是淡粉色的,很小巧,和她的脚一样,透明的十个小指甲,隐约透着淡淡的粉。他只看了一眼,就马上把头移开。

    “对不起。”薛宁想了很久,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为什么说对不起?”了善学着她的样子抱住膝盖,把头搁在上面。他想,可能是蒲团太小了,别的坐法都有些不舒服。

    “你是因为我才受罚的,我来向你道歉。”也许是有些心虚,她比平时要气弱很多。不过很快,她马上昂首挺胸起来,“不过,你可别指望我会替你受罚或者帮你去解释,那天,可是你自己没说清楚的。要是你说清楚,我也不会一直留你的。”

    终于说出来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薛宁顿时觉得自己的罪恶感减轻了,不用再畏首畏尾做人了。

    她又变得神气起来,“喂,了善,你的名字是什么?”

    “了善。”他微微怔了一下。

    “谁问你这个了?笨、笨、笨!我问的是你的俗家名字!”她颐指气使的,“快说!什么好名字要这么藏着掖着,还怕我抢了你的不成?”

    了善有些无措,特别是她凑过来,柔软的小手捧住他的脸,逼着他直视她的眼睛时,他有些害怕了。害怕衍生而来的是逃避,他挣扎着,想推开她,但是,她执拗地按住他,笑容里带着得逞的恶意。

    他微微翕张着嘴唇,不太凉也不太热的这个夜晚,他的出的汗比那天在寺庙里的还要多。她笑眯眯地盯着他看,最后他居然忘记挣扎了,任由她的手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一遍一遍,似乎要记住他的脸形和轮廓。

    刚开始,他是有些鸡皮疙瘩涌上来的,后来,却没那么排斥了。他害怕异性的碰触,这是很有以前就有的阴影,但是,她和她们似乎不太一样。她太鲜活灵动了,身上也有种木瓜的香味,混着那个花园里淡淡的花香。

    从小,他的嗅觉就非常灵敏,异于常人,他可以记住闻过的任何味道。

    他厌恶那些混合着各种奇怪酒精的香水味,在各种女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糜烂腐朽的气息。他万万想不到,他几年以后会成为一名调香师。

    这个晚上,他把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名字告诉了她,告诉了这个虚荣傲慢、乖张阴戾,甚至从不讲理的女孩。不过,也是一个身上有清新木瓜奶香和淡淡花香的女孩。

 第13章 大丽(1)

    大丽江(1)

    “叶瑄?叶瑄!叶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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