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喊阿萱进屋问问,她要是愿意跟咱们走,我就收她做媳妇!山子跟着王家的小子上京都五年了,今年已经十七,该是娶媳妇传宗接代了。」
「瞧你儿子那德性阿萱能看上吗?赶紧喊人进屋,起风了。」
第005章 白璇之死
玉山关上寮镇。
祥和客栈的一间地字号房,隐隐地传出男子的轻微咳嗽声。
「爷,此地是两国边界,骠骑将军大军驻扎的领地,早些回去吧。」赵青压低嗓音劝道,神色颇忧。
作为丞相的幕僚,他不得不直言,为了龙梓彦的安危,此地确实不宜久留。何况,那个心机深重的白姑娘,他素来不喜欢,现下死讯已经证实,更没有逗留的必要。至於那个孩子,更不是他家丞相该惋惜的。
「小梅还未醒,不宜上路,调查之人……咳……」
龙梓彦望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话还未说完便忍不住轻咳起来。这几月,他一直派人关注康庄别院,更是安插了小梅在白璇身边,却不曾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凤曦多疑阴险与冷漠无情他早已看透,可他不信这个与白璇青梅竹马的表弟会无情到如此地步。难道他怀疑那个孩子不是他凤家的吗?
如此想来,白璇该是怎样地寒心。
「爷,听仲文一句劝,别再想白姑娘的事了,您的身子要紧!」
赵青蹙眉递上凉透的清毒解药,心底早已将白璇恨到极致。若不是她的下毒,自家相爷怎会落下这个顽疾?棺木中的那一眼,更是让丞相急火攻心当场吐血,再耽搁下去,就算凤将军不来找碴,只怕身子也扛不住了。
「仲文,我知道你怨恨阿璇,可她……咳……也是个可怜之人。她本性善良,有如此变化不过因为一个情字。若是当初我将她带走,凤曦断不能……」龙梓彦轻握拳头挡在唇前,一阵阵不能克制的咳嗽让他筋疲力尽。
白璇会背弃父兄丶残害忠良,他何尝不是过错之一?是他给了凤曦接近白璇的机会。只是,她对他,就当真的不存在一丝感情吗?
「爷,先喝药吧。」
赵青再度递上药碗,不忍再说下去。倘若相爷能够再狠心一点,再绝情一点,那麽,两个凤曦都不必忌惮。
自古红颜多祸水,白璇那个女子,只怕已经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当朝官员除去凤将军那一派,有谁不想要她的命?
所以,在赵青看来,白璇有如今惨死的下场,是她应得的。
龙梓彦接过药碗,却没急着喝,他体内的毒素已清,只是伤到的肺部难以痊愈,一味地喝这些清毒解药其实无甚作用。他抬眸望向身前的赵青,终是将这几日的揣测问出,「仲文,依你所见,凤曦此人怎样?白璇的死……是不是他所为?」
他终是无法将凤曦看成良心泯灭之人,白璇,是他自幼宠大的女子,是他的第一个妾。
「爷,凤将军狼子野心,冷酷残情,别说是一颗棋子,只怕连他俯上那位娇妻都未必能入他的心。只不过白姑娘之事,应当不是出自他手,倘若他不想留人,白姑娘早已没命。何况,他生性多疑,白姑娘腹中有子,就算他怀疑那孩子是爷的,也只会以此要挟爷,断不会在分娩前取白姑娘的性命。何况,消息送至军营後,凤将军的确上过丧魂坡……」
「是啊,如他这般的人,岂能放过利用孩子的机会?只是,他怎会想不到,倘若那个孩子是我的……」倘若孩子是他的,他又怎会轻易放走白璇?
「爷,您已经尽力了,那是白姑娘的命,喝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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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凤头玉簪
骠骑将军府。
凤曦睁着赤红的双目坐於书案前,丧魂坡之事距今已经半月之久,他依旧无法让自己相信白璇已死。
摩挲着指间的血玉凤头簪,凤曦浑然不知乾涩的双目已经蒙上一层水雾。那样一个人,在世时卑微得令他察觉不到她的存在,突然不在了,就仿若心上多了个空缺。
「凤曦,其实我听到爹爹与母亲的谈话了,我只是爹爹捡来的孩子,我娘……我娘不是病死的四姨娘,我根本没有爹娘……爹爹说这凤头簪是藏在襁褓中的,凤曦,我爹娘为何会抛弃我?」十岁的白璇在梅树下握着血玉凤头簪哭倒在凤曦怀中。
「你一定要跟着凤将军去战场吗?爹爹和哥哥去北边打战都受了伤,蛮子们可凶残了,凤曦,这个凤头簪送给你,你要好好保重,早点回来……」十二岁的白璇给去白府告别的凤曦插上了她唯一拥有的珍贵玉簪。
「凤曦,他是我哥哥啊!我不想看着他死,我不想害他……」
「凤曦,爹爹恨我,白家的人都恨我,凤曦,我什麽都没有了……」
「凤曦,只要是你希望我去做的,我都愿意为你努力……」
「凤曦,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不信你我还能信谁?不帮你我还能帮谁?倘若有一天,你嫌弃我这肮脏身子,那就找个地方……让我看你一辈子,如此便足够……」
是谁在她脆弱时有意接近,一点一点地吞食她的信任,完全占有她的依赖?是谁在她孤独的岁月里赢取她的芳心,蛊惑她的思维,令她为他所用?是谁在梅树下用一个青涩的梅子将她比做青梅许诺娶她为妻?
