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输给京缁十万守军。
看着下面一张张被太阳晒得通红却又黝黑的脸颊,赫连泽目沉如水。良久,他缓缓抬起手臂,拿起鼓槌,重重地擂了一下军鼓。
猛然突起的一声重响如同天边的闷雷在众人的耳边轰鸣,声音雄浑地直接捶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点将台上的赫连泽,神情有些迷茫中却又带着了然。每个人看着他都是眼神灼灼。
赫连泽看着下面没一张鲜活的脸,闭了闭眼睛,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眼神坚定。“儿郎们,”他抬起手,定定地指着帝京的方向,声音中带着冷,带着硬,“操兵寒冬数十,今天,从今天开始,让我们共同驰骋疆场,踏上帝京的土地,迈进帝京的宫殿。”
他的声音不响,却带着震天的力量。声震屋瓦,浮灰簌簌落下,一边的将帅看见士兵们甲胄的明光,在空旷的操练场上,在烈烈阳光下,一闪一闪。忽然都觉热血开始沸腾起来。
眼见他远走他乡,眼见他再起风云,眼见他长刀一举,戟指向天!
“王爷!”陆锦踮起脚,扯开唇角的微笑,声音依旧温润“您要攻打帝京,好歹师出有名!”
校场一阵沉默,顾青盼看着皱起眉头的赫连泽,随即她慢慢对着赫连泽俯身下跪,“肃师兄杀父夺位,乃天下所不能容。妾身恭请瑞王登位新帝,清君侧,还雅妃和天启帝一个公道,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政治。”
“请王爷登位!”
“请王爷登位!”
顾青盼的话如同燎原的星火,一瞬间的沉寂,之后爆发出的是轰然的请愿。烈日灼灼下,六万士兵轰然倒伏去,泛着冷光的甲胄在这一刻簌簌闪着寒光如同突降的冰雪结成冬日的冰晶雪地,带着肃杀,带着热血。
赫连泽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底下一张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颊,看着他们满是热血和信任的瞳孔。他的心微微一缩,突然之间,他有些不忍。这些人,这些即将奔赴战场拼命的人,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在为谁而死,而这种牺牲,到底值不值得?
为上位者的权力和私欲,无数生命即将奔赴在牺牲或走在在被牺牲的路上。
他也曾经为了边境的安宁带着万马千军在战场上厮杀,那是的他,为之热血沸腾,然而此刻,他突然只觉得茫然而苍凉。
这是同出一脉的拼斗,这是为私权的陪葬,这是内战!
他目光幽幽冷寂,然后轻轻一叹,这是内战,却是不然为之的一战,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他目光扫过下面的六万年轻生命,手臂平平抬起,“登位之事他日再说。我,赫连泽,今日于此起誓,六万儿郎随我浴血共战,今后便是我兄弟,犯我弟兄,不死不休!”
他的话,不煽情,却短促有力。不死不休,似乎是有魔力的誓言,校场的寂静一瞬间被呼喊淹没。
“犯我弟兄,不死不休!犯我弟兄,不死不休!……”
赫连泽看着他们,抬手轻压。他转过身子,伸手扶起顾青盼,将她的手紧紧扣在手中,然后缓缓举起,十指相扣,“今生只此……”
“今生,你我荣辱与共。”顾青盼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阻止的波光。
赫连泽看着她,眼中带着欣然,带着复杂,然后将还未吐出口的“一人”咽了下去。“今生荣辱与共!”他的声音轻轻地,带着坚定。
顾青盼转头看着他,缓缓一笑,然后转开眼看着底下的将士,微垂的眼帘挡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伤。
……
韩山城的热血誓师侵染不了帝京大殿,它即将燃起硝烟的风,也吹不到南陵山庄。
在半山的那座庄园里,春花开的烂漫的时节已经过去,但是繁花却绽放得更加的热烈。茂密枝头偶尔飞过一只燕雀,带着天真和烂漫。
一个男子站在树下,微微仰起头,看着湛蓝天空下的白云,嘴角噙着一抹笑,很淡,也很冷。
他的身后,有一个男子手上半捏着一只鸽子,鸽子滴溜溜的眼睛还在不断地转动着,发出咕咕的响声。
“王爷,韩山城传来的消息。”
晋王慢慢转身,伸手取过薄薄的信笺看的仔细。他看着,眼中的光芒越加热烈起来。
“终于,终于要开始了吗?”他喃喃自语,然后开始疯狂地笑起来:“哈哈哈,你,终于要宣战了!”
