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应了一声,继续道:“昨晚,小的从府里出去,一时觉得饿了,去了东街的一个面馆儿吃面,没想到,在哪里遇上了两个吃面的小子,最初小的没怎么在意,但听到其中一个小子道‘那安平县的刘老三真真好笑,还真当咱们家公子和他真心交接呢……’小的就上了心,挨着那俩小子坐了。果真,那俩小子说的刘老三就是刘家岙刘家的三子,那两个小子是同知府三公子的跟班小厮……”
*说到这里,廖文清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吓得*一下子顿住了话头。
廖文清犹如困兽一般来回走了两趟,听不到*的声音,又回头挥手吩咐:“别管我,你接着说。”
“是,”*垂手应了,接着又道,“那俩小子后来夹七夹八地说了好些,都是讥讽那刘老三的一些话,最后,其中一个矮胖小厮说了一句‘……嘻嘻,你说咱们三少把那小寡妇弄到手后,会稀罕几日?’另一个说‘你不知道了吧,那妇人虽说是个寡妇,但却是个有本事的,据说有一身挣银子的本事,转转眼珠子,银子就像水一样往家里流……嘿嘿,只要那妇人不傻的进门就被咱们三少爷,把那挣钱的方子都哄干净了,那妇人受宠的日子长远着呢!’……”
啪……
一声瓷器破裂的声音,再次打断了*的话。想想,关键处也说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话再说不说的也没多大意思了。*干脆闭了嘴,往后退了几步,觑着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走动的廖文清,慢慢地蹲下去,将那碎瓷片子捡起来。然后,就那么捧着一捧碎瓷片子,躬身站在门内听候吩咐。
好一会儿,廖文清才渐渐平复了心头的焦躁,挥挥手示意*先下去。*默默地行了个礼,躬身退了出去,并随手替主子闭了屋门。
到了外边,*将手里的碎瓷片交给打扫的小丫头,又寻了个巾子擦了手,然后就把那些丫头们打发了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他则仍旧默默地站在门口,静等着少爷接下来的吩咐。
站在门口,*也暗暗感叹,少爷和家里闹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哄得老爷答应了先斩后奏,先请官媒定亲,再等合适的机会再和夫人透底,到时候有了婚书,又有老爷的支持,夫人也只能认了。可没想到,少爷只欢喜了一晚,居然又生出这么一桩事来。
在安阳府,但若换个没有官身的人家,三少爷都不会看在眼里,偏偏这回招惹到的是官家公子,而且正正是管着商、税、军籍和扶绥诸事的同知。此前,边军的药材供应都是由这位同知大人把持着采购调度,自家公子通过那位将军挤了进去,就得罪了在这位同知大人……只怕,这回林娘子的事儿,也是因那事引起……唉!
三公子只想着兴盛廖家,却不想,福兮祸兮!
这个坎儿上,自家公子是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啊!真真是架到了火上了!
*在门口这一守就是大半天,直到,过了晌午,大管家廖怀安匆匆进来请见,廖文清才终于从屋子里出来。
廖怀安是父亲的人,见他廖文清也不敢掉以轻心,迅速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才把廖怀安叫进去。
偷眼看着三公子居然没了昨晚的喜色,甚至眼中隐忧暗藏,廖怀安有些想不明白,却也没多嘴,只照着三少爷的吩咐回话:“三少爷,老奴总算不负少爷所托,寻了府城口碑最好的官媒陈氏,并审过了双方户籍,领了官府媒凭……说起来,其中还有个小波折,那林娘子居然是女户,名下没有半分家产,只有一儿一女……”
“安叔!你说什么?”廖文清仿佛被刺到了一般,一下子跳起来。质问出口,廖文清也醒悟过来自己失态了,连忙缓了神色,拉着廖怀安坐下,笑道,“刚刚安叔说什么,那林娘子是独立的女户?”
廖怀安被廖文清一惊一乍弄得有些莫名,疑惑地点了点头:“是,单立了女户!”
廖文清一拍手,哈哈大笑道:“女户!妙哇,实在是妙哇,我怎么就忘了在这个茬儿了!”
大笑几声,又忙不迭的吩咐门口的*:“怎么不赶紧给安叔上茶?哎,再把我前儿拿回来的那罐好酒过来,让安叔带回去尝尝,那可是从未有过的好酒!”
连声吩咐了,廖文清一撩衣摆在廖怀安旁边坐了,亲昵道:“安叔,你说说,那女子是单立的女户,这种户籍的妇人不是按例不能再嫁,只能招赘?”
饶是廖怀安伺候的年岁多,心眼儿转得快,这会儿也有些跟不上三少爷的一时三变,木木地点点头,道:“按例确是如此,只不过,我们乃是商籍,公子……又未入仕,是而也算不得紧要!”
