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病床上。
三天以后,了善的身体已经好了。薛宁扶着他,已经可以下床走路。她还学了按摩手法,每天帮他按,推着他去晒太阳,去花园里散步。
那时,薛宁会站在花园的长廊下给他跳舞。她穿着孔雀蓝的百褶裙和纱质小外套,提着裙摆翩翩起舞,蝴蝶一般翻飞在花丛里。了善会流露会心的笑容,他说,阿宁,你跳舞最好看了,好看地我想亲你。
以前他可是从来不说这种话的。
薛宁很得意,也很兴奋。她在了善心里是与众不同的,他只对她说这些。他的笑容也多起来,有时候,只是很浅很浅地弯弯嘴角,薛宁都会高兴很久。他到底还是个少年,或者换句话,他正从少年迈入青年。
二十岁是个坎,在这之前,了善还是和合清水寺里淡漠寡言的少年妙僧,他不曾对别人微笑,他慈悲又绝情。至少薛宁是这么认为的,初见时,他连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现在,他终于能从容地对她微笑了。
她想,他正从封闭的内心走向尘世,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多姿多彩。期间,她看见过那个不苟言笑的管家和那个叫叶平之的少年来找他。他们远远地聊几句,薛宁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她可以看出来了善的表情变化。
每次他们谈过话以后,他就会沉默很久。
“阿宁,其实你很想问吧?”这个午后,了善从轮椅里起身。他隔开了她的手,张开双臂自己保持平衡。薛宁站在凉亭下静静看着,看着他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地在鹅卵石小路上行走。
阳光有些微的反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薛宁有一种错觉,他一直在微笑,连微笑也是金色的。
他的话回荡在耳边,薛宁忍了忍,还是跑过去,“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的。”
了善又走了几步,才停下来。这一刻,他低头凝望她的眼神让薛宁觉得脸红,温和又包容,薛宁相信,如果她想问,他一定什么都愿意告诉她的。可是,她真的不想让他说以前那些不美好的回忆。于是,她拒绝了。
“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大夫说,你已经可以外出了,只要不过量运动就好。我们就出去散散步,散散步就好。”
“好。”
“我要吃棉花糖。”
“好。”
“我要你给我捏泥人。”
“好。”
“我要你给我……”
……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恢复日更了~~~介个礼拜好忙,还一直抽~~睡个好觉去~~(~ o ~)~zZ
第25章 合欢花(1)
合欢花(1)
薛宁喜欢盛夏;喜欢阳光明媚的日子;适合出行;适合游玩。沿着竹筏在大丽江上涤荡,辗转划进芦苇茂密的支路。沿岸的竹楼高于水面两三米;支起褐色的竹藤作了窗户,偶尔可以看见围着纱笼的年轻女孩在水边嬉戏。
到了有陆地的地方;她也买了一条紫色的纱笼,散开波浪般的长发。她学着那些普通女孩的样子;在路边买了一套劣质的铜环,一圈一圈套在手臂上。
夜幕降临后;这条小街道上跳起了舞;姑娘们的舞姿婀娜多姿;看得让人眼花缭乱。薛宁依样跳起来,在他面前飘来飘去,轻纱遮面,露出雪白的手臂和肩膀,还有纤细匀称的小腿。
“了善,我真开心。”她勾着他的脖子说道。
鼓鼓的胸部挤压到他身上,了善面红耳赤。
薛宁笑得促狭,“我希望每天都能和你在一起。”说完这句话,她心里就沉默了。她是个女骗子,她一直都在欺骗他。离这个礼拜结束还有一天功夫,也就是说,明天她就要回去了。昨天晚上,温瑜女士又给她打电话了,温强已经回来了,他很想念她,希望她明天可以准时回去。
这话是慰问,更多的是威胁。薛宁越来越佩服温瑜了,一句话透出的可不止一种意思。她知道她在乎温强,在乎这个家。
舞会一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他们坐在青石板台阶上看星星。了善陪着她数,一颗一颗,每次她数出来的数目总是被他少一颗。这么来个四五次,薛宁就有些不开心了,“了善,怎么你每次数出来的数目都比我多呢?”
还不多不少,就多一颗。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夜风吹在身上特别凉,一直凉到心坎里。薛宁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今天她特别沉默。她话少时,给人一种婉约温柔的错觉。这种词汇,分明应该和她格格不入的,但是,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心酸、无奈。
最后,他还是问了出来,“阿宁,你要走了吧?”
