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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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草草-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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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修突然一阵难受,忍不住就恶心呕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滑台(今河南滑县东)、虎牢(今河南荥阳西北)、洛阳(今属河南)、金墉(今河南洛阳东北)。
  下面将会简单写到刘义隆第一次北伐,不过时间应为元嘉七年,而鄙文中还在元嘉六年;北伐凭恃是太武伐柔然,但为了简略些,就省掉了,改作太武伐夏之后。为了鄙文不再啰嗦些大家不爱看的内容,一定俭省文字,有兴趣的可以留言交流。
  另外作者其实地理渣,但感觉要理解历史上的那些军事故事,地缘简直是利器,正在苦修中。
  

☆、唱筹量沙

  不过谢兰修这番话,确实善莫大焉。拓跋焘下令停止杀戮,饶恕了剩下的宋兵。垂死而生的宋兵中,颇有些目见杀戮而终于劫后余生的,畏死之心极重,为换得平安,向拓跋焘汇报了檀道济所带的宋军的军情。
  得到情报的拓跋焘,立刻命令两支轻骑兵,向檀道济的前后两翼发起突袭,虽未直接攻打到檀道济,但是一把大火把檀道济带来的辎重和粮草都烧光了。
  檀道济去国万里,而粮草不足,这是用兵的大忌!这下宋军士气大减而魏军士气大增。檀道济再有帅才,毕竟也是人而不是神,无法做出无米之炊来,无奈之下带着原来驻守四镇的残兵,引大军而退,以保全宋军的精锐实力。
  但是拓跋焘的人马很快把他做三面包抄之势。饿着肚子的宋军惶恐异常,深恐覆没的命运在所不免。
  拓跋焘终于又露笑容,这日竟然把崔浩带到御幄之中,隔着纱帘对谢兰修道:“谢椒房一语千金,帮了朕的大忙。你二人都是朕可以倚重的谋士!如今檀道济插翅也难飞了,但他倒还从容,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谢兰修在暗处,看见一名个子矮小的男子跪坐在茵褥上,和拓跋焘一比,他既矮又小,肤色洁白,五官却生得不算好看,只是面带淡笑,神色笃定从容,一眼看去就是明慧之色。谢兰修知道崔浩乃是北方士族——清河崔氏中拔尖儿的人才,就和父亲曾是陈郡谢氏拔尖儿的人才一样,自然不敢小觑他,在帘子里屈了屈膝,向崔浩问了好。
  崔浩稽首为礼,毫不以对面帘子里是皇帝的嫔御为意,笑嘻嘻道:“娘娘智慧,臣已经听陛下描述过,此次数千人的性命,拜娘娘所赐!”
  谢兰修也忙和他客气一番。崔浩道:“如今檀道济缺乏粮食,不能继续前进,估计即刻便要引军南还。陛下打算痛打落水狗,追击檀道济,估计兵临瓜步,也不是难事。娘娘与檀道济有家仇,陛下亦是期冀娘娘能芳心愉悦。”
  谢兰修心里“咯噔”一响,俄而听拓跋焘笑融融的声音:“可不是!檀道济当年背叛谢宣明公,致使谢家一支尽数被屠戮,谢氏一族已然没落。谢椒房乃是堂堂陈郡谢氏的女郎,却被刘义隆当做女奴送入我国,实在是欺人太甚!朕打算将来修宋史的时候,要叫世人知道其中情弊,为谢宣明公喊一声冤屈。”
  两个人一唱一和,说得冠冕堂皇,谢兰修却觉得心寒。她不知道拓跋焘对她的那些宠爱到底有多少是出自于真心,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父亲谢晦仍在人间,他亦是拓跋焘南下计划的大忌——就如檀道济一样。她本能反感,几乎不愿意去听。好半天才道:“妾是女子,不愿意思量这些大事。檀道济和刘义隆虽与我有家仇,但此刻也与我无关!”
