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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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草草-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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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兰仪冷冷道:“哦?陛下觉得‘离鸟夕宿’反而不伤怀?”
  刘义隆自知失言,自失地一笑,自顾自坐在地上蔺草坐席上,对谢兰仪道:“有烹好的茶汤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吹梦西洲

  谢兰仪去取茶的时候,刘义隆已经开始逗弄两个孩子。茶汤送到,刘昶好奇地探头去看。刘义隆笑道:“来,你也尝尝你阿母的烹茶手艺。”刘昶笑嘻嘻凑着父皇的茶杯喝了一口,吐出小舌头道:“这有什么好喝呀?!”
  刘义隆哈哈大笑,自己啜了一口:“其间香洌,只怕你要过些年岁方能知晓呢!”
  谢兰仪冷笑道:“陛下这下可放心了?”
  刘义隆有些尴尬,一口茶呛在喉咙口,咳嗽了半天才道:“我没那个意思。你未免想太多了!”
  潘纫佩对他热情似火,后宫其他嫔妃则是畏畏怯怯的,都已经让刘义隆看腻了,而谢兰仪一如既往的冷漠,让他反过来经常要去讨好。见她似乎没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了,刘义隆主动问道:“两个孩子,还有你,也该新做春衣了,不知入贡的布匹,分到你这里的够不够?”
  “够。”
  他不死心,又问:“饮馔上头,有没有不足的?”
  “也够。”
  “阿昶长大了,要吃点好的了。”
  谢兰仪冷冷对着他:“我是亲阿母,必不亏负自己孩子。陛下放心就是。”
  刘义隆好没意思,可看看她的冷脸,又舍不得走。想了好一会儿想起一个话题,对谢兰仪说:“英娥已经选好了驸马都尉,择日就要下嫁了。我想着她亡故的母亲,实在舍不得委屈她。宫里现在,知书达理的世家女子太少,潘妃虽然勤谨,但公主下降的事宜,只怕她一个人无法管得周全。还想请你一并帮忙。”
  他说得客气,但还是圣旨,谢兰仪没有推辞的道理,勉强点了点头。
  东阳公主刘英娥交握着双手,站在显阳殿潘淑妃面前,一脸的不屑之色。潘纫佩絮絮叨叨了半日,刘英娥一句话就顶了回去:“淑妃娘娘放心,你说的这些我没什么不懂的。我阿母毕竟是世家大族的女郎,所知不比小家子里的丫头那样浅薄,她从前教导我的那些,我永不会忘。” 
  潘纫佩给她说得脸上都臊了上来,可这位是先皇后的女儿,刘义隆的掌上明珠,她要顾忌脸面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干干地一笑:“东阳公主既然都懂。那我也就放心了。”
  刘英娥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就告退了。”施施然躬了躬身,大喇喇退了下去。潘纫佩气得面如土色,等她走了,气哼哼对谢兰仪说:“小贱婢太无礼了!我好歹是她长辈,说不定就是将来的皇后,她竟然这样对我说话!不好好治她一下,也太显得我无能了!谢美人,你说,是找个什么由头告诉陛下,叫陛下好好惩治惩治她才好?”
  谢兰仪道:“这是陛下爱女,淑妃娘娘的话,东阳公主的话,陛下信谁、不信谁?”
  潘纫佩道:“做个套儿给她!不信对付不了!”
  谢兰仪心里一动,笑道:“公主失德再大,也不过不合礼仪、不听吩咐,陛下申饬几句也就完了,再重,也就是削减封邑。公主若知道是淑妃娘娘作梗,将来必然与娘娘不和,又是何苦多树个敌人?”
  潘纫佩气呼呼说:“就树个敌人,我也认了!”
  “稍安勿躁。”谢兰仪道,“公主陪嫁,娘娘备得如何?”
