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配方师和调香师一样,是稀缺的职业。一些有名的调香师和配方师一般受雇于多家企业,按照酬劳调配成品,较为自由。但是近年来,很多公司已经开始培养自己的专属调香师和配方师,以便节约成本,顺便,也可以避免自家的独有产品流入其他公司,利于垄断。
她觉得离梦想正一步步靠近。
这些年在法国耳濡目染,她也是颇有功底的。
三天后。
“是你们?”骊菁喜出望外,拉着她们到一旁叙旧,“我还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们了。”
骊菁是她们高中的同班同学,不过那时候,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眼镜妹,哪里有现在穿着名牌挎着名包的风光?她还是Jade的专属配方师之一,A组的组长。
她们当时并不是很熟,可能连话也没说过几句,骊菁却显得非常热情。
“谭姐,就让她们跟着我吧,阿兰走了,我也需要两个助理。”她对人事部的负责人说。
谭茜当然应允。
专业的配方师可遇不可求,骊菁在公司里的地位,绝对在她之上。临走前,她又对薛宁和宋翩翩交代了几句。
“你们放心,以后跟着我好好干,我不会让你们吃苦的。”骊菁笑得很和煦。
薛宁却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几分得意。
骊菁的家境不是很好,高中时总是穿着高出袖口一大截的旧衣服,扎着两条麻花辫,戴着一副土气的眼镜。那时候,她和宋翩翩却是专车接送的大小姐。现在风水轮流转,的确是一件戏剧化的事情。
“假惺惺的做什么,不就是想在旧同学面前炫耀一下吗?”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高跟鞋声“哒哒哒哒”传到她们身边,映入眼帘的是个高挑的女郎,烫着时下流行的大波浪卷发。
“邓婉,你什么意思?”骊菁的脸色有些难看。
叫做邓婉的女人拨了拨新做的美甲,“怎么,还不够明白?”
“你就是要和我过不去?也不想想当初谁先上这地方,谁先做起这一行的?你多少看着点,再不喜欢,我怎么都是你前辈。”
这番话说得在理,但是她俩积怨已深,邓婉更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看。
宋翩翩不敢插话,一转眼,薛宁神色很平常,像是在看戏,倒让她心里惶惶起来。两人到底还是没吵成,也就设计部的总监镇得住她们。
“你们不要听她瞎说,她向来和我不对盘。同班同学,我怎么可能不帮衬着点儿?”回头,骊菁拉了她们的手,叠在一起按了按,“晚上有个约会,我一个人怪寂寞的,你们陪我一起去可好?”
宋翩翩喜欢热闹,正要说话,薛宁笑着开口,“请的是你,我们两个助理怎么好意思去搅场?”
“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骊菁单独牵引着她的手,拉到面前,“不过,大多是圈子里的朋友,你们想转正,可得好好认识一下。”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是同学嘛。”
第4章 当时寻常(2)
当时寻常(2)
“河畔居”是处私人会所,闹中取静,在市中心银座广场内街的角落。
九月的风,清寒沁人,傍晚时,天边下起了淅沥的雨。一重一重的乌云覆压下来,像掺了铅的墨,看着渗人。
骊菁定了靠河边的一个包间,建在朱漆廊柱怀抱的亭子里。微风吹起绯色的纱幔,隐约可以窥见河岸对面两三座零星的船厅。
“这是赵少和许少。”骊菁把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郑重介绍给她们,“赵少是东林实业集团赵总的公子,许少在华鑫商贸做事。”然后介绍了薛宁和宋翩翩,她也没说得很清楚,眼神挑了个弧度,笑意不言而喻。
菜没上齐,也不好吃。骊菁给赵子谦添了茶,在他身边落座。两人挨得近,赵子谦可以闻到她身上玫瑰型的香水味,一丝一缕从鼻孔间钻进去,像只无形的手在心尖上撩拨。他视线一低,就看到桌底下架起的一对白嫩大腿,包在逼仄的窄裙里。
骊菁换了个坐姿,两腿擦着位置倒过,裙瓣似乎要卷到腿根儿。
那白花花的肉里隐约露出红色的裤布,实在馋人,他伸手就搭了上去。
骊菁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嘴里吐出热乎乎的气。
“薛小姐,来,喝一杯,算我敬你。”许哲把杯酒推到她面前。薛宁推脱了一下,被缠地没办法,还是端起来饮尽。
骊菁笑道,“薛小姐和许少很投缘啊。”
赵子谦把手摸进了她的大腿根,剥开了那层遮羞布,指尖只觉得湿泞泞一片,两指夹了片花瓣拉了拉。骊菁的脸色变了变,笑容维持地吃力,遂夹紧了双腿,不让他动弹,“这是晚饭,不吃东西怎么行?”
