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所以呢?”
“你现在这个样子,外边又下着雨,所以我把你带到这儿……”
“不必这么麻烦,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你哭了。”
“我……”
“刚刚还没有哭够吗?那个女生那么对你,你已经哭了一次,不值得再掉第二次眼泪。”
……
“总是在咖啡厅遇见你,也不要常去咖啡厅嘛,以后你也可以来这里呀。”
“喂,”伊洛觉得好笑,“拜托,这里是你家,哦,不,你租的房子,也算是你半个家了,我来这里自习,算怎么回事啊!”
“不会啊,我,也就是,一星期住个两三天,周末也经常回自己家,没课的时候总喜欢往这儿跑。和你一样,喜欢安静。不过就是有时候不想一个人太孤单,便会去咖啡书屋,人多。”
“你,也太矛盾了点儿吧,什么又喜欢一个人安静,又不想太孤独。”伊洛摇摇头,“简直像没长大的孩子。”
“唉,差不多吧,反正,以后你可以随时来这里,这样既不会有人打扰到你,也不用每次花几十元钱坐咖啡屋了。”
“可是,还是不太好吧……”
“哎呀,行了,没什么不好的,北方的女汉子同学,这有什么不能爽快地答应呢?”
“我……好吧,先谢谢你啦!”
……
伊洛和敬东熟识以后,敬东便常把伊洛带到小公寓里学习,两人去咖啡书屋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渐渐地,两人有了默契,知道彼此的课余时间,经常在同一个屋檐下自习,又因为两人专业不同,所以互不打扰,且在安适的环境下,效率也提高了不少。屋里有茶叶、咖啡、奶茶、柠檬水等等,喝的倒是不缺,关键是,屋里有饮水机,所以就算是白开水,也比宿舍的水好喝多了。有时两人也会买一些零食,“充实”一下小屋,学习累了,就休闲一下,以“吃”缓解寂寞。
某天,敬东提议两人给这个小地儿起个名字。
伊洛说,“你名字里有个‘东’字,干脆就叫‘东书房’好了,喏,多大气,多有历史感!还特别符合你贵公子的气质!”
“……”
从此,“东书房”一名儿,便成了两人对小屋的称呼。
伊洛因为觉得自己总这么打扰敬东,老是过意不去,便时常自己独自买东西带来,也算作一种补偿。
有一次,顾伊洛掂着一兜零食一兜水果从超市出来,走到公寓前,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回应。
“不对啊,这个点儿,敬东应该在这里啊。”
大约等了二十多分钟,才看见许敬东也掂着两兜东西晃晃悠悠走来。
“大少爷,你可算是来了,等死我了!”
敬东一抬头,看见伊洛,一副吃惊的样子,“怎么来这么早,平时你不是两点左右才到的吗?”
“上午就三节课,下了课,跟舍友说我到西门吃饭,不回宿舍了,所以就直接去超市买东西了。”
“那你,吃午饭了吗?”说着,敬东瞥向伊洛的胳膊,才发现她也提了很多物品。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都说了不用麻烦你——”
“明明每次都是我麻烦你,好吗!如果我不买东西来,我会心存愧疚,不好意思再来。”
“好啦,知道你的性子!不是,你到底吃饭了么?”
“这个,倒是还没有……”说着,伊洛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
敬东笑笑,“我也没,一起吧!”他打开门,放下东西。
“难不成你会做饭?和你一起在这里自习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做过一次饭啊。”
“你想太多,是泡面!”
“呃……曾经有同学告诉我,一包泡面,要在胃里消化二十五天才能消化干净……”
“顾小洛同学,有你吃的就不错啦,不要倒我胃口,虽然我的确很讨厌泡面,但是——哎!要不,叫外卖?”
“那还不如直接出去吃呢,外卖也要等还一阵子呢!”
“这倒也是,那,你是不是也不会做饭?”
“你这不废话嘛,我在家连碗都没洗过……”
“啧啧啧,一看就知道不是贤妻良母型的——”
“别跑题,重点是我们吃啥?”
“我想想……”
“要不,还是算了,就叫外面吧——”顾伊洛捂着肚子,抬眼看向许敬东。
敬东和她对视而笑,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你——真行!那就,我打电话咯,想吃什么餐?”
