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龙宫的时候,拂歌似乎等得累了,竟然单手撑着头,睡着了。
康安走到他身边,轻轻敲了敲石桌。
许久也不见拂歌有反应。
康安不由好奇,面冠如玉的拂歌如今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射下的暗影犹如黑影,美得不像是真人,竟犹如雕塑一般,让人几乎以为眼前的是个躯壳罢了。
鬼使神差的康安竟然伸出手,放在了拂歌的鼻翼下,似乎要确定他是不是还有鼻息。
这时,似乎是听到声响,拂歌缓缓地睁开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康安看错,拂歌在睁开眼,本能般绷紧了神经,那一瞬间的神情绝对不该是一个涉世未深的人该有的神情,至少不该如此沉稳老辣。
“师父,你回来了?”
“……”过分亲昵的表现,让康安还是有些不习惯,挂在脸上的假笑看的更不自然。
拂歌却没说什么,只是表情越发柔和,比任何时候都要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康安安静的看着,心底却隐隐闪过一个声音,如果他不是天性温和,就一定是笑里藏刀的高手。
时间不等人,既然已经知道后面该怎么做,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秦尘。
所以回到凤凰山不久,康安便秘密和敖旗,一起去了趟地府交界的雪山之窟。
整座山被数百条的青龙镇守,气势恢宏。万年的积雪,安静的仿佛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毫无生气。时间仿佛会在这里被拉长,变得无尽起来,每一秒一分都像是要耗尽人的生命一般。
“你倒是挺狠的,怎么找到这个地方封印,要是我关在这里不出一年半载没病也得疯。”
康安尴尬的笑了笑。
“那小子不恨你,我敖字倒着写。”
“……”康安有点噤声。
坦白说,他也这么想,可她的的确确见过三百年后的秦尘,除了不再是满头银发和猩红的眼眸之外,的的确确是同一个人,她怎么觉得他对她一点敌意都没有,反而过分的亲近。
怎么会这样……
他不认为时间真会消磨掉一个人的仇恨。
康安不由看着雪山下的发着青紫色的举行石门,看来答案就在里面。
随着洞门,缓缓被推开。
突如其来扑面的寒气,几乎要将整个人冻僵,幸好有仙气护体,否则此时说不定已经成了冰块。可就是这样,康安还是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狐裘斗篷。
瞟了一眼身边依旧穿的气少,风骚正胜的敖旗,康安撇了撇嘴,有点气不顺。
“你看我做什么?”敖旗似乎有点抗不住康安即有点羡慕又有点嫌弃的表情,道:“这次真不是我故意秀身材,小爷是条龙,呼风唤雨不在话下更何况这点小寒气。不过,倒是我觉得你太过,裹得浑身上下跟个粽子一样,你也不怕捂出痱子。”
康安竖起大拇指,从未这么诚恳道:“我头一回觉得你的形象如此高大辉煌。”
敖旗自得其乐。
两人走进山洞,本以为洞里会暗无天日,可是过分明亮的光折射的让人中睁不开眼,四面万年的冰块,源源不断冒出的寒气。那些寒气顺着脚底板不断的攀升,几乎要将人全部都吞噬掉,越往里面走,寒气越是强烈,就连刚才一直标榜自己不怕冷小金刚般身段的敖旗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渐渐的,山洞越来越深。
越往里走越是安静,也更加冷,那气势仿佛要将所有的活物一并化成冰雪一样。
或许实在是太过清冷,敖旗有点顶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康安:“那个……借我一件。”
康安回身,黑溜溜的眼睛上上下下来会瞪了敖旗好几遍,直到看得敖旗都老脸,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敦厚的衣服上拔下来一件披风。
敖旗乖乖的穿上,明显嚣张的气焰降低了不少,嘀嘀咕咕来了句:“真是最毒妇人心,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估计都得疯,秦王好好昨天的天之骄子多好,非得走上叛逆道路还得罪了一个最不应该得罪的女人,唉”敖旗这次是是发自肺腑的同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小爷我还冷成这样,秦王不会冻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失物招领
就在此,浓厚的寒雾深处,微微发出微弱的声响。
“嘘——”康安示意敖旗噤声。
两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渐渐地眼前的浓雾消退。
只见,一个人形冰块置于山洞中间,正被上百条的白色锁链牢牢的拴着,似乎连动弹都不能。可是最让人感到震惊的是,如此寒冷的地方,竟然会有流水,那流水环绕在人形冰块四周,成了一个五行八卦的模样。
“这就是封印的符咒?”敖旗环视四周,看着设计精巧的流水,不由赞叹道:“不想别的封印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减,相反利用水流带来的源源不断的动力,却能不断加强封印的力量,一乘十,十乘百的附加,直到封印的人再也抗不住符咒增加的力量就会崩死在这和咒印里。看来,你真的想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康安不自然的咳了下,转移话题道:“咳,呵呵,当时估计手一哆嗦用劲狠了点。”
不知道为什么,敖旗却觉得自己嘴角抽抽了下。
“那现在怎么办?他现在被铁链裹得比我都严实,我还能说上手一条条给撕开?”