夹了片莴苣到薛宁盘里,“尝尝这个,别看是莴苣,这里的厨子都是晚清时候的御厨世家出身,做的菜和外面不一样。”
薛宁不好推脱,纳了片到嘴里。味儿比一般的要鲜美,和她以前吃过的却相差甚远。
“是不错。”别人给笑脸,她自然也要彬彬有礼,虽然这宴更像是鸿门宴。
骊菁一抿唇,那只在裙中肆虐的手一刻也不停歇,或拉或扯着使坏。画着裸妆的脸上,艳艳像涂了层大红胭脂。
“那就多吃点。”她给薛宁夹菜,许哲就给她添酒,像串通好了一样。
对岸的一座船厅掌了灯,两串大红灯笼徐徐升起,杏黄的坠子在细雨里飘曳,灯光打在暗沉的地板上照出一片湿漉漉的水光。宋翩翩一抬眼,就看见船岸上远远立着的人。一直以来,她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他都是被一大帮人簇拥着的,这一次,他身边居然只有一个随从帮他打伞。
许哲不断灌酒,薛宁也忍不住想翻脸。仔细一思量,只觉得悲凉。今时不同往日,她能肆意地给人甩脸子?只怕倒霉的更快吧。连着喝了几杯,脸颊都有些酡红,她终于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知道她想趁机溜走,许哲拦住她,拉了她的手,搓揉了几下,只觉得软软地像是没有骨头,气息先乱了一下,“也没喝多少啊,不是想借着机会逃跑吧?那样,我会很伤心的。”
他自以为风流倜傥的语调,薛宁只觉得恶心。使劲挣了挣,他却像块狗屁膏药一样难缠。骊菁和赵子谦寻了个机会就出门,还拖走了宋翩翩,宋翩翩急得团团转,骊菁还一个劲儿忽悠她。
“你够了!这就是活脱脱的拉皮条!什么事业上的朋友,是姘头吧?我算是看清了,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宋翩翩横眉怒目,左右忍不下去了。
骊菁的脸霎时变成了调色盘,“你说话注意点!”
“难道我还说岔了?狗男女!”宋翩翩甩手就走,绕着假山后面快跑。
骊菁咬着牙,恨不得把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撕下来才好。
船厅里里的气氛还算融洽,甄远东带着手下的一帮高级主管一个个敬酒。叶瑄以前是调香师,从不沾酒,这是圈子里不成文的规矩。甄远东自海归以后,一直在亚太地区监管环宇的行销产业,环宇虽然是叶氏旗下最重要的母公司之一,更兼欧洲区和远东区贸易疏通后代理的重要桥梁,却一直由叶氏外圈的人掌控,他以前从来没接触过叶瑄,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一举杯,叶平之就拦了下来。
旁边有个主管拉拉他的衣角,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甄远东脸色一变,自己告了罪。
“无碍。”叶瑄对他还算客气,却也算不上热情。
甄远东手心就出了层薄汗,这个本家来的公子哥性情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怒,恰恰是不冷不淡的才不好捉摸,让他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在环宇的任期快满了,听说明年总部要派别人来,把他调到美国去搞投行。这是明迁暗贬,他在这边根基已稳,换了地方待遇再好也是前功尽弃。光是人脉一条,就很难再次建立。
他斟酌着开口,“其实……”
外面一阵喧闹,门忽然被撞开了。几个主管回过头,震惊地看着门口狼狈的女孩。宋翩翩局促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和薛宁之间的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忙。不过,毕竟是在一起过的女人,就算是出于自尊心也不该袖手旁观吧?