  “按陛下吩咐,都是从厚。”
  谢兰仪看看胸口一起一伏的潘纫佩,笑笑道:“可选好了陪嫁的侍女、仆妇?”她见潘纫佩的目光转过来,对她若有深意地一笑:“选些会侍奉主子的,也能善教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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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陪嫁的仆妇使女,都是由谢兰仪亲自过目,她识人眼毒,选了不少人,均是面貌齐楚,识得眼色,而又巧言令色的。其中一个叫王鹦鹉的侍婢,原是宁州巷陌间的穷户女子,偏生极会伺候,又会说话。谢兰仪叫潘纫佩厚赐此人,切切嘱咐她好好侍奉公主。王鹦鹉乍得这些恩遇,心中狂喜,向潘纫佩磕头道:“娘娘厚恩,奴何以为报?”
  潘纫佩拨着指甲笑道:“好好服侍公主,就是报答我了!公主年幼,喜好些新鲜玩意儿,你多为她搜罗,总有你的好处!”
  王鹦鹉显摆似的说:“是了!奴婢的阿母,原有几位闺阁姐妹,戏法儿变得极好,什么时候,请进公主府,图公主一乐!”
  谢兰仪插言说:“戏法变得再妙,也是戏法!你呀,看来是个聪明的,怎么此刻不通了呢?公主与太子是一母同胞,将来太子总有君临天下的时候,你的穷通贵贱,只在他们姊弟手中。我倒看你聪明不聪明!”
  王鹦鹉一时没有悟过来,谢兰仪也不等她悟,笑道:“现在公主尚未下嫁,你好好收敛着,将来一鸣惊人,怕没有你发达的时候?不过,贵人家规矩多,你有不懂的,公主回宫归宁时,你尽管来问淑妃娘娘和我,我们自然要指点你富贵。”
  王鹦鹉喜上眉梢,磕头称是,之后领了潘纫佩的赏赐,乐滋滋出去了。潘纫佩这才扭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谢兰仪道:“我与淑妃娘娘一心,将来娘娘总知道我的苦心。”潘纫佩素来唯谢兰仪马首是瞻,也不多问,只管点头应了下来。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其他事情,外头小黄门在门口通报,刘义隆驾临,潘纫佩见谢兰仪皱着眉头又想回避的样子,一把扯住她说:“你别走!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对陛下还是一副冷脸啊?何必?”又道:“还是你在我身边我踏实些!陛下现在老和我谈刘英娥和刘劭两个小杂种的事,我又不懂怎么处置,又听得不舒服,临了还要被陛下笑话几声,真是难受死了!你好歹陪陪我,也算是咱们姊妹的情意!”
  她这厢哓哓地说着,外头刘义隆已经进了殿门,潘纫佩一拉谢兰仪的袖子,谢兰仪没奈何,跟着她一起到门口迎接、参拜了刘义隆。
  刘义隆确实是为两个“小杂种”的事来的,见谢兰仪也在,也没有忌讳,开口对潘纫佩道:“英娥的事叫你辛苦了。这是朕的第一个公主下嫁,出降的又是王昙首的儿子王僧绰,一切礼制虽不欲奢侈,但也不能简慢了。”他停了停,又说:“太子也别居东宫,十二岁了,朕也在物色世家的女郎,早早为他毕姻吧!”
  潘纫佩忍不住问:“那,阿濬呢?他只比太子小四岁罢了。”
  刘义隆“哦”了一声,才冷淡地说:“既然是诸王,自然和以往的例子一样,满十岁,就之藩。”
  潘纫佩不由想掉眼泪,被谢兰仪扯了扯披帛才刻意忍住了。谢兰仪道:“太子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半大孩子,早早婚娶,未必有利。”
  刘义隆不信任地瞥瞥她,笑道:“他发育得好,虽然十二岁,已经很高大了,喉结都长出来了,早点成婚,早早生出世子,天下人也就心定了。”
  谢兰仪冷冷笑道:“陛下如此为太子打算?太子出东宫,只怕无力左右那许多家臣。”
  刘义隆倒似与她对上了一样,亦是冷笑道:“这你更不必操心。太子太傅匡正教导、太子中庶子协理诸事,太子左右卫保护,太子家令持常务,东宫置兵马羽林。储贰之仪,仅次于朕而已。”他见谢兰仪似乎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颇觉得意,缓和了声气道:“后宫之人,侍奉好朕,管教好自己的子女,其他的,何苦操心呢?安享富贵尊荣,他人可能企盼得?”
