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世间只有一个他啊!
“九儿,放手……”那少年眸中鲜红,“你知不知道,它不知被多少人碰过,被多少人摸过了,你还要吗?九儿!”
顾九感受到少年握着簪身的手,缓缓放开……
她得到了这支簪子,可是并不开心,一瞬间所有的酸涩涌上心头,泪如雨下。
而她却蹲在地上,手中仍旧紧握着那支簪子,不想放手,拿着又如骨鲠在喉。
弃之,可惜;不弃,堵心。
生命之中,有很多这样的人和物,她懂寡月,寡月不想看到伤感的情绪,便想着将它扔弃。
可是,她更懂自己,这是寡月给她打的第一支簪子,无论如何,便是特别的。
为什么,要介意那么多呢?
她缓缓地站起,伸手抹干脸上的泪水,将那簪子小心翼翼地别在自己的云髻上,那个他亲手给他绾的云髻上。
她动作温柔,轻轻抬手之间,便是流光艳艳。
她不知道她别得好不好,只是努力地插牢固一些儿。
她只是想告诉他,只要是他做的,她都喜欢……
喜欢,便不要扔弃,好不好……
少年偏头就望向顾九插着玉簪对他施施然笑的样子,一瞬间所有忧伤地情绪都涌上心头,沉郁的凤目里满是心伤与爱怜……
“九儿……”他的声音沙哑,仿佛气若游丝般无力,“你不要这样子……我们不要它了,我再给你打一副新的,比它好看千百倍的……”
顾九摇头,她走近些,双臂将少年紧紧地搂住。
她的声音轻柔,如鹅毛一般抚在寡月颤抖的心上:“难道不好看吗?……若是我比那些女人戴着,美丽千百倍,它也是特别的不是吗?”
她话音将落,便伸手握住寡月的一只手,将寡月拉着往外头走。
寡月身子震了一瞬,顾九的话在一瞬间让一切豁然开朗!——
听罢她的言语后,寡月突然觉得先前的一切争执变得可笑荒唐起来……
他为何不去在意簪子插入九儿云髻那一刻的流光艳艳?那是世间没有一个女人能做到的。
为什么要在乎这簪子是否被人碰触,又被无数人模仿过?
无论如何,这玉簪,戴着最好看的只有他的九儿,不是么?
就在少年和少女离去的那一瞬。
灰色衣袍的男子从堂外的大树前闪身而出,萧肃无疑也因方才顾九的话感到震惊。
这女子聪慧机敏,在一瞬就能找到事情的额突破口,这样的女子让男子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估计,现在的主子,只能傻乎乎地受着九姑娘的摆弄了。
主子心里一定自责的要死:竟然只看到簪子是否被污染了,自己的劳动是否付诸东流,却没有注意到九儿戴着那簪子时候的潋滟光华,美如神祗!
萧肃微微勾唇,这里的生活,比预料的要有趣得多了。
寡月被顾九拉着,不知所措的跟着,他不知道顾九要干什么,却在这一刻,先前忧伤失落的情绪,都因顾九脸上的笑容消失无遗。
顾九将寡月拉到她的房间里,在衣柜里翻找着合适的衣裙。
一件一件的比划着,竟是将那白色的都弃了,而粉色的她又不喜欢,蓝色的还可以,还是太素了些……
寡月突然间懂了顾九的意思,他默不作声地去了自己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锦盒。
他看着忙前忙后的顾九,笑着将那锦盒打开,将那锦袍一展开来。
顾九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茫然的转过头去。
一瞬间,那绝美的华服,将她的心神都吸了过去,让她屏住了呼吸……
好美……
而且款式和式样是她喜欢的,顾九脚僵硬地动了动,方才跑了一下,脚有些发酸的疼,可她忍住了,因这衣服太美了。
水袖从胳膊处的细,到近袖口的宽广,加之这衣服修身又不失飘逸灵动华美。
顾九伸出手摸了摸,身子明显一震,这是顾家的……流云锦……
顾九错愕地凝着寡月……
寡月眸中温柔无比,微红的眼眶渐渐地消散了,他勾唇道:“早些时候我分了些,便染成了想要的颜色,给你做了件……”
“你……你找人做的?自己设计的?”顾九错愕地凝着寡月,沙哑地问道。
见那人点点头,当初,就是为了配这簪子……
顾九有些迫不及待了,不顾形象的在寡月面前宽衣解带,将先前穿的衣服褪下,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穿“新衣”。
寡月看着顾九猴急的样子突然有些被逗乐了。
顾九猛然顿了一下,下一刻,将寡月推到房外头。
寡月不解地望着顾九,刚要开口问,却听顾九道:“你去准备一下,到外头等我,我们一会儿出去。”
“嘭”的一声大门关上,寡月震了一下,一头雾水……
顾九在房里头穿上那件美到她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淡紫色衣袍。
对镜整理好头发——
就在看到铜镜之中的自己后,她心中突然升起一丝计较。
许久,她平静地坐下,将胭脂盒子全部打开,脂粉敷面,黛粉描眉,颧骨之上染一抹霞胭……
朱唇点绛,加之将将流过泪,明眸如星。
顾九,从不知这张脸可以这么美……
看来一直是自己暴殄天物了,自己从来不知打扮她……
她取了一块配着这条裙子的玉佩戴上,又选了一条颜色较深的紫色臂纱,这样一来倒是像一个贵族出生的小姐,受过极好的教育,却又不失江湖儿女的洒脱之气!