  外头一片沉寂,好久才听见拓跋焘淡淡对崔浩道:“也是。崔司徒就照我们的计划去做吧。”
  过了一会儿,拓跋焘掀了帘子走进来,谢兰修挂着一张脸,不去直视他的目光;横着一条心,不管日后是失宠还是被杀,她作为陈郡谢氏门中的人,都不能折了自己的铮铮脊梁!
  不过,拓跋焘还是很温和,轻轻抚抚她的肩头:“穿得这么少?人都冷得在发抖了!”过了一歇又道:“我们下盘棋吧!”
  谢兰修觉得自己没有道理此时再和他别扭,不言声到一边取了拓跋焘最喜欢的那副棋,把白子让给拓跋焘,抬手道:“请陛下先行。”
  拓跋焘拈起一枚白子,没急着下,却抬头看看她,好一会儿问:“你不高兴?”过了一会儿又说:“为什么?”手里的棋子自然而然地摆在了星位。
  谢兰修亦占了一个星位,等了许久才答道:“陛下,我不想管朝堂的事!”
  “本来就不是叫你管。”拓跋焘接着落子,脸上笑微微的,“只是想你高兴些。”
  “陛下若站在我的地位上,对这件事可会高兴?”
  拓跋焘落子的手伸到一半停住了,诧异地抬脸看她,谢兰修有些懊悔自己说话的不假思索,可惜覆水难收,也只好准备面对一切。拓跋焘把棋子丢回棋盒,似乎是忍了忍气,倒也没有发作出来,只说了句:“不下了!”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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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拓跋焘的御幄虽然燃着熏笼,可还是觉得寒冷。谢兰修独自一人卧在垫着狼皮褥子的矮塌上,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四处钻风,冷得直打哆嗦。帐外缝隙处透光,不时可见灯火挥舞而过,耳边马嘶声不断,似乎战士们都没有解鞍。
  她愈发觉得长夜漫漫,根本无心睡眠。心里好像有些想他,又觉得不是,说不清自己那点纠结的小心思到底在何方落定。好容易有人一掀御幄的帐门,谢兰修心脏猛地一阵跳,声音都仿佛颤抖了起来,带着她自己都不觉的洋洋喜气:“陛下回来了!”
  可声音是沙哑如老公鸭一般,原来是宗爱,他在作间隔的屏风外用他惯熟的谄媚声调道:“陛下今晚忙碌,大约要熬夜,倦了也就宿在与将领们谈事的帷帐中了。叫奴来知会一声,娘娘早些休息,不必等待了。”
  谢兰修满心涌起失落来,浑身无力,只等宗爱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才发觉自己心中满满的竟都是思念,思念他温热的身体,思念他热烈的亲吻,思念他粗糙大手抚过自己皮肤的感觉,思念他硬硬的胡茬划过她的脸颊和耳垂,还思念他朗脆好听的声音。如今,他离得不远,却感觉隔了千里。室迩人遐的痛苦直叫人几欲发疯!谢兰修只好拿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让自己的脸贴着被子的一角,想象成他的怀抱,然而,外面人声嘈杂,她竟然丝毫没有产生睡意。
  不知不觉,已经辗转反侧,煎熬到了黎明。
  黎明的军营异常静谧,谢兰修心生害怕,披上衣服,胡乱挽了挽头发,揭开帷帐门的一角朝外张望。一看之下就吓了一跳,外面人马齐整,仿佛整装待发,耸立如云的戈、戟、枪、矛……直指苍穹,在银灰色的早晨添了金属的冰冷色调。
