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药师总是活的,可以慢慢挖墙脚,何况时间一长,难免有些东西会丢失,这个不足为惧。”秦止难得正了脸色,如果不看身上跟着关莺学坏了之后,随随便便就套着的不修边幅的褐色长衫的话,倒也有几分坐在出云山庄花前月下慢慢谋划各种坑爹阴谋的影子,“所以只要散花簿和地金莲这两样一丢,谢家离倒也没有几步了。”
“不过谢家也不全是谢小容那种草包,你那位四堂主得小心一点。”看了关莺一眼,后者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
“谢家的地头上,我的人总不是吃闲饭的,不过是个谢大小姐和三公子,不用担心。”
秦止:“……”
“……我不是担心这个。”又停了一会儿,秦止脸色奇异的变幻两下,最终还是颇觉尴尬的咳嗽两声,“我的意思是,出云山庄毕竟是江湖白道,名义上是和谢家站在一边,你就算是要帮我把谢家搞垮的话,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关莺:“……”
于是,自己这是难得好心帮一把有着同样诡异爱好的同类,还被人嫌太高调了么!
都什么世道啊!!!
事实证明,通常对于没有准备的人而言,那些他们总觉得不会发生的万一,往往就会发生。
而对于有准备的人来说,那些为了以防万一而弄出来的备用方案……最后也就真的只是备用而已。
还没等秦止和关莺争论出“到底要不要动用容华楼那些比金子还珍贵的姑娘们来搪塞谢小容”的结果时,后者就已经怒气勃发的一气儿翻墙,撂翻一干原本就不太敢拦着她的出云山庄护院,直冲容华楼后二楼的密室,生生在院子里抓包了话题已经转移到关于“明日该以什么规格,在方炼面前接待前来送生意的落日宫主有关事宜”的关莺和秦止。
那一刻,秦止开始无限膜拜于自己那面具方案的高瞻远瞩。
为了防止有人心血来潮的没事儿乱溜达,他只要是离开自己那间房,就无时无刻不和关莺孜孜不倦的套着那个沉甸甸的特制金子面具,连水都没办法好好喝……
“姓关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关莺:“……”
好吧,就算是她算着谢小容也是这两天该来找自己算账了,但也不需要来的这么凑巧吧,她前面刚和秦止扯完这事儿,后脚你就跳进来……
然后谢小容正打算往下吼的话就陡然一停,目光从关莺身上一溜,转到秦止身上,看两眼,又看看关莺,再扭头看两眼秦止,还似乎是颇觉有些不对劲的往后退了小半步,才犹豫万分的试探性开口。
“阿止,你怎么在这儿?”
秦止:“……”
关莺差点没被自己一口口水给活活噎死。
先前自己戴着面具洛容认出自己,那是因为手里还拎着象征她身份的玉刀。
但谢小容这回认出的,是不仅戴着面具,身上还没有任何标示物的秦止……
所以说,尽管关莺自己还不开窍,但也不得不发自内心的由衷感慨,陷入了爱情的女人的直觉,果然是既盲目又敏锐,既准确又犀利啊……
自然装逼才是真的装逼
秦止面具转了个小角度,装成不认识的扫过谢小容之后,目光就死活赖在了关莺身上,干脆不吭气了。
开玩笑,光凭一眼就能猜出身份,秦止还真不敢确定自己出声之后,是不是会加速谢小容确认自己就是本尊的进程。
“谢二小姐有事?”关莺冷笑一声,站起来两步跨到秦止身边,刚刚好把已经临近身份暴露的少庄主挡在背后。
谢小容顿时颇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一把揪住关莺衣服,把她拨到了一边。
“滚开,你挡着阿止了。”
关莺:“……”
秦止:“……”
很明显,就像秦止当初错估了关莺的女人属性一样,关莺也同样高估了在看到情郎之后,谢小容的智商。
这位眼中从来就只有出云山庄少庄主的谢二小姐,自进来注意到秦止之后,压根就连眼角也没带着再瞟上一眼关莺。
都是浮云。
于是彻底改变策略,放弃用正常方式把谢小容喊正常的关莺,一巴掌啪的就给扇人脸上去了。
顺带把谢小容那才出口半句的“阿止你怎么会也戴着和她一样的面具”的问话给打回了肚子。
“看来谢姑娘是把容华楼当成谢家了。”凉凉瞥了谢小容一眼,关莺还特意在心中预演了一下后果,才把还没完全放下的手又给举到自己眼前,手心换手背,反复看了看半天,又装模作样的想往秦止怀中掏手帕擦手,以充“打你我还嫌脏了手”的气势。
秦止下意识的就伸手拦住关莺正往自己怀里伸的左手,顺势握住放了下去。
关莺微微侧头,颇觉奇怪的看了秦止一眼。
后者眯起眼睛,握住关莺的手稍稍紧了紧,拇指飞快的在握住的手心里画了个方形。
关莺瞬间了悟。
果然排场就是排场,出云山庄少庄主就连手帕都是特制的。
谢小容才刚刚被关莺一巴掌给扇回了神,下一秒目光又重新紧紧盯住了秦止和关莺交握的双手,只恨不得拿视线把那俩爪子戳出个透明窟窿。
“是我疏忽了,原来容华楼的关姑娘,就是我要找的狐狸精,难怪姑娘当初那么乐意帮忙。”
秦止:“……”
关莺:“……”
她可以说,恭喜你,谢小姐,在继猜出秦止身份之后,连传言中的狐狸精,你也一并猜对了么……
不置可否的嗤笑一声,关莺用了点力把手抽出来,轻轻在秦止肩上一推,表示这里自己来解决,他赶紧能躲就躲。
“原来谢小姐是特意来告诉在下,狐狸精已经被你自己找到了?”
