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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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绥传-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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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犹豫不决,无奈之下,只得说自己仍需要几天的时间考虑。
  消息传来,阴贵人只是淡淡一笑,仍不忘手中针线,继续教后妃如何将旧衣改新。
  后妃闻言皆起身相庆,阴贵人却谦和地说道:“一国之后,理应是那种肃雍德茂、温懿恭淑之人,本宫何德何能,能够坐上皇后之位呢?本宫并不奢望能够母仪天下,只求能常伴皇上左右,和各位姐妹相处融洽。于我而言,也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恰巧于此时来到,听她此言,颇感欣慰。可他心里却仍旧放不下一个人,那个他一开始便许诺她后位的人。
  “皇上,娘娘,不好了……”檀儿过来回禀道。
  阴贵人忙问:“出什么事了?”
  “周、冯二位美人不慎小产,冯美人因体质尚可,并无大碍;周美人却已昏厥过去,太医说她命在旦夕……”
  皇上神色一凛,赶忙起身,“朕去看看。”
  “妾身陪皇上去。”阴贵人亦随之而往。
  床榻之上的周冷秋已脸色惨白,呼吸也渐次微弱下去。
  皇上怜惜地望着她,并在她身侧坐下,问太医道:“可有查明她二人小产的原因?”
  “回皇上,”太医将两串紫晶葫芦呈上,“微臣查出,这两串紫晶葫芦,是用浓度极高的麝香浸泡而成。两位美人因日日随身携带的缘故,吸入了大量的麝香,这才不慎小产……”
  “荒唐!”皇上怒不可遏地说,“这是哪里来的东西?”
  展诗愤愤地说道:“回皇上,这紫晶葫芦,是窦贵人亲自送来的。”
  “窦贵人虽时有跋扈,但心地还算良善,一定是受人蛊惑。”言毕,皇上又吩咐阴贵人道:“你务必去帮朕查出来,究竟是谁将这两串东西送给窦贵人的。”
  阴贵人此时却紧紧地盯着紫晶葫芦,怔在了一旁。
  良久,阴贵人方绝望地说道:“不必查了。这样的紫晶葫芦,妾身那里也有一条。”
  “你说什么?”皇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是妾身当日入宫时,太后娘娘亲手所赠。妾身当日见窦姐姐也有,便没有生疑。孰料,这里面竟是掺有大量的麝香么?”阴贵人边说边落下泪来,“怪不得妾身入宫许久,竟一直没有身孕,原来是太后娘娘根本就不想让妾身有子嗣!”
  皇上怒不可遏地说道:“去把窦太后和窦贵人以及她们身边的所有宫人全部带到未央宫,朕要仔细地审问一番。”
  去往未央宫的路上,阴贵人焦急地说道,“皇上,妾身前些日子不明就里,将紫晶葫芦赏给了婉仪妹妹,这可如何是好啊?”
  “去宣尤彩女前来,”皇上吩咐郑众道。
  未央宫内,窦贵人不解地问道:“不知皇上宣太后和妾身前来,所为何事啊?”
  皇上将紫晶葫芦甩到了她们面前,“这个东西,你们可认得?”
  窦太后恨恨地盯着幽兰,幽兰赶忙低下头去。
  “妾身认得啊,妾身自己也有一条。”窦贵人一面说,一面从颈间拿出自己的紫晶葫芦来,“这是太后赏给我们姐妹几个的,常戴在身上,可以安心凝神。”
  “你可知,这上面含有大量的麝香?”皇上幽幽地问道。
  窦贵人坚定地摇着头,“不可能,妾身日日随身携带,可小皇子不是依旧平安无事吗?”
  阴贵人气愤地说道:“只有你身上的那条是没有浸过麝香的!太后娘娘当然不舍得你的孩子有事,可却容不得我们怀有龙嗣!”
  窦贵人不可置信地说道:“不可能,姑姑断不会如此。这麝香,肯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加上去的。”
  皇上失望地看着她,“你竟然到此刻都不知,你姑姑就是那别有用心之人?你不仅三番五次地替她求情,还一次又一次地做了她的帮凶。你当真是糊涂啊!”
  一直沉默的幽兰,此时却忽然大叫一声,痛哭着爬到了皇上的脚边,“求皇上救救奴婢吧!”
  皇上见她如此,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幽兰将自己的袖子翻开,里面竟早已是皮开肉绽。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幽兰继续哭诉道:“皇上不要被窦贵人良善的外表给蒙蔽了,其实她并非皇上看到的那样单纯。”
  窦贵人疑惑不解地望着幽兰,不知她何出此言。
  “皇上,其实太后娘娘所做的这一切,窦贵人无一不知情。她之所以想让周、冯二位美人小产,是不想让她二人威胁到她腹中子嗣的地位。奴婢偶然间发现了紫晶葫芦的秘密,本想去通知二位美人。孰料,窦贵人发现之后,便将奴婢打成了这个样子,关了起来。若不是皇上今日下令让所有的宫人前来,奴婢怕是此生都无法得见天日了!求皇上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一派胡言!”窦太后呵斥她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竟敢来污蔑我的素儿?”