廖文清再次一拍手掌,抚掌大笑道:“哈哈,就是要的这个,我不是官身,我没有入仕,可有些人是官身啊,有些人还指着往上步步高升呢!哼,我就看他敢不敢霸了女户妇人,强行纳为姬妾!”
哼,你个混账王八蛋,居然敢坏你廖三爷的好事,我就看你敢不敢违了法例。你最好挺直了腰子……别尿了!
冷哼一声,廖文清眼中寒光一闪,随即转了笑颜,拉着廖怀安的手细细商量起请官媒,前往刘家岙提亲的诸般事务来。只不过,廖文清最后嘱咐廖怀安,且等几天,他去做些安排,再让官媒动身!
廖怀安不知出了什么事,让昨晚还急得火上炕般的三少爷突然改了注意不急了,但,他时刻警醒着自己的身份,就是个奴才头儿,主子如何吩咐他就如何尽心去做,其他的缘由,知道了也就装在心里。主子不说的,他也不会向主子询问什么缘由……至于,背后弄清楚来龙去脉,只要手脚干净,就是必须的了。
商量妥了,廖怀安抱了一只黑瓷小坛子恭敬告退出去,廖文清再次跳了起来,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游走起来。
他在安阳府结识的官家公子不少,但这事儿非同小可,必须找一个有用又妥当的人递过话去……方能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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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家岙林家大小因受到林旭的家书欢喜不已的同时,林旭一行跟着回春堂的商队也经过几日艰苦的跋涉,终于要走出险象环生的大山了。
从十八里铺向北十八里进山,若是一路顺遂,大概需要四五天就能走出大山的,却在商队进山后的第二天遭遇了大雨。
山路本就险峻崎岖难行,大部分时候都是人拽着马匹,一步一挪地往前走,最险要最狭窄处,山路刚刚能够赶过一辆马车,旁边还有险峻峡谷,深不可测。这样险峻的路程,商队根本不敢冒雨前行。只好寻了一处地势稍高又平缓的坡地驻扎,等待大雨停歇。
却没想到,这大雨一下就是两天一夜,到了第二天黄昏才渐渐小下来。刚停了雨,山路同样湿滑,天色又黑了,自然又耽误了一夜。转天早上虽然勉强启程上路,但山路仍旧未干,一路上人员马匹都走得格外小心,一步一滑地往前挪,这种情况下,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如此之下,原本最多五天就能通过的路程,生生走了九天,仍旧没能走出大山。
终于,在第十天一大早,廖海大声给商队鼓劲儿:“大伙儿再提口气,坚持下今日来,用不了黑天,咱们就能出山了。出了山,咱们就可以喘口气,好好松乏松乏了!”
一说不过大半天时间就能够出山,一行人,不论镖师还是管事、活计,无不精神一振,原本疲惫劳顿不堪的身体,似乎也一下子有了力气。大伙儿一边儿高声吆喝着、笑着招呼着启程赶路,一边儿纷纷畅想着出山后的期待。
“等出了山,我就地躺在草皮子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再说,这些天可累死了!”
“我不睡觉,我要先找个水泡子好好洗洗,这都多少天了,天天不是下雨,就是钻山涧老林子,这多少天不见日头,都快发霉了!”
“就你俩这点儿出息,一个就知道睡觉,一个就穷干净……要我说啊,出了这不让生火的老林子,咱们先说挖灶生火,做一顿热乎乎的饭吃吃,这些日子,天天啃干粮喝冷水,我他娘的都快成野人了!”
一路说笑着,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终于,日头越过高高的山峰,出现在了峡谷上方狭窄的天空。眼瞅着午时了,胜利在望,大伙儿更是群情激动,也没人要吃午饭,也没人要歇着了,纷纷憋着一口气望山外走,只盼着走出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山,好好地歇歇,松乏松乏!
终于,走在最前头的李震北大声喊话道:“大伙儿加把劲儿啊,前边看到谷口啦!顶多再过两刻钟,咱们就能出山了!”
这喊声从前边传过来,商队上下无不为之欢腾!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胜利在望,马上就要超脱升天,可以好好休息休息的时候,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轰隆隆的炸响……
“娘的,咋又打雷了?难道又要下大雨不成?这还让不让人活啦!”不知哪个小伙计以为是雷声,忍不住高声叫骂了一嗓子。
只不过,他这一嗓子骂得声音虽然高,却绝对不至于如此明显清晰。
他突然觉得不对头,眨眨眼才猛地意识到,不是他喊的声音太大,而是整个商队集体失了声!
然后,他就听到李震北在商队前头大声狂喊:“快跑,往谷外跑啊!”