三堂主恰到好处的匆匆推门而入,就像是完全没看到谢小容一样,脚步一错就蹦到了关莺面前,躬身行礼。
“齐先生果然在这儿,主上有请。”
谢小容一愣,下意识的又看了眼秦止。
“你姓齐?”
正领着三堂主出门的秦止百忙之中侧过头来,惊鸿一瞥的最后扫视谢小容一眼,默默的扭头走了。
据关莺猜测,大概秦止在面具之下所想表达的表情一定是“连人都会认错,蠢就是蠢”的无尽鄙视,但谢小容是不是能猜得出,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在下和齐先生十来年的交情,好像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认识谢家二小姐的事。”顺着往门口方向瞄了一眼,关莺语气中颇带着些挪揄的意思,“不知道在下可否请教一下,谢二小姐是何时认识齐先生的?”
谢小容跟着秦止的脚步往门外走了两步,听到关莺的声音时又停下来,颇觉迷茫的又往秦止背影仔细看了几下,才有些愣神的看向关莺。
“哦,我认错人了,你说什么?”
关莺:“……”
所以说,气势这种东西,和时机也是很有关系的。
等谢小容彻底回过神来打算再次找关莺算账时,才悲催的发现。
她在一路上所想的,冲进容华楼海扁所有人一顿,再质关莺为何容华楼要向自家下毒的一切如意算盘,都随着秦止的出现和自己超出预料的反常,而变得完全没有了说出口的立场。
“关姑娘,你打算怎么和我解释?”当然,泼妇固然是一种气势,但谢小容愣神之后才发现,其实所谓的不怒自威,比泼妇气势实在是要上了不止一个档次,三堂主喊走秦止过后就随便揪了个人去上茶,谢小容也就顺势在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临坐下前还不忘从怀中抖出条上等丝巾垫上,看得关莺只觉得自己嘴角止不住的在抽搐。
什么是境界,这就是境界啊!
她原本以为自己打了谢小容之后要擦手的行为就已经够装腔作势的了。
但很显然,人工装永远也拼不过自然装。
谢小容做这些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示威心态掺杂在里面,纯粹是出于从小到大养成的洁癖自然。
关莺突然觉得,自己生在落日宫一群大老爷们群中,却活活被各色金银珠宝堆成了个泥腿子,简直就是个奇迹……
“谢小姐要什么解释?”其实在关莺看来,谢小容所谓的不怒自威,在她背后都没有站着和她气场足够相当的势力时,显然是只学到了不怒自威的形,而完全没有不怒自威的神。
通俗点讲,就是纸老虎。
当然,有秦止那句“要除也不能太大张旗鼓”的话放在前,关莺决定还是和谢小容再多客气一点,顿了顿,又放软语气,颇为好心的提醒了谢小容一下时间问题。
“现在没到两月之期。”
谢小容朝关莺平平伸出手掌,“拿来,散花簿。”
关莺看了谢小容半晌,忽而轻轻一笑。
“谢小姐,主上既然早知道你在找狐狸精的事儿,必然那位姑娘的消息我们也已经掌握了不少,你可知道,为何容华楼又要与你约期两月?”
