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糊涂话呢,这机关阵可是淮北花家几代人的心血结晶,威力怎么可能小觑,虽然传说中落日魔宫的机关阵天下无双,素来与花家齐名,但依我看来,那魔教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顿了顿,大叔在转头看向依旧捏着自己的宝贝图纸不说话的秦止了,才猛然一拍脑袋想起来。
“但你们怎么知道这图纸是假的?”
关莺:“……”
她倒没一下子就看出图纸是假的,不过是看出了大叔刚刚即将要拍上的那面墙上有会被触发的攻击性机关,又结合了后面秦止看到图纸之后的抽搐表情,才大概猜出来了而已。
但如果说连秦止都认不出来图纸真假的话,那坑爹的放眼江湖除了秦止他爹,还有谁能有发言权啊!
由于一个还处于吐槽秦止不认识谁认识的心情激荡之中,而一个则沉浸于自家机关图纸被当成通缉令一样发得满天都是江湖上人手一份的打击之中,以至于在大叔抛出“你们怎么看出来图纸是假的”的问题时,位于自己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同时双双沉默了下去。
于是在等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确切回答之后,大叔干脆利落的又把手坚定不移的伸向了原先想要敲的那块浮砖。
秦止和关莺瞬间回魂,又是咔啦两声,再次卸掉了儒士大叔的两条胳膊。
“这里是通往下一层的门啊……”大叔哭丧着一张书生脸,生生疼出了满脑袋的冷汗,最后只能拿下巴点了点秦止手中的图纸,“图上是这么说的了。”
关莺颇觉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大叔一眼。
“不是告诉你这图是假的么。”
别说秦止已经点明了图是假的,就算他没说,这面墙后面也绝对不可能是门。
谁家做机关能把门做得这么厚的?摆明了是里面藏了什么大面积杀伤性的武器,从这面墙的厚度来看,十有□是个左右宽达十米的大型箭阵,就是她自己亲自来闯,也不能保证完全不受伤的全身而退。
毕竟是从机关弹簧力射出来的箭矢,和人为的拉弓力道角度又完全不同。
打起来费劲又不讨好。
“门在另一边。”秦止三折两折把图纸收进怀里充公,连看懒得多看一眼,直接指了另一个方向,“从这里走十步,从上数到下,第十二块砖抽出来,门就开了,这里的机关是触发箭阵的。”
大叔脸上顿时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茫然的表情。
大概一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秦止和关莺一眼就能看出图纸真假,还能指出真正的活路。
二是完全没有想象出,箭阵在机关阵中,是有着一种怎么样的逆天的大面积无差别秒杀性东西的存在。
“算了,算是对之前打击花琰的补偿。”关莺这回也懒得再给大叔做胳膊复原了,看了秦止一眼,凑到墙边仔细摸了半天,“其实我是不建议在这个机关阵里放箭阵,毕竟环境和我家不同,而且就算是一定要放……”
顿了顿,关莺收回手,伸脚往地上踢踢踏踏的一路踩过去,确定机括范围内的左右十米之内都是实地而没有任何沟槽之后,才轻轻往下接了下去。
“地上最好也埋几排箭,把空中那一块活路也堵死。”
儒士大叔:“……”
好歹人抓鸟都要网开一面,你别做得太狠了喂这位小哥,别自己折寿不说,还要带着你义兄一块儿下地狱啊……
完全沉浸在处于纯粹用江湖道义来谴责关莺做事不厚道的儒士大叔,似乎是完全忘了,为什么自己新收的这两个,看上去一副文弱书生武功不强的模样,但一出手,不管哪一个都能轻轻松松的把自己俩膀子给卸了,并且现在还一人一边捏着自己脉门的惨痛现实。
秦止默默的看了关莺两眼,侧耳听了半天,确定附近没人了才扯着大叔往通向内层的门慢慢走。
“其实也无所谓,这里的机关箭上都涂了强力迷药,碰到一点立刻就会睡死过去,就算是你亲自来,也不能保证在箭阵之中完全不受伤吧。”
关莺:“……”
果然自己这种光明磊落的不涂毒的臭毛病就是得改一改,否则迟早会捅大篓子。
暗门轰隆一声在三人面前打开,秦止还没等儒士大叔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钦佩表情,就立刻一指头戳上了儒士大叔的穴道,关莺则干脆利落的把儒士大叔的胳膊接好之后,扯着他的手搭上自己肩膀,做出大叔扯着两个小辈的模样。
