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传言(1)
刘康不知道他忽然提起这个是做什么,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只是隐约感觉他这话转得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峋褚在冚城不过因些公事偶做停留,连出门也少,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如今听皇上这样一说,却似乎是有些巧。”
“哦?”刘骜望他一眼,眼底似是有几分怀疑,却也不知在怀疑些什么。
只是刘康神色凛然,倒也没什么别的,刘骜只顿了顿便笑开,“峋褚如今这般模样也不好回去,还是先去换了身干净衣裳再走吧。”
刘康应了声谢之后便跟在刘骜身后走着,不久池边众人便散去,恢复了一片清冷,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都说黄昏左右是一天之中至阴的时辰,可偏生那时霞光满天,偶时还能看得日月同辉,倒是极美,哪里还会叫人想到阴暗凉薄。
君泱面色不佳,斜斜倚在椅子上,看着殿下太医。
“池中水寒,美人只是受了些凉,却并没有些其它的,稍作歇息便可……”
“可我心中怕得厉害。”君泱眸色沉静看着那老太医,似有深意。
那老太医似是不解,实际上君泱脉象平稳,并不似她所说的害怕,有所心悸。
这时候,温采低身将小袋银钱塞入太医袖内,声音轻轻,“我家美人向来体弱,胆子也小,受不得惊吓。您再看看,这般模样,可得如何调养才好?”
那老太医只顷刻间便是懂了那意思,虽不解其中有何深意,却是低了眉眼,请了一礼,道自己方才眼晕,问得君泱再请一脉。君泱笑笑便允,这一次,老太医似是看得仔细了些,望闻问切没一个含糊的。
“方才是老臣走眼了,美人切莫怪罪。依老臣看来,美人体虚,此番惊吓过度,又似是邪风入体,须得好好调养。待老臣下去开几幅安神驱寒的药材,再将些注意事项禀上,近些日子,美人可要多注意些。”
君泱微笑颔首,随即示意了温晚送那老太医下去。
而看着他们离去,君泱终是站起了身子,却是望着殿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顿了会儿,转头便看见温采似是不解的模样。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
温采想了会儿,点头。
君泱见状,只缓缓低了眼,看着光滑的地面映出自己的倒影。其实这样的地砖最不好,除了好看之外一无是处,若是露汽重些便容易叫人滑倒不说,到了天冷的时候,还散出寒气。既是这样,宫中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地砖呢?君泱想不通,但后来觉得,也许这个地方只要好看就够了,谁管你是不是容易跌倒,易感凉薄,毕竟大家看的都只是面上的东西。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呢?”
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她觉得,自己或许真得做些什么,才能叫那人少来找她麻烦。
君泱笑笑,那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随后示意温采贴耳过来,言语轻轻。
046传言(2)
温采听了,先是有些惊讶,但随后便低眼应下,小心而又郑重的模样。
“仔细着,别被人发现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温采一停,随即应下。
次日,宫人里便散开些传言,道是前一天有一刚入宫的美人在池边赏着那锦鲤,却有一在宫内处了许久的经娥去与她挑刺寻麻烦,或许是有些口角吧,最后两人一同跌下了那池子去……
“是吗是吗,那后来呢?”
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那矮胖的宫女放低了些声音,“按说该是那经娥生事,可在池中时候,美人却是先叫人将她救了上去,最后经娥是无事的。倒可怜了那美人,折损了身子受了寒气,在殿内无法出来。”
旁听着的小宫女似是有些惊疑,“这宫里还有这么好心的?”
“可不是吗,便是如此,有人问起,那美人却还说是自己一个不小心踩空了,那经娥是想扶着她的,偏偏她不止自己落下水去连累了经娥,一番解释竟尽为她说的好话。其余皆不再提。”说着,她挤挤眼,“也未必就是好心,可能入宫时间尚短,存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罢了。”
小宫女感同身受似的,“那也够委屈的。”
“谁说不是呢……”
虽然这传言未曾指名道姓,可这宫里的人,谁又能不知道呢?夏翾伊生性傲慢,平素除却待上边亲近些,对宫人都是极差的,典型的两面三刀。而君泱虽是刚刚进宫,看着却也和善,又不曾欺人,如此,大家自然都是向着她些。
此时的玉堂殿中,夏翾伊悠悠放下手中茶盏,面上是在笑的,眸底却带了几分狠意。
“呵,还真是好得很,宫里的人真是越发闲了,事不知道做,天天却晓得说这些有的没的。也不知这些东西是哪个不长眼的先传出来的,明明是那贱人胆小怯懦,累及旁人,我还没与她计较,如今传来,倒像是我在故意为难……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搭上自己拖她下水?真是愚蠢可笑!”