将将一切就绪,就听到门外那少年的声音:“九儿……好了没有……”
寡月红着脸,也不知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总之,心脏跳得很快,很快很快……好想快点见到九儿,明明就在身边,明明马上就能见到,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
房中的顾九朱唇轻扬,凝着那少年温婉一笑——
“你怎么了?”
那少年呆滞的时间太长,顾九终于忍不住阴沉了脸,问道。
寡月身子完全僵硬在那处,此刻就算是任十头牛来拉,也回不了神智了。
这……这是九儿吗?
怎么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不对,画中的仙子都没有九儿美。
九儿,他的九儿去哪里了?莫不是被这狐狸精俯身了?可是,明明就是九儿啊?刚才她还同他说话了的……
好美啊……
想着,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中流出……
“阴寡月!你给个反应行不?!”顾九正愠恼的时候,瞥见了寡月脸上的两条“毛毛虫”。
“噗——”顾九没忍住,想大笑却又怕妆容花了,只好领着寡月去洗脸。
顾九给寡月擦脸的时候,那呆子却一直像傻了似的盯着她一个劲儿的瞧,一旁的小易和宁远也都不敢直视顾九,真怕再多瞧一眼就同主子一样变傻了。
这是九姑娘吗?怎地同仙女似的?
不对,比仙女还美?
给寡月收拾完后,顾九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一室宁静。
顾九皱眉又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嗯,嗯,嗯,酉时还没到,九、九姑娘!”回过神来的小易连忙说道。
这时候流鼻血的那位回过神来,懂了顾九的意思,他脸一沉,拉着顾九的手就往房间里头走。
小易和宁远相视一望,瞬间了然,主子这是要禁足九姑娘了?
这么美,是我媳妇儿,我也会禁足的。小易不禁暗自想到。嗯,就该宝贝着,他支持主子。
“寡月,你捏痛我了——”
本来转身潇洒风流恣意的阴寡月,本来想大义凛然将顾九关到房中,本来想用一番妻为夫纲来“教训”一番的小寡月,一听到这么一句,就立马软了下来。
“没事吧,九儿……痛不痛……给我瞧瞧,是我太用力了……”
少年抚着女子的手腕,轻柔宠溺爱怜无比地问道。
远远地站着的小易和宁远表示,自家主子是一辈子翻不了身了……
顾九脸一红,轻轻拍开那人的手。
“寡月,我们出去吧,就这个样子……”出去……
顾九小心翼翼地凝着寡月柔声道,眸中隐隐有期待之色。
寡月怔了片刻,似是沉思什么,他凝着顾九如星火般的明眸,不忍拒绝。
他叹了一口气道:“九儿,你等我一下吧。”
说着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出来的时候,他手中多了两样东西,一柄团扇,一条面纱。
寡月将面纱给顾九系上,顾九没有拒绝。
当顾九的目光落在寡月塞到她手中的团扇上时,无疑是僵了一下。
这团扇……
是华胥楼里见到的团扇。
梅花团扇,题词是靳南衣。
是南衣的真迹!
没有想到慕华胥将此扇赐予了寡月。
这真是一份极其贵重的礼物,拿着犹如千金般。
不对,是片辞贵白璧!
千金难买,白璧难求,世间仅此一扇了!
“我……”顾九想说自己受不起,或者说这扇子太贵重了不能带出去。
“拿着,非你莫属。”寡月柔声道,转过身去,一瞬落寞。
似乎很久,顾九都不曾懂那句“非你莫属”的意味,毕竟那是南衣的东西,她受之不恭,是的,受之不恭。
寡月牵着顾九出了府宅,这一次几乎是倾巢出动,小易、宁远、萧大哥都跟着出去了。
这里是最繁华的东城,可是顾九想去更繁华的地方。
她刻意避开不去隐月阁。
那便去长安城中最大的客栈:春香苑。
春香苑也许会有些陌生,不过春香苑不远处就是最著名的牡丹台。
而春香苑之后就是长安最大的青楼,桃阁所在。
而春香苑是长安最大的客栈,几乎是皇亲贵族,高官世族,富甲天下的商旅都想去的地方,又因比邻桃阁所以更是鱼龙混杂之地!
