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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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草草-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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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太医道:“陛下身体康健,脉象强健有力。”舒太医则道:“陛下略有些热征,不过不打紧,少少地服些药茶也就好了。”
  拓跋焘黑沉着一张脸,冷冷地从里头走出来:“你们诊仔细了?”
  两人均是顿首称是。拓跋焘突然勃然大怒,一脚一个把两人踢翻在地:“放屁!你们就是这样给贺昭仪施治的?庸医!!”
  宗爱撩起纱帘,三根红丝线赫然系在食案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亲至疏

  两个御医吓得磕头如捣蒜一般。拓跋焘坐定下来,神色比先前还要阴霾,手指轻轻叩击着案几面儿,少顷道:“拖出去,打着问。究竟有何居心?”
  宗爱一挥手,便有两个黄门把软得一滩泥似的太医给拖了出去。年纪轻的那个临到门口突然醒过来般伸手死死地抓着门框,极口称冤:“陛下!陛下!臣虽医术不精,但绝不敢有异心!”拓跋焘面无表情,任凭黄门掰开那抠得发白的手指,把人拖面袋一般拖走了。
  门外很快传来黄荆杖尖锐的破风声,以及两个人尖厉到沙哑的呼喊声。拓跋焘偏着头静静谛听着,仿佛在沙场上听着敌方的被杀破胆时无望的哭号,面上渐露一点冷淡的笑意。突然,他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面色萎黄的贵人贺佳缡在两名宫人的扶掖下扶着门站着。
  “你来。”拓跋焘放柔声音,目光却牢牢地盯着她。
  贺佳缡抖抖索索地来到他面前,长跽在文茵上,脸色发白,而眼角有泪光,她犹豫了好久,才期期艾艾道:“陛下……陛下关爱妾,妾不胜感激……请不要……”她恰好听见外头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抖了一下,那悬垂的一滴泪终于在脸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改挂在了腮边。
  “不要什么?”拓跋焘伸手拭去她腮边那颗泪,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随意把手指在案几上蹭了蹭,蹭出一道长长的水迹。
  贺佳缡见他就是心里瑟缩,听他说话虽然不是刚刚对太医那样寒冷彻骨,却也丝毫没有温度,原先就在舌头上打着滚的那些话更是出不了口,好半天才磕磕巴巴说:“妾身子有恙,不能怪太医。”
  拓跋焘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手反射性地猛地一抽,可又强行控制住了没有动弹——除了肌肉不能自制的筛糠似的抖。拓跋焘看着贺佳缡几近面无人色,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你在害怕?”见她终于僵硬地点点头,才撒开用力有些大的手,定定地瞧着贺佳缡手上一痕绯红,散漫地向后靠着身子,问:“怕什么?怕就有用吗?”
  贺佳缡双泪交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拓跋焘冷冷道:“好好将养身子!你、你的一家、一族,在朕心里不过是一群蚂蚁!”说罢,挥袖而去。
  门外,两位太医遍体鲜血,已经奄奄一息。拓跋焘摆了摆手,施刑的黄门停下手。拓跋焘道:“今日不杀你们。贺贵人任何消息,都亲自向朕汇报。再敢偾事,朕就灭你们的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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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兰修对拓跋焘说话算话,晚上果然又到飞灵宫很是高兴。但随即她发现拓跋焘脸板得跟铁块似的,一点惯常的笑意都没有,心里不由惴惴。
  “拿酒!”拓跋焘喝道。
  阿萝小碎步过来,在拓跋焘的碗里斟上九酝酒,又很快退下,只给谢兰修使了个眼色,平时喈喈呱呱的人,今日一句话都不敢多。谢兰修看着拓跋焘一碗酒只消一口,很快把酒碗墩在自己面前:“加!”
  她有些想劝,但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才好,见他眉头已经拧起来,赶紧先给满上再说。拓跋焘又是一口闷了下去,同样又把酒碗往她面前一搁。“陛下,这酒后劲不小……”
  拓跋焘横眉道:“后劲不小又怎么着?你管得到我?!”
  谢兰修虽然少见他这副模样,但偶尔听宫人说过,拓跋焘生气时极叫人害怕,自己这会子逆批龙鳞似是不智,只好跪直身子,吃力地举起小酒坛,在他的玉碗里又斟满了。这次,拓跋焘喝得慢了些,似乎还在怔怔地想着什么心事。但是酒尽之后,又变作了那样凶横的表情,一把扯了谢兰修的胳膊往榻上一抛。
  谢兰修给他摔得浑身酸痛,挣起上半身,已经见拓跋焘带着醉意在解衣。阿萝在屏风外探头探脑,拓跋焘把外袍一下子甩到她脸上:“滚!”阿萝反射地捧着外袍,连眼色都不敢对谢兰修使一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谢兰修感觉有些害怕,双手双脚并用,倒退到矮塌的最里头,而拓跋焘一步步逼近过来,双目如他最爱的那只猎鹰一样炯然到光芒锐利。直到谢兰修退无可退,戚声唤了句“陛下!”他才带着嘲弄道:“你想躲到哪里去?”
