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微微挑着眉,心道,酒中放了冰块饮用,这不跟冰镇啤酒、加冰威士忌一样了?那两样的味道倒是真不错!
只不过,这具身体偏寒,时下又只是初春,而且,这个时候可没有制冰机,都是冬日从河里凿了冰块儿回来存着,放到夏天或降温或食用……想想,那卫生就不敢保证,还是不要拿着自己的身体冒险了!
摇了摇头,邱晨笑道:“那我也喝温热的好了!”
小伙计连声答应着,从怀里拿了火石火镰火绒子诸物出来,手脚麻利地点燃了两只红泥火炉,帮着青杏春香把两种酒都温上,这才垂着手退后几步道:“夫人,这酒只要稍等盏茶功夫,就可以饮用了。夫人若没有其他吩咐,小的就退下了。”
邱晨笑着抬抬下颌,青杏从荷包里摸出一只小银豆子递给小伙计,道:“喏,你伺候的周到,我们夫人赏你的。”
小伙计虽然只是个酒楼伙计,却也经手了许多银钱了,小银豆子一入手微沉,心中一喜,登时喜笑颜开地躬身连连谢了赏,这才垂着手缓缓退了出去!
出了包间,放下门帘,小伙计这才张开手看到手心中的银豆子,眼睛的亮光瞬间爆开。他因为人机灵,会说话,没少得客人打赏。但一般的客人也就赏十几二十几个大钱儿,这一出手就是一颗银豆子……看着银子的成色雪白,就是成色足足的官银打制,可比成色差的还要贵上两分呐!
话说,他在这酒楼中做伙计也有两年了,这样的打赏还真是第一回遇上呐!
很快,浊米酒就温好了,青杏给邱晨斟在杯中,杯中的酒液呈现淡淡的乳白色,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浊酒’。
邱晨抿了一口,咂了咂味儿,唔,这个所谓的浊米酒,就是糯米酒嘛。那个在现代也有,只不过更多的会用做饮料或作食材用,而很少将其归为酒类,它还有名字叫‘醪糟’、‘酒酿’、‘米酒’。
这还真是个好东西,不但营养丰富,还能够促进血液循环,而且有活血化瘀,温补滋养的作用,所以,许多地方坐月子喜欢喝这个,以促进产妇的身体尽快恢复。
邱晨又喝一口,细细地品味着,这里的米酒微酸清甜,已经滤过了米粒,只取酒液,倒是失了吃酒酿的别样趣味性了。
酒酿具有解暑的作用,邱晨就在心里琢磨着,过些日子天气热了,或许可以自己做一些来喝,这个酒精含量极小,孩子们也能喝的!
抬起眼,邱晨笑着招呼青杏和春香:“这浊米酒极淡,味道不错,你们也倒上杯尝尝!”
一顿饭吃的尽兴,因为喝了浊米酒,主仆三人的脸颊上都微微有那么一抹淡淡的晕色,看起来气色特别好。
吃过饭,邱晨也不再逛街了,带着三人回了林宅。
就在邱晨离开的酒楼三楼的一个包间里,呼延寻站在临街的窗前,目光冷厉的盯着街上笑语嫣然的妇人。
那妇人虽然穿着清素,但眉眼带笑,面颊含春,就那样一边走一边跟两个小丫头和一个年轻体健的男子说笑着,完全不顾在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真真是……他还从未想过,这妇人居然是如此放荡之人!
呼延寻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手指因为用力生生的疼,几乎要将手中的酒杯捏碎……
且让她自在几日,等他将云家踩到脚底下再说。
回到家,春香很快叫了一个很有名的严婆子进来,从严婆子带来的货品中挑了几束丝线后,就借着看丝线的品质把严婆子留下来,边做着绣活儿,边攀谈起来。
半个时辰后,严婆子心满意足地拿着二百钱,和下一次的许诺离开了林家,春香也很快回了三进院的正房,向邱晨回报。
“……这个严婆子很嘴碎,奴婢略略一提,她就将各家内宅的私密事儿都讲了出来……”说到这里,春香抬头看向邱晨,询问,“夫人,那婆子说的很琐碎,也很乱,好些都不靠谱,不知道夫人想听谁家的事儿?奴婢捡着给夫人说说。”
邱晨点点头,却也不隐瞒,道:“咱们初来乍到,以后要在府城立住脚,那些官宦人家、几大商户,都要慢慢甄选着结交。你以后就重点打听这几户人家,咱们也好选选,哪一家可交,哪一家不可交!这个打探不清楚,万一不明所以地结交了不该结交的人,说不定就能带来麻烦,甚至祸事!”
