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看准了洛王不敢给画像让守城的人查,可晚一日就危险一日,只怕到时候但凡是个女的就出不了城。
「夜里咱们不可走快,前一日下了雨,只怕路面结了冰,容易出事。那我去客栈买个手捧炉给姑娘暖手,要个火炉子放马车里,你娘既是病了受不得寒。顺便买坛烈酒暖身,这夜还长得很。」马车说着便回头将车赶到路旁停靠在一家客栈前,自己晃悠着下了车。
白萱探出脑袋叫住了他,「老伯,再问客栈买两床旧被褥吧。」
因为白铮决定得仓促,他们走得太急,分开时又换了马车,没顾得上添置什麽被子,她还真怕自己会冻死在半路。
只不过,她刚放下帘子,车外却响起了呼啸的马鞭声,紧接着,马车便疾速跑了起来,惊得白萱立即蹿到帘子旁想要跳车。
她刚掀开帘子,一个男性身影便钻了进来,堪堪将她抱了个满怀。
「阿萱,是我。」龙梓彦的声音顿时让怀中的挣扎安分下来,他紧紧拥住她冰冷的身子安抚道,「驾车的阳,别怕。」
白萱这才喘息着抬起头来,双目中的惊恐还没褪去,只颤颤发抖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
「为何往回走?」
半晌之後,她才找得到一点声音将疑问抛出。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养成的习惯,怕到极致她就叫不出来。
「城门在几日前就已经戒严,女子不得出城,你这般撞上去是自投罗网。」龙梓彦拥着白萱坐下,拉开身上的斗篷将她包住,「找地方先换男装,这两个女子暂时留在岚肃,我会命人照看她们。」
「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凤曦他们呢?」
白萱有些尴尬,这样亲密无缝地被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很不适应,可偏偏这人长了一张白牧的脸,所以,她选择了不受冻,继续尴尬着。
「我一直没离开岚肃,凤曦去过京都,寻你几日如今已经赶回上寮。他随着太子北行为的就是等待时机,时机一到就不必再演戏,所以也没时间耗在这里。」龙梓彦的表情看似平静,内心的躁动却只有他自己得知。
「他……去过京都?」
白萱眼中闪过一丝诧然,既然望向龙梓彦,目光有些不解,「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麽知道我在这辆车上?」
不是她怀疑他,实在太过巧合,岚肃城不大却也不小,就凭他与阳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掌控她的行踪。
龙梓彦淡然一笑,唇角的弧度渐渐上扬。凤曦找了这麽多日一无所获,他却是守株待兔等到了她,或许,这也算是他们的缘分。
「我与凤曦谈了一夜,得知那日在集市失踪是你自行配合,我总觉得你会寻了机会回来,所以一直没离开岚肃。我相信你在脱身的第一时刻便是回玉山关,便守在了必经之地,日夜坚守,方缠你下车时被阳看到,我们就跟上来了。」
最初他不敢贸然出现,身旁车上还另有其人,方才听了那麽一段话才得知是两个女子,这才趁驾车人进了客栈便出现带人离开。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客栈中也有洛王的人在把守。
「你太高看我了,不过这次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你闷对了。」
白萱无奈地笑了笑,他真是太相信她了。她看了看两个依旧沉睡的女子,眼里顿时起了疑惑,前皇妃不醒也就算了,白夫人怎麽也睡着?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龙梓彦淡淡地解释,「上车时我点了她们的睡穴。」他尚不知她们是谁,自然是要防范的。
「这里一个是白璇的生母,一个是白璇的大嫂,龙家的人脉遍布天下,你可以寻一个安全地方安置她们吧。」白萱抖着身子主动靠近热源,连双手都贴上龙梓彦的身体,「白铮白啸还活着,我已经让他们去找凤家军了。」
龙梓彦一脸的惊诧,显然被这个消息震到了。
阳的确查到白璇的身世与北魏有关,他与凤曦此次北行的目的之一便是查探此事,不曾料到她一失踪就得知了一切。
「什麽原因?」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听不出他的语气。
「死遁。」
白萱也不多作解释,只觉得十分疲累,「龙梓彦,我总是有很奇怪的感觉,每次见到你特别安心,仿若天塌下来都不会伤我分毫,因为有你顶着。」这应该是潜意识里将他当成了白牧,把那种十几年来的依赖转移到了他身上。
「睡一会儿,你累了,我会带你离开。」
龙梓彦紧了紧腿上坐着的白萱,再整理了身上的厚重斗篷,确保将她的身子都包了进去,才低头注视着怀里的这张脸。
「白璇的娘是洛王的母妃,她爹该是姓宗。」
白萱闭上双眼前吭了一声就不再开口,她知道,仅这一句龙梓彦就能把所有事情想清楚。
他与凤曦都是一点就通,不点也能自己通的能人,与她不是一个档次。
「嗯,还冷吗?」龙梓彦只平静地应了声,内心却一阵翻涌。
他相信外头驾车的阳已经听到,该查什麽不用他嘱咐,有了这样一句话,蝴蝶庄可以将整件事查得一清二楚。
「冷,北魏好冷,我再也不想来了。」
白萱缩在斗篷里,主动环住这具男性身躯,明知不该如此却不舍得放开,她闭着双目轻声呢喃着,「若我回不去了……做我哥吧,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生活在异世没有亲人,她觉得自己像无根的野草,没有丝毫安全感。
「好。」
龙梓彦依旧是温和轻柔的语气,答得却是乾脆,「阿萱,倘若你回不去了,我们去西岐如何?那里四季如春,你或许会喜欢。」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怀中也没有响起她的回答,他抿了抿唇将她抱得更紧。
无论如何,能做她的「唯一」也好过什麽都不是。
【第133章】 东窗事发
这一次,白萱是被冻醒的。
许是因为紧张,原先在侍郎府几乎没怎麽合眼过,在遇上龙梓彦後,她睡得有些昏天暗地。
睁眼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雪山,这让白萱一时半刻晃不过神来。
原先是在马车中要赶往龙家遍布天下的商业档口,因为封了城门不许女子出入所以得易容改装成男人,怎会出现在冰天雪地的山峰上?
