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会稽馆,远离了两位王爷连带那些从人的视线,邱晨一下子清醒过来,回头看着秦铮哈哈大笑起来。
直笑地满眼泪水,揉着肚子站都站不住了,邱晨才好不容易止了笑,只蹲在地上揉着肚子,哎哟哎哟地痛呼着,任由秦铮无奈地笑着将她扶起来。
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向秦铮,邱晨又忍不住笑容溢满了脸庞,“怎么样,解气吧?”
秦铮纵容地扶着她,嘴角勾着一起无奈地笑意,抬手将她鬓角一丝乱发理好了,一边道:“你又何苦跟他计较,以后,你不用理会这些,万事有我呢!”
邱晨脸上的笑意褪去,紧紧盯着秦铮的眼睛,从嘴角、眼底渐渐溢出一抹笑意来:“你是我丈夫,我自然要护着你!”
“你呀!”秦铮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看到街上走过来两个年轻人,连忙放了手,只含笑道,“你刚刚说要赶着回家,不去别处了?”
邱晨也看到了那两个行人,同样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称微笑淡然,点头道:“嗯,不逛了,回家,我惦记着昀哥儿,那小子昨晚睡得晚,今儿要好好调整调整,万一不注意上了火,可容易生病!”
听妻子提起儿子来,眼里眼不住地流露出一抹担心来,秦铮心头温软起来,毫不犹豫地点头道:“那咱们走吧!”
邱晨眼睛瞄着那两个年轻人走了过去,渐渐走远了些,她扬起来看着秦铮笑道:“昀哥儿爱吃兴隆寺的面肺,咱们去买一些带回去吧?晚上我给你们爷几个做了尝尝!”
面肺是用新鲜的羊肺灌入面浆制成,做工精湛干净的面肺,口感筋斗,不膻不腻,做汤炒菜都很不错。因为其发源于西北临近牧区的地方,秦铮驻守北疆十多年,对于这些西北边境地带传过来的小吃自然知道。只不过,他虽在边疆军前效力,总归出身好,身边又一直不乏人伺候着,这些地道的平民小吃倒是没吃过。
不过,依据他的经验,妻子总是喜欢这些平民饮食,而且,经过妻子加工的,不起眼不值钱的平民小吃,也往往能够做出美味儿诱人的菜肴来。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他自然不会反对,很自然地答应了,又道:“此处去兴隆寺不近,我们还是先去会合了他们……骑马再去吧!”
他原本下意识地想说打发个人去买,但看着妻子一脸的欢喜模样,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改了。他有些不舍得这么快就回家了,回到家里,她就不仅仅是自己的妻子了,还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还是一府上下的主母……
他喜欢看她无拘无束的笑脸,喜欢看她洒脱坦荡的举止言行……一如她去北疆时,混迹在一群粗陋的大男人中,却没有丝毫的忸怩和不自然,她大方说话,大步走路,挺胸抬头,目光坦荡……
回到府里,换回女装,回归了侯夫人的身份,她就要端庄贤淑,她就要温文贤良……
邱晨并不知道秦铮一声不发着心里却想了这么多,她自顾自地随意地看着街道两旁的建筑。这个时代居于宋金之后,京城还曾有过短暂的元蒙统治,是以建筑上很有些北方游牧民族的风格特点……与她现代时见过的北京旧宅和江南园林、民居,都有些差异。她喜欢看那些古朴的老宅子,喜欢放任自己的思想,去相像每栋房子里曾经发生过的悲欢离合……
当然,她也看街道两旁的店铺,此处的店铺除了酒肆饭馆、文房四宝之外,还有许多售卖字画、古玩的铺子。邱晨不懂字画,也不懂的鉴定古玩,却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小玩意儿。
距离跟秦义他们约定的时间还很宽松,邱晨慢慢逛着街,一边搜罗着她喜欢和孩子们喜欢的小物件儿,竟也有了几件收获,不但她自己跟孩子都有份儿,连秦铮都得了一只雕工很不错的竹根抠的镂雕笔筒。
秦义几个已经牵着马侯着了,秦铮邱晨跟众人会合了,骑了马直趋兴隆寺。兴隆寺香只是一个地名,原来的古寺院在金元交替时毁于战火,这一片后边是相对齐整的小型院落,多是各部各院一些低级官吏居住之处,人口密集,相对那些底层老百姓又多少有些消费水平,是以,这里渐渐地就形成了一片商业区,各式衣裳首饰、杂货铺子、吃食用具都能在这里买到。特别是又美味又经济的小饭馆子、小食摊儿极多,许多已经是几十上百年的老店,早已经做出了口碑和名气。
邱晨说的羊肺,口碑最好的就属白羊肺家了,这人家姓白,卖的羊肺特别好吃又是白色的,故而得此一名。