春香仔细听着,郑重应了,然后略略琢磨了片刻,开口说道:“今儿严婆子说了许多原来高同知的阴私。对于如今的知府、同知大人,还有驻军的佥事大人倒是没说太多……哦,说过一句,严婆子说,新到任的佥事大人年少有为,虽是四品将军,却至今未娶,家里只有一个长官送的侍妾,还说,那佥事大人,如今在安阳府风头正健,前些日子又果敢英勇地全歼了百余名犯事作乱的水匪,可以预见以后的前程绝对差不了,是以城里的大户人家,不少都打算跟这位大人攀上姻亲,甚至已经有人托了媒人,不但将自己女儿嫁过去,还多附带着丰厚的陪送嫁妆,据说眼下开价最高的一家人已经将嫁妆金额开到了五万两银子!”
邱晨露出了一丝兴味之色,挑着眉道:“居然还真有这样倒贴的人家?”
春香点点头,邱晨也不再追问,只叮嘱道:“嗯,这些很有用。对了,你以后再跟那些婆子套话的时候记得问问那些人家的夫人小姐都爱什么物事儿,多去哪一家……比如首饰爱赤金还是嵌宝的?比如衣料子,是爱织锦缎还是阮烟罗?”
春香看着邱晨,点点头道:“夫人,奴婢知道了。问清了这些,以后礼尚往来才好应对!”
听着春香自动自发地帮她找了个借口,邱晨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就从荷包里摸出一块大概半两的小银角子来,递给春香:“这是刚才你花费的银两……多的就不用给我找零了,就当你办事妥帖的赏钱吧!”
春香微微扯了扯嘴角,恭恭敬敬地敛衣行礼,谢了赏,这才捏着银角子,拿了刚刚从那严婆子手里买的丝线,从正房中退了出来。
☆、第二百章 意外之喜
第二百章意外之喜
春香打听来的消息渐渐多了起来。
云家在安阳府多年,又在那个位置,自然备受关注,包括内宅外院,几乎无处不是关注的眼睛,流出来的消息自然就多。不过,在邱晨听来,只是些妻妾争风、嫡庶矛盾之类。
云济琛的父亲云逸舟私生活还算干净,只有一妻一妾,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只有一个小女,现年刚刚九岁的云迎迎是庶出,两子和长女皆是妻子常氏所出。常氏乃卫国公常家旁支,虽说如今卫国公一系日渐式微,云逸舟与常氏却一直伉俪情深,琴瑟相谐。云逸舟唯一的妾,也是常氏的丫头,因伺候的好,开了脸给了云逸舟做了通房,生了庶小姐云迎迎之后,才给了个妾的名分。是以,云家的阴私事儿有限。
呼延佥事刚刚到任,作为安阳府最高的军方官员,自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可呼延府连个正妻都没有,就一个叫柳眉儿的侍妾,还是呼延佥事调任前的上司欧大海送的。不过被众人关注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这位柳眉儿极为得宠,如今一家独大,掌管着佥事府的后院,出入内外都以‘奶奶’相称,这等以妾为妻的行径,在众多关注者的眼里可就是丑闻了。只不过,因为呼延佥事没有娶亲,这种事也没办法上纲上线。诸人也就背后笑话一番,表达一下自己的鄙夷罢了。
不管怎么笑话、鄙夷,眼下佥事府没有女主人,就有不少人把心思动到了柳眉儿身上,是以,柳眉儿的脾气性格习惯都被人打探了出来。比如柳眉儿好豪奢,喜鲜亮的织锦缎衣裙,首饰非赤金嵌宝不用,还特别爱各种熏香,而且特别喜欢自己调制熏香,连柳眉儿自己也为这一个技艺得意。另外,据说柳眉儿擅舞,更喜欢起舞是燃起熏香,在氤氲香气淡淡烟雾中翩翩起舞。
织锦缎……赤金嵌宝首饰……熏香……真真没有一样不是烧银子的。邱晨微微一笑,让对面的春香有些怔忡,不知道夫人为什么对佥事府的一个侍妾这么喜欢。是喜欢吧?
邱晨淡淡道:“看来呼延佥事的家底挺厚啊……”
春香微微蹙了眉,似乎是搜寻着自己听来的消息,茫然地摇摇头道:“佥事大人刚刚到任不到半年,却没听过佥事府有什么产业。……或许是祖传的产业吧!”
祖传的产业,就邱晨所知就那么两间半茅屋三亩地。温饱尚且不能保障,哪里有钱支持一个侍妾如此豪奢的生活和爱好?
摇摇头,将心中那丝悲哀抛开--那不是她邱晨的感觉,似乎是这个身体残留着海棠的某些感觉。邱晨并不喜欢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但不妨碍她对海棠许诺。之前,呼延寻只欠海棠的,并不欠她邱晨什么。不过,如今不同了。
“是呐,或许是祖产吧!”转了话题,邱晨笑着摇头道,“说起熏香,我倒也觉得挺好,就不知道安阳城中哪家店里的香料比较地道。”
作坊里做香皂有好几种香精香料,但那些东西都是云家、廖家商队购买来的,邱晨之前只管着拿来就用,还真没注意过安阳府的香料店。这个时代的熏香大都还是些天然的香料,诸如沉香屑、檀香、安息香等,使用的时候放在香炉中燃烧,散发出香味儿来。烟雾缭绕的,邱晨并不太喜欢。若是提出精油来,做成香薰灯……
“这个奴婢也听说了,据说府前大街的商记香料店最全最好,都是商家自己的商队从西域带回来的。”春香连忙回答道。
邱晨笑笑:“不知道商记有没有通事上门?若是能让她们带了香料来给咱们看看挑挑,选一些来熏衣服也挺不错!”