  谢兰仪别过脸不答话,潘纫佩怕她顶撞得刘义隆难堪,忙笑眯眯上前打圆场:“陛下说得是!妾如今就觉得小日子甚是过得!只是阿濬他……”
  刘义隆笑着抚慰爱妃:“你放心,阿濬虽是诸王,但既然是最得朕疼爱的孩子,将来封邑还能亏待得了他?只不过太子是国之根本,谁都不要想动就是了!”
  他闲话几句,又看了看谢兰仪协助潘纫佩制定的公主婚嫁礼仪及妆奁单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甚好!东阳公主是朕的嫡女,嫁的是朝中的重臣,王僧绰孝悌友爱,不可多得,朕也是让天下人知道,朕虚席等候才俊,将来还有其他公主,亦当许配这样的英才。”又说:“既然谈到了太子的婚事,朕也要做起准备来,而你们就按公主下嫁的仪注,再考虑考虑太子的大婚吧。”
  商议完,他心满意足地走了。潘纫佩埋怨道:“你今儿个怎么了?不是你一直跟我说:‘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不要得罪太子和陛下?怎么今儿个你倒不懂这个道理了?”
  谢兰仪笑笑说:“我心里明镜儿似的!陛下的性子最为雄猜,就需这样反着来——尤其是我。你瞅,今儿我不是能够餍足所欲了?”
  潘纫佩没有听明白,皱着眉想了半天说:“你弄反了吧?今儿陛下‘刷刷刷’给了刘劭这小杂种那么多好处,我们刘濬一毛都没捞着!”
  谢兰仪笑道:“淑妃去读一读汉武帝和戾太子的故事,或是想一想古来所有与天子相争的太子,就知道我这么做是什么目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我脑子抽风,把兰仪开始腹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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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怕自己写崩,重新做了张时间轴,然后发现我已经把时间写崩了。大家如果发现,只当没看见。鄙文不是严格按照历史事件的时间来的,所以里面错乱不堪,而我这个脑子,里面的数学细胞已经没剩几个了。

☆、身怀利器

  刘劭是刘义隆唯一的嫡子,也是一个长相英俊挺拔,颇有王者气概的少年。年方十二岁的他,浓眉俊目,这日随他父亲临轩,下朝之后,朱色锦袍朝服未及更换,先到宫中,因为今日是东阳公主的纳征之礼,他是东阳公主嫡亲的弟弟,自然要来为姐姐捧场。
  王僧绰也是一个少年郎,但见他噙着一丝微笑沉默着,任凭其他人热热闹闹为他做主,直到看见了太子刘劭,他才上前向刘劭行了大礼。刘劭乐呵呵扶起王僧绰,笑道:“姊夫,今日要先恭喜你!我阿姊那么娇贵矜持的人,唉,马上也要于归了。”
  王僧绰抿着弯弯的两片嘴唇,听刘劭在那里哀叹:“可惜阿母去得太早,否则今日亲眼见着一切热闹,该有多好!”他大人似的拍拍比他长好些岁数的王僧绰,思及往事,真的有些忧伤。
  “殿下,里面庆典已准备就绪,请殿下入内就座。”
  “我阿姊呢?”刘劭问小黄门。小黄门笑道:“公主自然在后头与陛下的妃嫔共宴。”
  刘劭此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时在后宫也不怎么忌讳,点点头说:“我去看看阿姊。”
