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些田地,一家老小以后的日子也就有了保障,再不济总不至于饿了肚子了……嗯,据说祭田是最有保障的,抄没都不会涉及,那就等田地买下来,落户的时候,再想想法子吧。
入夜后,夜幕暗沉,连个星星也无,真正是暗的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的。
一个黑影子从林家的一进院里一晃而过,如一缕烟飘过屋脊院落,无声无息。快到天明时,这抹黑影子又返了回来。
一个小点心铺子开张,也没什么大热闹,不过是放几挂鞭炮,撒几把铜钱,引得顽童乞丐一阵哄闹就算开张了。
邱晨带着两个孩子和两个丫头,如来时一般,轻车简从地乘了两辆马车,从铁塔寺街直接出了北城门。唐文庸已经在此等候了。
见邱晨一行过来,唐文庸挑着车帘子笑着招呼:“到这辆车上来吧,雪路难行,这辆车宽大稳当些!”
邱晨刚刚就看到了,唐文庸乘坐的车子比普通车子大了近一倍,车前有两匹马并辔牵引,旁边跟着七八个随从护卫,似乎还空着几匹马,想来是备着路上替换的马匹。
这个时代可是极讲究规制的,车辆屋舍,甚至穿衣、首饰都有各种限制,唐文庸这辆车子……普通官员也违制吧?
不过,邱晨没有打算问,笑着应了,带了阿福阿满上了唐文庸的车子。……有些事情,明白着不如糊涂着!问不如不问!
果然,唐文庸的车子不但宽大,而且极坚固,防震也不知怎么做的,比林家的车子颠簸的轻许多。车厢底板似乎做了暗格,烧了炭火,整个车厢里,暖意融融的,在这大雪天里,居然一点儿也不冷。
邱晨给两个孩子脱了皮袄子,摘了皮帽手套等物,自己也除了御寒的大衣裳,安安适适地在唐文庸对面坐了,车内装了小几,唐文庸也不用小厮伺候,自己烧着红泥小炉冲了茶,给邱晨递了一杯,又笑着给阿福阿满各斟了半杯。两个小家伙笑嘻嘻地谢了,捧着杯子很有些模样地安稳喝起了茶。
因前一日的大雪,道路难行,这一路的速度也就快不起来。巳时中从安阳出发,过了未时一刻,方才赶到安平县城。
雪路难行,马匹也格外吃力,肩胛脖颈上都汗湿着,鼻孔大张着喘着粗气……
邱晨也不着急,唐文庸更是闲散的好像从来不知焦急为何物,一行人也不进安平县城,就在城外的酒肆里落了脚,吩咐伙计们卸了车,牵了马匹下去喂料歇脚。
这一歇,歇了大半个时辰,临近申时,众人才重新上车继续行程。邱晨目光扫过车辕,果然,之前的两匹马已经换过了。
一刻不停地缓缓行来,到达刘家岙的时候,天早已经黑透。邱晨叫醒睡得香甜的阿福阿满,拍着两个孩子醒透了,喝了半杯茶,车子也在林家门前停了下来。
稍停,车子重新启动,略略震动着进了林家大门,一直在二门外才停了下来。
邱晨已经给阿福阿满穿好了衣裳,车子刚停下,就听到安辔在车辕上问候:“见过二舅老爷!见过表少爷!”
知道是二哥杨树猛和俊文俊书等人接出来了,邱晨挑起帘子笑着招呼:“二哥!”
阿福阿满也从邱晨的胳膊下钻出来,欢呼着叫道:“二舅舅,大哥、二哥……”
一家人欢欢喜喜进了屋,杨连成和刘氏已经等不及走到了正屋门口,邱晨连忙上前搀扶了,一路进了西屋,带着孩子行了礼,略略说了一下大哥大嫂的情形,让二老放了心,这才回了东屋梳洗。
从耳房里转出来,俊文就过来回报:“……仍旧安置在了前院东厢……护卫们安置在了西厢里。已经送过晚饭去了。”
邱晨点点头,笑着道:“你爹娘都好,过几日,他们也要来住几日。”
俊文和俊书眼睛亮了亮,都笑着答应了,正在跟阿福阿满叽叽咕咕的俊言不知怎么听到了,一下子跳过来追问:“姑姑,我娘说啥时候来?”
“俊言这是想你娘了?”邱晨含笑说着,引起俊文兄弟几个的一阵低笑。
俊言红着脸,有些别扭地拧拧脖子,哼声道:“才没……那啥,我娘说给我做棉鞋……”
看这小子一脸别扭,众人也不再逗弄他,邱晨笑道:“过个几日就来……俊言这些日子背书背的好吧?到时候,背给你娘听听,也让你娘欢喜欢喜!”