是他太薄情,辜负了她的信任,枉费了她的付出。
凤曦叹息着握紧指间的凤头簪,沉重的心头如针扎般疼痛。
早在六年前他便已经决心骗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将她一个身份不明的孤女记入族谱,为何如今会这般愧疚?
白璇的死,会有可能是龙梓彦下手吗?
那个阴柔儒雅的人,断不是普通人能够看透的,会是他为了报复杀了白璇吗?可杀了一个无用的女人,对他凤家又有什麽影响?
再则,龙梓彦能残忍到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下手吗?
毫无可能。
凤曦冷冷地勾起唇角,脑中浮现那个人前谦谦君子形象的表兄,漆黑的凤目中满是恨意。素来不近女色的龙梓彦,只怕已对白璇动心了吧。可既然已经碰了白璇,又怎会舍弃她腹中的孩子?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点。
「相公。」
书房门被人推开,将军夫人林绮文微笑着迈步而入,「难得回府一趟,怎麽还将军营的事带回家来做?最近你的眼睛血丝深重,喝点参茶,今晚就早点歇下吧。」
将托盘上的热茶轻轻搁在书案,林绮文突然咳出声来,掩嘴想要拚命忍住,却总是无法抑制。
「这麽晚了怎麽还不睡?近来有吃药吗?怎麽还是咳得这般厉害?」
凤曦本打算斥责的话见到娇妻苦於连绵不断的咳嗽,瞬间便压了下去。心底对白璇的愧疚顿时也减轻了许多。
若不是白璇下毒,绮文何须如此受苦?
第007章 彻查无果
凤曦也曾想过,昔日那般善良胆怯的白璇怎会这麽狠毒对他的妻子下手?
但那「千日咳」的毒药是他亲自交给她,让她用在龙梓彦身上的。况且,那晚的她,并没有否认。
「相公……」
林绮文柔柔地唤道,将走神的凤曦拉回现实,「相公是在担心国家安危吗?北边的蛮子还在蠢蠢欲动?」
北边的蛮子……曾经,那个人也哭着送他第一次上战场,担心北边蛮子会伤了她的凤曦……那时候,他还是她的……明明只是哄骗她的,为何会记忆犹新?
「相公……」
凤曦再度回过神来,见妻子脸上已有了些许不满,这才拉着她在膝上坐下,「你只需养好身子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便好,别担心其他的,我还未给凤家延续香火,怎舍得让自己出事?绮文,近日军营在加紧操练,只怕回家机会甚少,不若,你先回娘家养段时日。」
「都听相公的,正好,我也想爹娘了。」
林绮文恬静乖巧地笑着依偎在丈夫怀中,「对了相公,再有半月璇儿妹妹就要临盆了,我知道相公还在意那件事,可妹妹独自在外不免太过孤苦,不如,在我上京回娘家时将她接回来吧……相公?相公,可以吗?」
凤曦怅然地扶起怀中的妻子,将掌心的血玉凤头簪插至发中,起身拉着她走出书房。半响之後,他才徐徐道出,「阿璇喜欢清静,我会派人去康庄别院照看她。你早些歇息,明日就动身上京吧,我去军营商议驻守之事。」
望着远去的那个修长壮硕的背影,林绮文只剩满面的落寞。
自丧魂坡事件发生之後,他半月不曾回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因提及白璇离开,她又何来的机会孕育他的孩子?
再则,她如今的身子……只怕是难以再孕了。
「将军!」
「大哥。」
将军府外,凤曦刚现身便围上了几个随身卫兵,外出办事的胡良正好在此时抵达,便立即下马迎了上去。
「备马。」
凤曦拧着眉头挥散卫兵,「胡良,跟我去康庄别院。」那天夜里,他已经差人去彻查白璇的死因,今晚,胡良该是带了结果回来。
「大哥,事发当日,龙丞相果真去过丧魂坡,并且在上寮镇住了几日,只是待我们寻到蛛丝马迹他已经回京了。」马一跑动,胡良便迫不及待地汇报。
「他素来心思缜密,我并不想在玉山关对他下手。」
凤曦扬唇冷笑,猛地敲击马肚飞驰在夜色中。他想听的并不是那个人的情报,即便掌握了龙梓彦的行踪,也未必能不动声色地除去他。
何况,作为相互对抗的两派势力,此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应当不会轻易动手。除去一个实力雄厚的丞相,那麽他这个骠骑将军也会被当朝天子连根拔起。天子脚下,岂容你一人做大?
