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素不是女皇陛下的好友么?不是天生丽质么?不是自视清高地瞧不起她芮淇雨么?那就看看她是怎么嫁给芮泽明那个草包的吧!一个假嫡子娶了一个假嫡女,不是正配么?
若是芮丞相得知妹妹此时的想法,估计都会气得吐血吧,他还没来得及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就要被他的亲妹妹打定主意陷害了。
沈流素在这一次的晚宴上的确出了风头,石榴红的凤穿牡丹绢纱抹胸长裙,浅绯色的蝉翼纱衣,袖摆处金线刻丝绣着零星两三朵小牡丹,与群摆的花样相呼应。
她的长相在美人堆里其实不显,但她今年身子开始抽条,身形变得愈发高挑,抹胸长裙又恰好突显出她的女性特征,再加上她一颦一笑之时不自觉带出的灵动之气,与那些矜持刻板的贵女相比,更加动人。出众的气质再配上如画的眉目和白似霜雪的肌肤,便是美得戳人眼球。
只怕这个晚宴上拜倒在她石榴裙之下的人不在少数了。
很荣幸,丞相大人也是其中之一,经过那几次接触,他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都是沈流素的样子,可他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思,毕竟一个冷心冷情的大男人是不懂得情爱的,在一次和慕容昱喝酒之时,慕容昱说自己羡慕沈氏嫡女能够进宫陪着陛下,他芮潋风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的万千姿态,竟然红了耳根,被眼尖的慕容昱逮个正着。
当时慕容昱就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沈家姑娘啊?”他蓦地睁大眼睛,有些惊异地回味着自己心头滑过的感觉,那样就是喜欢么?原来、原来如此美好……
所以今晚再见沈流素时,芮潋风当真是被惊艳了一番,只是他自己看过两眼以后便淡定地收回目光,以免被旁人看出端倪,也怕唐突了佳人。转眼看见在场的那么多双眼睛都胶在她身上,他又有些气闷,只想将她藏起来,让她的风华只为他一人绽放。
还好她还有一个月就要及笄了,届时他一定去怀远侯府提亲,不是他夸大,自己好歹也是年轻有为的丞相,自信比其他贵公子有优势的多,这么一想,还有点心跳加速,好像明天就能抱得美人归了一样。至于佳人和自家妹妹不和这件事,芮丞相认为问题不大,毕竟妹妹也快要及笄了,出嫁了便也不会和沈流素有太多的接触了,这样再好不过了。
…………
沐沁高高在上,九重台阶之下又是舞乐声声,自然是听不到众人的窃窃私语,便也不知大家已经慕容昱扣上了皇夫候选人的帽子。她有些无趣地坐在龙椅上,见舅舅丝毫没有理自己的意思,便也给自己灌了几杯葡萄美酒,冰镇的饮品酸酸甜甜,沐沁不知不觉已经喝了许多。
琼琚站在她身边看她只顾喝酒却并不曾用些菜肴,便有些心急,上前为她布菜,边好声劝道:“陛下,您已经三日不曾用膳了,还是吃一点吧,不然身子可受不住啊!”
沐沁看着琼琚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芙蓉鸡丝,虽然感觉肚子里面空空的,小腹还隐约有些坠痛,却还是提不起食欲,便恹恹地摇了摇头,“罢了,朕还不想吃。”说着,又觉得头有些晕,忍不住扶了扶额。
琼琚见此,忙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沐沁蹙了蹙眉,冲她摆摆手,“朕无碍,你退下吧。”
琼琚将信将疑地退了回去,眼神却忍不住往夜非沉那里飘,现在她只希望国舅大人能放下身段和陛下说上几句话,哄着陛下先吃些东西再说。
其实夜非沉也并不是一点触动没有,他的位置恰好可以听见沐沁主仆的对话,也从里面推测出来沐沁现在定是有些不适,只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实在不能太过骄纵于她,又想到刚刚她与慕容昱的互动,便忍住了回过身去关心她的冲动,气定神闲地喝着美酒,看着下面的舞蹈。
沐沁已经不奢望舅舅能在此时回头看她一眼,她只觉得小腹那里胀痛的厉害,而脑袋也有些发沉,想必是那葡萄酒后劲足了些。
再看底下坐着的那些贵女时不时偷瞄国舅大人,沐沁没来由的心烦,这样一来,只觉得身上更难受了。
琼琚看见陛下唇色褪尽,脸色刷白,光滑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由一惊,忙上前来,低呼:“陛下!”
沐沁一手拽住琼琚的手腕,忍着疼痛小声道:“你莫要声张,这就扶朕回宫。”
“是、是……”琼琚看得心疼,连声答应,小心地扶着沐沁起身。
看见女皇陛下起了身,乐师忙停了丝竹之声,众人也都恭敬地等着高阶之上的女子发话。
沐沁咬着牙忍了忍,才牵起一丝微笑,开口道:“朕不胜酒力,先行回宫,诸位还需尽兴啊!”