说着,她似是气急了,竟将手中杯盏忽地一掷,上好的窑瓷碎了一地,而一旁的宫人见状亦是心惊低眼,似有畏惧。
看着那碎了满地的瓷片,夏翾伊忽然蹲下身来,随手捡了一片,对着光看着。那瓷片极薄,蝉翼般似可透光。夏翾伊看着,只冷冷笑笑,像是想到了什么。
“既然大家都说她着病,那我不去看看,倒真显得冷漠刻薄。”
手一松,她任由那瓷片落在地上,清脆一声裂得更加厉害。
我倒是要看看,你这病得,是有多重。
夏翾伊心底郁结,行至岔路口处,正巧看见前边走着的苏眉。有一个词叫*屋及乌,这是因为心底的喜爱太甚,于是见了与那人有些联系的,便都觉着可爱起来。相对应的,或许讨厌一个人,也会如此。夏翾伊正恼着,忽而想到这苏眉似乎与君泱的关系极好,不由得将那份恼意也分了些在苏眉身上。
047传言(3)
苏眉走在前边,本不知身后景况,却一下听到一个带了些厌恶的声音由后边传来。
“果然啊,我还是看不习惯藕荷色。半新不新,半旧不旧的,这般颜色,真是叫人望而生厌,也不知怎会有人觉它清丽好看,还穿在身上。”
苏眉一顿,眼底含了几分冷然,却在转身的时候化作了盈盈笑意。
“我不常出来,倒也没有想过会遇到经娥,虽这宫中并无条例规定禁内宫女子身着藕荷色衣衫,但若是这颜色真是不得经娥的喜欢,叫经娥碍眼了,还请经娥见谅,原谅眉儿。”
呵,倒真是物以类聚。那些叫人心烦的人,身边之人,无一不是惹人生厌的。
夏翾伊拿着锦绣帕子随意的抚了额,“谈什么原不原谅的,正如长使所言,宫规从未禁止这些,是我小气无理,哪还能说什么原谅长使。”
苏眉莞尔,“经娥心内宽容,自是不会在意眉儿言辞不究。方才是眉儿胆子太小,听了什么话都往心里去,见经娥不喜我,这心里竟是害怕得紧,生怕如君姐姐一般伤了身骨……呀,眉儿并无其他意思,经娥莫怪。”
夏翾伊若无其事般,粲然一笑,“呵,苏长使这般脾性在这宫中倒是少见,说话直爽,想来,该是讨人喜欢的。”
“别人是否喜欢如此模样我倒是不知,我只知做着自己,这样自然的过着日子也比较舒服。生活嘛,总该简单一些,不比戏里,耍着心思,累了自己,还要害了别人,那真是件叫人不能理解的事情。”苏眉眨眨眼,“经娥你看是不是?”
敛了笑意,夏翾伊眸色凛然看着眼前女子,而苏眉就这样站在这里,不躲不闪,毫无惧意的任她看着。
夏经娥是可以得罪的,苏眉一直知道。
她的出身不算好,虽然看起来她如今的倚仗是太后,可据苏眉了解,太后只看她做棋子,倒是并无特别。而太过明显的为着太后做事,在皇上那边更是难得讨喜。按理说这样的人该要低调些才对,偏偏夏翾伊生性张扬,从不懂掩饰锋芒,也不知该说她是没心眼还是没脑子。
“长使说话倒是伶俐,这般嘴快不是不好,只是长使却也该去学些规矩。毕竟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身为内宫女眷还是该懂的,不然也不知会惹出些什么祸事。”
“祸事?”苏眉故作恍然状道,“眉儿心思浅,倒是没想那些顾忌,劳烦经娥指教了。”
夏翾伊冷哼一下,不再理会,转身便走。而苏眉见状也不再说话,只是唇边含了几分冷然笑意跟在她的身后。
安处殿内。
君泱原是在书案前练着字画,却忽然听到传报说夏经娥和苏长使来了,她一顿,有些不解苏眉怎会和夏翾伊一同过来。只是片刻又放下笔,随手拿了件素色披风便预备去到前殿,却不想那夏翾伊却轻步缓缓走了过来。
君泱微愣,见礼,低下的眼帘中掩住那几分情绪。
048传言(4)
夏翾伊走到书案前边,拿起一幅字来,随意看着,“听说美人身子不适,我是特意来瞧瞧你。却没想到,不适之人,不多歇着,还有这许多心思练字。”
“老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君泱正是没精神,才想起来活动一下。只可惜做别的总觉无力,如今,我倒是只能练练字了。”
苏眉闻言,满面关切的挽住她,“君姐姐可有好些?”