「大哥——」
胡良加速追上策马飞驰的身影,眼见着凤曦有意进了偏僻小道,这次领会自家大哥也是急於听调查白姑娘死因之事,「大哥,下手的人处理得很乾净,有嫌疑之人不剩一个,连康庄别院的下人都全部毒杀,只有一个小梅下落不明……」
「胡良,早产一月的孩子是能活的吧!是否有……下毒之前先取了孩子的可能?龙梓彦有没有可能会这样做?」
「大哥……请恕我直言,他没有必要这样做,他明知白姑娘只是大哥你的棋子,白姑娘的死对大哥根本不存在影响。孩子……定然是不在了。」
「去别院看看吧。」
凤曦暗自叹息,他怎会想不到胡良的话?他只是希望……他只是想保存一个希望,若是那个孩子存活於世,他会试着弥补。
就算,那是龙梓彦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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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离奇噩梦
黄泉路上,两旁开得妖娆艳丽的彼岸花正在迎接一缕缕元魂。
白璇一身火红喜裙站立在奈何桥畔,回首眺望後方,看不清凡间的一切。她伸手抚向小腹,那扁平冰冷的触感如此虚幻,她忘了,她已经失去那个被野狼啃食的肉身,也失去了她唯一的期盼……她的孩子,还没来得及走一趟人间。
不像其他魂魄被勾魂锁穿透琵琶骨,仅有她这个形单影只的孤魂连个招魂的小鬼都没瞧见,竟是自己飘荡来了地府。白璇看见孟婆在古朴简陋的奈何桥上对她微笑招手,看来,是不必过堂宣判就直接转入轮回。
奈何桥的另一边是六道轮回,为仙,为人,为畜已不是她所关注。白璇俯首凝视桥底滚滚生烟的忘川之河,心中的凄凉与绝望顿时涌上。
都说此生不恨,来世便不爱。
白璇扯了扯苦涩的唇角,只觉得双目疼得刺骨,竟是连泪都流不出来了。也是,如今的她只是一缕残魂而已。
三界之大,却没有她白璇的容身之地,何苦去喝那孟婆汤,何苦去循那六道轮回再世为人与他相遇?即是无心再恨也不欲再爱,何不投身这忘川之河与世隔绝?
凤曦……凤曦……曾经如此付出却只换来惨死下场,就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也只愿你我情分至此结束,永世不再相见!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白萱抱着被子猛然坐起,竟是浑身被冷汗湿透。一次次重复的噩梦是如此真实,她仿若能感受到忘川河水触碰肌肤时,那灼烫刺骨的疼痛之感,她彷佛就是梦里那个红衣女子,绝望得连心跳都感觉不到。
「妈妈,你又梦魇了,不怕不怕,夜儿在这。」
轻轻柔柔如糯米般甜润的嗓音自身旁响起,温热的小手搂上她冰冷的手臂,白萱这才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她伸手抱过里侧的孩子,紧紧拥入怀中,此刻的身体还在涩涩发抖,真真是害怕了。
「夜儿,妈妈不怕,妈妈只是……心好疼。」
白萱将下巴搁在孩子头顶,早已泪湿的脸庞一副凄凉。整整四年,她非但离不开这个陌生的古代还无法摆脱那些令人惊骇的噩梦。
是因为捡了这个孩子让那个女鬼缠上了吗?可当日失足的男人嗓音又来自谁?
卧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盏油灯驱走了房里的黑暗。
「阿萱,又做噩梦了吗?」薛贞山披散着长发走了进来,「要不要喝点水?」将油灯搁在桌上,他担忧地望向白萱惨白的脸颊。
「抱歉,吵到你们了。赶紧去睡吧,我没事。」
白萱连忙抬手擦去泪痕,歉意地笑笑。她噩梦连连的情况,薛家是无人不知的,近日薛大为带着薛张氏去探亲,进屋查看的也就成了他们的独子薛贞山。
薛贞山将水盆端至床前,又倒了一杯水在桌上,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头这才准备离开。「出汗了吧,这才三更天,擦擦身子比较好睡。阿萱,我们就在隔壁,别怕,有事喊一声就行,油灯就搁在桌上,别灭了。」
「表舅别担心,夜儿会陪娘亲,表舅晚安。」四岁的白寒夜对薛贞山甜甜一笑送他出房。
白萱看着合上的房门满心的感慨。
若是没有遇上好心的薛家,她如今又该是惨到何种地步?早先无奈,认了薛张氏为姨娘便在薛家长住了下来,如今,孩子都已满四岁了。
朦胧间,梦里那个女子彷佛呼唤过一个名字,究竟是谁?为什麽独独听不清那个人的名字?
第009章 缠人王田
翌日清晨,白萱起床出房门时,花雨浓已被扶到院中翻晒果脯。
薛贞山十二岁跟着王家人来了京城当学徒,由於性子耿直忠厚,被留在王家的零嘴铺里当夥计。四年前,薛家二老带着白萱与白寒夜上京找来,这才拿了全部家当自己开了一间小铺,从小做大,如今已有一间固定的铺面与後院了。
论功劳,白萱自是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