众人伏地跪拜,“恭送陛下。”
沐沁这才绕过面前的几案,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琼琚的手臂上,略微艰难地迈下玉阶。众人都不敢抬眼看皇上,所以除了身边的琼琚和身后正盯着她背影的夜非沉,并没人知晓她现在的异样。
每走一步对沐沁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小腹剧痛不说,头也晕得很,渐渐她的双腿也变得软绵无礼,眼看着还有三节台阶,她竟是受不住了,只觉眼前一黑,就向旁边倒去。
“陛下!”
“阿沁!”
琼琚和夜非沉的惊呼几乎是同时出口,后者迅速上前将沐沁搂在怀中。
两人的惊呼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也顾不得冒犯皇权,皆抬眼看了过来。
“快传太医!”夜非沉焦急地抱住沐沁,声音粗厉。
众目睽睽之下,女皇陛下双眸紧闭,被国舅大人打横抱在怀里,一看就是昏了过去。慕容昱也顾不得君臣之礼,就要起身冲上前去,被身边的芮潋风死死扣住手腕。
慕容昱见到好友皱着眉给他打眼色,可身子却一点也没有放松,随时想要起身,正当他挣扎的空档,夜非沉已经抱着沐沁脚步匆匆地进了偏殿。
慕容昱想了想,一狠心甩开芮潋风的钳制,也跟了上去。
刚到偏殿门口,就被木瓜和福昕拦了下来。
“十九殿下,还是等等吧,摄政王口谕,除太医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慕容昱立时就感到胸口一阵闷痛,他在这里心急如焚,却是别人口中的闲杂人等,他究竟是站在了什么立场来心疼她……
他最终还是安静地站在了门外。
室内,夜非沉将沐沁放在床上,一边心疼地握着沐沁冰凉的手,一边吩咐人拿热水绞帕子给沐沁擦擦额头上的汗。
他正给沐沁暖着手,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正在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误,便瞥见自己紫色的衣袖上染了一方血红,便立时脸色一白,这是……!
阿沁流血了!可是有伤到哪里么?
这个认知促使着他不顾礼法,掀开薄毯就要检查沐沁身上是否有伤口,在看到她龙袍之上的斑斑血迹之后,忍不住慌了神。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他的声音打着颤,却还是狠厉。
琼琚正在为沐沁擦拭额头,看见了那些血迹,立时就明白了几分,连忙稳住国舅大人的心神。
“殿下莫急!”琼琚顶着夜非沉吃人一样的眼神,语速极快地说道,“陛下这不是受伤,是来了月事……”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小声,夜非沉还是听清了,愣了一瞬,便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你去外面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琼琚应声退到屋外,心想若是太医来了,还不第一时间就被木瓜拉进来了,哪用她去看啊,分明是国舅大人害羞了,才把她支出来的。不过她出来可不能傻站着,陛下那里还需要处理,她忙去准备月事带了。
没有错,夜非沉就是有些不自在,感觉脸上有些烫,再看自己衣袖上的血迹,都觉得尴尬了许多,但一瞧见床上面无血色的沐沁,又觉得一阵心疼。
琼琚又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套衣裙和一个他不认识的东西,夜非沉脸上又红了红,忙起身出了内室。
待琼琚给沐沁收拾好了,便将夜非沉又请了进去。
不一会儿,匆匆赶来的太医院被木瓜拉着进入内室。
李太医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子,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夜非沉叫来床边,“快来给陛下看看!”
“是。”李太医跪在脚踏旁边,快速取出脉枕垫在沐沁的腕下,又取了一方明黄色手帕覆住沐沁的手腕,便开始诊脉。
夜非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李太医的脸,希望从他的脸色上看出有关沐沁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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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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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医诊完脉便出了内室去写方子了,屋内的宫女也被夜非沉打发下去做事了,他一只手包裹住沐沁露在外面的左手,静静地坐在床沿看着她苍白的小脸。
原来的小脸儿虽算不得胖,却也比现在要丰腴,瞧这尖尖的下巴瘦成了什么样子,淡淡的烟月眉在昏睡中还是微微拧起的,想来身上定是难受的。
方才太医说她是郁结于胸,加上暑气过重,这才胃口不佳。三日未进食了,胃里空空,便有些发晕,刚刚又饮下那么多酒,酒劲一上来,便加重了晕的程度。
都怪他当初和沐沁怄气,告诉身边人不要再和他说陛下的情况了,又刻意回避着沐沁,所以他才不知沐沁竟然还没有吃饭,若是他知道,定然要想办法让她吃上几口吃食,刚刚在大殿上,他明明听见了琼琚劝沐沁吃点东西,可他还是端着架子,不肯回眸,若是当时他也劝着她,是不是她就不会晕倒了……
夜非沉的目光移到她的小腹,那里放着一个温暖的小手炉,这也是琼琚方才准备的,她说陛下月信初至,又喝了恁多冰凉的酒,定是疼得很,便拿了一个手炉给她暖身子。
夜非沉心疼地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倾身在她紧闭的眼睛上印下一吻。
待他重新坐回去,却发现沐沁的睫毛轻颤,闭着的眼睛也微微动了动,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沐沁只觉得浑身无力,头依旧晕晕沉沉,小腹那里虽然还是隐隐作痛,却暖和了许多,她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人握着,传来温暖的触感,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便见到了满眼心疼的夜非沉。
“舅舅……”沐沁翕了翕唇,声音虚弱,“朕是不是又做梦了……”
“不……你没有。”夜非沉心里一疼,手指在沐沁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另一只手怜惜地抚上她的脸颊,“是我,舅舅在呢。”
沐沁看着这样的夜非沉,眼眶一热,便有眼泪溢出眼眶,顺着眼角流入乌黑的发间,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唤了声:“舅舅!”说完便想着坐起身来。
夜非沉连忙搂着她的身子,将她扶坐起来,在她背后塞了一个靠枕,顺手为她揩去眼泪,“怎么样?还难受么?”