  一个人,背对着东方刚刚添彩的朝霞,面朝御幄走来,他的脸背着光,看不清楚,但是从那身形依然可知,这便是魏国的君主拓跋焘了。谢兰修刹那间眼眶就湿了,倚着帷帐门框,几乎支持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只觉得鼻子里瓮瓮的,透不过气来。
  拓跋焘身着黄铜明光铠,胸前一片打磨得极亮,纵使只有熹微的晨光,那铠甲上的反光也是熠耀逼人,绛红色战袍斜披在身上,衬得他那张脸愈发刀刻般刚毅果决。他缓步走过来,越过那些刀枪剑戟,越过那些亮晃晃的刀兵利器,铠甲摩擦时发出的声音震着谢兰修的耳膜。她恍惚听见自己微弱而沙哑的声音:“佛狸……”
  不觉拓跋焘已经到了他的御幄前,牢牢地凝视着眼前泪水朦胧的人儿,她似乎是昏黄晦暗的沙场上一抹鲜嫩的亮色,带着晶莹的水光,些许的红润,眼睛下方却有一抹郁青,令人不自觉地心生怜惜。拓跋焘清清喉咙,轻声道:“你好像着凉了?还不回里头加件衣裳。”他见眼前人扁了扁小嘴,要哭又忍着的模样,弛然对她笑道:“我会回来的。”
  谢兰修知道自己无力阻止一切,正如她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一样。她只好委婉顺从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对他的脸看了又看,最后轻声说:“檀道济善于掩饰,善用诡道,你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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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焘亲领的队伍却没有带来好消息。拓跋焘追击到滑台的宋军兵营边,俘虏的宋兵都说宋军严重缺粮,可打探的人马却告诉拓跋焘:檀道济手下士兵夜夜高声点数军粮,一边用斗量,一边嘴里大声唱数:“一斗、两斗……一石、两石……”眼见到一袋袋黄米、麦子高高地垒着,有的不慎被戳破了,还掉落了一地的米粒。
  宋军哪里是缺粮!简直是粮草极富!
  拓跋焘心存忌惮:檀道济用兵精妙,自己的骑兵虽快捷灵便,但也有不如步军稳健的缺点。在河南的地势中,滑台周边山道尤其险峻,若是骑兵被冲散进岔道,那就是九死一生。他们还有北边的柔然、西边的吐谷浑、西北的北凉和北燕,决不能丧失自己主力。
  他叫来崔浩问计,崔浩道:“既然粮草已经被烧掉了,只怕檀道济是虚张声势吧?”
  拓跋焘有些不敢笃信,问道:“可四镇原是在刘宋手中,滑台地势更易守难攻,万一当时他们有存粮没让我们知晓,如今我们去硬拼,只怕也很危险吧?”
  崔浩眨眨眼睛:风险当然是有,但以拓跋焘素来的胆大勇猛,怎么会突然畏首畏尾?他劝道:“总要试他一试!”拓跋焘沉吟半晌,才说:“好吧。明日把他们逼出城外,看他们做何打算。”
  可是第二天,不等拓跋焘的军队去“逼”,檀道济已经施施然带着人马沿着大路向南行进。檀道济的将官们穿着铠甲,檀道济自己却身着宽袍阔袖的便服,纶巾亮白如雪,狐裘袍子细洁柔软,乘着大车,简直是准备到山林里曲水流觞的闲适文人!
  魏国的军队在山头远远地瞧着,都不知道檀道济是故意引诱他们入埋伏,还是虚张声势。崔浩的眉头也蹙了起来,拓跋焘问了他几遍:“这是怎么的情况?”崔浩都不敢轻易作答。最后还是拓跋焘叹了口气:“宁可放他走,也不能涉险!前面大路虽宽,过了山隘便是险关,檀道济这个人奸诈,善用诡道,若是在那里设伏,我们防不胜防!退兵!”
  魏军鸣金,檀道济暗暗挥了一把冷汗——宋国主力终于在拓跋焘强将精兵的眼皮子底下得以脱逃!
