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爹也该回去,趁着上冻前收拾收拾屋子,备下炭火木柴,也该过冬了。”
“娘……”邱晨一时后悔的不行,她原本想着接两位老人去城里看看热闹,这时看来,倒像是她赶着老人们回家了。
“你个傻闺女哭啥?嗳,瞧瞧,都俩孩子的娘了,哪兴说哭就哭的……”刘氏温声宽慰着,自己却抬手抹了抹眼角,继续道,“咱们家如今也不是从前了,也有丫头婆子伺候着,我们回去,有他们照应着,也累不着也受不了罪,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
“娘……”邱晨心中懊悔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劝住杨家二老改了注意。
这时,一直沉默的杨树猛开口了,拍拍邱晨的肩膀道:“行了,你也别难受了,咱爹咱娘来这里也住了这么些时候了,这里虽好,他们却总是会惦记家里,离开时间长了,他们也想家,想村子里的邻里亲戚们……让他们回去也好,大哥大嫂忙完了也能回去陪爹娘住着,再说,你二嫂过些日子,稳当了,也就能坐车回去了……”
到了这时,邱晨知道自己再劝说什么都没用了,也就垂着头抹了眼角的泪水,算是默认了。
好在,杨家铺子离着安阳城很近便,她有近一半的时间是住在安阳府的,到时候去看望二老倒也方便。
在毫无思想准备下,杨家二老决定离开。邱晨难过不舍,却也拗不过两个老人,只好赶着去吩咐人安排。鱼和藕南沼湖都有,就不多带了,西红柿给老人摘上一筐,辣椒给老人们带上两串。又把给刘氏、杨老爷子新做的皮袄帽子靴子之类都带上……邱晨一直忙碌到近子时方才收拾利落了,竟让她整整收拾出七八口大箱子来。
好在,如今家里车马多,这些箱子也不愁拉不了。
匆匆洗漱了回了房间,阿福阿满兄妹俩已经睡熟了。
既然老人要求离开,邱晨带着孩子们去过节的计划也就能够执行了。当然,根据老人的意思看,很有可能是从安阳城转移到南沼湖。不过,南沼湖那边有芦苇荡,有鸡鸭羊群,还有荸荠、莲藕、菱角,倒也不愁孩子们玩得不尽兴。
孩子们收拾起来快当,就是要跟他们先生请假……明儿一早突然去说,好像很突兀很无礼……唉!
杨老爷子闷不做声的好几天,谁也没想到他老人家居然早就打定了注意要回家!……唉!
虽然知道老人极爱并没有偏心,但老人今晚的举动还是让邱晨心里不自觉的有些发酸。却根本没注意到,一贯理智的她也有这种受闷伤的时候,而且,她也没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杨海棠,也把杨家二老、大哥二哥等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竟然吃起大哥大嫂的味儿来了。
胡思乱想着,邱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睡沉了,再一睁眼,窗纸已经泛起了一层灰白。
想起爹娘要离开了,邱晨忍不住又微微地叹了口气,这才起身穿衣下炕。阿福阿满已经起身了,正在耳房里放轻了动作洗脸梳头。
邱晨掀帘子走进去,两个孩子立刻叫起来,玉凤和青杏,还有阿满的大丫头玲子连忙福身问安,邱晨摆摆手,过去亲了亲阿福阿满,然后打定了注意,孩子们先去早锻炼,她要去问一声潘佳卿,重阳节有没有假日,有,她带孩子去过节。没有的话,就不要随意耽误孩子们的功课了。
唉,杨老爷子这个突然袭击,搞得她实在是很被动了。