“既然是封印,首先就要破解了这封印才能靠近。”
“……”
敖旗满怀期待的看着康安,发现她正和白痴一样,也目光灼灼的看着敖旗。
“上次看三生石的时候,你是用什么封印来着,你还记得吗?”
“好像是血”
“然后呐。”
“不太记得了。”
这时候,敖旗却从怀里拿出匕首,抬眼示意康安伸出胳膊。
“不会是要放我的血吧?”康安有点不安。
敖旗有点情不自禁的想翻白眼:“这不是废话吗,当初你怕别人私自改了你的封印,所以用了你的血下咒,现在要解开自然也是要靠你自己。”说着,敖旗后退好几步:“有点疼,凑合点。”
康安接过匕首,手有点哆嗦,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狠狠地在自己手臂上一划,疼痛过后温热的血从体内缓缓流出来,落在源源不断的流水中。血顺着流水流过五行八卦,渐渐水槽被染成红色的模样。血水变得越流动越慢,直到最后仿佛静止了一样,接着只见水槽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眨眼间消失不见,地上的流水全部蒸发般,只剩下五行八卦的冰槽再无其他。
正在康安摁着手臂,纳闷的时候,只听见那数百条的白色铁链发出几乎要断裂的咯吱声。
……
康安一愣,赶紧一路小跑多到敖旗身后,有点心虚:“那小子放出来,不会找我报仇吧?”
被康安这么一提醒,敖旗似乎才想起来一样,恍然大悟,惊叫道:“是啊,怎么把这一茬忘了。”二话不说,赶紧转身,把康安送到前面:“你怎么不早说?多危险啊!秦王和你有血海深仇!我只是出于道义帮忙,你可别害我!”
“你好歹是条龙,不会连个小仙都斗不过?”康安又缩了缩,将敖旗往前送。
敖旗这下不干了:“他是小仙?!!你不会转世连脑袋一起傻了吧,别说是我就算你那个作威作福的师兄亡痕过来估计都得毕恭毕敬。”
“??”
还没等康安张口,突然,这时整座雪山变得地动山摇起来,那些铁链发出骇人的声响,随即崩落下的雪凌宛若雨点般纷纷落下。忽闻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声,铁链纷纷落下,砸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深坑。被裹紧的人形冰块上的寒雪也一层层剥落。
随着,雪层一点点落下,被寒雪包裹着的秦尘也渐渐恢复原貌。
此时的秦尘缩成一团,单薄的衣服上还沾染着雪花。似乎因为身子冻僵的缘故,艰难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人,那双眼眸不在有半点猩红色,反而黑漆漆的,一双眼睛很黑很亮,里面含着一种过分深透的东西,简单明了。
单纯的竟像个孩子,只是痴痴的看着康安,眼里迸发出惊喜和不解,只是怔怔的张望着,恐慌中带着天真。
看着傻呆呆的秦尘,敖旗和康安不由对视了下。
“他怎么成这样了?”敖旗指着少了邪气的秦尘,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康安。
“你别看我,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康安说得是实话,即使看了三生石,可记忆终究还是别人的,她始终像是个局外人。
敖旗露出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那你还指望什么,他都成这幅德行了,连自己都保不住怎么可能有本事将你的法力还原,得!我看我们还是别在这里受冻,赶紧走吧。”说着就要拉着康安离开。
可是还没等转身,康安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角被紧紧攥着。
只见,秦尘依旧蜷着身子,默不作声,手却紧紧拽着康安的衣角。
康安好奇的低下头。
“我记得你。”声音很轻,却很好听,在极寒的冬天显得格外悦耳,
“哈?”康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记得你的脸。”秦尘那双如暗夜般深邃的双眸,纯净的仿佛微风拂过会泛起涟漪的湖面,总透着几丝迷离的气息:“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
“……”康安有点语塞,紧忙向敖旗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敖旗眯了眯眼,似乎想理了理思绪。
半响才咧开嘴笑得有点开,蹲下身看着秦尘,试探着问道:“那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秦尘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认真地瞧了敖旗一个遍,才缓缓的回道:“滚开。”
“……”
康安看着敖旗气得有点发白的脸,觉得此时困在冰山里的秦尘和她一千年后认识的那个冰块差不了多少,还是一句话能噎死人。
……
“你记得没错,咱俩确实认识。”康安接着道:“那这张脸,你还能想起来多少?”