君泱拍拍她的手,笑道,“好多了。”
“呵,真是姐妹情深,只是不知为何,看着看着,我倒是有些眼晕了。不过也不干你们的事,可能是昨日被扯到那池里,我也受了些寒吧,只是身子不若美人娇弱就是了。”夏翾伊说着,放下那副字,眸底似是含了几分轻蔑,“也不知是哪个那么大胆,竟用昨日的事情编排了些东西,那故事说的真叫一个精彩……美人可知道这件事情?”
君泱闻言微微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还有这等事?倒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传言。虽说流言此类,清者自清,不必多放在心上。不过这便是没什么实质性,但别人信了,总归对经娥的名誉有损。如此,不若我出去将此事说个明白……”
夏翾伊眉目肃然,“呵,君美人是真没想到还是假没想到?这些东西本也没有指名道姓,若要出去说,反而是对号入座。不过,也真是不知道是哪个这么多嘴多舌的,平白生出这许多事来,凡事总有源头,既是有来处便是能查出的。也不知那喜欢胡乱编排的小贱人是胆大还是心大,也不怕真将这火烧得旺了,引到自己身上。”
君泱默然不语,看着苏眉似是不平,连忙紧了紧握住她的手。
“经娥说的是,凡事总是有源头的。”君泱微顿,“那没有半点根据便信口胡编些传言的人正是无聊,经娥别气坏了自己。”
夏翾伊虽心气傲些,到底不是愚笨之人,立刻便听出了君泱“源头”二字是在嘲讽自己,将那些东西都推还了那日落下池子之时。正是这时,她忽然想到些什么,微哂着转向苏眉。
“说来昨日美人会受惊落下那池子,还是因为长使的一声惊呼罢,却不知长使是为何惊呼,之后又去了哪里?”
苏眉一顿,似是仔细回想起来,“昨日我见君姐姐站在离池子那么近的地方,后边石块又有些松动,生怕她就那么掉了下去,考虑不周,一吓便叫了出来,不想因此反惊着了君姐姐。”说着,苏眉愧疚地望一眼君泱,“而后来我见周遭之人皆不会水便跑远了些找人来救,一路上都慌着,直到找到了人,却在返回时因为太过着急而跌了一跤……说来,那时正巧遇见皇上和定陶王,皇上见我模样,便唤人将我送回寝殿,如此,才没有回得去。”
“跌着了?可严重?”君泱问道。
苏眉笑笑,不在意似的,“不严重的,不过是膝盖磨破了些,上了些药便不疼了。”
049怀疑(1)
“以后还是注意些。”
被冷落在一旁的夏翾伊抚了抚腕上的玉镯,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她在这宫中无人可说话,亦无人可信,可她并不因此而羡慕君泱于苏眉这份感情。虽然她并不知道苏眉的真实模样,可她总想着,在这地方,便是真心以待也维持不了多久。大家说到底都是竞争者,争权争势,蠢些的,与人争情。都没得到的时候还能一起说话聊天,待得他日有了差别,谁又愿意将自己的东西分享给旁人?
夏翾伊抬手抚鬓,猩红蔻丹衬的十指越发纤白。
这双手也曾娇柔,却不想后来竟染了许多脏色。
可她不嫌它脏,因为她一向以为只有自己是绝不可以嫌自己的。
“美人与长使聊得开心,倒是把我晾在一旁,原来这就是安处殿的待客之道。”夏翾伊随意翻着君泱的字画,从中拣出一副花鸟来,“美人倒是蕙质兰心,琴艺书画都还通些,却不知小曲儿唱得如何,若是这曲也唱得好……倒真是比过那外边传得厉害着坊间的清荷姑娘不知多少倍了。”
“君泱才疏学浅,自是比不过经娥。”
暗里偷换了概念,君泱的面上却还是一片诚恳,夏翾伊看着也不恼,只将那画放下,随后却抽出了绣帕嫌弃似的擦擦手。
“见美人精神尚好,我便放心了,只是下次在池边可还仔细些。这人哪,总是这样,惊着了,见着身边有谁便想扯着,也不是求救吧,总像是抱了几分,自己要跌落下去,也要拖了他人似的……可到最后,有事的还不只是自己?”
君泱轻应,“经娥教训得是。”
夏翾伊吊着言扫了这室内一眼,抬手整了整发髻,“你且好生歇息着,别再出些什么事,又让人莫名着联系到我的头上。这好心出手想扶住你却被传成是我害了你,别待会儿我来看你,又被人以为我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说罢,她也不再管君泱是什么反应,兀自离去。
君泱望了望她离开的方向,忽然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真要说是来找她不痛快,也不太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