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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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峥-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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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你看他这样紧张你,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我一口粥呛在喉咙里,咳得胸口的伤口疼得快裂开了,赶忙捂着。
  红甜没察觉我的异样。“你看舒大侠长得又好看又温柔,武功又高,师姐你难道不动心吗?”
  又好看又温柔?
  好看,确实是。当年江湖人称他玉剑客,大多是冲着他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当然,如今他风姿绰约,行事作风颇得江湖人敬重,真正当得上玉剑客三字。
  可是,温柔?
  只有与舒钰相处久了的人才知晓,他那张嘴有多么地不饶人。
  我勉强将咳嗽压下,掩饰道:“他这样的好,你怎么不动心?”
  “我这不是有书呆子吗,没想到他竟然医术那么好。”她捧着脸花痴道。
  我躺下将被子盖上,实在不想看到她那张花痴脸。
  可是,年少时候的我,也曾经有过那样的心情。眼里心里都是一个人,满满的。提起他会想笑,想起他会心里暖暖的。
  然而,才两年过去,我觉得我的心境已经苍老得厉害。我也希望能像红甜那样,还能遇上一个中意的人。可是,经过了舒钰,千帆过尽,再也没有味道了。
  舒钰,舒钰。
  那年山花烂漫,我打马从江南过。路过小镇街口,他正往一位姑娘头上插花,那姑娘尖叫着躲避,口中喊着“不要”。我以为是遇上登徒子,拔剑而向。十招后被他所擒,始知那姑娘口中的“不要”,却是“要”。
  其时,玉剑客的名气已经在江湖上隐隐有传,我却没料到是这样的风流浪子。当下表示不屑,转身走人。未料,却被舒钰缠上了。
  这一缠,缠了一年。我下山游历两年,遇到舒钰时已经过了一年。师父交代的任务,由简而至难,我一一去完成。我向来习惯独行,初始怎会不厌恶他的纠缠,奈何此人却是个无赖,怎么赶也赶不走。
  有一次,经过一个小镇,据说是闹了采花贼。我那时自恃艺高人胆大,以自己为诱饵,只身去捉那采花贼。不料,却着了那贼人的道,被下了□□。紧要关头,是舒钰闯了进来,把那采花贼捆了。
  事情料理后,他回首看着正在床上扭动的我,往前一步,蹙着眉头,面带忧色,语气真挚:“陆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我恨不得将那张暗笑的脸挠破,内心春潮蓬动,理智即将脱缰,却也只能无力道:“滚出去。”
  舒钰面色一转,显出春意来:“我现在若是走了,你怕是会恨我的。”
  他走到床前,俯身来解我的衣裳。那灼灼的眼光,瞧得我的心都快化了。他脱了我的外裳,又来脱内裳,囫囵间,我上身只剩一件肚兜。我想推开他,人却像不受控制般往他怀里钻。
  “峥儿,你好热情。”他还在调笑我。
  “我……会杀了你的。”我恨恨道。
  他脱了外袍上床,将我搂在怀里,点了我的穴道,我讶然。
  “峥儿,你可不能这样看着我,不然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嬉笑道:“我舒钰并非正人君子,可若是你不愿,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将我的头掰过去,一本正经地运功为我逼药。
  也不知怎地,自那时起,我对他隐隐有了不同。他若不在身边绕着,我倒是觉得缺了什么。就这样过了大半年,我已然习惯了他的照应。可我那时并不知晓自己是喜欢他的。
  这样一个男子,这样对一个人好,我只是峨眉一个普通的弟子,样貌平凡,不懂情趣,诗词书画没有一样精通,只有一身的武功勉强能拿得出手。可这又有什么用,我在他手下甚至走不下十招。
  我有些忐忑,怕他只是一时新鲜而已,或者根本是在逗我玩儿。我不敢轻易将心交出去,只能将它守得紧紧的。
  后来途经苏州,我们遇上了一群人,那是舒钰的朋友,其中还有一位对舒钰眉目含情的姑娘。那是个真正的江南女子,柳眉杏眼,瑶鼻樱唇,粉光脂艳,身姿窈窕,如同画里走出的仕女。
  我借故避开去,不愿见那些朋友们有意的撮合。在外逛得晚了才回去,想去他的房门道个晚安。那门没关,里面传来的却是两人的对话。
  那姑娘含羞道:“洛儿比陆姑娘差吗?”
