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边极尽宠爱更好的法子了。不过我瞧着这个锦司令,可不像是个能容人的。”阮月星转眼去看阮月华。
阮月华自然知道几位姐姐都是在试探她。这其中的道理她自然明白。阮月华说:“我的那三个孩子,我是一个都管不了。鹏琪和紫琪也都不小了,姐姐们瞧着有合适的人家,该给张罗着牵线搭桥了。”
阮月亮倚在美人靠上笑起来:“妥了,有五姐这句话,我一会去告诉六姐,保管她哭一晚上。紫琪那孩子也得哭。人家肯低头到这般,正经的小姐,正经的表妹,都肯伏低做小了,还是不成的话,可就是谁都没辙了。”
杨公馆直接往后走,在原本的院落里相连着一套公馆,专门迎宾用的。里边已经住了不少的人,唯独给郎家留出来的这一处,最是清净。
朔儿已经不哭了,但是有些发蔫。他一直没敢要爸爸抱,郎坤北把他放了下来他就一直坐在妈妈的身旁,摆弄着妈妈的手指玩。锦缡拿手帕擦着他脸上的鼻涕眼泪,他也很配合。朔儿知道自己闯了祸。
锦缡该去给他洗一洗澡的,可是她摔了那一跤现在浑身都在痛。当了妈的女人,便是不能有脆弱的。自己还没照顾好自己,就必须撑起十二分的精神,透支自己的体力心力,去照顾这个小人儿。
锦缡抱起了朔儿,抱着他去了浴室。朔儿进了浴室才终于欢实起来。他很爱洗澡,更爱玩水。锦缡在浴缸里蓄好了水,水位不高,朔儿坐在里边正好淹没到胸脯。水温也正好。锦缡贴贴朔儿的额头,亲了他一口,说:“脱光光喽!朔儿羞不羞?”
朔儿立时两只小手捂住了脸,透过指缝来看妈妈。朔儿眯着月牙弯弯的眼睛,笑起来话语声憨憨的,还带了点大舌头的:“羞羞……妈妈羞羞!”
锦缡去咬他的鼻子:“好啊,你敢说妈妈羞?”锦缡抱着他不放,朔儿用力撒着欢儿,锦缡跟他玩闹起来一时没蹲住,索性也就坐在了地上。地毯上并不凉。她一边咬着朔儿的鼻子耳朵,一边追着问他:“是朔儿羞还是妈妈羞?”
朔儿很有气节,他纵使躲不过也绝不肯服软:“妈妈羞!”
锦缡刺溜溜地扒下了他的小裤子,又解开了朔儿的肚兜带子。朔儿没了衣裳的束缚就更加欢腾了。到底是小孩子,哭也快笑也快。锦缡竖起食指在自己的腮上一下下戳着:“朔儿羞,羞羞羞……”
朔儿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他的两只小手抱住自己的小身子,然后贼贼地笑起来。他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来羞妈妈:“羞羞!”
浴室的门开了。母子两个的笑声戛然而止。郎坤北走了进来。锦缡很麻利地站起身,她抱起朔儿把他放进了浴缸里。
朔儿这孩子是刚刚和妈妈玩得欢了,一进了浴缸便两只小手扑腾着往锦缡和郎坤北的身上撩水花。两个人没防备,都湿了。郎坤北的西装上溅上了水滴,像是晕染了墨迹。他转头去看锦缡,然而她下一刻的反应真是让他吃惊了。并且,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半年以来,第一次听到她的笑声。
锦缡几步跨到浴缸旁边,在矮凳上坐下来,她也不顾自己的衣裳湿不湿的,撩起了水花往朔儿身上泼洒着。朔儿本来就是光着身子不畏水,他很勇敢地凑到妈妈跟前,然后两手捧着满满的水,往妈妈的身上扬洒。可是他的小手太小,又捧不稳,满满的水,不一会就都漏下去了。
锦缡却是把朔儿浇成了一只小落汤鸡。“朔儿好笨哦……羞羞羞!”