  “我……要先净一净身子……”谢兰修伸手推他,找了这样一个自以为不好驳斥的理由。没想到拓跋焘一把扯开她的衣领,蛮横地说:“不用!”他厌烦那双往外推他的双手,性子发了,一把把两只细细的手腕攥在手里,摁在一旁。他那膂力,谢兰修这样的娇弱人儿怎么受得了!叫了一声,便是疼得泪下。
  可拓跋焘还是毫无怜惜之意,伸手去扯她下裳。“陛下!陛下!”听得她急急的告饶声,拓跋焘抬手就在她腿侧使劲儿抽了两下,斥道:“怎么就是记不住!”
  好汉不吃眼前亏,谢兰修虽然恨不得咬他两口,但知道此刻跟这个醉鬼硬犟,那只会是自讨苦吃,放软了声音说:“佛狸!不要这样子好不好?”
  他不言声,动作却放缓放轻了好多。谢兰修给他密密的吻吻得透不过气,感觉到他滚烫的双手游弋在她的身体上。突然,他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眼睛距离她的只有半尺之遥,压低声音问:“你在怕我?”
  谢兰修觉得这个问题来得突兀,本能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本不怕佛狸,但是……”
  他根本不容她把话说完,一下子埋下头堵住她的双唇,半晌才又停息,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似在命令,又似在哀求:“给我生个孩子……”
  拓跋焘尽兴之后,带着一身散着酒气的薄汗睡着了。而谢兰修委屈得要命,身上又隐隐作痛,腿上被打的地方都肿起了几道指痕,辗转反侧了半夜都没有睡着,只觉得自己的瓷枕上又湿又腻,都是委屈伤怀的泪水。
  她听见身边的人发出鼻音,然后转过身一胳膊抱住她。谢兰修正在不快的时候,甩了甩胳膊把那缠过来的手舞开,但那手不屈不挠又缠了上来,本来就重,现在加了三分力,更是沉沉地甩不掉。谢兰修无奈,背着身子赌气不理他,却听他在自己耳边说话,说得模糊不清,谢兰修嘟囔道:“我不与你说话!都几时了,还不好好睡!”
  耳畔清净下来,她又有些不习惯,正想翻身看看拓跋焘怎么了,突然听见他极其清晰的一声:“阿娘!”
  谢兰修在气闷中忽觉好笑,转身看着拓跋焘,他闭着眼,显然是在梦中,眉头依然蹙着,脸上却有少年郎的神色,喃喃地又在念:“阿娘、阿娘!”
  “我不是你阿娘!”
  虽知道这是呓语,不过被他这么腻腻地一唤,谢兰修觉得占了些便宜,出了点气,心里不那么憋闷得慌了,习惯性地拱到他怀里,不一会儿就香甜地睡着了。
  第二日,拓跋焘没有及时去早朝,醒来虽早,一直掩着额头,谢兰修虽然气还没全消掉,不过见他皱着眉苦着脸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问:“佛狸,你怎么了?”
  “头疼。”
  “叫你不要多喝!”谢兰修嗔道,“好了,中酒了吧!”
  拓跋焘昨天的戾色分毫不见,揉着头说:“今日休息一日吧。”谢兰修见他没有跟自己叫苦,也没有像随常似的腻过来,反倒上赶着先和他说话:“我叫人做椒醋汤去。我再给你按按头。”
  拓跋焘闭着眼睛点点头,盘膝坐起来,谢兰修跪直身子才能够到他的头顶,轻轻给他按摩起来。拓跋焘的神色渐渐平常起来,问:“我酒品不大好,昨日有没有发酒疯?”他感到什么捣鼓了他胳膊一下,一睁眼,正好看见谢兰修挽起袖子,把一条胳膊伸给他看:胳膊上又是青又是红,衬着下面洁白的肌肤,触目惊心。
  拓跋焘心疼地捧着那胳膊,却不知怎么哄她才好,又是揉又是吹折腾了半天,才说了一句略表歉意的话:“唉,我都不知道!”
  谢兰修好气好笑又无奈,收回胳膊道:“算了!没法跟醉鬼计较。不过——”她慧黠地笑了笑:“我横竖占了点便宜。”
  拓跋焘的心思却不在她的小伎俩上,连问都没问她占了什么便宜,自己揉揉太阳穴,突兀说道:“昨晚上我梦见了我阿娘。”
  谢兰修有些好奇:“先太后是怎么样一个人?她什么时候离世的?那时你有没有做皇帝呢?”
  “那时……我是皇太子。”拓跋焘说得沉重而苦涩,仿佛不堪回顾往事一般,用力甩甩脑袋,“不说这个!今日不早朝了,但晚些时还有事要去和崔司徒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恶趣味,狐狸暴力男。哈哈

☆、远水无波

  谢兰修撇撇嘴,但没有多问,见拓跋焘吃早膳时神思不属。吃完后也不思量国事,只是怔怔地用手指在桌子上胡乱画着圈儿,眼睛瞥着外头的浓荫发呆。
  谢兰修想起自己也问过阿萝好几次关于拓跋焘的母亲杜太后的事,平素饶舌的阿萝谈到这位太后就不肯多言,谢兰修只晓得这位太后是汉人,生前封为贵嫔,极受先帝拓跋嗣宠爱,生下了拓跋嗣的长子——亦即当今天子,然而,太后早逝,不知缘由,且在宫中讳莫如深,连阿萝提到她,都只是抿嘴笑笑:“娘娘,不该问的就别问了。没有太后,大家日子还自在些呢。”
  终于,拓跋焘回过神来,对谢兰修道:“我走了。”
  “等等!”