「醒了?要吃点东西吗?」
龙梓彦淡淡的嗓音传入她耳中,让她有种莫名的心安。直到这刻,白萱才发现自己被这个男人背在身上。
当她苏醒抬头时,他便已经得知。
阳本是走在前方开路,听到主子的声音才回头望向白萱,眼里透着一股难掩的厌恶与斥责。在他们身後,还跟着五六个健壮青年,身上背着翻山越岭必须配备的水丶食物与器具。
「不是要出城吗?我记得来的路上并没有山。」
白萱挣扎着下了地,在阳那麽凌厉的目光下她还真没脸挂在龙梓彦温暖的背上,何况,从她吸入的稀薄空气里可以得知,这里的海拔似乎不低。
她曾经是一个资深的户外运动爱好者,对登山更不陌生,所以,她不认为自己是一路睡到了这里。
如此高的海拔,只怕不是几个时辰能上来的。
还有,她身上虽是多了一件厚重的动物皮毛大氅,可里面依旧是件女式青色冬装。难道他们还没出城?
龙梓彦回身牵住白萱的手,细细地喘息着调整呼吸,他白希的脸颊泛着红晕,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因背她而泛热浮起的潮红。
白萱不由地感慨,这麽一个谪仙般的男人,果真是没有狼狈时刻。
「山体陡峭,路面又是积雪,别放开你的手。」
龙梓彦接过後面某个壮汉递上来的一根特殊铁柱,底下是尖锐的三角爪子,试了试固定力就塞入白萱的另一只手,「能走吗?不能走的话我背着你。」
雪山上的风很大,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疼。
白萱低头解开颈部绕着的一根狐狸尾,取下绕在了龙梓彦颈部,「对於登上,我不会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差,走吧。」
若不是背她,他也不会穿得如此单薄。
龙梓彦微微一笑,也任由那根带着她的温度的尾巴贴上他的肌肤。
「太子的尸体在岚肃被发现,别说是岚肃,整个北魏已经戒严了。若我料得没错,皇上已经给兵部下了急令,两国已经交战。」
他虽推测过可能发生的事,却还是出乎意料了。
凤曦会弄死太子他早就知道,只不过两国冲突之事,比他预想得要早一些,至少,他没想到北魏无法将太子的死讯瞒住。
白萱闻言,只是心头一怔,痛楚渐渐扩散。
杀太子之事,凤曦早已告诉她,只不过,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并弃尸北魏,自然是想破坏这次议和。
那麽如今,他该是在玉山关进行着他的计划,京城凤府的一切,该是已经安全转移。
「消息不会是凤曦放出去的,没有你的确切消息,他不会贸然这麽做。」似是看出她的悲伤,龙梓彦的语气很是笃定。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此次北行会掀起内外大乱?太子会死在北魏的事,恐怕除了他自己不知外,你们都清楚吧?你在这个计划中又参与了什麽?」白萱平静地望向身旁这个男人,他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会留在北魏等她?
她总觉得此次北行是谁设了一个局,而凤曦丶太子丶龙梓彦包括北魏的这些人都是明知如此,还是以身涉险。
太子是为了除掉凤曦夺了凤家的兵权,凤曦是藉机离开京城,将凤家所有势力囤积在他的地盘脱离朝廷的掌控,北魏所图更明显,藉着凤曦与太子的自相残杀获利。
那麽龙梓彦自请而来为的究竟是什麽?她想不通。
「走吧,後面还有追兵,翻过这座雪山才算安全,我们需要沿着山体横式走向行走六七日再翻越,下了山过一片沼泽地才是通华城境内。」龙梓彦不做任何回答,只说他想说的。
他牵起她的手步履稳健地前行,忽略她眼中的那抹猜忌。
平静已久的心泛着丝丝痛楚,原来,他还是在意他人目光的,被她那麽一看,就彷佛被撕裂了一层伪装,血淋淋地疼着。
的确是他奢望了,他们之间并不熟悉,他如何能要求得到她的信任?何况,他本就是存了不该存的心。
白萱没有挣开那只手,微扬着下巴做着深呼吸,不想让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缺氧。
「我睡了多久?再上去高原反应会越来越重,别走那麽快,消耗太多的体力没办法熬过去。」她看了看带头的阳,颇有些担心。
尽管这些人有功夫,但是再好的功夫也不可能不需要氧气吧!