  “你闭嘴,”皇上向窦太后说道,“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言毕,皇上又问幽兰,“朕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当时,窦贵人已知自己紫晶葫芦上有麝香。她因怕自己小产,还特意为它们包上了纱布。窦贵人表里不一,性情狠戾,玉堂宫人人皆知。皇上若不信,大可以问问其他人。”
  有几个小丫头闻言站了出来,皆附和幽兰之言。
  皇上又问醉芙蓉道:“你也住在玉堂宫,可有发现什么?”
  醉芙蓉见此态势,方知窦氏二人已无力回天,又不想得罪了阴贵人,只能顺势说道:“妾身倒也没有看见什么,只是偶尔确实会听到一两句惨叫的声音。”
  皇上听她此言,方看向窦贵人道:“朕竟不知,你与窦太后竟是相像至此!”
  窦贵人经此巨变,此刻已失了神,只怔怔地望着皇帝,却说不出话来。
  窦太后说道:“千错万错,都是哀家的错,与素儿无关。哀家一时糊涂,肇儿,你就看在母后对你的养育之恩上,再原谅哀家这一次吧!”
  “你住口”,皇上面色阴冷地望着她,“朕已经原谅了你一次又一次,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死性不改。你的养育之恩,朕如今也顾不得了。不过你放心,朕定会赐你一个风光大葬。”
  皇上摆摆手,侍卫们便将窦太后拖了下去。
  一世的风光与骄傲,动荡与不安,至此戛然而止。留给后世的,何止是一声叹息?
  “窦贵人心肠歹毒,助其姑母祸乱后宫,毒害皇嗣。但朕念其有孕在身,免其死罪。着降为宫人,即刻迁居桐宫,永世不得离开。”
  阴贵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再生嫌隙】
  “且慢!”
  众人闻言向门外望去,却见是邓贵人前来。
  咸宁走进内殿,依依施礼道,“皇上,窦贵人与周、冯二位美人情同姐妹,断不会蓄意加害。还望皇上顾念着与窦贵人自幼相识的情分上,不要急于将她打入冷宫。再细细调查一番才好啊!”
  皇上尚未开口,却见婉仪来到。
  阴贵人开口道:“尤彩女,你来得正好。本宫前些日子送你的紫晶葫芦,你可有带来?”
  “邓贵人……”婉仪神情复杂地望向咸宁,又对阴贵人道,“回阴贵人,妾身将紫晶葫芦转赠给了邓贵人。”
  “哦?”阴贵人舒了一口气,笑道:“既如此,本宫就不担心了。邓贵人素来颇谙医理,一定知道上面含有麝香。你送给了她,倒是不会有什么害处的。”
  言毕,阴贵人又恍然大悟地说道:“只是,邓贵人你当日既知道紫晶葫芦上有麝香,又知此物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为何不来告诉我呢?假如我们一早便知紫晶葫芦的阴谋,大家早做防备,又岂会害得周妹妹和冯妹妹小产呢!”
  咸宁当日因一心想着解救清河王,一时忘记了紫晶葫芦的事,却不曾想今日竟被阴贵人拿来用作攻击自己的筹码。她方知自己以前低估了檀儿这个“军师”的谋划能力。
  “你当真一早就知道了紫晶葫芦的秘密?”皇上问咸宁道。
  “是。”咸宁并不否认。
  “邓贵人,我素来知道你容不下我……”阴贵人一边说,一边又落下泪来,“可是,你就是不顾念我,也应顾念着皇上的子嗣啊。这些年,皇上待你如何,你不是不知啊!为何要如此狠心,明知窦太后要害后宫之人,却袖手旁观呢?”
  皇上听阴贵人此言,心寒不已,冷冷地对咸宁说道:“邓贵人怕是忘了,自己也是在冷宫思过之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替别人求情呢!”
  咸宁见皇上如此,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未央宫。
  婉仪也借机告退而出,追上咸宁道:“娘娘,妾身也是受阴贵人胁迫,并非有意加害娘娘,还望娘娘不要迁怒于妾身的父母啊!”
  “这次不怪你,你说的也是事实。”咸宁神色如常地说道,“只是日后,她再吩咐你做什么事情,你先一早来回明我才好。”
  云台殿内,阴贵人伏在皇帝的怀中,哭泣不止。
  皇上自责道:“都是朕的错。朕以往优柔寡断,没有及时赐死窦氏,又将邓咸宁宠得无法无天,这才害你们受了这么些苦。”
  “皇上不必这么说,”阴贵人抽泣道,“今日是妾身口不择言,其实宁儿也并非有意。宁儿是皇上一早认定的皇后人选,皇上千万不要因为妾身而与宁儿心生嫌隙啊!”