送了两个孩子出门,邱晨洗漱了,由着玉凤给她绾了发髻,起身匆匆往外走去。每日孩子们早练,潘佳卿也会出来散步。结果,从潘佳卿处得知,重阳节是大节,会放一天假,又连上之前邱晨商议决定的每十天休一天,孩子们就可以放两天假。
“……重阳节,小可正好准备带孩子们去后山登高望远……”潘佳卿解释着自己的安排。
听到潘佳卿宽慰性质的解释,邱晨反而犹豫了,相对于自己带孩子出行,她还是觉得孩子跟同学们一起出游会更开心。
心里盘算着,邱晨转了话题询问潘佳卿:“如今塾学里已经有二十多个正式学生,加上我们家的那些丫头小子就更多了,就潘先生一个人应该很吃力了……而且,潘先生是要参加科考的,如现在这般操劳辛苦,也没有精力读书……我就想请潘先生琢磨琢磨,推荐……最少两个,学问好品行也好的人过来做先生。”
说到这里,邱晨看到潘佳卿脸上闪过的一丝别扭,垂了垂眼,微笑道:“不说潘先生这一年多对孩子们的悉心教导,就是潘先生这样的学问品行也值得我们结交为友。虽说……我并没读多少书,也不会引经据典,但我,和家人孩子们都是将潘先生当成自家人的,我今日这个提议也是为了潘先生能更好的习读,不至于因为教导孩子们耽误了先生的前程。而且,不论先生是否仍在此执教,先生都可以安心读书……以后先生的生活读书所需,都有林家,有你的这些学生呢,你也不需再为这些庶务耽搁了……我是实在人,不会说话,潘先生多包涵,我也是敬重佩服先生的人品学问才如此冒昧。”
邱晨这一番话说出来,努力斟酌着遣词用句,只怕自己说的话让人生出反感来。
潘佳卿脸色微赧,拱手行礼道:“夫人一片拳拳之心,佳卿明白!夫人恩情佳卿心领!”
邱晨轻轻吁出一口气来,福身回了一礼,微笑道:“关于请先生的事,还要潘先生受累……另外,潘先生若是需要去何处游学,也请直接相告,咱们家里如今车辆马匹都方便,比去外边雇来的便宜也安全。”
潘佳卿拱拱手应下。邱晨琢磨着还是决定不带孩子们出行了,跟潘佳卿交待了一番,就告辞转了回来。
家里的早饭已经摆了上来,邱晨跟杨树猛陪着二老吃了早饭,孩子们才早练回来,进来跟二老和长辈们请了安,又说笑着去洗漱了回来,邱晨已经跟二老准备好了。
一听说邱晨和二老都要离开,俊文俊书还好,虽是留恋不舍却知道克制,俊言俊章立刻就苦了脸,阿福则是蹭到邱晨身边紧紧偎着,阿满直接扑进邱晨的怀里,大眼睛眨巴着,泪珠子就滚落下来,一边哽噎着:“娘,阿满不让娘走,不让姥姥姥爷走……”
俊礼自小也没离开过杨家二老,在杨家铺子到了刘家岙都是跟着刘氏住的。这会儿也蹭进刘氏的怀里,只是红着眼依着不说话。
让这三小搞得,原本隐隐的离愁瞬间浓郁起来,邱晨也红了眼抱了阿满又握了阿福的手,抬头对杨连成老爷子道:“爹,您看看,咱们都在一起多好,您老不走行不行?家里有大哥大嫂照应着呢!”
一看这局面,阿满第一个反应过来,从邱晨怀里挣出去,扑过去搂住杨老爷子的胳膊,泪眼纷纷地哀求着:“姥爷不走……姥爷不走……满儿还要跟姥爷摘柿子……姥爷还说带满儿去放马……还说带满儿去挖山药……”
满儿这一选定目标,阿福、俊礼,还有俊言俊章也都聚了过去,围拢在杨老爷子身边,俊章俊言都不说话,俊礼和阿福则是扯着袖子扯着衣襟,泪眼汪汪地看着杨老爷子……
杨老爷子一脸宠溺地哄着阿满呢,一下子又围上来这么多孩子,老爷子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刘氏在旁边抹着眼泪,伸手将阿满从杨老爷子怀里挖出来,抱在怀里轻拍这哄着,一边斜着杨老爷子恨声道:“你个老头子咋就这么狠心,你没看到孩子们都哭成啥样了?你咋就不能给孩子们个话儿?……你狠心看着孩子们哭,我狠不下心来,我住下!不走了!”
