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所以,在爹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之前,我们要按兵不动,不能随便乱来,以免给爹添麻烦。”
“好。”
稳住了杨西月,杨锦弦自己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她恨不得立刻下山去,可是她又完完全全不知道山下是个什么情况,这宝塔寺,周家人是没来骚扰了,可山下怎么样了呢?
她不敢贸然行动了。
周少贤一死,周家人必定丧心病狂,现在……爹一定腹背受敌,她一定要帮上忙才可以,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帮倒忙。
夜凉如水。
杨锦弦怎么也睡不着,就在庭院里来来回回地转悠。
杨西月早就睡着了,提心吊胆了这么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杨锦弦回来,她才算是可以放下心睡觉,连带的,满愿也睡的非常香。
忽然,她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去,便见方凛开了门出来。
“你睡不着么?”
杨锦弦笑笑,“你也是睡不着么?”
方凛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拥着她的肩,“我知道你一定会睡不着。”
杨锦弦也很自然地靠了过去,“我担心我爹,我担心他一个人这么多的事情会应付不过来,就算应付过来了,也会很累。”
他懂。方凛说:“你希望现在有个人可以帮你爹分担这些事情?”
“我希望,可是我却不能强求。周家人财大势大,没几个人惹得起,更没几个人敢惹,谁惹谁倒霉。我总不能让别人跟着我们家倒霉吧?那要多自私。”说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叹气。
“说到底,你不够相信我。”方凛很中肯的指出。
一句话说到了杨锦弦心里,她没得反驳,她习惯性地只相信自己,只相信自己看得见的,习惯性只相信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内的东西,超过了这个范围,她就会惶恐焦躁不安,甚至于不知所措。
所以,这一次的事情,让她极度使不上力气,觉得自己毫无用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但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在拖后腿成为累赘。
“如果你肯,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相信邵景,他可以帮到杨大人。在对付周秉聪的这件事情上,没有其他什么人比他更管用了。”
邵景从前便在调查商蓉的事情,他手上握有她最多的弱点,所以,邵景想动周秉聪,商蓉不敢拦,也拦不住,面对邵景,商蓉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我真的可以信任你么?”
方凛微微一笑,说:“你愿意的话。”
“我愿意。”她庄重地说出这三个字。
杨西月睡觉睡到一半醒来,发觉身边没人,起床找人,却看见庭院里相拥的一对男女,不由得暗自偷乐。
真好,姐姐找到那个她要找的人了。
那她呢?好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二天,上午。
杨锦弦等人刚刚用过早膳,太守府的王捕头就上山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前天夜里,太守府后宅起了一场大火,接着又是一场大雨,连累府衙也烧得无法直视昨天没有派人上山来说,是情况还不明朗,不想让他们几个担心。
“那我爹他们呢?人没事吧?”不等王捕头说完,杨锦弦便急急忙忙地问道。
杨西月跟着问:“对啊,人没事吧?!”
“幸好发现的及时,人没伤着。也是老天保佑。”王捕头说道。
杨锦弦姐妹俩这才松口气。真是老天保佑祖宗有灵了。
“太守府烧了之后,无奈之下,太守大人搬到驿馆办公,连原先太守府中的人也一并搬进了驿馆。同时彻查纵火案……”
“是人为纵火的?”杨西月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发现的早,那府里的人不就都……不就都没了么?!
王捕头说道:“不错,太守府就是被人为纵火的!随后,周家的一个下人被抓到火起当晚曾鬼鬼祟祟在太守府后宅的附近出没。”
“是纵火的人之一?”
“是,后来一拘来审问就知道,这是一个纵火帮凶,真凶,是周家的一个表亲,说是周秉承一个侧夫人的娘家人,和周少贤自幼交好,听说他被杨府的人下毒,私下想教训杨府的人……”
☆、【三十】不正经
【三十】不正经
“如今周少贤又无辜丧命九泉,他就是想给杨家人教训的,没想到会酿出这么大的祸事来是吧!”杨锦弦愤愤不平,“这分明是周家人做的事,看东窗事发找一个人出来顶罪脱身!真狠毒,你们周家人是人,别人就不是人了么?”
“弦子,这事情自然会有人做主,别生气,为那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方凛劝慰道。
杨锦弦看着他,不由得咬了咬下唇,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阿弥陀佛。”慈恩大师双手合十,睿智祥和的目光从他们之中穿梭而过,只轻诵一句佛号。
“大小姐二小姐,大人吩咐了,让你们准备一下,就下山回去。”
“好。”
杨锦弦和方凛他们让王捕头稍作休息之后,就下山了。
“阿凛,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你说,我爹会不会觉得很难过?”