俊言微微皱了皱脸,随即好像下了决心似的,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六十二章 活该
第二百六十二章 活该
跟家人见了面,趁着摆饭的空当,邱晨从后院转出来,踏进前院,秦义正好从正房出来,一身黑色的劲装,脚踩着牛皮快靴,看到邱晨微微一愣,随即拱手一礼,转身打起门帘来。
邱晨点点头笑道:“不是让家里人做了棉袍了?怎么义师傅没穿?可是又不合适的地方……义师傅不用拘谨,拿去改改吧!”
秦义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来,垂首道:“夫人不必挂心,棉袍很合身……没有出去,就没穿。”
练武之人好像比较耐寒……邱晨脑子里跳出这么一个印象来,也就不再多说,笑了笑,迈步走进屋里。
一进的正屋,一如她离开前,温暖干净,也安静。
之前,只有秦铮居于此,这样的安静很正常。唐文庸也来了,仍旧如此寂静无声,邱晨却微感诧异。这让她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个满身寂寥的身影……
微微摇摇头,将这些都甩掉,邱晨走进西次间,守在里屋门口的是秦礼,一看到邱晨过来,立刻堆了一脸的笑,“夫人回来了。三爷刚刚进去……”
前半句问话爽朗清晰,后半句却压的极低。
邱晨微笑着点点头,目光在秦礼身上的靛青色棉袍上扫过,借着秦礼打起的门帘,走进屋里。
屋内,秦铮一身青色茧绸素绣长袍,端坐在外侧,唐文庸也换了一身绛色袍子,隔着炕几坐在里边,炕几上单调地摆着两盏茶……屋里很干净,干净的让邱晨觉得有些疑惑,再爱干净,也不至于把被褥收起来吧!
而且,之前,她离开之前,明明给秦铮送了一盆天门冬和一株坐蕾的茶花过来,如今,却也不见了……整个房间里,空寂寥落的,仿佛好长时间没人住着了一样。
嗯,还有,刚刚进门的时候,外屋也没有惯常的温暖,反而有一股子……生烟味道……就是灶炕多日不烧,再次点火生发的味道。
邱晨微微挑了挑眉梢,目光扫过肃穆对坐的两人,轻笑道:“你们俩这是……相对着参禅还是悟道?”
目光凝过来的秦铮闻言,忍不住先失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去端几上的茶杯。唐文庸飞快地扫了秦铮一眼,放松了身体,曲起一条腿,用手肘支撑在炕几上,笑着道:“参禅悟道对着这样的也思路凝滞了……这人,要参也是去战场上,他参的是杀戮道!”
邱晨目光一转,看了看秦铮,也没看出垂着脸的某人有什么表情变化,随即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也有各人的道,只要不是残杀无辜,嗜杀无度,以杀止杀,以杀救人,也未尝不是正途!”
满嘴胡诌了一通,看着连秦铮都抬起头注视过来,邱晨自己先说不下去了。
“呵呵,不扯了,扯不下去了。”邱晨笑着摆摆手,转而道,“看样子你们两人都不错……我这就让人送晚饭过来,吃过饭早歇着……这么大的雪赶路,真真是找罪受!”
顿了顿,邱晨又道:“刚刚我问过了,穆伯今早出门去了,说是明儿回来……这么大的雪赶路太受罪,文庸正好多住上一两日,雪化一下再赶路也不迟。”
唐文庸眉眼弯弯地连声答应着,看着邱晨曲曲膝,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回头笑睨着秦铮道:“号称果敢勇毅的靖北侯,你的战略战术呐?”
秦铮垂着眼,对唐文庸的挤兑似乎充耳未闻,沉吟着道:“有了‘牛痘’一事,此次你离开回京,反而没了不好之处……”
唐文庸脸上的戏谑散去,露出一抹厌恶的嘲讽来:“老三抢了筑堤修河工的差事,急吼吼地赶来摘桃子……哼,他还真以为父亲老糊涂了呢?”
秦铮抬头看了眼唐文庸,垂了眼睛瞅着茶杯中淡黄色的茶水,没有接话。这话唐文庸能说,他却接不得。
好一会儿,秦铮道:“卖地一事越快越好,最好赶在……头里,把折子递上去!”
“嗯,跟二舅、吴云桥还有蒲城府都说好了,两天后拍卖,转天收拢了银钱就上折子……”唐文庸挑着嘴角,眼中却是一片深寒,“这些事儿都做了,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我倒是看看明年的河工……修好了没有功劳,修坏了,哼!”
秦铮抬眼看看唐文庸,沉吟道:“这事儿,咱们要帮着他,尽力让他把差事做好了。”
唐文庸眯了眯眼睛,突然笑起来:“好,就该如此!”