  皇上摇摇头,“她自私独断,心胸又狭隘,远远比不得你。朕意已决,立你为后,于元宵节那日举行封后大典,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阴贵人听他此言,握住帕子的手颤抖不已。
  好在,这么多年的隐忍与挣扎,总算是没有被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  

  ☆、冷雨敲窗

  
  【离恨苦】
  玉藻宫内,冯美人斜倚在榻上,憔悴不堪。
  邓贵人一脸歉意地望着她,满眼含泪地说道:“都怪我。我应该一早把紫晶葫芦的事情说出来,也不至于拖累你二人至此。我方才去清凉殿,见冷秋已面如土灰,命都去了大半。心下伤感不已……”
  “姐姐,这不怪你。你纵是一早将此事告诉了阴贵人,她又岂会真的告知我和冷秋?你不觉得,今天婉仪出现的有些蹊跷吗?”晴柔低声说道。
  “你是说,阴贵人一早就知道了紫晶葫芦有毒,却故意等到你与冷秋小产,才让婉仪当众给我难堪的?”
  晴柔虚弱地点了点头,“所以,姐姐你无须再责怪自己了。快去找皇上,把事情解释清楚吧!”
  “我们之间的积怨,已不是一两句解释就可以消散的了。且随他去吧!只是,往后阴贵人做了皇后,你与冷秋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阴贵人如今性情大变,我们也已经没了龙嗣,她应该不会再针对我和冷秋了。”
  “话虽如此,你们还是要小心为上。”邓贵人悉心叮嘱她道。
  希言恰于此时入内,见到邓贵人便满含歉疚地跪了下来,“奴婢没有保护好两位美人,请娘娘责罚。”
  邓贵人赶忙将她扶起,“你无需自责。阴贵人如今得了檀儿,但凡要紧之事,怕是再也不会告诉你。你一则不识麝香,二来也信任窦贵人,所以这不能怪你。”
  冯晴柔亦言:“希言一向极妥当,这次是我大意了。”
  “你且好生养着,我再去桐宫看看。”
  冯美人不无担忧地说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姐姐且容后再去罢。”
  “你放心,阴贵人如今忙着封后事宜,无暇他顾。”言毕,邓贵人出了玉藻宫,向桐宫走去。
  不料,刚出玉藻宫,咸宁竟迎面遇上了露凝香。
  “姐姐……”露凝香见了咸宁,赶忙上前,“方才在大殿之上,妹妹没来得及向姐姐行礼,还望姐姐莫要怪罪啊!”
  邓贵人因着露凝香是由阴贵人接进宫的缘故,并不敢与她十分亲近,故而只淡淡一笑,“妹妹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我刚得了册封,恰巧窦贵人又搬去了桐宫,阴贵人便让我住到玉堂宫去。”
  “哦……”咸宁又道,“玉堂宫装饰得极尽华丽,妹妹看了一定喜欢。既如此,妹妹就快去吧!”
  露凝香遂喜笑颜开地离去。
  咸宁看着她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初入宫时的自己,不禁有些恍惚。她叹了一口气,复又往桐宫去。
  窦素绚一脸悲戚地坐在床榻之上,茫然无措。
  想当初,父母为她取名叫永欢,希望她一生快活无忧。
  入宫之后,姑母却觉得此名过于浅俗,便给她改成了“素绚。”
  她觉得此名拗口,姑母却不容辩驳地说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这是一个步步为营的名字。”
  步步为营,母仪天下,是姑母寄予她的厚望。
  她便是以这样的姿态,被姑母带到了他的跟前。
  还记得,有一年大雪,她因心疼自己的新斗篷,不愿意陪他出去赏雪。但最后还是耐不住他的苦苦央求,只得随他到了屋外。
  飞雪漫天,深已没膝。
  小小少年看出了她眼底的迟疑,不假思索地蹲在了她的面前,“来,我背你。”
  可他稚嫩的肩膀却显然承受不了她当时的重量,没出几步,二人便一齐倒在了雪地中。少年略带歉意地哧哧一笑,少女负气地拿雪相掷。
  最初的芳心萌动,或许就自那时开始。
  如若时光能停留在那个时候,不知该有多好。
  可后来,少年一天天地长成了刚毅俊朗的男子。他开始不满于姑母的专断蛮横,二人的争斗愈演愈烈。她夹在他们二人中间,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如今姑母已死,自己也被锁桐宫,成了一名宫人。
  他说自己“永不得出”,也就是说他再也不愿与自己相见。
  这样想着,她又落下泪来。
  “窦姐姐……”咸宁站在门口,神色悲悯地望着她,“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你……”
  “不怪你”,素绚忙用手帕将眼泪拭去,“皇上心意已决。他恨透了姑母,也恨透了我,任是谁也无能为力。我落魄至此,你还能想着我,已经很难得了。”
  咸宁宽慰她道:“姐姐务必要放宽心,只为着腹中的小皇子,也不能过于悲伤才是。我以后得了空,便常来看你。你要好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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