谢小容柳眉一挑,完全无视了关莺的反问,反而似乎是找到了当初一路冲进来的气贯长虹的气势。
“我管你为什么与我约期两月,我与你做交易时你可没说,会派人去我谢家下毒。”
顿了顿,谢小容颇觉得恨恨的瞪了关莺一眼,“东西拿来,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
关莺:“……”
就“不被人拖着话题走”这一条上,其实谢小容也是个中好手啊……
伸手轻轻往谢小容掌缘一拂,关莺没带多少内力,不过就是意思意思的把她手往旁边带了带,语气温柔而亲和。
然后谢小容就看到,从自己进门开始,就站在门口上充当临时打手兼门神的两员大将,顿时看着关莺伶伶的打了个寒战。
“不过谢姑娘,我好像当初忘了告诉你,容华楼的生意,从来没有收回这一说。”
谢小容:“……”
“也没有人可以欺骗容华楼。”语气慢慢转冷,关莺负手站在当地,在说主上时还颇觉别扭了半天,“姑娘拿过来的书,主上必然要花点时间来辨认一下真伪。”
“不过,请小姐放心,两个月之内,那本书的真伪就可全部试完。”其实关莺在说时间的时候,多多少少心情还挺不错,毕竟容华楼事情不算少,老四一走自己顿时就觉得清闲日子到了点头,他早试完早回来做事才是正经。
“在此之前,如果小姐没什么事的话,就不必再来了。”关莺拍拍手,门口两个瞬间飘了过来,一左一右站在关莺身后,冲着谢小容虎视眈眈。
“送客。”
侧头朝身后点了点,关莺长呼一口气,紧随着秦止的步伐坚定不移的往门外走。
谢小容这回发愣的时间明显减少,还没等关莺走到门口就猛的拍案而起,手腕一翻,长鞭如惊鸿般,准确无误的擦过五堂主和大堂主之间,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圈,抽向关莺。
“姓关的,你敢!”
两位堂主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在关莺回身的瞬间双双后退。
刀气擦过长鞭,谢小容甚至连关莺是怎么出手都没看清,自己身边的石桌就已经被齐齐整整的一劈两半,长鞭被关莺俩指头捏住鞭梢,电光火石之间生生以内力扯了过去,扔在地上。
然后关莺就和秦止一样,惊鸿一瞥的最后扫了谢小容一眼,默默转身走了。
大概就是关莺最后立威立得稍稍有些过分了点,一直到关莺寻着秦止,又站在当时目送谢小容离去的小楼上,再一次目送步履摇晃的谢二小姐出门时,谢家二小姐脸上由于从愤怒变为震惊的跨度太过庞大所导致的恍惚之情,都没有能完全褪干净。
“其实。”关莺看了眼还在院子里孜孜不倦打拳的方炼,一把把面具扯了,秦止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看着心情似乎突然莫名其妙变得明显不佳的落日宫主。
“说。”关莺瞥了秦止一眼,“你想怎么给谢小容求情?”
秦止愣了愣,才似乎是颇为不甘心的慢慢开口。
“那一刀你就算不劈歪也没关系。”
关莺:“……”
好吧,少庄主,就算是你再怎么想向我表忠心说明你不想娶谢小容,那也不必要推着落日宫去把谢二小姐给砍了啊……
何况还借刀杀人得这么明显!
人间餐具,帅哥发福
由于谢小容的突然闯入事件,秦止回头就把所有守在外围的出云山庄一干人等都撤了个干干净净。
基本人员配置变成了,在喝普通花酒的俩小楼里,由一个落日宫众带三个没前途的纯地痞为一组护院,接待江湖人士的单独小楼里则是三个落日宫众带一个较为有前途的地痞当巡查。
最后俩楼里,一楼住关莺秦止外带落日宫和出云山庄的核心人物,另外一楼则是落日宫连带出云山庄里能够拿得出手的属下,层层把个方炼围在最中心。
端的是保护中的重点保护。
“其实倒是没必要,你的人也别太闲了。”把谢小容吓跑之后,关莺彻底闲得开始发霉,整天懒在后院里无所事事的结果就是差点手痒的又想拆机关玩,最后还是秦止亲自上阵才拦了下来。
“谢小容没空再跑来这里,老四把谢家折腾得人人自危,谢老太太前天一觉醒来,脸都绿了。”
秦止:“……”
这倒是实话,四堂主的药物观察汇报基本上是每天都会送回来一封,不是说谢家又死了几个人,就是谢家又新招了一大群没有用的护院武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来?”秦止的声音隔着面具,多多少少也有点慢腾腾的意思,“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关莺抬头瞥了秦止一眼,把下巴搁在新配的石桌上左摇右晃。
“急什么,比起这个,你总得想一下怎么把方炼糊弄过去。”
打了个哈欠,关莺泪眼朦胧的抬起面具,拿袖子擦了擦眼睛,秦止顺手就把自己的手帕给撂过来了。
出云山庄少庄主自碰到关莺后的新习惯,每天都往自己袖子兜里多装几条手帕,以备某个完全没有闺秀自觉的女人随时使用。
“落日宫主造访怎么说也是大生意,你总不能瞒着方炼,他要知道我来了,两条路。”
接过帕子擦擦眼角,关莺习惯性的把帕子往自己怀里一揣,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
“第一,知道是我来了,冲出来理论,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