虽说唐文庸的大车舒适许多,但颠簸摇晃了一天,仍旧让人疲惫的很。吃过晚饭,邱晨陪着刘氏略略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两个孩子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孩子们照常早起锻炼,邱晨一夜好眠,也不再躺着,一同起身洗漱了,裹了件灰鼠皮斗篷出了门。
昨夜起了一阵风,吹散了满天的阴霾,时光虽早太阳还未升起,湛蓝明澈的天空却昭示着,今儿是个大晴天。清晨的空气冷冽而清新,邱晨深吸了口气,伸展了一下腰身,晃了晃胳膊,就裹紧了斗篷往外走去。
好些天不在家,邱晨就想着四下里转转看看,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将这个最初来到的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家。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清扫出来,堆在花圃、树木下边,邱晨沿着廊檐一路走出家门,入目的就是一片茫茫的白色世界。
池塘里的水结了冰,又厚厚地盖了一层雪,把池塘和堤岸、田野都混成了一体,高矮错落起伏间,能看到三奶奶家和两三邻里的屋舍,在灰蓝的清晨光线下,隐约成一片冰雪童话的世界。
“坐了一天车,怎么不多睡会儿?”杨树猛从东跨院里转出来,笑着跟她招呼。
“一路坐车,不是太累……”邱晨回头应和着,看着被大雪覆盖的田野道,“瑞雪兆丰年,看样子明年是个丰收年啊!”
杨树猛笑着道:“雪水足,麦子来年生发的快……今年田里欠收,明年是个丰年,百姓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邱晨不过是随感而发,却没有杨树猛想的这么现实……她还是没有靠天吃饭的自觉。微微一愣,邱晨转眼看向杨树猛道:“这场雪太大,作坊里没有受什么影响吧?”
听邱晨转了话题,杨树猛也道:“还行。一入冬,活计就都挪到了工棚里,所以影响不大。”
兄妹俩说着话,一起往东走去。
临近操场的时候,邱晨看到一灰一蓝两个身影,是丁先生和潘佳卿站在操场边看孩子们晨练。
邱晨兄妹上前问候了,跟两位先生说着话,邱晨也关注着操场上孩子们的锻炼。早起跑圈热身已经结束,孩子们正在跟着秦义打拳,踢腿出拳,神色肃穆,倒是有了几分虎虎之势。
不过站了片刻,邱晨就跟两位先生告辞转了回来。往家走着,邱晨跟杨树猛道:“过会儿工人们来,二哥上上心,问一下工人们家里有没有受灾的,有没有塌了房屋之类的,若是有,咱们也伸把手拉拔一下。”
杨树猛答应着,跟邱晨说起这段时间的生产情况。
“丫头,你可算回来了!”穆老头儿爽朗的声音到了,人影也到了邱晨兄妹面前,“丫头,我跟你说,我的痘苗试过了……我试了二十三个孩子,二十三个都只是发了两天烧,再就活蹦乱跳没事儿了。我又试过‘人痘苗’,那些孩子没有一个有感觉的……哈哈,咱们的牛痘苗完全能够放心种了。”
邱晨听到声音时还微微吃了一惊,等看清是穆老头后,就安了心,微笑着地听着老头儿巴拉巴拉地一通说下来。听穆老头拿着二十三个孩子做实验,她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却并没有表示什么。
*……测验是不对的,可在这个没有任何实验条件的时代,想要确定药物是否有效,似乎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当然了,是在确保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
“穆伯此举活人无数,功德无量啊!”不管过程怎样,结果确是值得令人欣喜雀跃的。
牛痘苗制作成功,就标志着至少她周围的孩子们不会再受到天花的威胁。若是唐文庸操作好了,还能惠及更多的,甚至全国的孩子。相对于这个结果,过程中的一点点……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穆老头儿很没形象地翻个白眼儿,大喇喇摆手道:“别跟我灌米汤,我不稀罕这些……嗯,我就爱吃你做的水煮鱼,你给我做份水煮鱼比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好多了。”
邱晨笑着连连点头:“水煮鱼好说,过会儿我让人凿了冰现捞两条大鱼给您老做……穆伯,您是今儿早上回来的?文庸过来了,您老还不知道吧?”
穆老头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目光一扫,了然道:“不光文庸回来啦,连秦小子都返回来啦……”
话说到一半,穆老头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下子顿住,话锋一转,笑嘻嘻道:“丫头不是说要凿冰逮鱼吗,我这就找两个小子去,老汉不盯着,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走了!”
邱晨失笑着摇摇头,目光转回来落在正屋靛蓝的棉帘子上顿了顿,和二哥杨树猛继续往后院走去。
兄妹俩直接进了西屋,二嫂赵氏已经过来伺候着了。看着赵氏已经隆起来的小腹,邱晨转眼看看恍若未见的杨家二老和杨树猛,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笑着说起话来。
孩子们一头一身的汗转回来,洗漱过吃了早饭,又一起说说笑笑地上学堂去了。
邱晨就叫来青江家的,吩咐道:“从今儿起,你就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着……二嫂身子渐渐笨重起来,别让她再做活计了。”
青江家的连忙答应着,笑道:“像夫人这样的小姑子,对嫂子这么贴心贴肺地好的,可没处找去。”
青杏在旁边笑道:“夫人不光对舅太太好,对咱们不也一样……夫人就是心善,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