路上,杨锦弦的担心一波接一波。
方凛只好安慰道:“怎么会,我相信你们父女连心,杨大人希望你们能好的心情比谁都强烈,府宅起火的时候你们不在身边,至少杨大人没有后顾之忧是不是?你不要太自责了。”
“方公子,真的是这样么?”杨西月在杨锦弦后面接着又是一波担心。
他看了一眼杨西月,说道:“杨大人想保护你们,你们不在危险里,对他便是最好的安慰。所以,其他的不要多想,保护好自己就是给杨大人最好的谢礼。”
这一车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像这就都明白了。
驿馆,书房。
“爹!不孝女儿回来了!”一进书房,杨锦弦和杨西月姐妹俩就跪倒在父亲面前。
“快起来,先起来再说。”杨淮忙扶起她们来,“回来了就好,没事就好。”
杨西月说:“爹,我没事。可我听说家里出了大事。”
杨锦弦:“爹,你没事吧,家里着火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也很好,没事的。”杨淮还特意让她们看,“你们看吧,没事的。”
姐妹俩这才放心。
“对了,方公子的伤怎么样了?这几天在山上,方公子带着弦子躲避周少贤,没出什么意外吧?”杨淮又看到那个一直杵着不动的方凛。
“没有,杨大人,在下很好。”方凛说的谦逊。
“方公子,这几天多谢你照顾小女了,满愿,快让方公子先去休息。”
杨锦弦看了看方凛,有一点犹豫,他却干脆道:“那我就不打扰几位叙话了,告辞。”
杨锦弦和他对视了一眼,他便也笑笑离去。
,满愿和杨西月也都跟着退出,书房里就剩下杨淮和杨锦弦了。
杨淮迫不及待的问,“弦子,之前他们回来说你都跟方凛在一起而后逃进了深山了,你什么时候回到宝塔寺的,中间又发生什么事了?山里野兽那么多,你有没有损伤?你知不知道爹有多担心?”
“爹……我知道,可周少贤的出现太让人措手不及,他在后面追得紧,下山的路又被他的人守着,没办法我们只能往山里走……方公子为了救我,手上的伤口更加严重,还又添了一刀,后来,我们在山里迷了路,想找路回去又刚好遇到大雨,幸好找到了山间一个猎户的茅草屋遮风挡雨,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那他……满愿啊,你赶紧去找白大夫,把白大夫请到客房去给方公子看诊。”杨淮迅速反应,插一句话话。
满愿领着命令就先走了。
其实,白大夫昨天晚上就来了,一直也没走,从太守府起火到被扑灭,他在给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人诊治,幸好,只有两三个衙役捕快扑灭火的时候受了点小伤,其他人都完好无损的。
那么大的火,竟然也没伤到人,说来也邪门了。
“对了,后来怎么样?”
“后来,等雨停了已经是昨天早上了,我们就找路下山,走了一天才走出大山,出森林的时候遇见了宝塔寺的出来寻我们的师傅们,这才知道了寺里发生的事情。”
杨锦弦将一切略略带过,刻意跳过了茅草屋里自己被蜘蛛咬到及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还是等周少贤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行禀告给爹爹吧……现在说的话,也不合时宜。
“原来是这样。”杨淮听她的叙述,倒是也没发现什么破绽,便相信了,“弦子,那你可知道,如今周家人就像是疯了的狗,逮谁都咬。根据可靠消息,周秉聪过两天就能到了,他正日夜兼程地往这边赶。”
杨西月气恼地说道:“他一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周家人翅膀都硬了。”
“爹,那个御史台的邵景邵大人呢?”杨锦弦想起了最关键的人物。
杨淮说:“邵大人来了公函,也说这几天就能到,我也不知道这是用的什么办法,方公子当真是神通广大。”他不无感慨。
杨锦弦心里,却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方凛,真的是值得她信任的人。
“对了,爹,周少贤的事情……”杨西月不免担心,说着多看了杨锦弦一眼。
杨锦弦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她是担心周家人会把所有矛头对准她,因为在他们看来,都是她杨锦弦给周少贤下毒惹怒了他,才会有后面那一连串的事情,以他们的标准和逻辑来说,她杨锦弦就是该死的,甚至于整个杨家给周少贤陪葬都不为过!