他说得很平静,因为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自从谢琛插入到他们之间,自从林忠和叶平之找到他,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不过他还是想等一等,看一看,薛宁一天不说,他就闭紧嘴巴。最后装作不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是,总是事与愿违。
薛宁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了善慢慢地说,“你要回去了,你要和谢琛在一起了,你以后都不会再来看我了,对不对?”
“我不喜欢谢琛,从我出生开始,他就是我的敌人。”他又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那个时候,这句话并不带有过多仇恨的感情……色彩,就算是有点怨恨,那也只是比较浅层的。那个时候,薛宁并不知道他和谢琛的关系,在她的观念里,姓叶的和姓谢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号人,他们一静一动,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她只是看着他,欲言又止。
了善揽手把她抱到怀里,下颌搁在她的脑袋上,“阿宁,不要离开我,不要和谢琛在一起。好吗?”
薛宁以为自己肯定会应下来,甚至夸夸其谈,大骂姓谢的,并且赌咒发誓,她一点也不喜欢姓谢的,就是那臭小子一直死缠烂打而已。她会一直陪着他,她绝对不会屈服,云云云云。
但是事实上,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她很会说谎的,为什么她说不了谎了?也许是她终于良心发现了,对着了善充满希冀和期待的眼神,她就是说不出谎话。其实她很清楚,就是她骗骗他,也比什么都不说要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还是那么看着她,眼底深处是带着一点温柔的光的,就像今天晚上夜空里一闪一闪的星星。光虽然微弱,却比任何事物都要柔和。
可是,她真的说不出口,于是,她也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等地太久太久,他似乎也渐渐明白了。了悟的时间比等待不可能的回应要快太多太多,他侧过头,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慢慢起了身,往来时的路走去,走了两步差点摔到台阶下去。薛宁伸手要扶他,被他轻巧地避开了。她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里,一直被风冷却。
他越走越远,再也看不到了,连背影也没有了。薛宁抱住膝盖,咬了咬嘴唇,心里空空荡荡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是她知道,了善肯定更不好过。
这个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医院花园的凉亭里,静悄悄地一个人数星星。他没有告诉她,其实他是故意的,星星只有365颗,他故意数成366颗,只是希望她和他多呆一会儿。不过,她只坚持到了第五遍,连这个最后的夜晚都没有撑过去。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其实他早就知道。
他一直在等,从林忠和叶平之到的那天就在等,等她的答案和选择。选择?他似乎不得不回去了。
他原本以为,他会很豁达,可是到了这天他才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豁达。他不想回去,他舍不得。
以后,她会和另外一个少年在一起,她会陪着他玩,缠着他给她做饭吗?他们会朝夕相对,相处的时间可能会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然后,她就会慢慢把他忘记,做她的将军夫人。
在未来的日子,她会儿孙满堂,和那个叫谢琛的少年相依相伴。
他还没有见过谢琛,不过,已经听林忠和叶平之说过了。也许,他就是他命里的克星。这个晚上,他想了好多好多,最后沉默地坐到了天亮。
薛宁走的时候,了善没有来。温瑜开着白色的敞篷车在门口等,薛宁迟迟不愿意上去。她站在台阶上左顾右盼,但是,了善最后还是没有来。
当汽车载着女孩子远去的时候,穿白色衬衫和牛仔裤的少年终于出现了。他站在路口看着她远去,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了。
转眼到了八月份,按照当地的习俗,薛宁在守夏节的这天早上搬去了查克府上。这是一个黄道吉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薛宁在身上用绿色的草汁文上了各种奇怪的图案。文身很痛,但是,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等阿姆给她披上红色的纱笼和面纱,戴上各种金饰,她才出门。簇拥着的佣人就有很多个,温瑜和温强亲自送她。
虽然只是搬过去,但是实际意义上,她已经被卖了。在她刚刚有了独立户口的这一天,她被卖了。