他紧紧地攥住信纸,手背上青筋暴起,突兀的笑声在南陵山庄蔓延开去,在空寂的庄园里有些许回响。庄园依旧既然无声,似乎无人分享他近乎失态的喜悦。
他身后的人将身子躬的越发的低,遮挡住了脸上的情绪。
终于,他敛起笑意,抓着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手一松,信笺随风飘在了地上打了卷,最后化作齑粉消失不见。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看着那个人,声音淡漠,“让人准备好,等到老六攻进帝京皇宫的时候立马动手!”
……
景元元年五月初,瑞王赫连泽揭竿而起,当着天下人的面愤然指出新帝弑父夺位,残害皇室同胞。消息一出,顿时引起天下哗然。指责声声声不断,民间的反响每天如同雪花般飘向新帝的龙案。
赫连云面对着天下人的指责和质疑非但没有做出合适的解释和安抚,更甚至直接出兵镇压。这一暴力行为直接引起民众的强烈反弹,一时之间帝京变得人心惶惶,生怕一句话说错就会遭来杀身之祸。
……
“砰”赫连云一拳头狠狠砸在了龙案上,看着下面战战兢兢的大臣,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只见他眼睛通红,面目有些狰狞地开口,“你们说,现在到底怎么办!”
偌大的金銮殿充斥着压抑的气氛,半天寂寂没有人开口。在赫连云的逼视之下,每个人都觉得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滞,只觉得背后的冷汗涔涔。
终于,在这个时候,大殿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呵……”
作者有话要说:
☆、铁血离间战事起
“你笑什么!”赫连云猛然抬头,盯着无邪的眼睛几欲吃人。
“我笑你。”无邪如闲庭散步般,慢慢踱到了中间站着。只见他轻轻晃着手中的骨扇,语气戏谑嘲弄,“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身为一朝天子做事情却是虎头蛇尾,你叫我如何不笑?”
赫连云看着他,脸色微红,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突然挥手,龙案上堆叠着的奏折和摆件猛然向着无邪砸去,“你少在这说风凉话!别以为你身份特殊朕就不敢杀你!”
“是吗?”无邪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依旧,只见他轻轻晃晃了手指,“我还真是占着身份特殊你杀不了我!”
“你……”
“不用在这里你呀我呀的,”无邪挑起眉头,目光不无厉烈地扫过站在大殿中的人,“你看,这么多的文武大臣都不能解决问题,你说,你留着他们有什么用?叛人之臣指不定对你也有不臣之心呢。不然的话,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会解决不好?”
无邪的话轻轻淡淡的,没有一丝重量。可是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恍然如同丧命的钟声,带着幽幽的冷意。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的话无疑是犯了众怒的,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安静,原本寂寂大殿猛然炸开了锅,许多人都开始加入到讨伐无邪的队列中去。
看着指责自己而变得面红耳赤的文武大臣,无邪的嘴角扬起一抹讥笑,“瞧,现在多热闹啊。你看你们,刚才还是闷棍子下去,屁都没有一个呢!果然是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
无邪的话依旧轻轻的,可是在大殿中却十分的突兀,原本叽叽喳喳的声音倏尔一停,如同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幼儿,面色涨红,带着尴尬和惶恐,却在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有人悄悄抬头,默默打量。看着坐在上头的赫连云脸色阴沉的可怕,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刚才无邪的话无疑就是火上浇油,高明的离间。
果然,寂静没有持续多久,赫连云的手重重砸在了龙案上,看着下面的人,目光几欲吃人。“果然是一群废物!”他怒骂一声,将视线集中在了无邪的身上,“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很简单啊。”无邪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不服者,杀!”
“皇上,不可!”他的声音才落,无数的反对声便此起彼伏。
“之前的镇压就已经让老百姓人心惶惶,还请皇上三思啊!”
“请皇上三思!”
看着伏跪了一地的人头,无邪依旧笑着,“既然如此,你们倒是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这……老臣不知!”
“呵!”无邪冷笑一声,眉眼染上淡淡的冷意,“既然不知道又在这里大放厥词,你这是让皇上进退两难吗?”
“老臣不敢,只是认为这样子只会让百姓怨声载道。”
“是吗?”无邪盯着他,“不知大人可听过一句话?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
“你……”那人眼睛突然一睁,看着无邪的神色变得有些惊惧起来。
无邪走到他面前,眼中闪过一道邪气,然后幽幽冷笑,“大人猜到了不是吗?”
他的话轻轻拂过那人的耳边,让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他骨扇一划,自己猛然后退。
鲜血从那人的脖子喷溅出来,温热而猩红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溅了他周围的人一头一脸,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晕染开了大片大片的血花。
“你看……”无邪看着赫连云,语气轻轻地如同蛊惑,“你看,才死一人,他们就全部闭了嘴。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怎么就不敢做呢?你是皇帝,天下之大皆是你的子民,生杀予夺不过就是你的一句话。不想听到非议,杀了便是。杀多了,不就安静了?”