  另一个声音是舒钰:“她确实比不上你……”
  春寒料峭,陡然心凉。我忽然不敢听了,施展轻功,飞得好远,连包袱也不要了,只身离开。我无处可去,想到师父交代的任务还剩一件便算是圆满完成。此后便可回峨眉,永远也不想再看到舒钰。
  我那时茫茫然,连谋划也不曾,大喇喇地闯进连霸山寨,只顾着杀红了眼,全身破绽都露给别人,结局当然很可悲,被砍了数刀,刀刀深可见骨,竟然还有力气逃出寨去。
  天上下着滂沱大雨,我倒在血泊里,昏迷前还在遗憾:“这下怕是再也见不到舒钰了。”
  醒来时却是在一间草屋里,浑身被上好了药,包扎得好好的。也不知是哪个救的我,我又不能动,只好躺着等那救命恩人。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伴着轰隆隆的雷声有些吓人。竹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人。我勉强抬起身子,先是看到一把带血的剑,再往上是浴血的人。他浑身湿透,黑色的夜行衣贴在他身上,看上去像是刚从修罗场走出来。
  “舒钰……”我颤声道。
  他上来看我,也不说话。我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冲得想吐,却不敢吐。他的脸色实在是骇人,一双眸子锁着我,黑漆漆地,几乎将我溺毙。
  他“哐当”一声将剑丢开,暴躁道:“你是傻的吗,一个人跑去挑连霸寨,你不知道那连霸天是个多么凶狠的角色!”
  “我……”我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
  “说!”
  “我现在知道了。”我蓦地抬头,惊道:“你不会是去了连霸寨吧?”
  他狠狠道:“伤了你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如果说从前的百般纠缠我还能逞强说守住了自己的心,但那一刻的我,被铺天盖地的感动包裹着,根本无暇去顾忌其他。
  他将我搂在怀里,叹道:“你果真是傻的,不然也不会不听我把话说完就跑了。”
  “她确实比不上你,可我就是爱她。”那时,他附在我耳边轻轻吐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

  晚间,红甜又来找我,这次她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师姐,你还记得那年聚义庄论剑吗?”她蹭上来说:“我想起舒钰对师父说的那一句话。”
  那年舒钰说了什么?他对师父说:“孤凌,你白白舍了一个徒弟,亏是不亏。”
  红甜刚要开口,我爬起来要捂她的嘴,动作敏捷得不像个受伤的人。
  红甜忙往后退,笑得像只狐狸:“师姐,我要送你一份大礼。”
  我看着红甜留下的那张纸条,有些欲哭无泪。
  “上山打猎,借书呆子一用。归期不定,无须等待。”
  她竟然把谢松绑走了,大夫没了,敷药的人没了,运功疗伤的人没了,那我这伤口如何是好?果真是要自力更生了。
  我叹了口气,勉强将右手抬起,想要解开衣襟。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舒钰托着碗走了进来,将碗放往桌上,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把药喝了。”
  我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道:“待会儿再喝吧。”
  “冷了不见疗效,现在就喝。”他语气虽轻,却不容反对。
  我有些为难,本来重伤未愈,左手现在一点都动不了,只能难为右手了,虽然受了伤,好歹是个有用的。
  我勉强用右手去够那碗,一用力,伤口刺痛,果然裂开了,血慢慢地将纱布染红了。我不去管它,也管不了,忍着痛龇牙咧嘴地将那碗药喝完,把碗递给他。
  他没有接碗,任由我举着,我实在撑不住了,只好放在桌上。
  “你左手怎么了?”
  我淡淡道:“受伤了,不能用了。”
  “什么时候?”
  “很多年前。”
  “谁干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我师父。”
  他欺身上来,拽过我的左手,那上面的疤痕很难看,大约永远也不会恢复了。
  师父恨我不愿执行她的命令去伤舒钰的左手。她那一剑并不曾留情,若不是掌门师伯及时出现,我这左手怕是一点也没有用了。
  我在山上养了数日,才勉强续上手筋,强忍着伤痛去寻舒钰,却看见他搂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姑娘。我那时本就脆弱,何来心思分辨真伪,以为他风流性子不改,真正是痛恨极了。
  可我没想伤他,我知他武功高出我许多,我也不可能伤到他,只是想发泄一下。可没料到他撤了剑势,我手中的剑刺中了他的左手。
  自那时起,我再也执不了剑了。掌门师伯本有意传位于我,便将那套峨眉十二势提前授于我,允我以拂尘为兵器。
  舒钰什么也没说,端着药碗出去了。我心里空落落的,一切阴差阳错,但我伤了他的左手却是事实,我无从抵赖。
  我将这些心事藏在心里,更多时候是来安慰自己。我怕舒钰知晓后,仍是那副绝情的面容,我怕我那时承受不住。
  艰难地挪动着右手,想要解开衣襟上床休息。今儿这药不换了吧,少换几次也无碍,我向来是可以自行痊愈的。
  舒钰拖了托盘进来,上面是纱布和金疮药。
  我有些不安,慌张道:“我自己来吧。”
  他一手拿着托盘,另一手过来抓我,动作很大,手劲儿却是轻柔的。
  我挣扎着,他沉下脸来:“你自己上得了药吗?”