“九儿……”
顾九显然懂寡月的意思,他不想去那么复杂的地方。
可是……她想为他做点什么,或者,想为云髻上的这根玉簪做些什么。
这是寡月花无数个日夜,为她细心雕琢的,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抢走。
出自他的手,戴在她的头上,这便是天作之合,没有任何人能比拟,没有任何人能模仿!模仿?他们不够资格!
这条街顾九来过两次,第一次是那个男人,第二次是自己,第三次才是和心爱的人一起来。
不可否认,长安城真的很大。
华灯装饰着街头,彰显着,这里是长安最繁华所在,这一条街市也确实是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方。
还没有走到春香苑就听到嘈杂的车马声,到这个时候,正是春香苑门口,人最多的时候。
“今日什么日子?”顾九不禁狐疑地问道,“怎么这么多人啊?”
“初九,朝堂六部都歇息的日子。”寡月浅淡地解释道,因萧肃在车内,二人不能表现的太过亲密。
顾九点点头,原是六部的歇息日子,难怪这么多人。
末了,马车停下,寡月凝着顾九,柔声道:“九儿,别害怕。”
不知是在安慰顾九,还是在安慰自己。
对上寡月的凤眸,顾九点点头。
她不是沽名钓誉,想夺一个倾城美,更不是为一己之私,让寡月陷入两难之境。
一切出于本心,出于一份在乎。
她的泪,只为该落的人落。
她的心,只为她爱的人搏动。
他执着她的手,从并不华丽的马车中走下。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他们走过之处,本是欢歌高谈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后来鸦雀无声……
春香苑的管事都没有立刻上前来迎接,一旁本是从马车上走下的人都愣住了,楼里楼外高歌夜舞的人都因此刻的沉静停止下来……
他们站在一处,各自紧握着各自的手。
一个白衣胜雪,风流恣意之间让一城男子失了颜色,本不是绝美容貌,也没有倾城之姿,却有一股道不明,言不尽的独特温婉。
一个紫衣涟涟,举手投足之间洒脱淡然,白纱掩面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朦胧之美,让人想一探究竟,让人想迫切的知道那白纱之下覆盖着的是怎样的潋滟风华——
他二人,如此和谐,让人找不出半点破绽。
少年低声询问,少女暖眸相答。
就像认识已逾千载般。
是误落凡间的神仙眷侣?还是游历人世的蓬莱仙客?
人们,已分不清真假。
有一种美,无需庄重肃穆,绝代倾国,却能将人的心神敛了去。
不知是过了多久,那春香苑的管事才迎了上来。
“不知二位……”
那老管事骇没有说完,精明老道的小易就上前去道:“翰林院靳学士和其未婚妻子。”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
唏嘘之声,从楼里到楼外,吵得人耳朵发麻。
“原来这就是靳学士的妻子啊,果然犹如蓬莱仙人一般,难怪靳大人敢殿前拒婚!”二楼的阑干处一身清脆悦耳的高呼声传来。
“是啊,不知那白纱之下,是怎样一张国色生香的脸庞,本官真想一睹尊容!”另一声妖娆魅惑的声喉附和道。
“原来家中自有美妻不是不爱美人,也不是爱男子,原来是靳大人心有所属。”又一声附和响起。
流言不攻自破了吗?
顾九一瞬凝起眉头。
这时候她听到白衣少年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这几位一位是相府门生,其余两位都是中书省中人。”
顾九颔首的瞬间,似乎是瞧见有很多的人朝他们走来。
“靳大人,我家公子有请二位上楼。”
“靳大人,我家大人也请二位一聚。”
“靳大人,还有我家的……”
“……”
一时间来下帖的人层出不穷。
春香苑的管事为难的瞧着寡月和顾九。
寡月朝那些人一作揖,那些人跟着赶紧回礼。
“南衣到苑中一坐便走。”说着,寡月已随着老管事进了楼。
这时候有人一声高呼道:“那既然这样我等都到春香楼二楼戏台一聚吧,我们开个诗会如何?”
“好啊,便是如此,这样大家一聚也好,靳大人也不必害怕应了这家大人的意,却拂了那家大人的意,大家说怎样?”另一个人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