沐沁闻言摇了摇头,还是眨着泪目看着夜非沉,她一只手拿着手炉放在小腹上,另一只手还是被夜非沉握在宽大的手掌心,现在虽是夏日里,她却觉得有些冷。
夜非沉便吩咐下去,命人给陛下熬一碗粥,她饿了这么些天,还是先喝些粥比较好。待他回身看向沐沁的时候,却看见她将那个手炉从薄毯里拿了出来。
“怎么了?”
沐沁贝齿咬着下唇,娇娇气气地说了句:“太烫了。”
夜非沉了然,那手炉虽然温暖,但用久了便会感觉到很烫,夏日的衣服轻薄,沐沁的皮肤又那么娇嫩,自然是受不住的,但他知道沐沁现在正需要暖着小腹,便伸手接过那个手炉,待手掌温热,便将自己的手覆上了沐沁的肚子。
夜非沉的大手本就温暖,现在还带着手炉的热度,沐沁便觉得舒服极了,她看着夜非沉认真的模样,心里甜蜜蜜的,自己这病还真值。
呸呸呸!朕才不要生病,舅舅会心疼的,要是在不生病的每一天都能得到舅舅的怜惜就好了。
御膳房很快就送来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当归红枣粥,琼琚端到了内室,从砂锅旁边拿了一个青瓷小碗,一个青瓷小勺,和一个稍大的汤匙。
琼琚将砂锅的盖子打开,扑鼻的枣香盖住了屋内原本的安神香,沐沁的味蕾已经被那粥所挑动,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是什么?好香啊!”
琼琚盛了一碗香粥,闻言笑笑:“回陛下,这是当归红枣粥,给陛下补身子的。”
沐沁接过粥碗,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又问:“这是怎么补的?”
琼琚刚想回答,却想着国舅大人也在,怕他尴尬,便含混着说益气补血的。
沐沁吃了一口粥,便被口中的美食所吸引,并没有追问。她赞了一声,继续喝粥。
显然,这粥的火候把握地极好,糯米软烂,既有当归的甘甜,又浸入红枣的味道,当真是色香味俱全。
夜非沉见沐沁吃得香甜,欣慰地弯起嘴角。
沐沁也看向他,“这粥真好喝,舅舅也来一碗吧。”
病弱中的小姑娘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不过水眸莹亮,唇瓣上还湿漉漉的沾着粥液,看得夜非沉眸色渐深。
沐沁见他只盯着自己看,却不做声,便吩咐着琼琚也给舅舅盛一碗。
琼琚刚想说这粥是给女子喝的,便听得国舅大人声音低哑地说了句:“不,我不喝。”
沐沁“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低着头专心喝着那一碗粥。她很快就喝了一碗粥,忙向琼琚要第二碗。
琼琚把碗接了过去却并没有再给她盛,笑着说道:“李太医说陛下现在还不能吃太多东西,一碗粥足矣,过一会儿喝了药,睡上一觉,明日便可以恢复饭量了。”
一听说不让她吃了,还要喝药,沐沁的小脸儿又皱了起来。
夜非沉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乖,生了病便要好好吃药,不然怎么能好起来呢?”
“那、那舅舅今晚陪朕好不好?”沐沁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夜非沉,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渴求。
夜非沉几乎忍不住要答应了,却想到她现在的状况,不由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倒是琼琚上前来替他解围,“陛下病了就要好好休息,莫要过了病气给殿下。”
她这样一说,沐沁吓得忙点头,“是了,朕都忘了这一点,真是该打。”
夜非沉见她如此在意自己,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看向沐沁的眸光都柔和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