赫连云眼睛盯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大臣,看着他身下的血泊,眼睛渐渐红起来,呼吸急促带着兴奋,眼神热切而迷乱。这些天,他已经被雪花般的奏表弄得烦不胜烦,此时听见无邪的话,突然觉得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杀!”一个字轻如鸿毛,一个字重若千斤。杀!如同晴天突然响起的炸雷,带来天边卷积已久的乌云,带着急促的飓风猛然扑卷而来,带着血雨带着腥风。带着粗鄙机房的杀戮。
大殿外的阳光被云彩遮住,外面的天色渐渐阴过去,大殿中的臣子猛然一惊,有些人跌坐在了地上。
无邪深深看了眼大殿中的人,扫过赫连云的眼神带着嘲弄,然后慢慢转身,慢慢迈出大殿。站在大殿门口,他漠然抬头,眼中的沉重如同天边渐渐被乌云淹没的阳光,带着遗世的孤独和静默。慢慢地他笑起来,嘴角的笑容轻嘲,迎着风勾出最热烈的嘲弄。最终,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门的尽头,带着寂寥的决绝。
……
景元元年五月,新帝接受群臣建议以铁血手段再次镇压来自民间猜忌,一时间,惶惶人心开始愤然,群情激愤之下,自韩山城始,百姓揭竿而起,纷纷投入瑞王麾下,一场兄弟间的战斗,一场室内操戈的血战,自此打响。
瑞王赫连泽子景元元年五月初开始,收编韩山城青壮年男子充军万余名,开始以韩山城为据点开始向周围扩散。半个月时间共收编两万余众。半个月的时间他将新兵打散便如原有的军队中,并且亲上校场练兵。自此创新兵为青戟军。
景元元年五月末,赫连泽亲帅青戟军自韩山城出发,长剑直指帝京。
新帝赫连云本就被乱民扰得焦头烂额,此时乍听赫连泽挥兵直上,除了惊愤之余,军令更是如雪花一般从龙案发出去,不断要求沿途城关对其进行武装阻拦。
天不遂人愿,由于新帝□□,大部分发出去的军令如同石沉大海,沿途碧戈城守官暴毙,百威城守将不知所踪,天青城更是直接扣住了朝廷官员,对外宣称自己毫不知情,而显秋城倒是接了圣旨,但是却是兵弱城小,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也正是因为如此,赫连泽景元元年五月末发兵,在七月下旬便已经一路无阻的出现在离帝京只有百里地的最后一座小城。
对此,新帝的敕令更是急促而激烈,严令要求最后一城拦住青戟军的脚步。然而最后一臣的守将却是在这个时候直接擒了朝廷钦差,在青戟军到的时候做了青戟军的祭旗人头,更是打开城门,备下行军粮草送起离开。
原本城中百姓对入侵家园的青戟军还颇有微词,然而经此一遭,看着青戟军悄然过境,纪律如铁,一时之间瑞王的呼声渐高。
终于,在景元元年八月初,青戟军如同一柄利剑直直地架在了帝京的咽喉,泛着光泽森冷。
作者有话要说:
☆、兵临城下的背叛
景元元年八月初。
兵临城下。
一字排开的方阵在青灰色的帝京城墙远处巍巍,兵甲的寒光和护城河上翻涌的黑浪交映,顾青盼随在赫连泽身后,踏着天边升起的彤日天光,扬起烈戈马蹄,踏碎了最后一刻地平静。
黑色滚着金边的大旗在风中猎猎狂卷,顾青盼迎着日光,缓缓抬起头,五指遮挡住刺目的阳光,她依稀还可以看见那日帝京城头,她跌宕的身影,似乎还可以看见,赫连清霜的假尸穿着空荡荡的白裙在中间最高的旗杆上晃荡。
如今,那根本该挂着帝京最高权力象征的王旗旗杆从中腰斩,上面的木刺都还没有磨平,尖锐的如同咧开嘴呲笑的巨兽口中泛着森寒冷光的利齿,在天边灼灼烈日下森凉冷笑。
底下的青戟军带着风尘,带着热血。当他们列兵城下的时候,所有人都凛然抬头,那一瞬,微愣,眼中写满的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王妃夜走帝京城头血色杀伐的事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流传,他们听着,传着,但是从来没有人将其当真。可是这一刻,帝京王旗半折在地上,那场景太过震撼,让他们豁然转头,看着众军之前,身姿笔挺如松的纤细女子。她就那样静静坐在马上,静静立在赫连泽的身旁。可是这一刻的惊愕,惊愕之后,她纤细的身姿猛然间变得高大起来。
王旗旗杆从中腰斩未换,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但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