羊肺是个贱物儿,一斤羊肺也不过五文钱,邱晨直接买了十斤。她跟秦铮爷几个吃,也让跟着来的秦义等人也尝尝。其实十斤是不够的,奈何人家白羊肺家的羊肺不愁卖,说是还要照应老远奔过来的老主顾,最多就买十斤,多了不给。
买了羊肺,邱晨又转了几家吃食馆子摊子,买了十个王麻子油酥烧饼;买了几斤胡记卤羊蹄儿;又买了十来个候大开花馒头和几斤卤牛肉,这才兴犹未尽地上了马,在护卫们的护卫下一路回去了。
兴隆寺跟靖北侯府都在皇城北边儿,绕过万岁山园子,就是十刹海。
邱晨跟秦铮在后角门处下了马,马匹仍旧交给秦义秦礼他们带回去,仍旧绕回前门回府。
邱晨上前敲门,这回很让她满意,她只是拍了几下,看门的婆子就跑了出来把门打开了。个婆子极恭敬地伏地磕头请安,邱晨笑着虚扶了起来,略略交待了几声,就跟秦铮径直回了沐恩院。
两个丫头守在后园子门内,远远地看着秦铮和邱晨两人回来,连忙回身叫了婆子抬着暖轿迎上来。
但凡逛过街的人大抵都知道,逛街时不会觉得累,进了家门,才会感到浑身疲惫潮水般涌上来,让人恨不能一下子就摊到床上去才好。
邱晨这会儿进了家门,正觉两条腿酸痛沉重的几乎拖不动了,看到迎上来的暖轿自然欢喜。秦铮看她两眼发亮,有些哭笑不得地扶着她上了轿,他自己也紧着跟上了另一顶暖轿,一路往沐恩院回去了。
承影带着几个丫头得了信儿,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生姜红枣茶等驱寒解乏之物。邱晨一脚踏进屋里,目光一扫没看到昀哥儿的身影,也没听到昀哥儿的动静,就连忙向迎上来给她解斗篷的承影询问:“哥儿呢?午睡还没醒?”
承影接了邱晨的斗篷,听闻此话连忙屈膝回禀道:“回夫人,午前老爷过来了,听说您跟侯爷不在,也没多留,把哥儿带走了,说是侯爷回京,要在国公府给侯爷接风,他先把哥儿带过去了!陈嬷嬷亲自跟着去了,还有汪嬷嬷和奶娘蒸雪也都跟着了!”
邱晨满心的喜悦一下子散了,脸上的表情却基本保持着没变。
秦铮站在她旁边,刚刚解开自己的大氅,听到此话首先看向邱晨,见她沉默着,没有做声,略一沉吟道:“既然有陈嬷嬷和汪嬷嬷跟着,你也不必担心,先歇一会儿,咱们再过去吧!”
这会儿,邱晨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抿着嘴角点了点头,道:“丫头们伺候好了热水,你先去洗洗吧!”
秦铮瞥了屋子里的几个丫头一眼,走上来,拉住邱晨的手,入手冰凉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刚刚在后园子里的时候还是温温的呢,怎么回了屋手反而冰了起来?
两只大手将邱晨的一双手包拢在一起,轻轻地揉了揉,觉得两只小手不再冰冷,他才牵了她的手,径直往屋里走去:“不用等了……”
邱晨微微愕然着,很有些不情愿。
秦修仪是秦铮的父亲,就是昀哥儿的嫡亲祖父,照理说,爷爷带着孩子出门,她不应该有什么不乐意,老人疼爱孙子似乎是天性。但秦修仪在邱晨心目中的印象并不好,而且,邱晨自己带孩子带惯了,秦修仪这般无声不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孩子抱走的做法,一时让她很难接受。
这么天寒地冻的,抱着孩子出去,万一受了寒感冒了怎么办?这个时候没有医院,没有那么先进的医疗条件。小孩儿生病也不外乎汤药针灸这些传统医疗手段,急救手段几乎没有……
邱晨心中担忧着这些,对秦修仪的做法自然有些意见。再看秦铮也是一脸淡定,根本不担心孩子,难免心里也多少有些别扭,就不想跟他亲近……更别说,再跟他一起沐浴了。她这会儿控制住自己不着急上火,不发脾气已经不容易了,怎么能放松下来跟他亲近去!
但是,当着一屋子丫头婆子的面儿,邱晨却不能对秦铮怎样。
不管是大道理还是人情常识,孩子被祖父接走这件事她做母亲都不能不满,反而应该因为老人疼爱孩子高兴……道理她懂,所以她心里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出来。她心里焦急担心着孩子,也不能不顾丈夫跑去找孩子!
有些不情不愿地,邱晨还是柔顺地任由秦铮牵着她的手进了里屋。来到净房门口时,邱晨顿住脚步道:“你先进去,我拿了换洗衣物就来!”
秦铮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进了净房。
邱晨转回来,脸上的笑容瞬间褪了去,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到底叫了承影进来,细细地问过昀哥儿穿的什么衣服,戴了什么帽子之类,听到汪嬷嬷和蒸雪打点的很尽心很周到,这才觉得略略放了点儿心。
从衣橱里找出自己和秦铮的内衣中衣,又交待承影:“替我和侯爷拿两套外出穿的衣裳来……嗯,就前几日刚做得的那两套缂丝的吧!”