作者有话要说:  

☆、麟吐玉书

  等檀道济狂奔出滑台险地,而距离拓跋焘大军极远时,拓跋焘才得到准确军报,檀道济确实是玩了一手花样,大大地欺骗了自己。而军情中讲究速度和天时,时机丧失了就是丧失了,无法追回,只能看着檀道济带着宋军主力安然无恙地回到建康。黄河两岸是北魏的领地,但到了淮河,如果布兵不够周密,策划不够详尽,拓跋焘也不敢贸然进犯宋国的疆界,尤其是檀道济的用兵诡道,实在也让他有些犹疑。
  告捷的消息已经传回平城。拓跋焘大胜之中,有这场小败,本来也不足挂齿;而且这本是出于保全实力的考量,也算是利大于弊。但这样被玩弄在股掌之间,还是让自负的拓跋焘很是不快。但命令是自己下的,崔浩又是劝谏过的,他无从迁怒,只能自己生着闷气回到了驻跸的营地里。
  在崔浩的营帐里喝了两杯闷酒,拓跋焘挥退所有侍从,独自在军营里巡视了一圈,才回到自己的御帐,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谢兰修在问:“陛下怎么会受骗的?”
  回答的是宗爱的声音:“回禀娘娘,檀道济那个老贼,竟然把米麦堆在沙子上头,假装数得得劲,其实不过是一袋袋沙子糊弄人而已。要是真打,他没有粮食,南人又是娇弱惯了的,只消陛下围困个几日,管叫他投降!可惜……”那里似乎是摇了摇头,接着又说:“后来啊,也叫可笑!檀道济故作镇定,从我大军眼皮子底下带兵溜走,陛下也没有敢发令去追,唯恐中了埋伏。奴不禁想起三国时‘死诸葛吓走生仲达’(1),拼的不过就是勇气……”
  拓跋焘听得怒气勃发,伸手狠狠一撕,那帐门上的帘子“刺啦”一声应声而断,里头人脸色煞白一探头,早被拓跋焘一手拖了出来甩在地上,狠狠一脚跺在肚子上,才大骂道:“你一个没根系的卑贱东西,朕的用兵有你说嘴的份儿?!谁是‘死诸葛’?谁是‘生仲达’?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
  谢兰修吓得赶紧在一旁劝:“陛下!息怒!宗爱这句话虽然有不当的地方,但司马懿岂是平庸之辈?蜀国最后还不是败在他们父子的手上?保存实力,不轻举妄动,妾以为才是正理!”
  “不用你多嘴!”拓跋焘指着谢兰修狠狠说道,转而又瞧着瑟瑟发抖的宗爱,怒极反笑,从腰间抽出一把剑丢在地上,“你想要全尸,朕就下令赏你五百鞭;你想死得痛快,朕的宝剑也不嫌你的颈血腌臜——你挑一个吧!”
  谢兰修见宗爱心胆俱裂,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硬着头皮又上前道:“陛下!问题是妾的问的,若是因妾提错了问题,断送掉一条人命,妾于心不安!请陛下饶恕宗爱,重罚妾吧!”
  拓跋焘胸口起伏着,其实他也知道,宗爱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这场失败不是源自实力,而是源自自己的轻信,简直是一场嘲弄,让自己的面子太下不来了!宗爱带些轻亵的语调,谢兰修轻松自在的发问,无一不让他心里憋屈的暗火蓬蓬勃勃地燃烧变旺。此刻略一冷静,也觉自己若因这个杀人实属过分。但拓跋焘面子还是有些下不来,正眼都没有看谢兰修,对外头战战兢兢的几名侍从道:“饶这狗才一条命!拖出去,责四十杖!”
  比起刚刚的惩处,四十杖简直就是天恩。宗爱这才浑身瘫软倒下去,被几名行刑的士兵拖了下去。
  接着,拓跋焘一手攥住谢兰修的手腕,丢下句“不经宣召,谁都不许进来打扰!”把她拖进了屏风隔着的内间。
  谢兰修这才开始为自己害怕,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她忍不住带着哭腔道:“陛下,好痛!”
  “这还敢喊痛!一会儿还有你受的!”拓跋焘捞过一张胡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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