秦止快走了两步,转过转角之后默数着砖块,蹲下身来,朝上拉开虚虚搭在红砖之上的,和砖头漆成一个颜色的木板,拉下机括手柄,三人面前立时就无声无息的划开了一道只有半人高的小门。
儒士大叔这回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因为秦止干脆连他哑穴也一块儿点上了。
密道里的奸、情
其实人通常都有这么一种不能算是劣根性的劣根性。
在危险来临之前懵然无知,甚至别人好心好意的做得很明显了来提醒他赶紧跑,却依然死戳在原地就是不动弹,更有甚者还要屁颠屁颠的粘过来。
而等到危险降临之后……
那就连跑都跑不掉了。
儒士大叔就是个典型的活例子。
关莺和秦止在打开暗门之前其实已经把事情挑得非常明白了,不仅没有掩饰内功的把呼吸放得很轻,还两次出手卸了他的胳膊,表明了自己武功绝对比他要高了不止一两个档次。
但大叔仍然不依不饶的要秉承着师父对徒弟负责的认真态度,始终不舍弃不放弃的黏在他们身边。
所以等到他在密道里,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管是秦止还是关莺,他哪一个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哪一个的脚步都没有声音,绝对内力轻功均属上乘的铁一般的事实之后。
两个人都没再有放他滚的打算了。
密道里并没有装什么多余的机关,俩人又顾忌着外面或许有人,在密道里说话很有可能会被听到而双双沉默不言,以至于走到后来关莺几乎是已经开始下意识的默记秦止的步速,再再心中换算成大致的距离了。
毕竟虽然秦止带的这一条路上没有陷阱机关,但这一路上也是开了不少的暗门来七拐八弯绕来绕去的,难保剩下的那些支路上没有什么坑爹要命的东西。
“你的人还没到?”在经历了一段明显的上坡和狭窄的通道之后,秦止终于轻轻松了口气,停了下来,把大叔扔在地上堆去一边贴着墙壁缩成一团,又看了眼和因为通道狭窄又因为被自己拉着,所以不得不和自己并肩而走,肩膀挨着肩膀,靠得极近的关莺。
后者微微侧头,看了秦止一眼,愣了愣,然后才像是突然回魂了一般啊了一声。
“到得差不多了,一部分混在今天晚上来机关阵的人里面,还有点大概在城外。”
顿了顿,关莺长长呼出一口气,无声无息的张了张嘴,叨念了一个数字后,才把问题反推回去。
“你是打算怎么办,如果说他们以镜公子为内应,按你家办事的一贯风格,那么苏琅所谓的准备万全,大概就是武力和毒药一块儿上,弄不好他们的打算是连你爹都想搭进去。”
秦止几乎是在关莺话音刚落就立刻摇了摇头。
“那不可能,你别看着我爹最近几年懒得在江湖上露面,但该抓的东西一点没放手,更何况他们但凡有能力把我爹都弄下去,那就根本没必要扶持镜公子这个傀儡了,直接把我家改姓更方便。”
“但你有接下来是想怎么做?右长老的人很明显已经混进其他的分支势力里去了,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分出来,到底谁是受了骗来汇报消息,谁又是受了指使才来故意误导几个堂主的?”停了一小会儿,秦止侧耳听了听,确定外面是的确没人了,才再次把问题抛回给关莺。
关莺突然大幅度转头,鼻尖几乎要碰上了秦止的鼻尖。
原本流畅且轻微的呼吸顿时为之一滞,距离太近外带关莺动作太过突然,秦止压根就没来得及去看清楚关莺的表情。
“我说你还有必要这么问么。”
叹了口气,从小到大和男人堆里打架混大的落日宫主丝毫没觉得这种距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原本就极轻的鼻息带着点热气慢慢呼出,打在秦止脸上。
虽然少庄主目前来看,面色还是完全正常,呼吸平缓表情自然。
但这也并不妨碍尽管看武功眼光极差,但看奸、情眼光一流的儒士大叔,精准的于从俩人身子缝隙之中透出的那么一米米的火光之中,看到微一抹薄薄的晕红染上了秦止耳根,但随即迅速的被压制了下来。
垂下的眸子掩不住带了些游离,语气也不自主的带了那么一点几不可察的暗哑。
“……没必要问什么?”
但很明显,如果不是秦止现在立刻表现出和天塌了一样的惊恐表情,关莺基本上是丝毫不可能察觉这种几乎到了微妙境界的改变。
一缕发丝被呼吸吹到秦止的脸上,后者的手微微抬了抬,随即放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然后关莺就突然觉得挨得太近好像不舒服,挤着往后退了一小步,干脆利落的把自己和秦止扯开距离。
“如果我没和你一个打算,辛辛苦苦把人都召到这里来做什么,你猜到时候江湖上会怎么传?落日宫主为抢谢家二小姐,不惜和出云山庄少庄主同归于尽?”