  东阳公主还在梳妆,刘劭百无聊赖地在庭前转悠,恰见潘纫佩摆着杨柳腰过来,两人四目一碰,各自不自在,但又需装样,潘纫佩首先笑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到了!公主还在后头,一会儿就出来。”
  刘劭爱理不理地“嗯”了一声,四下看看说:“那孤到外头去等吧。”
  潘纫佩带着些讨好地说:“也好,刘濬也在外头,殿下不妨与他说说话去。”
  刘劭横眉道:“有啥好说的?”扭头就走,身子回得太快,不及顾到背后正站着一个人,一脚就踩了上去。
  那人“啊”了一声,手中捧着的玄纁皮帛落了一地,慌忙蹲下去捡拾。刘劭皱了皱眉,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来是父亲低微的一个美人——谢氏,愈发不满,冷冷道:“对不住,孤没瞧见你。”
  谢兰仪稳稳妥妥捡好东西,站起来冲刘劭淡淡一笑,道:“殿下今日高兴,妾太疏忽了,不应离殿下这么近。”
  刘劭打量打量这两个女人,平时家宴虽然也见过,倒是第一回这样不错眼地看,觉得她们还真有些相似之处,但是谢兰仪沉稳静谧如水仙花一般,仪态气质却是潘纫佩的俗艳没法比的。他对潘纫佩没有好感,对这个与潘纫佩走得近的谢兰仪自然也没啥好感。刘劭因而说道:“罢了吧。孤不与你计较。二适之妇,能伺候两个家主,不应这么没眼力见啊?”
  谢兰仪脸色微变,但像没听见他最后那句恶毒轻浮的话一样,只是小步退到一边,给太子让出道来。刘劭从她身旁走过,突然听见她压得低低的声音:“殿下当太子已经十二年了,不能对庶母客气些么?”
  刘劭欲要回头讽她两句,想到有时父亲对他训诫,让他多谦逊容让些,因而只是冷冷一笑,就离开了。到了门口,恰见刘义隆的淑媛——路惠男,带着她所生的、刘义隆的第三子刘骏步步趋过来。刘劭越发觉得宫里一切都是那么可厌,横目乜了路淑媛和刘骏一眼,嘀咕着:“怎么又有挡道的人?”
  路惠男长一张好脸蛋,隐隐也有些谢兰修的风仪,可是模样怯怯的,一副小家子样貌,而刘骏,亮堂堂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尊贵的阿兄不耐烦的厌恶神色,紧紧拉住了母亲的手,跟着退到了一边。
  太子出去了,潘纫佩才把憋在胸膛里的那口恶气吐出来,因路惠男在场,也不好多说,冷冷道:“太子长大了,出息了!”路惠男赔笑道:“可不是。果然甚有威仪!”她牢牢地揽着自己的儿子,眼睛却朝里头乱瞥:“咦,东阳公主梳妆,可要我们帮忙?”
  潘纫佩冷笑道:“他们姊弟俩,哪看得上我们的服侍?热面孔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人家还嫌烫了腚呢!”
  谢兰仪没有随着她们发牢骚,她弯着嘴唇,却没有丝毫笑意,揉了揉被太子刘劭踩疼的脚尖,把手中捧着的那些公主的嫁妆整理叠齐。恰见公主陪嫁的侍女王鹦鹉过来,便轻声唤道:“鹦鹉,你帮我把这些送到公主那里。这布帛,放在上头第二个箱子;这皮子,放在左边的藤屉子里。”
  王鹦鹉“哎”了一声,赶过来接过东西,很热情地说:“嗳哟!怎么能叫娘娘操劳,该是奴奴的事情。”
  谢兰仪对她笑了一笑:“没什么。公主性子高傲,可能不大待见我们,你殷勤小意儿,但也注意着些——横竖,我们对她没有坏心眼。”她脱下手上一只银跳脱,趁人不注意,塞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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