  拓跋焘回头道:“什么事?”
  谢兰修忖度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试一试,板着脸说:“请陛下把手伸给妾。”拓跋焘不知她要做什么,乖乖把手伸了过来。谢兰修握住这只手,突然抓到嘴边狠狠地在腕子上咬了一口。拓跋焘奇怪有甚于疼痛,皱着眉刚说了句:“干嘛?”旋即自己了悟过来,好笑地说:“你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朕昨日又不是有心打你,你还真下得了嘴!”
  谢兰修撒娇道:“甭管有心无心,妾昨日遭了大罪,陛下不光钳制有力,而且责打甚重。妾自思并无犯过,又寻思着陛下曾有圣谕,妾如若不遵就是藐视陛下,只好遵旨了。”
  拓跋焘看看手腕上小小的四个牙印,无奈地甩甩手,问道:“昨日还打了你哪里?”谢兰修脸一红,摆手道:“算了,过去的就不说了。”
  拓跋焘却上前,并没有纠缠着多问什么,只是把她揽在怀里,从上自下轻揉轻抚了一遍,最后才带着哄孩子的腔调低声说:“好了,不疼了吧?”谢兰修心里有些疑惑,也有些感动,只好叹口气忘记昨晚上的不快,点点头道:“早就不疼了。你快去忙吧,别在我这里耽误太长的时间,别叫人家说起来,我倒像个误国的宠嬖。”
  晚上,拓跋焘倒又过来,谢兰修暗暗欢喜,殷勤地侍奉他进了晚膳,此日做的是山鸡羹,烹调鲜美,山鸡片滑若春绵,入口即化,拓跋焘吃了好几筷子,才停下手摇头道:“不行,天天在你这里肥甘美食,又是美色当前,生生消磨英雄志。”
  谢兰修嗤之以鼻:“妾有没有请陛下日日来?”
  拓跋焘便笑,擦了手后吩咐阿萝到外间伺候,腻上前道:“还不是担心你,怕昨日不慎伤到了你,现在入晚了,也该就寝,快解衣让我瞧瞧,打伤了哪里?”
  “没有打伤,不过有点红肿。”谢兰修掩着腿,怕他又借口过来轻慢。不过这样欲盖弥彰的动作可瞒不过拓跋焘。他轻轻一举,便把她抱起置于榻上,不过动作较昨日轻柔百倍,小心解开罗裙,便可看见粉白肌肤上模糊的几道红色。肿痕是老早消了,但谢兰修皮肤嫩,那红霞消褪得慢。拓跋焘轻轻抚弄着,叹息道:“饮酒误事,竟做下这样的煞风景的事情来!”
  谢兰修道:“没事,我知道你昨日心里不痛快,能体谅。”
  拓跋焘抬眼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痛快?”继而自己笑道:“是了,都写在脸上,还恣意纵酒。唉!”
  谢兰修心里颇有疑问,特别是今日,宫廷里暗暗传遍了拓跋焘昨日对两个太医大打出手的事。谢兰修有时也有些担心他的脾气,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出来,但见这个男子在朝堂或后宫再暴戾专断,可在自己这里大多数时候总是温和细致的,又不由自主对他的爱宠有些感动之意。
  “阿修,你做的菜怎么总这么好吃?现在,我都开始喜欢上茶汤了呢!”晚来休息,拓跋焘揽着谢兰修,惬意地说道。
  谢兰修斜偎在他肩头,伸手在他衣衫半开的胸脯上左右划着,笑道:“佛狸爱吃的炙羊肉和髓饼,我可做不来。不过,我们南边人喜好清淡,食味本色,原不在佐料的配合,而在食材本身。我小时候最爱的是四鳃鲈,只消少少的盐,少少的葱姜,从沸水上蒸熟,就是人间至味,我觉得,远胜于黄河鲤呢!”
  食物之味其实乃是乡情。拓跋焘没有驳斥她的那点小乡愁,许久轻叹一声:“你想家了。可惜如今两国的形势,无法送你回去看一看。我打算南巡,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虽然到不得建康,但至少可以远远地望一望南方,聊解思乡苦吧!”
  谢兰修突然觉得两颧湿漉漉的,她从他宽厚坚实的肩膀上抬头,泪眼朦胧:“佛狸,你说的是真的?!”
  “君无戏言!”他沉沉给她一个吻,得到了她最热烈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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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南巡的日程很快就定了下来,朝臣中随侍甚众,而后宫伴驾的,却只谢兰修一人而已。
  不过这些日子,拓跋焘却不大到飞灵宫来,好容易盼来一次,也不过看看她的行囊是否准备妥当了。谢兰修的欢喜简直洋溢在眉梢眼角,四处无事乱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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