郎坤北一直在边上看着她们娘俩的游戏,直到锦缡按着朔儿给他擦洗头膏洗头发的时候,朔儿马上就要洗完澡了,两个人累得都不轻。尤其是锦缡,她手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他一直都在边上看着。好像不曾存在一般。但是他一眼都不舍得眨,不舍得错过这样欢乐温馨的每一个瞬间。这太珍贵了。
给朔儿洗完了澡,这小家伙也就睡着了。
锦缡抱着他光溜溜的身子放在浴巾里边轻轻擦着。锦缡本是给他备好了小衣裳睡觉的时候穿的,但是沪上着实要比宁夏热上许多,锦缡都受不住这份热,朔儿自然也是受不了的。尤其是他这样胖。
锦缡还是决定不给他穿衣裳了,只在他的胸腹上盖了一条薄绸子单被。朔儿睡得实,锦缡抻着他的小胳膊往他的腋下擦着痱子粉。要不然这白嫩的肌肤是要起热痱子的。白花花的痱子粉很是呛人,锦缡忍不住就要咳嗽。她一转头正撞上了在床边站着的郎坤北。
他像个影子似的,这样跟着她们母子一晚上了。
锦缡本来就要忍不住的咳嗽被硬生生忍回去了。她转回头,继续给朔儿擦着。
郎坤北小声说:“时候还早。让朔儿睡吧,可儿守着他。你还得跟我去见一见姨妈们。”
锦缡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那便是同意了的。她给朔儿擦完了痱子粉,又凝视了他的睡颜一会。锦缡站起身,从行李箱里找出一条旗袍去隔壁卧室里边换下了。她出了卧室的门,看见郎坤北正在朔儿的床边坐着。他在看着朔儿。锦缡没出声,在门口等了他一会。郎坤北回头看见了她,轻手轻脚地出来了。
锦缡不认得路,她一直跟在郎坤北后边两步远的位置。杨公馆的走廊庭院都燃着电灯,路灯照着,能看见斜斜的细长的雨丝。雨水把杨公馆的张灯结彩都打湿了。雨还在下着。下雨天总是让人禁不住伤感。锦缡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郎坤北也放慢了脚步在等她。两个人回到了杨公馆的大厅时,里边又是已经坐好了黑压压的人。都玩得很尽兴呢。在进门之前,郎坤北朝她伸出了臂弯,锦缡挽了上去。
他们这样的姿态出现,阮月华是很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聚会
一楼大厅里现在很是热闹,有不少的小孩子在玩着。客厅中间有一桌人在打着马吊,桌上陪着老少皆有。老一些的比如阮家的大姐,年少的比如杨振国的几个女儿还有大姐、二姐的儿子儿媳,以及孙子们。还有一桌人在吃着宵夜的,那就大多是年轻的男女了。这样大的一家子,还真是齐全。
这是人丁凋敝的锦家从来不会有的盛况。几十口人,都是一脉的血亲,都自然得很亲近得很。
看见郎坤北他们两个进来了,阮月辉把手里的麻将一推:“不打了不打了,二郎领着媳妇来了,没工夫打马吊咯。”
有几对年轻些的夫妇迎上来,郎坤北唤什么她就跟着唤什么。然后郎坤北把她领到了大姨二姨的面前。郎坤北笑着鞠躬,然后看一眼锦缡说:“大姨、二姨,这位是小姨。”锦缡一一唤着人。末了,郎坤北又指着锦缡对几个姨妈说:“这就不用我再介绍了吧,几位姨妈?”
阮月亮揉着肩膀走过来牵起锦缡的手要她坐在沙发上。锦缡并没有推辞,在她身边坐下了。阮月亮才开始仔细瞧着锦缡的脸面:“让我这个小姨好好看看,坤北的媳妇当真是个极好看的美人儿!怎样夸奖都不为过的。”
阮月星悄悄地朝着二姐撇嘴:“就小七那张嘴最会说!从小就顶数她最会讨父亲的欢心。”
锦缡微微垂下了头。“小姨过奖了。”
“这算什么夸奖?我可不是个会夸人的。来,你们几个同辈份的,谁肚子里墨水最多,谁来夸一夸你们的二嫂!”阮月亮的眼里亮晶晶的,一个劲地盯着锦缡看。
几个青年的男子站得稍远一些,有杨子桓陪着喝酒。几个男子面面相觑,都腼腆地笑起来,没人接茬。
高鹏琪目不转睛地看着锦缡,他总是在期待着的,哪怕能有一时的目光相遇。但是没有。她的目光总是很安稳,落在一处便能生了根。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有灯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极轻微的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整张脸都生了光辉,那光辉,真耀眼啊。而她不笑的时候更多,清清冷冷的……高鹏琪忽然说道:“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高鹏琪的声音并不小,目光也是没有避讳地盯着锦缡。屋子里静了几秒。
锦缡也听到了这句话,她正专心应对着这个很能说的小姨呢,怎么旁人都不说话了,一致地看着她呢?郎坤北也在看着她,他眼中的意味……很复杂,锦缡看不懂。这让她不由地有些心里没底。她转头看着,刚刚说话的那个男子。锦缡不喜欢他看向她的目光。她转回了头。
郎坤北的嘴唇微微张合,他重复着:“松生空谷,霞映澄塘,月射寒江。”他念得很缓慢,念到了每一句都要细细品味一番,然后看锦缡一眼。似乎是在做着比对。
郎坤北忽然抬头去看高鹏琪。
郎坤北这个表哥,自来就是比别个不同的。无论是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还是他的长相面目,都远远地落下了旁人一大截不止。站在他的面前,总是教高鹏琪不禁地自惭形秽。
郎坤北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下身搭着的也是黑色的马裤和皮靴,这样浓重的一身黑。他很随意地跨坐在方墩上。他越是随意越是不羁,他身上的那股子统帅气魄便越是崭露无遗。包括他的目光,即便和缓亦是凌厉得教人觉得难以呼吸!压迫!