秦止:“……”
如果单纯从自己这一边设计的结果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解释。
既圆了江湖人对于落日宫主花心萝卜吃锅望盆,桃花夫人尸骨未寒就过来勾搭谢家姑娘的那狗血四溢的猜测。
又能把自己的死因给解释得圆融通畅。
虽然想要瞒过那群高层世家不太可能,但至少在那一干对出云山庄呈不明真相的膜拜态度的江湖小门小派那儿是能交代过去了。
关莺仰着脑袋四下看了一圈,突然眼神一凝,飞快的从秦止怀里直接掏出手巾把大叔的鼻子给堵得只留了那么一点点的小缝,好让他不至于憋死,又从自己袖子里取了随身携带的削得尖尖的小碳条笔,飞快的在墙上写下一行字。
“你这个密道最后直通哪里?”
于是秦止几乎是想都没想的接过笔,直接就把出云山庄里只有历代庄主和庄主接班人才知道的逃生密道入口捅给了关莺。
“天芳阁,山庄西北角,平时只用来堆各种不太会用到的东西,钥匙在主管事和我爹手里。”
极细小的风声似乎是透过面前不算很薄的入口木板传了进来,秦止顿时面色一沉。
这条密道之所以不怕被人看出来那是因为一打开门,外面干脆是用一堵墙给砌死了的,想要打开除非敲墙,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开门方式,更不可能会有所谓的风透过缝隙吹进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穆歧那种轻飘得和鬼魅一样的轻功。
关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沉吟片刻。
“出去之后有时间我替你直接把入口改去山庄中心。”
秦止:“……”
果然是自己家里小心得太过头了,一个堆杂物的阁楼,钥匙竟然管得这么严,镜公子可能留意不到,但苏琅和穆歧不可能不注意。
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关莺似乎是很是头痛的拍了拍自己额头,慢慢写下最后一句话。
“我现在就希望他们那儿没有个像样的机关师,会以为天芳阁不过就是个为了掩饰真正入口而故布疑阵的幌子。”
然后俩人于黑暗之中屏息凝声了半天,才皇天不负苦心人的等到了穆歧那虽然只听过一次,但感觉上是死都不会忘的,还带着点明显薄怒的嗓音。
“这里很安全?不过是一个堆杂物的阁楼,竟然只有总管事和庄主才能有钥匙,难道你不觉得这里有古怪?你还真是越发的长进了。”
秦止无语凝噎的把关莺正打算收回怀中的碳条笔又取了过来,颤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写,又还了回去。
虽然自己和关莺都是基于事实和专业之上的合理分析,但这种分析如果用一种更为世俗化通俗易懂的解释来换算的话……
那就是乌鸦嘴。
“大人息怒。”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则很很明显有点模糊,秦止似乎是有些诧异的扭头往出口方向看了一眼,又踏上半步,才被反应过来的关莺赶紧一把扯住。
“你认识的?”没敢移步子,关莺一手扶着墙,只能腾出另一只手来按上秦止肩膀,整个人倾身过来,凑到秦止耳边,无声的问了个最简短的问题。
“属下已经注意这里很久了,也全部都查看过,属下敢以性命担保,天芳阁里绝对没有机关入口。”
女子声音中带着一股子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的诚惶诚恐,秦止尖着耳朵仔细听了半天,才轻轻呼出口气,点了点头表示关莺猜对了。
“依属下之见,出云山庄一定另有出庄密道,这里不过是历代庄主为了掩饰真正的密道入口,而特意故布的疑阵。”
秦止:“……”
好吧,就算是关莺和自己是乌鸦嘴,那也不带乌鸦嘴的到了这种地步吧!
外面俩人似乎是沉默良久,半晌过后穆歧才仔仔细细的丛远到近把墙又敲了一遍,然后才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
“算你办事还带了脑子,三日过后就是婚期,如果出了半点差错……”
顿了顿,关莺和秦止几乎是双双都把耳朵贴在了门上,才勉强听到了最后一句。
穆歧带着无尽温和的威胁式语气,大概还面带了三分笑容,不轻不重的一拍秦止和关莺藏身的那面墙。
“去吧。”
关莺和秦止唰的一下,背后冷汗立时就给出来了。
虽然明知道对方发现这里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么猛的一拍,果然还是太吓人了!
江湖群豪大联欢
其实不管是秦止,还是关莺,还是被秦止和关莺以一种扛大米的方式一路轮换着扛出了机关阵的儒士大叔,都没有想到。
他们在密道里九死一生出了一背的冷汗,辛辛苦苦担惊受怕一路上东想西想的,想出了各种悲惨后果,以及更为惨烈甚至是鱼死网破的对应对策。
而等最后回到城中那群江湖无名氏聚集区时,看到的竟然会是一副所有门派大联欢的其乐融融场景。
以儒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