“我都行,和你一样。”伊洛低下头,被他那样一摸,估计自己肯定脸红得要命。
“好,OK,订好了,对方说二十分钟后送来。哦,对了,伊洛,这把备用钥匙,你拿着。”说着,许敬东就将手中的钥匙塞给顾伊洛。
“这怎么行,你,不怕我入室抢劫……”
“那要看看你是劫财还是劫色了。”许敬东一本正经地对着顾伊洛说,倒让顾伊洛不知如何是好,想笑,又觉得不能笑,拿别人家的钥匙,可实在不是件什么好事儿。
“天啊,劫色,亏你想得出来……哎呀,我真的不能拿,这样不行啊!”
“让你拿你就拿着,这儿也就是个空屋子,再说了,若我一个人在这里休息,我也会从里面锁上的,不用担心出问题,不然要是你来了而我不在,岂不每次你都得等半天?”
“嗯,让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敬东转移了话题,蹲到两人堆放物品的袋子前,“喂,顾伊洛,你家是卖橙子的么?干嘛买这么多橙子,我天哪,十个……”
“干嘛,小瞧我实力是不,之前我们每次只买两三个,你老是跟我抢,这次不用啦!”
“不,重点是,我也买了……十个……”说着,他摊开刚刚提着的那个大红袋子。
“什么……”伊洛望过去,一脸无语地看着许敬东。“呵,我们,我们还真是默契哈……”
“我觉得我们倒是可以做鲜榨橙汁喝了……”
“……”
想到这里,正摆放着书架上的书,伊洛不禁笑了。
后来,她也没有拗得过敬东,还是拿了他给的备用钥匙。虽然往后几年,尤其是是上了研究生后,很少再来这里,但却直到出国前夕,伊洛才想起应该把钥匙还给敬东。
忽地,门铃响了。伊洛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门却自动开了,吓了她一跳。
“伊洛,收拾得怎么样了?还缺什么?我们一起——”
“你吓死我啊,突然冒出来,我还以为门自己开了呢……”
“我,就是怕吓到你,所以才先按了按铃,再拿钥匙开门的……”
“知道啦,贵公子,我呢,真是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再说我过两天又回洛城了,实在没必要啊——”顾伊洛正说着,人却已被许敬东拉了出去。
两人在超市逛了老半天,许敬东几乎推了一车的东西去结账,顾伊洛想拦他,结果被他堵回来了。
“顾小姐工作后请我吃饭,如何?”
“那,好吧,不过你确定,这么多东西,我真的用得着么,你这个奇葩,怎么连卫生巾都扔进去了?”
“没办法呀,往事历历在目嘛……”
“你——”顾伊洛可是知道,许敬东口中的往事,是指哪一件事。
大三大四之交,正是研究生备考的关键期。而伊洛又有修英语双学位,按照惯例,等大三暑假上完双修课程,距大四开学就只剩二十多天了,还要准备专业课和辅修课的两篇毕业论文。于是伊洛没订回洛城的高铁,和父母商量了一下,在广府银河区报了一个考研冲刺班,刚上完辅修课,紧接着就是考研课,下了课还得马不停蹄地搜集论文资料。
那一段儿真是累得要命,可能也是压力太大的缘故,例假来得有点不正常。
开学前的一个周末,顾伊洛到东书房去自习,当时敬东不在,伊洛学着学着实在困倦得很,便卧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许敬东打开屋门,看木桌前没坐人,心想估计伊洛这个星期又不来了吧,最近她那么忙,连轴转地上课,恐怕一点儿清静的时间都没有。
敬东打开窗子,一回头,发现沙发一头,有一坨突兀的东西,倒像是个人,瞬间就明白了,脸上不禁笑意微浮,走上前去。
“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Curling了,原来你蜷缩在一角的时候,竟这般可爱。”说着,轻轻抱起伊洛到他的卧室,给她盖上薄凉被。他自己则到客厅休息,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许敬东是被吵醒的,确切的说,是听到断断续续的水流声。
“喂,顾伊洛,你在干嘛,为什么要——”敬东看洗手间的门开着,而伊洛在用盆子洗东西。
“啊!”伊洛显然是吃了一惊。“你吓死我啊!”
“为什么要把我床单给洗了?哎呀,不就是睡一下,我不嫌弃你的——”说着,许敬东瞥了一眼床单,看见一小片尚未洗掉的红晕,第一反应就是,“我,我什么都没干啊——”他转念一想,“不对啊,顾伊洛,那,那是不是你,来那个了?”
伊洛尴尬地点点头,不知说什么好了。
“唉,你才吓死我了呢,我还以为见鬼了哪!”
“对,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两个月,例假来得不太正常,可能是,压力大了。我……要不,我再给你买一床新床单?”