宋翩翩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声喊,“二少——”
叶开和叶零把她拦在门外,宋翩翩急得满头大汗。
叶瑄皱了皱眉,在众人的惊愕中起身。
“失礼了,大家请慢用。”
因为他的起身,其余人也齐刷刷站起来,目送他离开。
细雨如骤,几乎是一瞬间猛烈起来。
许哲一拉餐桌布,饭菜碗盘就砸了一地。转而抓了她的手,反手摔到桌上。薛宁胸腔里翻起一阵血气,一具身躯压到了她身上,沾着酒气的嘴凑到她面前要亲她的脸颊。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差点把刚才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
有只毛茸茸的手摸进她的裙子里,在丝袜上流连,使劲儿一扯就拉了块破布下来。
三十块一件的地摊货,质量果然不怎么样。
薛宁忽然觉得好是嘲讽,又不想坐以待毙,一口咬在许哲的脖子上。嘴里有了股腥甜气,让她更想吐了。说不怕是假的,不过她现在更觉得自己要疯了。
许哲尖叫一声,捂着脖子滚到桌子下。鲜血从他按住的指缝间渗出来,嚎叫响彻亭子,像某种动物濒死前的惨叫。
“你这个贱……人!”本来是件风月事,这下成了流血的破事,他气得像得了失心疯般奔上来,一把扯住了薛宁的头发。
拉扯的力道让她头晕目眩,头皮被提着,双腿跪行着被拖到一边,火辣辣地疼,约是破了皮。人在绝地中,总是挣扎更甚,她也卯足了劲去抓打,随手摸到个硬物也丢了出去。
许哲额头又挂了彩,东西碎在地上,是只青色釉彩的小碗。
薛宁撑着桌角快速爬起来,跌跌撞撞挪到门口,一个踉跄滑出了台阶。被细雨打湿的青石台油光可鉴,隐约照出她扭曲的轮廓,鬼怪一般狼狈。隔着层纱幔,有双手伸过来接住她,正好抱个满怀。
薛宁低头就看见他白洁修长的手上沾了血迹,被她抹出一片肮脏的暗红。
许哲喝着要冲上来,两个穿背心的保镖架了他直接拖到一旁。
薛宁觉得手心凉凉的,搭在他手背上,却像搭在冷硬的冰台上,一颗心一直往下沉。两条腿顿生酸软无力,仿佛被雨泡地发涨,麻木着动也动不了。
许哲的咒骂让两人沉默的对视暂停了,各自收回视线。薛宁像烫手般撤回手,退到一旁,半垂着头,靠着廊柱微微喘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你情我愿,要你多管闲事?你妈B的……”
叶瑄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只招了招手,两个保镖马上把人提上来。
许哲越骂越难听,叶平之让人封他的嘴,叶瑄抬手制止。
“有些事情命里注定,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叶瑄在他面前驻足,皮鞋被亭外的雨水打地黑亮,任他在哪儿嚎,只掀了掀嘴角,微微抿着的唇,像嘲笑,又有点可悲的怜悯。
最后,他厌倦地一摆手,保镖扣了人提出亭子,往假山后拖去,半晌,叫骂声戛然而止,像被生生掐断。
薛宁的目光和他无意间交在一起,迅速移开。
第5章 狭路相逢(1)
狭路相逢(1)
外面大雨倾盆,甫一跨出门槛,就被淋了个湿透。她搭手遮住前额,急雨如织,细细密密让她喘不过一丁点气。在店牌下站住,头发湿漉漉贴在额头,全身冷地瑟瑟发抖,冰冷像跗骨之蛆,从每一个毛孔钻进去,还没痊愈的感冒又被催发出来,她一连打了三个喷嚏,鼻子也痒痒的。
叶瑄撑开伞遮住她,和她并肩站在店牌下。
薛宁抱紧了肩膀,睫毛被雨水沾湿了连在一起,竟有些看不清眼前的风景了。
想起在亭子里的情形,她紧紧贴着身后店铺外关闭的铁闸门,挡住破碎了一角的裙子。被他看到狼狈不堪的样子,远远比狼狈本身要丢脸难堪。
只稍稍一抬头,瞥见他黯淡路灯里端丽无暇的侧脸,越是矜淡自持,就越显得她困窘无措、苍白无力。
薛宁咬住下唇,恼怒和窘迫的情绪迁怒到他身上,扬手就打开他的伞。
雨伞被风刮走,雨水也淋了他一身。颊边黑发沾在脸上,他看着似乎也不整了点。薛宁抿了唇笑出来,讥诮恶意,“你也不是永远都那么高高在上啊。你也有狼狈的时候,也有身边没人的时候。这些年,你应该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受了吧?”
叶瑄静静地望着她。
漆黑的眉,清冷的眸,雪白的脸颊如玉洁白。
薛宁颤抖着,扯住他大衣的翻驳领,指尖一根根,像勉力撑住却快要崩断的弦。
“你能想象大冬天住在缺了一角墙面的棚屋里,下雨时湿湿冷冷过一夜吗?你能想象每天提心吊胆攒着钱躲房东,月底时一拖再拖拿着几块十几张纸币受人冷眼吗?你当然不能了,你只会住在你温暖奢华的洋房里,每天十几个佣人助手轮流跟着,我敢打赌,你的床上连半点皮屑都不会有!”
雨夜里划过一道闪电。
她慢慢走近他,额头低下来抵在他的胸口,仿佛回想起旧日里他无限婉转的爱意,“我还记得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说喜欢galliano的设计风格,七天以后,我就看到了那条‘蜂巢’的裙子;我说那些掸邦灾区的孩子很可怜,那时你每月的用度很苛刻,你捐了半数的钱帮他们重建家园;我说讨厌你穿太多,从那时候开始,再冷的天你冬天里面也只穿一件单衣……不管再无理取闹的要求,你都会答应我。”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像被生生掐断了,忽然抬起头。
月光里的面孔还是冷淡,白璧无瑕,却觉得恍如隔世般陌生。
她毅然推开了他。
“从前你对我有多么好,从那以后就对我多么狠。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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