“你……唉,你说你……”杨老爷子被刘氏堵得脸色发红,想抬起手指着刘氏呵斥一句,奈何胳膊上还挂着俊礼和阿福,手抬了一下,差点儿把阿福摔出去,连忙又把阿福拉进怀里搂着。这一闹却仿佛一下子泄了一口气,长长地叹息一声,垂了眼,只哄着怀里的阿福和俊礼来。
邱晨挑挑眉,回头看看杨树猛,欢喜无限地跳下炕去,飞快地往外走:“我去让他们把行李再卸下来……嗳,潘先生说今儿要上山登高望远,你们几个小的也别搓搓你们姥爷姥娘爷爷奶奶了,赶紧地扶着他们二老洗漱,咱们一家也去登高望远去!”
说到最后一句,邱晨人走出屋门走到院子里了。
平日风雨时节还会顺着廊檐走,这会儿满心欢喜的邱晨,直接从院子里穿出去,走到二门处,看门的田氏看她过来连忙起身问候,得知竟是这么一回事,连忙笑道:“夫人尽管交给奴婢吧,奴婢定把话儿传过去。”
邱晨拍拍脑门儿,她骨子里还是没有习惯要人伺候,一着急就自己奔过来了。
笑着点点头,回身,玉凤和青杏也拎着裙子赶了过来,邱晨看着两个丫头笑着道:“老爷子老太太不走了,咱们今儿不出门,改爬山登高去,你们俩赶紧去收拾一下,吃的喝的带上,再让丫头小子们给每个人带上件御寒的衣服,再带上两条油布两条毯子……还有,带上调料肉食,咱们野炊去……”
哩哩啰啰说了一大通,看着两个有些发蒙的丫头,邱晨失笑地摆手道:“算了,我自己个去厨房,你们回去准备衣服毯子和小零食吧!”
玉凤青杏这才松了口气,玉凤曲膝道:“夫人,让青杏跟着你吧,准备衣物用具我回去带着春香就行了。”
邱晨挥挥手,带着青杏去了大厨房,不过片刻,炸藕合、炸丸子、炸鱼块,新鲜的猪肉、羊肉,和各种调料就备好了。邱晨又吩咐厨房里尽快烙一些薄饼出来,再带上几十个咸鸭蛋,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
房间里已经没了刚刚的哭声和愁云惨雾,几个小的这会儿都围拢在刘氏身边,一个比一个嘴甜地哄着刘氏开心,倒是杨老爷子被冷落在炕头的角落里,没人理会。
邱晨跟杨树猛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一笑,邱晨上去跟俊文俊书成子道:“你们带小的们去学堂吧,跟先生说一声,孩子们的午饭我让人备了,他只需操心旁的事就成了。”
俊文俊书抬头看了看自家爷爷郁闷的模样,偷偷笑着连连答应着,上去拉了阿福阿满俊文,又一巴掌拍在俊言俊章屁股上,笑斥道:“到时辰了,上学去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跟刘氏告辞,好歹的没有太没良心,又规规矩矩地跟杨老爷子告了辞,呼啦啦涌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子清净下来,邱晨就挨着刘氏做了,搂着刘氏的肩膀偷偷地笑了一会儿,这才道:“娘,我伺候着您洗洗脸去,咱们也跟着去登高望远……去年我上山的时候还看到了山上有一株茱萸,这会儿也该满树红果子了,咱们也跟着人家书里学学,也采上几支插在头上……哦,还有金菊……”
说着,邱晨又忙回头吩咐青杏:“你去后园子里捡开的好的金菊剪上几支过来,咱们也簪菊应景。”
青杏一脸笑地答应着,应声而去。
刘氏笑呵呵地点着邱晨的额头数落着:“你这闺女瞎指令啥,好好的花儿你非得折了它干啥,再说,我这老莫咔嚓眼的了,还带什么花儿啊!”