  “那你给我找个丫鬟。”
  “这裴府的别院向来没有人来,统共就一个看门的老头子,和一个洗衣做饭的老妈子,上哪里找什么丫鬟。”
  他眼一横:“怎么,你想找裴允之给你换药吗?”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不察,被他将衣服扯开,撕开纱布,露出了胸口的伤口。
  索性红着脸闭上眼睛,随他怎么着。
  伤口有些疼,大约是他将金疮药撒在上面了。我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他绕起纱布,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手劲儿很大。我终于受不住,低声道:“疼。”
  “你是傻的吗,那什么公主关你什么事儿,你去凑什么热闹?”他语气虽凶狠,手下却是轻了许多。
  “我怕伤了她,裴家不好向朝廷交代。”
  他又拿眼来横我。我忙说:“我看你待她挺好的,伤了她,怕你会……心疼……”
  他将剩下的纱布一甩,突然冷声道:“果然是个傻的。”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
  手上的伤好得很快,没几天我就可以自己换药了,无须再面对着舒钰尴尬。胸口的伤口好得也很快,谢松的医术果然是好的,我再不敢小瞧他了。
  不等红甜和谢松,我们便又上了路。
  这次那刁蛮的公主怕是吓着了,一路上乖乖地,不敢再生什么事端。
  这样走着,五六天的功夫,已经入了蜀中。我想起舒钰曾答应唐家三千金的承诺。
  孟夏时候,蜀中已经非常热了,太阳明晃晃地刺眼。我骑在马上,看着不远处的舒钰,盘算着是否要提醒他与唐如芸的蜀中之约。
  寻了个小镇,暂作休息。街上不能骑马,我们四人下马步行。也不知怎地,那楚玉看似对舒钰疏远了些,再不缠着他,反倒对裴允之亲近了许多。当然,在我看来,裴允之确实比舒钰良善许多。
  已是傍晚时候,街尘喧嚣,熙熙攘攘地,人也跟着心浮气躁起来。我牵马跟在舒钰后面,他今日着一袭碧青色长衫,姑娘家的颜色穿到了他身上,反倒是显得异常骚包。他一手执扇轻摇,一手背在身后,那马儿不需他牵,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这个男人,可风流,可痴情,可骚包,可正经,有时是个大侠,有时却像个孩子。
  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大着胆儿的姑娘家给他暗送秋波。他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将姑娘们迷得面犯桃花。
  我跟在他身后,颇有些捶胸顿足,跟他相比,我就是个粗汉子啊,粗汉子。
  晚间宿在了同舟客栈。这里虽然不是唐家堡的管辖之地,但唐门的情报网向来四通八达,更可况是唐姑娘极其关注的人。恐怕我们刚踏进蜀中,那信鸽儿就到了唐姑娘的手中。
  舒钰会不会去见她?
  我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多了,可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用了些晚饭,进屋去换了一身衣裳。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结痂脱落长出新鲜的红色安静地趴在胸口,以后恐怕会趴一辈子吧。身上的疤痕这么多,也不在乎这一条了。
  我来过蜀中一次,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很是有兴趣。瞧天色已经全黑了,此时逛夜市最好。楚玉早就缠着裴允之出门了,我却是不敢去找舒钰的,自己一个人溜达溜达吧。
  路过舒钰的房间,门微开,灯火亮着,在窗户上印出两个身影。看来那唐家千金果真情深意重,竟这样不管不顾地跑来。
  唐如芸抽泣着说:“舒大哥,我……我……”毕竟是姑娘家,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的。
  “如芸,”舒钰叹了一口气:“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唐如芸似是没有料到,抽泣声顿停:“啊……”
  她此时大约是一幅呆滞模样,可我无暇顾及,迈起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下,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等待他下一句话。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是片刻,还是过了很久,舒钰起身道:“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跑得很狼狈,迷迷瞪瞪地走在大街上,撞上了一名男子。那男子轻佻地上来要拉我的手,我就势卸了他的胳膊,留下他当街鬼哭狼嚎。
  溜达了一圈,没处可去,又转回了客栈。
  舒钰站在客栈的红灯笼下,负手而立。
  自相逢后,他一直都是这样,对旁人很近,对我很远。我没有资格怪他,可也难免心伤。
  我走到他面前,道:“你这是要上街吗?我刚从街上回来,没有什么可逛的。”
  “是吗,卸人胳膊不好玩吗?”他向我看来,隐隐含着笑。
  我有些面热,他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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