承影屈膝答应着,去衣橱里寻衣裳,又连忙让小丫头烧了熨斗进来,准备熨烫整理……
邱晨抱着两人的衣裳进了净房,秦铮已经泡在了浴桶之中。
她走上前,将换洗衣物放在旁边的衣架上,转回身,见秦铮也没散发,于是微微含了笑道:“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再洗头来不及了,就先不洗了吧?等晚上回来,我给你洗!”
秦铮转回头看向她,点点头,伸出手来拉着她在他身旁坐了,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担心孩子。”
他说的不是疑问,是陈述。
邱晨刚才还嫌乎他不关心孩子,不关心她的感受呢,既然他主动说起,邱晨也不隐瞒,点了点头,继而展颜一笑道:“我刚刚是有些担心来着,问过承影,说是汪嬷嬷和陈嬷嬷照料的很周到尽心,父亲又让人抬了轿子进来接了哥儿出去的,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她这么说,再看她脸上真是开朗明媚着,并没有不虞之色,这才淡淡笑道:“嗯,我是个有福的,娶了你这么好的妻子!”
邱晨听他说的郑重,心中自然欢喜,含笑郑重道:“我也很庆幸,当初答应嫁给你!”
两人目光交汇,难言的缱绻柔情……邱晨含笑俯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即推着秦铮在浴桶中坐好,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拿起巾帕替秦铮擦洗起来。
没多会儿,秦铮洗完了,邱晨拿了大布巾给他擦干了,垂着眼给他递了内衣中衣过去,秦铮自己穿了。
邱晨虽然那么说着,心里还是焦急担忧着的,不等秦铮出去,就开始脱了外袍,又动手去脱身上的薄棉衣裤,一边道:“你先出去歇会儿,喝杯茶,我就来了!”
秦铮没有回话,一双略显粗糙,虎口指节都有一层薄茧的大手却伸了过来,握住她的肩头把她转过身来,接过她正在解着的衣带,一边道:“我来……”
邱晨揪着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紧张地有些手心出汗,垂着头不敢抬眼……
略显粗糙却修长匀称的大手却很灵巧,很快将她的衣带解开,中衣褪去,她自己设计让丫头们做的胸衣露了出来,淡湖水蓝的缎面料子,并没有绣花,衬着瓷白的肌肤却显出另一种清冷的美来。
秦铮的眼睛有些挪不开,邱晨却不等他反应过来,踩着脚凳穿着亵裤胸衣直接踏进了浴桶,迅速地将自己没进了温热的水中……
她仍旧紧张的不行,身体浸在温热的水中,却仍旧没办法放松下来,她只能用双手搂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才能遏制微微的颤抖。
身体紧张成这样,邱晨心里也郁闷的不行。她给秦铮洗澡换衣服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那啥,一个被窝里滚了不知多少回了,连娃都快一岁了,她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本就是洗个澡么,怎么紧张成这样?难道她已经被什么三从四德给荼毒到骨子里去了?见不得男人伺候她一回?真是……
巾子沾了水,温热地划过她的脊背,却引起她一阵颤栗。
秦铮看着把自己团成一团的女人,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她平日里伺候自己洗澡没看出她紧张啊,咋掉个个儿就变成这般?
“……用哪一种?”秦铮觉得就这么沉默着,她这份紧张难以缓解,想着找个话题说说话儿,分分心,她或许就不紧张了,脑子里转了几圈,张开口却只有这么几个字。
邱晨紧张的牙关发紧,听秦铮询问,先是愕然了一下,才会意他问的大概是沐浴露之类。这位爷平时洗澡都是她伺候的,怕是连洗浴用品都认不全!
僵硬地转转脖子,邱晨从浴桶旁边的置物架上取了一只细瓷盒子,往秦铮那边放了放,低声道:“这个……”
瓷器轻碰的脆响,然后是秦铮又问:“用多少?”
邱晨已经认命了,侧了身打开盖子,露出里边奶白色的膏子来,用手指比着:“鸽卵大小即可!”
秦铮沉默着,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邱晨诧异着,也顾不上紧张了,转回头看过去,就见秦铮皱着眉盯着瓷盒,察觉到她回头,转回眼来一脸苦恼问:“这个东西软的很,怎么知道有没有鸽卵大小?”
邱晨有些气闷起来,转回眼睛,伸手自己从瓷盒里挖了一小块出来,抹在秦铮手中的巾子上,然后道:“这个也不是非多少,看着洗干净就好……”
“哦……”秦铮恍然着,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头让她坐好,另一只手拿着巾子开始在她的背上擦洗起来。
忍着,忍着,终于忍不住了,邱晨低声提醒:“涂上膏子之后,你撩一点儿水,才能搓出泡泡!”
“哦……”秦铮再次答应着,随即撩水、搓背,洗完背后,握着她的肩头将她转回身来,开始洗前面……
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