闻声,秦尘安静地看着康安,可能是因为过分认真的神情,使得那双幽暗的双眼,色泽难以察觉的深了几分,说不出的好看。
“只记得一点,”秦尘神色严肃了许多,却道:“笑起来的时候,记得最清楚。”
康安不由心里一紧。
“……”
突然沉默的秦尘,似乎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有答案,只是神色越来越难看。
……
敖旗站起身见状,习惯挑了挑眉:“小爷我倒是好奇了,究竟是什么笑容能让他记忆如此深刻,即使被人切断了记忆之源还能记得你!”敖旗的话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但是确实说得都是事实。
康安也觉得好奇,不由认真想起来。
不知不觉竟回忆起三生石最后的时刻,她挥着剑砍断秦尘仙骨的时候,脸上露出那一抹杀意的笑容,犹如修罗般。
想至此处,不自觉浑身打了个激灵:“我想我知道是哪个笑了。”
“?”
“挥剑杀……”康安终究没有把话说出来。
敖旗却已经心领神会:“我想我知道了,要是这么说,这小子……一定恨你入骨”
说着,两人不由看着正在深思其中的秦尘。
“那个……你叫秦尘,我是来接你离开的。”良久康安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知道为何竟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时候,那时候他站在山脚下满身脏污,却笑着告诉自己叫秦尘。那时候的他是不是也像现在这般恨自己?莫名又觉得前途黑暗,甚至不敢想象若是秦尘恢复记忆后,是否会真的杀了自己?!
“秦尘……”秦尘反复呢喃着,只是摁着头,白皙的脸上更显得毫无血色:“可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明明极其痛苦的神情,可是手却依旧死死地拽着康安的衣袍,就好像是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你一定是我最重要的人。”这是秦尘说得最肯定的一句话,幽静的眼睛看着康安的神情从未有过的柔和。
站在一旁的康安有点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敖旗怎么觉得事情突然往奇怪的地方发展。秦王的眼睛是不是看着太过依恋了点……
“那个,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我总觉得阴森森的怪冷的。”
冰山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凛冽的风刮到脸上的时候仿佛刀子一样。
秦尘紧跟着康安身后,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模样,仿佛怕跟丢了似的。
康安侧过头看着秦尘那张过分信任和依赖的神情,不禁觉得有些不自然,心里不禁念道若是被秦尘知道害他成这副样子的人竟然是她的时候,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亲手杀了她!
敖旗似乎看出了异样,看着康安的眼神透着点同情的味道:“他现在记得你有多清楚,就代表当初恨你有多强烈。看来,为今之计,只有隐埋下去,否则,冲着秦王以往的脾气可能真会杀了你。”说着的时候,敖旗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康安惊愕地慌忙护住了自己的脖子。
秦尘似乎不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只是依旧冷漠的神情在看着康安的时候,出现了一丝少见的柔和。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走出山洞,直到走出的时候,这才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覆上了一层薄冰,敖旗冻得连鼻子都红了。洞外的阳光格外的暖和,忽然的暖意竟然会让人有些受不了。这时,忽然听闻身后的冰山,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声,整个冰山仿佛在发出一阵叹息声,瞬间上百条青龙,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这般震撼的场面康安在一千年后见过一次,那次也是在地狱的交界处,那时候也是百龙争鸣,声势浩荡的直冲云霄。当时她在昏厥之际,隐隐约约看到有人朝着她缓步走来,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那时候向他走来的人就是秦尘。
只是,这场封印解除整整提早了一千年……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好现象,是不是也证明别的事情也开始变化了。
可能刚从封印里走出来的缘故,秦尘多走几步路都觉得气喘吁吁。敖旗有点担忧的看着康安,小声附耳道:“你看他脸上全都是虚汗,恨不得再多走几步路都觉得辛苦,看来被抽筋拔了仙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