临行的前天晚上,她和舅舅说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话。舅舅劝慰了她很久,她才平静下来,不过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了。
这件事除了她不高兴,其他人都挺高兴的,尤其是谢琛。她怕热,他就在后山的亭湖旁帮她造了一座竹楼,一直掩映在林荫中。不管是多热的天气,这里都感觉不到燥热。薛宁不喜欢穿拖鞋,她就喜欢光着脚丫坐在竹制的长廊上,看着金色的合欢树落下一片片的花瓣。
热带地区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往急骤的一阵过后,只剩泥土里坑坑洼洼的一个个缺口。
日复一日,薛宁坐在长廊上,看合欢树花开花谢。
作者有话要说:一点不虐,真滴,这只是开始,么么哒~~╭(╯3╰)╮
第26章 合欢花(2)
合欢花(2)
“薛宁;你吃这个。”谢琛不知道怎么哄她开心;就经常给她带她喜欢吃的水果。
这个岛上;四季都是一样的气候,最适合果物生长。暴雨过后;天又放晴,仿佛刚才一霎的风雨都是人的错觉。薛宁抬头看着密林缝隙外的蓝天;想起和了善在一起的日子,就默默地发呆。
“你不高兴吗;为什么不说话?”谢琛拢了膝盖,在她身边跪坐下来。印象里;薛宁一直是活泼开朗、心高气傲的女孩;这段日子;他却发现,她好像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她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
如果不是有一模一样的面孔,他真怀疑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是个话唠子,他很喜欢说话。薛宁不说话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她身边自言自语。她总是这么安静,渐渐的,谢琛也习以为常了。他常常摘了花,别在她的发鬓上。薛宁扬手拿下来,丢到他脸上,然后继续想事情。
于是,他越来越乐衷于做这样的事情了。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薛宁的。曾经他很欣赏这个敢作敢为的女孩,喜欢她身上那股潇洒的风度。不过现在,朝夕相处中他却慢慢喜欢上了这种恬淡的感觉。就算她什么都不和他说,每次只要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他也会很开心。在外面,他总是欺负别人,在她面前,他才会真正心情平静下来,不用去找一种过于可笑而幼稚的认同感。
来了这个一段时间,薛宁只见过查克两次。和她想象中一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每天都很忙,这个府邸里基本上都是谢琛和管家做主。管家是个胖女人,每天小少爷长小少爷短,看她就什么都不顺眼。
又一次,她穿了件白色的高腰窄袖连身裙,裙摆不到膝盖。她就一直念叨,阴阳怪气的,“不管您以前习惯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但是到了将军府,就一定要按照府里的规矩来。请时刻记得,裙子务必过膝,裤子……”
她说了一大堆,薛宁一言不发按原路返回。她还在那儿气急败坏的,回头,她就换了身骑马装,举了马鞭狠狠抽了她三下,勒马就走,直奔马场。
晚上,她从马场回来就在走廊上看到管家和谢琛。胖女人一脸趾高气扬的样子,薛宁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边,她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挂不住。
“你要教训我?”薛宁瞥了谢琛一眼,眼底都是冷淡淡的。
谢琛平摊开手,薛宁怔了怔,反应后把马鞭递到他手上,微微使了点劲。她就站他面前,等他来打。谢琛扬起马鞭,她的眼睛都不比一下,迎面而来的马鞭拐了个弯,狠狠抽在胖女人的身上,狂风暴雨一样,连接不停。
薛宁刮目相看。
这些天的相处,原来都是错觉。他一连打了50下,丢了马鞭道,“她说你打了她五下,我就抽她五十鞭。”意思是十倍,以后谁冒犯她,都按照十倍的量来算。走廊里一大帮下人,大气都不出一下。
这天晚上,薛宁睡不着,搬着小凳子坐在屋外看水面。
房子在建在水面上,是用竹子搭成的,凉爽透风。房子外一圈的空地,正好用来休憩看风景。薛宁踢掉了拖鞋,把脚伸进水里,凉凉的特别舒服。
“哈哈,被我发现了,你又不睡觉。”谢琛矫健地像只小猴子,三两步就翻过了围栏,跳到木板上。他也和她一样,把脚泡到水里,“确实很舒服。”
“舒服什么?脚舒服了,心里不舒服。”
“你有心事?”只是几个月前就发现的了,不过,她明显不愿说的样子,他怎么好追问。
薛宁看了他一眼,低头玩起了脚下的水。
“不愿说手就算了。”谢琛从来不喜欢强迫人。不过,他还是喜欢看她笑,和她说了很多玩笑话。薛宁一直不苟言笑,等她说到白雪公主的故事时,她的嘴角终于弯了弯。谢琛发现这个明显的变化,觉得不可思议。
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你居然笑了,天啊,你居然笑了。原来你喜欢这样幼稚的故事!”谢琛这么说,她却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她喜欢这个故事,不在于这个故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