她已经感觉到略微的耳鸣与头疼了,这只能说明北魏原本就是个高原地区,所以才走到半山她已经有反应了。
「十个时辰。」
龙梓彦侧头望她,见她一副愕然神色,唇角带着笑意解释道,「本想给你用点药让你睡久一点,可当地百姓说必须清醒着上山,否则容易昏厥出事。已经有人上去探过路,再走一点就到休息站了,在那儿吃点东西,你应该饿了。」
说完,他便朝身後伸出一只手,一个羊皮水囊递了过来,拧开之後便递给了她,「喝点水。」她显然不是普通女子,身处这样的环境没有一丝抱怨与惊慌,也不曾流露出一丝柔弱。
这让他有些引起为豪,尽管她还不是他的谁,却让他感到骄傲。要知道,在选择这条路回去之前,阳与身後那群人是斩钉截铁的态度反对带着她上路。
白萱仰头含了一口水在口中,片刻後缓缓咽下,再喝一口,再咽。
说不出心里什麽滋味,若是平地也就算了,可上山的路他却背了她十个时辰,还是在逃亡过程中。
「爷,走吧,已经耽搁很多时间了。」阳回头瞪了一眼白萱,硬着头皮劝说着,自家主子要带这个女子他可以容忍,问题是,主子不让他们碰,愣是自己一步一步背着人上山!
「阳护卫别瞪了,我知道自己拖了你们的进程,不过希望未来的几ri你别输给我。」白萱也不生气,抿着嘴笑开,拄着铁杖缓步前行,不骄不躁,心平气和。要知道登高原靠得可不只是拳脚功夫。
【第134章】 後院水火
两国交战,玉山关为首要关卡,凤家军严守在岗,城门一闭不轻易应战,只安排弓箭手轮番换岗以待,不令北魏军攻城。不料,北魏皇帝根本没打算与凤家军正面冲突,竟早已命大军迁往南部,欲从临水关突破。
兵部尚书收到紧急捷报,上奏让皇帝下令调凤家军支援,不想,自太子尸体死讯传来後,骠骑将军凤曦也跟着失踪,凤家军以此为由推让,群龙无首的军队军心涣散,不适合应战。
何况,从玉山关到临水关,跨越了整个国,长途跋涉,只怕援军到时城门已破。
皇帝只得控制下令,命京都五万卫军前往支援,留五万禁军守卫京城,另控制了凤家嫡女涟嫔让凤家军马不停蹄赶往临水关支援。
圣旨虽是下到了凤府,接旨的却是锺历,凤玄翎并不露面。
後宫,涟嫔第三次回绝凤家来接应的内侍,只带了一封书信给祖父,当晚便自缢在宫中,含笑而去。
早在决定入宫侍君侧时,她便没想过活着走出宫去。
凤玄翎收到书信痛心不已,由锺凡容驯养的亲卫护送前往玉山关,连孙女的尸首都不能要回。
「老将军,涟儿性子素来不比曦儿弱,曦儿必然是猜到如此,她即是不想凤家为她牺牲,就由着她去吧。」一路上,锺历只得含泪劝说。
若不是为了凤家,凤涟早已是他锺家的长媳,是他锺家福薄。
「阿历啊,我对不住你爹……」
凤玄翎抹了把老泪,仿若瞬间苍老,「涟儿是奔着小御去的,我不能拦她。她入宫後小御便参了军,後来便是护着我那倔强儿子一同死在了沙场,她是心中有愧,这些年在宫中,她熬得够苦了,我自是知道,早在那年她便想去寻小御……信中说,她只怕小御不肯原谅她,连下了黄泉都未必见得着他……」
话到此处,凤玄翎早已老泪纵横,哽咽难语。
若不是改朝换代,宗氏对凤家军疑心重重,他凤家何须做外戚?
「小御怎会怪她?早在他参军之时便已下定决心为涟儿做最好後盾,守住老爷让涟儿宽心,活着,对他来说何尝不是种煎熬?就随他们去吧,对孩子们来说,未必不是种解脱。」锺历热泪盈眶,却忍着情绪安抚老太爷。
但愿来世,两个孩子能投生在平凡人家,自由一生。
「阿历,只恨我那强儿子没能留下第二个女儿,如今小容年岁已大却迟迟不娶,若不是为了让孩子们宽心,我如何能离开凤家祖辈老宅?此事了後,我亲自为小容寻几房妻妾,让锺家开枝散叶,否则,我是没有脸面下去见你父亲了。」
凤玄翎心中苦涩,若不是当朝天子容不得凤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