李震北原本粗犷豪爽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个八度,尖利的带了破空的声音。小伙计懵懵懂懂地害怕起来,眼睛一转,还没看清楚,就听得两侧的山崖上突然轰隆隆又是数声雷鸣般的轰响,从头顶轰然而下,竟是直奔着他所在的位置下来。这个小伙计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楚,哪里是什么雷声,根本就是一块巨石,正从山崖上滚滚而下,朝着商队没头没脑地砸了下来!
“娘哎……!”小伙计一哆嗦,也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一股子力气,飞也似地朝着前边,那隐隐约约的谷口飞奔而去。
石头砸没砸下来,他完全顾不得了,砸到谁,他也没工夫理会了,眼下,他唯一想念想就是,再快一步,快过那些滚落的巨石,逃出去,逃出山谷谷口去……
不知道该说这个小伙计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在商队中的位置很靠前,就跟着前头的第三辆车子。这个位置,让他比后边大多数的伙伴离得谷口更近一些,也更有希望逃出生天去!不幸的是,就在他飞跑着,眼看着就要奔出谷口去的时候,在他前边突然轰隆隆又落下了十数块巨石。他眼瞅着那些巨石把跑在他前边的一辆马车和一个管事砸在了下面,砸成了肉饼?还是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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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死亡山谷
第九十一章 死亡山谷
好在,山顶的滚石在堵住山谷出口后,似已用尽。
遇此突变,李震北就成了调度应对的指挥所在。他一边大声指挥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信号,放入空中求救。众镖师调度协调,将所有车辆团团围住,人员马匹居中,只希望能够抵御一时。
廖海此时也下了车,抬眼看了看两侧寂静空渺的悬崖峭壁,也看到了那颗即将消失的求救信号。那是一颗红色信号,是行镖之人遇险时求救所用。一眼之后,廖海也毫不迟疑地从怀里掏出一支铁管,同样放出一枚信号,只不过,这枚信号是亮黄色,比之先前李震北释放的那枚耀眼的多,而且,飞的也要高出许多,发着刺耳的啸鸣直入云霄,即使在朗朗晴空烈烈艳阳之下,仍旧熠熠如星辰。如此亮度如此高度,只怕几百里外的人也能看得到。
“没想到你还有这好玩意儿!”李震北似乎并不太害怕,尚能笑出来。却是一把拉住廖海,拖着他急急地走进几辆马车围拢起来的护卫圈中央。
杨树猛虽说赶车十余年,见识了一些东西,期间还遇过一次山匪抢劫。但相对于今天这阵仗,那咋咋呼呼拿着菜刀冲下来的山匪,简直就是抹鼻涕的娃子玩的游戏。
眼睁睁的看着身前身后都有人员马匹车辆被飞落的滚石砸倒、砸碎……杨树猛一时也惊得魂飞魄散,不知如何应对,只知赶着马车,紧跟着商队的马车行动,逃,或者停,完全没了自主。
林旭和徐长文依旧坐了俊书赶的车子,相对于其他人的惊慌失措,徐长文倒显得沉稳冷静了许多。虽然脸色也同样青白,却仍旧知道护住林旭,并不时地提醒俊书跟紧前边廖海的车子。
廖海下车,徐长文立刻拉着林旭也下了车,并招呼俊书按照镖师们的调度,把马车赶过去,聚拢在一起。
没了滚石轰鸣呼啸,跳下车后,林旭清醒了些。他目光所及,就见自家两架马车跟着商队的车辆,一起聚集过去,后车上的成子已经跳下车来,正牵着两匹放空的马过来。
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一股血腥之气伴随着尖锐的疼痛,让林旭又清醒冷静了不少。他呼喊着,吩咐成子带着徐先生和那名老仆尽快避进马车堆成的防护圈,他自己则追着自家的车子奔过去。
临别时,大嫂曾经嘱托的救命之物还在他乘坐的马车之上。他并不明白大嫂给的是什么东西,只清楚的记得,大嫂当时的叮咛--“万一遇上要命的危险,就取其中之物,让二哥用弹弓裹了,点燃引信射出去!记得,往对方人群密集处射。但一定要避开自己这边的人!”
眼前之危,已经足够要命!
他信大嫂!
大嫂能够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能够做那么多好药,能够懂那么多东西……他相信大嫂给的救命之物,就一定能够救命!
林家的车子已经到了马车碉堡的近前,林旭跑过来,叫住俊书,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跳上马车,什么也不顾,钻进车厢,先从车厢底部的暗格里摸出那四个小小的铜盒子,一股脑塞进怀里,然后随手抄起车厢中的两个牛皮水囊和一个干粮袋,这才跳下马车。
“旭哥儿,你快避进去,别管这里!”杨树猛已经挺好了车子,正在卸着马匹。
林旭却充耳不闻,把水囊和干粮袋放在车辕上,伸手从靴筒里拔出那把匕首,跑过去,伸手就去割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