春香笑着点点头,道:“自然有,她们的通事不但上门做买卖,据说商记的通事们还都会调香,夫人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让她们给调一份专用的香料呢!”
“是吗?这么说起来,还真是越听越有趣了!”邱晨笑着露出一脸的期待。
在现代就听说过很是神秘的调香师,据说好的调香师不但能够调制出美好的香氛,还能够根据所用人的体质调制治疗香氛、调制精油……在某些国度,人们对调香师的尊重丝毫不亚于救死扶伤的医生。
在现代没有机会见到带着神秘色彩的人,来到这里能够见识一下古代版的调香,不说其他,但就各人来说,邱晨也很是有些期待。
将联络商记香料铺的事情交给春香,邱晨转而着手安排起从刘家岙调来的人员。
在沈琥回刘家岙的第二天,邱晨想要调动的人员就都赶到了安阳城。这一次一共调过来三个人,刘占祥、泉哥儿和青江。
青江过来没有意外,但刘占祥和泉哥儿能过来,还是让邱晨略略有些意外,因为她这一次调动人员的前提条件就是要跟林家签订身契,而且是终身身契,除了子女不如奴籍之外,其他和卖身为奴没有差别。刘占祥和泉哥儿能够这么爽快地签了身契,可以说是对林家,对她邱晨最大的信任,让他们完全放心将自己的一生跟林家绑定在一起。
青江本就懂园艺,邱晨就把他安排去南沼湖,在基础建设之后,帮着杨树勇种藕、养鱼。刘占祥和泉哥儿则被安排到作坊里去,因为签了身契,邱晨就把原料的配比加工都教给了刘占祥和泉哥儿。他们两个现在都在安阳府的作坊里,等京城的作坊建好之后,就从二人中调一个过去。若不出意外,邱晨属意让泉哥儿进京,毕竟刘占祥已经成了亲,妻子最近就要生产,他离得远了,难免不方便照顾家里。
忙忙碌碌的几天过去,随着天气渐暖,府试发榜的日子也到了。
因为林家在府城有了宅子,发榜的时候人潮也会比较拥挤,邱晨就没有亲自去看放榜,而是让秦勇和沈琥护着林旭和姚韵秀和韩静瑜去了,作为林旭的小厮,春香的弟弟钰良自然也跟随而去。
打发着一群人出了门,邱晨就有些坐卧不安的,总是忍不住往屋门口看。
正心神不宁的,春香进来通报,说是商记的通事带着货物过来了。
邱晨微微晃了晃神,随即吩咐:“带进前边的小花厅吧!”
她如今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走家串门的人之可怕,堪比现代的狗仔队了,她想从她们嘴里打探别人家的*,却不想被别人侵犯到她的个人生活来。
调香师在邱晨心目中神秘而高贵,是以,打发了春香去传话,邱晨也很郑重地重新洗漱了一遍,却自觉地没有用香皂。她恍惚记得,要想辨别香氛的味道,之前就要避免接触这些含香料的东西,以免引起对香氛的嗅觉误差。
穿了一套乳白色的袄裙,外边套了一件青色茧绸的窄腰褙子,带着青杏去了一进院。
小花厅里很安静,从外边听不到任何声音。
邱晨主仆一脚踏进小花厅,第一眼就看到了侧边的椅子上坐了三十岁出头的妇人,容貌秀丽,梳着堆髻,鬓角攒着支琉金簪和一朵红绒花,面上敷着粉,妆容精致,身上穿着一件绛红色的通袖袄子,下身是一条靛青色绣着四季折枝花的宽幅裙,裙角下露出来的青色缎面绣花鞋不是多奢华,却也很精致讲究……这样径直用心的打扮,让邱晨暗暗地生出一种欣赏来。
春香站在那妇人身侧,正对着房门,第一个看到邱晨,连忙迎了过来。那妇人也随即站起身来,站在原地含笑侍立。
“夫人,这是商记的通事娘子,夫家姓季!”
邱晨笑着朝妇人道:“季娘子!”
季娘子优雅地曲膝施礼,“季张氏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邱晨走到上手坐了,示意青杏春香扶住季娘子,笑道:“听说季娘子的调香手艺好,我是早就想着能见识见识了。”
“都是夫人小姐们抬举,小妇人不敢当!”季娘子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很是中规中矩地回答着。
邱晨也不跟她打转转,直截了当道:“我都等不及了,那就请季娘子给我们看看你带来的香料吧!”
季张氏答应着,回身从桌上捧过一只特制的四层木匣子来。匣子乍一看上去就是个木质雕花的箱子,等抽开侧面的挡板,就露出四只精致小巧的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