高鹏琪突然就握不住杯子。他终是被郎坤北眼中的寒意凛到,别过了目光。
郎坤北却双手击掌,缓慢地击打两下。“表弟不愧是在北平做文职的,腹中墨水就是多。这三句话很衬她,你表嫂。”郎坤北说,然后他转头去看锦缡。
锦缡收下了郎坤北的目光,她没说什么,继续等着阮月亮说话,等着合适的空当她插上去一两句或者一两个字表示她的赞同,表示她在听。可是阮月亮好一会都没有说出话来。
杨子桓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他拍拍高鹏琪的肩,过来给郎坤北送来一杯酒:“二哥别尽忙着陪嫂子了,咱们兄弟几个可是许久没见了。他们几个也都等着你来了,大家好好喝一顿玩一番呢!”
郎坤北随手把酒杯接过来了,他同几个姨表亲的兄弟打了招呼,特地向高鹏琪举了杯。高鹏琪缓了一会,向他举杯回来。可是他举回来的时候郎坤北早已经不再等着他了。高鹏琪手里的酒杯空举着,举了好一会。
郎坤北转过头对杨子桓说:“你小子还不留点气力,尽跟他们闹腾着。仔细明儿才是最累人的日子呢。”
高鹏琪走了过来:“二哥这话说的,自古以来人生最得意之事莫过于洞房花烛金榜题名。他小子是兴奋的,这一晚上都别想着能睡着觉了。”
杨子桓看了锦缡一眼,锦缡并没有看见他在看她的。她还在与阮月亮闲聊着,也没有注意这边。不过杨子桓瞧着,他这个小姨可真不是好应对的,忒能说,这位二嫂都要招架不住了。杨子桓凑近了问郎坤北:“二哥成亲那会儿不也是和我一样的心情?”
郎坤北手里晃着的酒杯停住。他转眼看锦缡,看到的也只是她单薄的而又挺直的背影。郎坤北说:“不是。我那会儿早没了你这样的心情。”
“那二哥是什么样的心情?”高鹏琪鼓出勇气走近了,问郎坤北。
郎坤北没看他,却也答了他的话。“空的。我把自己放空了。”
高鹏琪和杨子桓都不说话了。杨子桓细细地品味一会。他摇头:“我还是不能理解……放空自己,那似乎并不应该是一个新郎官该有的心情。”
郎坤北也不说话了。他转眼瞧着锦缡有些尴尬,他对阮月亮说:“小姨便只管霸着她不放,大姨和二姨可都等着瞧她一眼呢。”
阮月亮不依不饶地笑起来:“哎呦喂,我霸着你媳妇一时半刻都不成?”
郎坤北也笑,他走过来在沙发边上坐下来,就在锦缡身边。那位置很高,他本来就高,这一下得要阮月亮仰着脖子看他了。“那倒不是。小姨看也看完了,我可要带过那边去了啊。”
阮月亮夹了他一眼,撒了锦缡的手:“行了行了,我可不敢跟坤北抢媳妇。这小子脸黑心黑。阿缡啊,这回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小姨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厌烦什么,但凡是有些共同爱好的,我们也大可一起打打牌听听曲儿。上海还新开了一家欧洲歌剧院呢,有时间小姨带你去看一看。”
锦缡点头:“多谢小姨的美意。”郎坤北很自然地拉起了锦缡的手。
“哎,着什么急嘛。虽然我没比你大多少,但是自打你当了坤北的媳妇,咱们也算是婆媳的关系。初次见面,我这个做姨婆的给你准备了件薄礼,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正所谓礼轻情意重,阿缡应当懂得的。”说着,阮月亮一招手,她的丫鬟送上来一枚系着彩色丝带的礼盒。
“这怎么使得?小姨的心意我领了……”
“有什么使不得的?坤北你瞧瞧你媳妇,跟我外道呢!”说着,阮月亮把礼盒往锦缡的手里边一塞。
锦缡也知道不好再推辞。她的手握着这礼盒,觉得还真重呢。可是锦缡是没有准备回礼的,这样未免失礼……她转眼看向郎坤北,轻声说:“我没有备回礼呢。”
郎坤北听着她这话愣了一会。“我会安排。”他又去看阮月亮,笑着说:“那可真谢谢小姨了。回头我替她派人把小姨惯常用的法国香水送到府上去。”
阮月亮眼睛一亮。她笑得很热络:“我是你们的姨妈,送晚辈些礼物是应当的。你小子别跟我来这一套。”
“小姨真不要?”郎坤北问阮月亮。
阮月亮气得过来拍他:“我不要你的回礼,但若是你孝敬我的,我自然乐得接受!”
郎坤北笑着,领着锦缡来到了阮月华阮月星还有大姨二姨的这边。
自打她进了这屋子,就被数不清多少双的眼睛黏上了。锦缡还没等开口说什么话呢,就听见二姨阮月明说:“小七做什么都比我们快一步。大家都是做姨婆婆的,也不是只有她备了见面礼我们光着手来的!外甥媳妇也在这呢,就都拿出来吧。”
很快,阮家姐妹贴身的大丫头都纷纷拿出了礼盒。礼盒大小不一,可是放在一起很是壮观呢。锦缡略有些局促的,她没看郎坤北,只用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语声说:“怎么不早告诉我……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