“娘,您看起来可一点儿不显老,好好收拾收拾,簪上几朵花,看起来就更年轻了!”邱晨依偎着刘氏说笑着,只觉得满心畅快。
再看杨老爷子拉着脸一脸的郁闷加尴尬,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跟老人较真了,万一憋出病来,更麻烦不是。
于是跟刘氏吐吐舌头,回头毫不客气地指使杨树猛:“二哥,你跟咱爹也去,你去给咱爹备上壶酒去,到了山上,你和咱爹也能跟潘先生喝上一壶。”
看着杨树猛嘿嘿地笑着的憋不住,邱晨连忙挥手撵人:“快去快去,再晚了,耽误了孩子们的行程了。”
撵走了杨树猛,邱晨扶着刘氏下了炕,回头笑嘻嘻地对杨老爷子道:“爹,我伺候娘梳洗……我觉得红柿子带上几个给孩子们吃挺好,就是不知道今儿还有没有熟透的……”
杨老爷子脸色一缓,连声答应着:“我去看看,那玩意儿熟的快,昨儿看着还青,今儿就能红透了,铁定能摘一些!”
“嗳,您去最好了,旁人去还怕不知轻重祸害了!”邱晨狗腿地上前扶着杨老爷子下了炕,把炕角的拐棍递到杨老爷子手里。杨老爷子气顺了好些,挥手把邱晨推开,挺直着腰板儿出去了。
杨老爷子的腿年轻时受过寒,后来又摔骨折了,接骨的没给接利落,走路一点一点的,经过邱晨一年多来的舒筋活络药丸、药酒的调理,杨老爷子的腿疼病好了许多,但这已经多年的残疾,却实在没有办法了。
暗暗叹息了一声,杨老爷子才五十多岁,这个年龄搁在现代还正值壮年,腿上有了毛病铁定会做手术矫正,可在这儿,五十多岁就是儿孙满堂的老人儿了。不论是病人自己还是家人,都更接受姑息治疗……咳咳,再说了,这里也没有现代那么发达的医疗技术,邱晨做个外伤缝合还行,若是稍复杂些就白搭了,更别说折骨再接这种要求极精细极高超的骨外科手术了!
扶了刘氏进西耳房洗了脸,给刘氏用了花露和乳液,刘氏一边唠叨着:“……一大把年纪了,还用在这些干啥……”一边往镜子里顾盼着,邱晨看着抿着嘴笑。旁边伺候着的赵氏和青江家的也都抿着嘴儿笑。赵氏拿了梳子上前,仔仔细细地给刘氏梳通了头发,重新给刘氏梳了头。
青杏就用托盘托了五六朵开的正好的金菊、红菊走进来,邱晨笑着招手叫过来,亲自拿了把小剪刀把花梗剪了些,递给赵氏一支,两个人仔仔细细地比量着,跟刘氏商量着,在刘氏口是心非的推拒声里,挑了一朵金黄色的金丝菊和两朵稍小些的赤红菊花簪在发间,鲜艳的花朵衬着花白的头发和微微泛红的脸颊,竟真地让刘氏看起来年轻精神了许多。
邱晨挨着刘氏的脸,笑嘻嘻地望着镜子里道:“娘,您看看,这么一打扮,您那儿还看得出老来啊,咱们娘俩这么一出去,说不定都要被人看成事姐妹俩了!”
刘氏一巴掌拍在邱晨脑门儿上,笑嗔着:“知道我今儿拦下你爹如了你的意,瞧这会儿的嘴巴甜的,都赶上抹了蜜了。”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