“哦,没事儿,我又不常住,不用的——”看顾伊洛一脸羞愧的样子,许敬东又气又想笑,“都说了没关系,别如果需要,我自己会去买,你别管那么多啦,这床单你就先放着吧,我今天回宿舍住就行——”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顾伊洛一副哭泣状,娇羞得要命。
许敬东看不下去了,“行了,姐,我都叫你姐了,别这样,实在不堪入目啊——”
“许敬东,什么叫‘不堪入目’啊?”
“哦,不不不,是‘不堪入耳’——”
“什么——”
“呃,就是我耳根子软,见不得也听不得女人哭,我这么好的男人,善良又大度,遇见我,是你一辈子的福气。”
“我去——说的跟你是我先生似的——”
“……”
打从那以后,许敬东就在卧房的抽屉里随时准备着卫生巾,虽然他觉得这样做有点儿不妥,甚至有种变态的感觉,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那样做了。至于那卫生巾,自然是和顾伊洛一起去超市买的——
“哎,顾小洛——”
“干嘛?”
“那个——”许敬东抬眼示意。
“那个?什么呀——卫生巾?不是吧,你要干嘛?”
“放到东书房,备用!”
“……”
“快点儿啊,拿呀!”
“不要——要拿你自己拿!”
“喂,我一个大男生,拿那个算怎么回事儿啊?”
“大男生怎么了?前几天我在学校里的东兴超市买东西时还看见一男子在卫生巾专区盯着卫生巾看了老半天,估计是在想挑哪个好。所以可见,男生拿卫生巾也属正常,帮女性朋友买,这叫绅士,懂不?不过,我觉得,你的男卧房里,倒实在不该放这玩意儿,不然万一其他人看到了,真以为你是情场老手,带女人回公寓已是常事,连女性私密物品都在你房里必备。”
“……”许敬东甚是无语,眼看着顾伊洛要走开,朝她叫嚷道,“顾伊洛,我唯一带到东书房的女人,只有你——”
顾伊洛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瞪着他,真想拿豆腐拍死他。
许敬东意识到自己失言,补救道,“不是,还有我妈。”
“……”顾伊洛捂住自己的脸,“快被你无语哭了,呜——”说着,立刻随手拿了一包卫生巾丢到购物车里,然后转身往前走。
“切,干嘛那么凶残!”许敬东推起车子,跟上她。
伊洛突然对身旁正在结账的敬东吐吐舌头。
“干嘛?”敬东见她一脸坏笑,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就是想起大学那会儿,我们一起买卫生巾……。”
“……”许敬东露出鄙视的模样。“别提了,不许笑,谁让我那时那么傻,竟想着在我房间里给你备这个,不过现在东书房即将成为你的闺房,这下,没有也得有喽!”
“闺房,这个词,呃,形容得好——”伊洛忍俊不禁。
“别笑啦,不然呢?还是你觉得我一理科生,想嘲笑我表达障碍?”
结完帐后;两人出了超市。
“下午我去学院办入职手续,接下来几天可能会在学院听听课,打打杂什么的,毕竟放暑假也要等到七月中旬了,我的试用期从九月份开始,为期一个学期。唉,终于要工作了,读了这么多年书,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伊洛。”
“嗯?怎么了?”伊洛抬眼望他。
“没什么。”许敬东黑色的瞳仁紧缩了一下,偏过头,“我,可能,快要和,予涵,订婚了。”
慢吞吞的一句话传入耳朵里,却如同一声惊雷,这种感觉让顾伊洛的心为之一颤,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啊!真是太好了,你和予涵这么多年,其实早就该办好事啦,你俩也真是的,干嘛拖到现在?”
许敬东回看向顾伊洛,叹口气,“你也知道,她经常忙她父亲国外的业务,我们总是聚少离多。不过,前阵子她决定暂时把工作重心放在国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在广府,所以我们——”
“那太好了。”顾伊洛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嗯,我是说,这样你们就不用担心两地分居会影响家庭了。对了,敬东,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一个朋友约我见个面。”说着,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许敬东愣了一下,恍然觉得自己真可笑,明明知道那不可能,可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放手,放过彼此呢?
“那行吧,我把这些东西放回东书房,你先去办你的事吧。”
“嗯,那再见。”顾伊洛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转身离开。
伊洛啊,你还是不会说谎话,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这样,就会不自觉地低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不过,又能怎样呢?
我,不能丢下吴予涵,而你,无法忘记陆炎城,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许敬东这样想着,攥紧了的拳头缓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