“弦子西月不要担心了,该来的始终会来。我会全力准备的。”事到如今,杨淮也只能这么说。
她们姐妹俩,也只能说点点头,不说话不提出太多问题,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客房。
“方公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那边请白大夫过来。”满愿把方凛送进房间里,十分客气地道。
自从方凛在刀口下救了杨锦弦,他的地位在杨家就无比崇高了。
“好,你去吧。”
满愿关好了门出去。
方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却微微地扯了一下嘴角,低低道:“出来吧,人都走了。”
话音落,一抹人影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在方凛面前单膝跪下,“南霁云拜见主子。”
“起来。”方凛早就习以为常这样的礼节一样,“这里没有外人,不用那么多规矩,有什么事直说。”
南霁云便起了身,却还是低着头说话:“主子,你什么时候跟属下回去?”
“我手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自然回去。”
“可是十几万大军……”
“我说了我处理完就会马上回去。”不容南霁云把话说完,方凛果决地打断道,这其中尽是不容置喙。
南霁云也只得沉默了。
方凛自行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找到这里的?”
“回主子,前几天我们就确定了您的下落了,之前山上的事情,还有前天晚上那场大火……”
“山上的事情我知道了,起火的事情是你们通报给太守府的人?”
南霁云没得否认,“是。”
“很好,杨家没有人伤亡。你做的好。”
“可主子,你还是要尽早……”南霁云正想旧事重提。
方凛却道:“外面有人来了。”
他也听见就脚步声,恭敬地一拱手,便推开窗户跃了出去,随后窗户又关上了。
窗户刚刚关上,满愿就推门而入,“方公子,白大夫来了。”
白大夫的药箱是小三子给拎着的,他进来时看见方凛,不禁调侃了一句,“这位公子,我们怎么又见面了?”
方凛不语。成天看见大夫,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谁没事也不爱跟他们这个职业打交道呢?
白大夫也知道方凛对大家都不是很爱说话——他自己的意愿就是这样,他爱说就说,不想说谁勉强也没用,他让小三子放下药箱,便开始为方凛诊脉,检查伤口。
……
和杨淮他们说完话,杨锦弦就到方凛这里来了,白大夫在给他的伤口做处理,然后换药。
只听见老大夫边开药方边念叨,“好好的一只手,再这么多折腾几回还有得在么?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想不通……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说没事,手是不是不要了……”
刚刚满愿和小三子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跟白大夫说了,才有了这一番感慨。
“白大夫,这是怎么了?”杨锦弦故作不知问道。
其实,看白大夫这反应,她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老大夫嘛,关心的是病人的身体,尤其是方凛那种伤势,在他那个做大夫的眼里看来,简直是乱来!
“算了,我也不指望这年轻人能善待自己了。”白大夫好像是深有感触似的,长长叹了一句,叫上旁边的小三子,“三子,你就走一趟,跟我去取药吧。”
“三子你去吧,这里有我。”
小三子点点头,便跟着白大夫走了。
人走后,杨锦弦才问方凛,“情况怎么样?手还好么?”
他半开玩笑说:“本来没什么事,就是快被那个老头念出大问题了。”
噗……杨锦弦忍俊不禁,“白大夫是大夫啊,看见你怎么拼命的人不念叨还去念叨谁。怎么样,伤口重新收拾一下,上了药,有没有好一点?”
“好了不止一点。”
杨锦弦白他一眼,“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没正经了?”
他在笑。
窗外看了许久的南霁云,到此时才了然了主子不肯马上跟他走的原因,脸色微有些沉重,便悄然无声地消失了。
“方凛,我跟你说话呢。”
他说:“我知道。”
“那你不搭理我?”这是娇嗔,撒娇呢。
方凛也说:“其实,方凛也不是我的真名。”
他话题一转,杨锦弦还有一片刻的愣神,可是很快思维就跟上了他的脚步,很无奈地承认,“猜到了。”
方凛此时只想对她说一声:聪明的姑娘。
“你可想猜猜我真正的身份?”方凛又问道。
杨锦弦想起了那个龙纹的明黄色绣袋,立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还没到时候,你千万别告诉我,我怕自己会受不了。”
方凛轻笑出了声,“没那么严重,只是有些棘手。”
有些棘手还叫不严重么?敢用明黄色的都是什么人?要么御赐要么出身皇家,拿脚趾头想她也大概可以猜出来,可是,她不敢也没办法确定他是属于哪一类,目前来说,她也不是很想确定。
所以,没办法她只能转移话题——
“关于我们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晚点对我爹提。”杨锦弦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没有想到更妥帖的了。
方凛想了想,也道:“你是不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让你爹多操一份心么?放心。”
“事情本来就焦头烂额了,我根本就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解决,我爹说的那么镇定他都是安慰我的吧,这个时候,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事情他还要担心操心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